天成二年即公元927年春正月初一(癸醜),後唐明宗李嗣源等禦明堂殿接受朝賀,仗衛如同平常儀式。他下製說:“王者祗敬宗祧,統臨寰宇,必順體元之典,特新製義之文。朕以眇躬,獲承丕構,襲三百年之休運,繼二十聖之耿光。馭朽納隍,夕惕之心罔怠;法天師古,日躋之道惟勤。今則載戢幹戈,渾同書軌,荷上穹之眷祐,契兆庶之樂推。檢玉泥金,非敢期於薄德;耕田鑿井,誠有慕於前王。將陳享謁之儀,即備郊丘之禮,宜更稱謂,永耀簡編。今改名為亶,凡在中外,宜體朕懷。”於是改名為李亶。宣製完畢,百官稱賀,有司部門到南郊太廟和社稷祭告這事。
正月初四(丙辰),明宗下詔說:“端明殿學士的班位應在翰林學士之上。今後如有轉改,隻在翰林學士中選取補任。”先前,端明殿學士班次在翰林學士之下;又如三館(統文館、集賢殿書院、史館)的先例,官秩在職責之上。當端明殿學士趙鳳轉任侍郎那天,暗示宰相府更改官秩。後來翰林院官員有人認為不行,所以樞密使安重誨奏請重申這事,所以才有了這道敕令,時論覺得十分便利。
也在正月初,武信節度使李紹文病故,李紹文是鄆州人,本姓張名從楚,少年時在鄆州主帥朱瑄帳下任職,朱瑄敗後,他投奔汴帥朱全忠,成為四鎮牙校,累次掌管軍隊。天祐八年(911),他跟從後梁大將王景仁出戰,在柏鄉慘敗。張從楚與別將曹儒收拾殘眾,退保相州。晉軍攻打魏州時,張從楚率眾自黎陽準備渡過黃河。當時後梁人大為恐懼,河上又沒有渡船。張從楚害怕被晉軍逼迫,便大肆搶掠黎陽、臨河、內黃,直至魏州,然後歸降晉王李存勖。晉王高興地接納了他,賜姓名李紹文,將他部下三千人分為左右匡霸軍旅,仍由李紹文和曹儒分別率領。他接著跟從晉將周德威討伐幽州的劉守光,因功進位為檢校司空,改為率領匡衛軍。天祐十二年,晉王授他為博州刺史,他也參與了在故元城攻破梁將劉鄩的戰役。李紹文曆任貝、隰、代三郡刺史,兼領天雄軍馬步副都將,駐紮在德勝。他還跟從閻寶討伐鎮州的張文禮,擔任馬步軍都虞候。後唐大將李嗣源收複鄆州時,任命李紹文為右都押衙和馬步軍都將。他也參與在中都攻破梁將王彥章的戰役。同光中年,他曆任徐、滑二鎮副使,知府事。同光三年,他跟從郭崇韜討伐西川,出任洋州節度留後,領鎮江軍節度使。天成初年,他出任武信軍節度使,很快就在任上去世。
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得知朝廷派原客省使李嚴來成都監軍,十分嫉惡。有人請求他奏止李嚴前來,孟知祥說:“何必這樣,我自有辦法對付他。”於是派使者到綿、劍二州去迎候。
孟知祥自稱接受密詔,說莊宗李存勖曾允許他便宜從事。正月初十(壬戌),明宗李覃任命西川節度副使兼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敬周為遂州留後,並催促他上路,到任後馬上上表奏聞。李嚴在路上先派人到成都。孟知祥覺得自己對李嚴有過舊恩,希望他知難而退,到時自己要求回朝,因此大規模布列甲兵向他示威,但李嚴並不把這當回事。
安重誨覺得樞密使孔循年輕時就在宮禁任職,以為他非常熟悉以前的慣例,了解朝臣的品行和能力,所以很聽他的建言。前宰相豆盧革和韋說獲罪後,朝廷議論任命新相。孔循不想明宗啟用河北士人,便首先推薦鄭玨,接著又推薦太常卿崔協。崇文館大學士任圜則想起用禦史大夫李琪。鄭玨曆來厭惡李琪,所以孔循極力阻擾,還跟安重誨說:“李琪不但沒有文學才能,而且很不廉潔。宰相必須由端正持重和很有器度的人出任,足以成為百官的表率。”有一天他們在明宗麵前議論這事,明宗問誰可以入相,安重誨提議崔協。任圜說:“安重誨不熟悉朝中人物,被人欺瞞了。崔協雖是名家出身,但識字不多。臣已經因為學識粗淺而愧居相位,怎能再加一個崔協,不是要讓天下人笑話!”明宗說:“宰相重任,你們再認真審議吧。朕在河東時見過馮書記多才博學,與世無爭;他可以入相。”退下後,孔循也不揖拜,徑自拂袖而去,還說:“天下事一是任圜,二也是任圜。任圜算什麽人!假使崔協突然死了也就算了,不死就必須是他入相。”因此好幾天都稱病沒來上朝。明宗讓安重誨去勸諭後,他才來上朝。安重誨私下跟任圜說:“如今正缺乏人才,讓崔協暫且備員,行嗎?”任圜說:“明公舍棄李琪而讓崔協入相,等於是放棄蘇合香丸(中藥丸),而選擇蛣蜣轉丸(即屎殼郎)。”孔循與安重誨共事,每天都在他麵前講李琪的壞話,而讚譽崔協。崔協是唐末吏部侍郎崔邠的曾孫。
正月十一(癸亥),明宗加宰臣鄭玨為特進和門下侍郎兼太微宮使;加任圜為光祿大夫、門下侍郎、監修國史;任命端明殿學士兼尚書兵部侍郎馮道為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明宗還根據安重誨的建議,任命太常卿崔協為中書侍郎兼平章事。
正月十六(戊辰),早先帶兵南下,殺了閩王王延翰的建州刺史王延稟,從福州回建州。新閩王王延鈞前去送行。臨別時,王延秉跟王延鈞說:“好好守住先人的基業,千萬不要麻煩老兄再次南下!”王延鈞臉色變得鐵青,隻好裝作謙遜地向王延秉表示感謝。
也在這天,因為前鄧州節度使劉玘去世,明宗取消那天的朝會。劉玘是汴州雍邱人,世代都是宣武軍牙將。劉玘少年時就負有壯節,朱全忠出鎮汴州時,他請求得到試用,因而補任隊長。他跟從朱全忠四處征伐,都有戰功,因而升遷為牙將,曆任滑、徐、襄三州都指揮使。開平中年,襄帥王班被帳下所害,亂軍推舉劉玘為留後。劉玘假裝答應,並在次日接受道賀。他在衙庭宴請將士,同時在帳幕下埋伏甲兵,將作亂的將領都殺了。他因功曆任複、亳二州刺史,不久內征為侍衛都將,接著又出任安州刺史。梁末帝貞明中年,他出任晉州留後。後唐莊宗李存勖攻克大梁時,劉玘歸降後唐。劉玘在晉州八年,每天都與上黨和太原的晉軍在邊境交戰。莊宗接見他後慰勞說:“劉侯別來無恙?你控製我晉陽的南陲,為時很久。為何不及早前來相見。”劉玘頓首謝罪。莊宗還是讓他回歸鎮所,正式授他節度使的節旄,但不久讓他移鎮安州。明宗即位後,改任他為鄧州節度使。天成年間,明宗讓史敬鎔代替他,征劉玘回京師。這時他去世,明宗追贈他為侍中。
同時,左拾遺李同上言說:“天下的在押囚犯,請委托地方長吏每十天親自審問,落實他們罪狀真假,然後用法律製裁,或許這樣就不會造成冤枉和濫判。”明宗同意,並於正月十八(庚午)下令天下長吏每十天親審一次囚犯。
孟知祥對李嚴非常禮遇。有一天,李嚴去拜謁孟知祥,孟知祥跟他說:“明公先前奉命出使王衍(前蜀主),歸來後就請求出兵伐蜀。莊宗采用明公的建言,因此導致兩國(指前蜀和莊宗;其實後唐尚存)全都滅亡。如今明公再次前來,蜀人都非常害怕。況且全國現在都廢除了監軍,明公卻獨自前來監察我的軍隊。這是為何?”李嚴非常惶恐,請求孟知祥的哀憐。孟知祥說:“眾怒不可遏止。”於是讓人拿下他殺了。他又召見朝廷派來的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丁知俊大為恐懼。孟知祥指著李嚴的屍體跟他說:“當年李嚴奉詔出使,你是他的副使。你自然是他的故人,請為我掩埋了他。”於是誣奏說:“李嚴偽造陛下的口敕,說要取代臣的職位,讓臣奔赴宮闕。他又擅自許諾將士的優賞。臣已將他誅殺。”
李嚴是幽州人,本名李讓坤,最初在燕出仕,成為刺史。他涉獵書傳,善於弓馬,很有口辯,多才多藝,以功名自許。同光中年,他任後唐客省使。奉詔出使前蜀。當和前蜀主王衍相見時,李嚴陳述使者之禮,趁機宣讀自己寫在牙笏上的笏記,敘述了莊宗興複唐朝的大功,其中有這樣的警句:“才過汶水,縛王彥章於馬前;旋及夷門,斬朱友貞於樓上。”李嚴聲音清晰宏亮,蜀人聽了無不愕然。當時前蜀樞密使宋光嗣設置曲宴招待李嚴,趁機向他了解後唐的近事。李嚴跟他說:“我皇前年四月在鄴宮即位,當月就攻下鄆州。十月四日,他親統萬騎攻破賊人的中都,乘勝擊鼓前行,於是誅殺了汴梁的孽種。偽梁那時尚有精兵三十萬,然而謀臣猛將卻紛紛解甲倒戈。吾皇的疆土因此西盡甘涼,東漸海外,南逾閩浙,北極幽陵。各地牧伯侯王,稱藩不暇;家財入貢,府實上供。吳國(淮南)是本朝舊臣,岐下(鳳翔)是先皇元老,都派兒子入侍,述職稱藩。淮海之君,卑辭厚貢;湖湘、荊楚,杭越、甌閩,異貨奇珍,每月都來納貢。吾皇以德懷柔,以威款附。順則涵之以恩澤,逆則問之以幹戈。四海的車同軌和書同文,就是不久的事了。”宋光嗣說:“先生講的其他諸國我不清楚,惟有岐下宋公(即岐王李茂貞,原名宋文通),是我國的姻好,我很了解他。此人反覆多端,專橫跋扈,非常不值得信任。我好像也聽說契丹部族,近日十分強盛。貴大國難道沒有憂慮嗎?”李嚴說:“先生說契丹強盛,難道比得上偽梁?”宋光嗣說:“那是比梁朝差多了。”李嚴說:“我國視契丹如用虱蚤而已。隻是因他們無害,不值得搔癢罷了。我國的良將勁兵布滿天下,對付他們不勞一郡兵馬,一校部眾,即可將他們懸首在鬧市,全部虜來當奴仆。隻是因為天生四夷,應當置之度外;不在九州之本,所以吾皇不想窮兵黷武而已。”宋光嗣聽到他的辯對,既害怕又驚奇。當時王衍為政混亂,李嚴知道後唐能輕而易舉地攻下前蜀,所以回去後詳細奏聞給莊宗。因此平蜀的謀略,算是始於李嚴。
後唐名臣郭崇韜起兵伐蜀之日,任命李嚴為三川招撫使。李嚴與先鋒使康延孝帶兵五千,首先直驅劍閣隘道。他們要麽派人飛馳遊說,要麽用兵鋒加以威脅;往往大軍未到,各地蜀軍紛紛投降。康延孝在漢州時,王衍給他寫信說:“可請李司空先來,餘即可舉城納款。”大家都覺得討蜀的謀略始於李嚴,所以王衍想用這美言美語引誘李嚴,好在成都殺了他;因此都不讓他前往。李嚴看到來信後反而很高興,當即騎馬飛快進入益州。王衍在母親麵前和李嚴相見,將母親和妻子托付給他。當天,李嚴帶著蜀使歐陽彬去迎接拜謁後唐伐蜀名義主帥魏王李繼岌。蜀平班師時,剛好明宗即位,李嚴升遷為泗州防禦使兼客省使。李嚴以後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明宗後來追贈他為太保。李嚴的母親是位賢明婦人。當初,李嚴將要再次赴蜀時,他母親跟他說:“你先前開啟破蜀的謀略,今天又要入蜀,將會以死報答蜀人!我和你永訣了。”後來果如其言。
再說,後唐內八作使楊令芝因有事入蜀。到了鹿頭關時,他得知李嚴死了,急忙逃了回來。新任東川副使朱弘昭在東川得知這事,也非常害怕,便密謀要回歸洛陽。剛好有軍務,東川節度使董璋讓他到京師入奏。朱弘昭假意推辭後馬上就上路了,因此得免一死。
正月十九(辛未),明宗為皇子河中節度使李從珂加同平章事;並任命鎮州留後兼檢校司徒王建立為鎮州節度使和檢校太傅。正月二十一(癸酉),明宗為皇三子金紫光祿大夫兼檢校司徒李從厚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他兄長天雄節度使李從榮得知這事,很不高興。同時,北麵副招討房知溫上奏,說營州界的奚陀羅支部落內附朝廷。
正月二十三(乙亥),明宗任命監門衛大將軍傅璉為右武衛上將軍。次日,他下詔說:“近來本朝多難,正道中微,人們都崇尚浮華,罕見有人保持廉潔謙讓。台省任命官員時,要麽因為人事關係疏遠,要麽因為私仇見斥,稍微敬奉得不夠,就被甚至棄捐官職。這都是因為台省司長狐假虎威,將君主的恩典置於何地?今後一應新授官員,在上朝謝恩後,可以遵照慣例上奏,台省司長不許以私事阻擾延滯。本官也不許因遭到抑挫,就托故請假。”
正月二十六(戊寅),皇子李從厚到河南府上任,宰相鄭玨以下朝臣一塊前去送行。這做法違背了慣例。
次日,明宗為樞密使、光祿大夫、檢校太保、行兵部尚書安重誨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傅、兼侍中;為樞密使、檢校太保、守秘書監孔循加檢校太傅和同平章事。他還下詔,崇文館依舊稱宏文館。當初同光中年,宰相豆盧革因同僚郭崇韜的父親名宏,為了巴結他而奏請改名;因此這時恢複原名。
正月二十九(辛巳),明宗下詔說:“天下離亂如此之久,法製大多墮落無存;如不加以恢複和明確,將如何禁止惡行?今後三京及州使注冊官員,及押衙兵馬使,騎馬時得有暖和鞍坐。諸都軍將衙官使以下注冊食糧的,隻許身穿紫黑;庶民和商旅,隻許身穿白衣;今後不得參雜。有些富戶,要麽投靠權勢,以求庇護;要麽借力權貴,以免徭役。希望各地官府嚴加禁止勘核,徹底肅清奸欺行為。”
南吳馬軍都指揮使柴再用身穿戎服入朝,被禦史彈劾,但柴再用恃功不服。南吳權臣侍中徐知誥故意在便殿問候南吳王楊溥的起居,退下後上表彈劾自己。南吳王下優詔不予追問,但徐知誥堅決要求削去自己一月的俸祿。因此南吳朝廷內外綱紀肅然。
同時,契丹改元為天顯,並將已故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安葬在木葉山。述律太後身邊有些凶悍狡黠的人,太後總是跟他們說:“為我到先帝那裏去傳話吧!”把他們帶到遼太祖的墓地後殺了,前後所殺的數以百計。最後,平州人趙思溫本也應當前往墓地,但他不肯去。太後說:“你曾跟先帝十分親近,為何不去?”趙思溫:“沒人比太後跟先帝更親近的了。太後要去,臣就跟上。”太後說:“我並非不想跟從先帝到地下,隻是因嗣子幼弱,國家無主,才去不了罷了。”於是砍斷一個手腕,讓人放置在墓中。趙思溫也因此得免一死。
二月初一(壬午),新羅國派使者前來洛陽朝貢。二月初六(丁亥),後唐明宗任命北京皇城使李繼朗為龍武大將軍,北京都指揮使李從臻為左衛大將軍,捧聖都指揮使李從璨為右監門衛大將軍;並在次日任命前北麵水陸轉運招撫使兼守冀州刺史烏震為河北道副招討,兼領寧國(宣州)節度使。早先,明宗讓烏震帶兵運糧進入幽州,所以這時有了這道任命。同時,代理泰寧節度使兼同平章事房知溫回歸兗州。
二月初九(庚寅),明宗為陝州節度使兼檢校司徒石敬瑭加檢校太傅兼六軍諸衛副使。兩天後,西川節度使孟知祥上奏,說泗州防禦使兼西川兵馬都監李嚴,因煽動和動搖軍心,已被處斬。同時,明宗任命潁州刺史孫嶽為耀州團練使。
二月十五(丙申),明宗任命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史。郭從謙到任後,明宗派使者將他給滅族了。當時郭從謙發動宮廷叛亂,直接導致莊宗中流矢身亡。同時,明宗任命尚書左丞崔沂為太子少保,讓他在該位置退休致仕。
荊南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尉、兼尚書令、南平王高季興得到夔、忠、萬三州後,請求朝廷不要往那裏派刺史,而要讓自己的子弟擔任。明宗沒答應。當夔州刺史潘炕罷官時,高季興馬上派兵突入州城,殺了衛戍兵而占據夔州。朝廷任命奉聖指揮使西方鄴為夔州刺史,但高季興不肯接受。他又派兵襲擊涪州,但無法攻克。當初,魏王李繼岌派押牙韓珙等人護送前蜀的珍貨金帛四十萬,順江東下。高季興居然派人到峽口殺了韓珙他們,把珍寶金帛全都掠走了。朝廷派人責問,高季興說:“韓珙等人的船隻東下三峽,路途上千裏。陛下要想知道船翻人溺的緣故,應當去追問水神。”明宗勃然大怒,於二月二十一(壬寅)下製削奪高季興的所有官爵,並任命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為南麵招討使、負責荊南行府事務;忠武節度使夏魯奇為副招討使;率領蕃漢步騎四萬討伐荊南。明宗又命令湖南節度使楚王馬殷率領湖南全軍會合劉訓他們;同時任命東川節度使董璋為東南麵招討使,新任夔州刺史西方鄴為副招討使,共同率領川軍東下峽州,三麵齊進。
二月二十三(甲辰),明宗為兗州節度使房知溫加同平章事,為宋州節度使王晏球加檢校太傅。二月二十六(丁未),他任命禮部尚書蕭頃為太常卿,並於次日任命禦史大夫李琪為右仆射,太子賓客李鈴為戶部尚書,吏部侍郎李德休為禮部尚書,前吏部侍即崔貽孫為吏部侍郎;他還任命端明殿學士兼戶部侍郎趙鳳為兵部侍郎,仍然兼職翰林。
二月二十九(庚戌),明宗下詔說,如果諸道節度使的兒子及親嫡骨肉尚未封官的,特許奏聞朝廷。又因為河南府的新安縣是雍陵所在地,朝廷升格它為次赤縣。次日,明宗任命刑部侍郎歸藹為戶部侍郎。
三月初一(壬子),明宗任命中書舍人馬縞為刑部侍郎。同時,他臨幸會節園。宰相和樞密使及在京節度使共同進獻金錢和絲絹,請求召開宴席。次日,明宗派供奉官賈俊出使淮南的南吳。
三月初三(甲寅),明宗任命西川節度副使李敬周為遂州武信軍留後。次日,他任命退休的開府儀同三司兼司徒致仕趙光逢為太保致仕,進封齊國公,並因武信軍節度使李紹文的去世取消朝會。
三月初五(丙辰),宰臣兼判三司任圜上奏說:“三京留守、諸道節度觀察、諸州防禦使、刺史,每年在應聖節及元旦和冬至等節日進獻貢奉時,或者在討伐勝利時,各進獻馬匹。臣見到本朝舊事,雖以獻馬為名,大多根據馬匹價給折算成綾絹和金銀進獻朝廷。這主要是因為獻馬得經過長途跋涉,護養十分困難,因此各方諸使都以此為固定製度。今後除了蕃部進獻駝馬之外,諸州所進的馬匹,允許依天複三年(903)以前的慣例,根據馬匹的價格折算成地方特產進獻,希望以此給運輸帶來方便,又伸展了地方的誠敬。臣還請求諸道挑揀混交的孳生馬,依照舊製分別設置監牧加以放養,並委托三司使另外製定具體方案奏聞朝廷。”明宗都答應了,也因此設置監牧,衍息國馬。
同時,太常丞段顒請求國學《五經》博士各自主講本經,以申展橫經齒胄(根據年齡順序入學)的大義。明宗也同意了。
三月初九(庚申),明宗任命前澤潞節度使、檢校太傅、兼侍中孔勍為河陽節度使。兩天後,明宗臨幸甘水亭。三月十三(甲子),他為青州節度使霍彥威加檢校太尉和兼中書令,並任命大內皇城使兼守饒州刺史李從璋為應州節度使。
三月十六(丁卯),明宗下詔說:“各地府縣必須糾察殺牛賣肉的現象,違犯的人應當根據條例判罪。自然死亡的牛則允許出售,但牛肉每斤不得超過五錢。鄉村民家死了耕牛,隻要申報本村死亡原因,可以根據條例輸送牛皮到官府。”
三月二十二(癸酉),明宗任命戶部郎中兼知製誥盧詹為中書舍人。
當初,莊宗攻克大梁時,依靠的是魏州牙兵的實力。而他的遇害,以及皇甫暉和張破敗之亂也是由於魏州的牙兵。趙在禮改鎮滑州時,不肯上任,其實也是受到部下的節製。張在禮打算自己想辦法擺脫禍患,暗中派心腹到宮闕請求移鎮他方。明宗於是任命皇甫暉為陳州刺史,趙進為貝州刺史,改任趙在禮為橫海節度使。他還任命皇子李從榮鎮守鄴都,命令宣徽北院使範延光帶兵護送他上任,並且負責控製鄴都軍務。
明宗還派出奉節等九指揮三千五百人,讓軍校龍晊率領,去衛戍盧台軍以防備契丹的入侵,還不給他們鎧甲兵仗,隻是將旗幟綁在長竿上用以區別於其他隊伍。這些士兵也都低頭順從地去了。中途得知孟知祥殺了李嚴,軍中開始出現混亂,已有了謠言。部隊抵達盧台軍時,剛好朝廷越次提擢烏震為副招討使,於是謠言傳得更加厲害。駐紮在盧台的房知溫怨恨烏震突然前來取代自己,所以當烏震來時,他不肯交出大印。
三月二十一(壬申),烏震召房知溫及諸道先鋒馬軍都指揮使兼齊州防禦使安神通前來東寨博弈(下棋)。房知溫招誘和煽動龍晊率領的士兵,結果他們開始作亂,當場將烏震殺死在座位上。
烏震是冀州信都人,小時候就成了孤兒,自己在鄉校勤學。他二十歲弱冠時從軍,最初任鎮州隊長,因功逐漸升至部將,與鎮州大將符習一道在黃河邊上征戰,頗得軍心。他得知趙將張文禮弑殺趙王王鎔後,立誌要為主公複仇,流淚請求出兵。他帶兵到了恒陽時,張文禮拿下他母親和妻子及兒女十口,以此誘降他。但烏震沒有理睬,攻城日益緊急。張文禮非常憤恨,竟然將烏震的親人全都割鼻斷腕,打得體無完膚,然後放在軍門示眾,觀看的人都不忍心正視。烏震痛哭一下就停止了,接著憤激奮命,身先矢石,猛攻鎮州。鎮州平定後,他因功出任深、趙二州刺史。烏震生性純樸,以清廉正直駕馭部下,在河北獨有為政的好名聲。他後來移任易州刺史,兼北麵水陸轉運、招撫等使。契丹侵犯邊塞時,漁陽的道路受到阻礙,烏震率軍運糧,三入薊門。明宗因此提擢他為河北道副招討,遙領宣州節度使,取代房知溫駐紮在盧台。烏震後來的事都以細說,就不贅述了。烏震略微涉獵書史,尤其嗜好《左氏傳》,也喜歡寫詩,善於筆劄書信,許多郵亭佛寺,大多都有留下他的題詩。當他遇害時,燕、趙一帶的士人都感歎痛惜。
烏震遇害後,九指揮的部眾又在營外大聲喊叫。安審通脫身逃走,奪了隻船渡過黃河,然後帶領騎兵按甲不動。房知溫擔心事情不妙,也上馬準備出逃。亂兵們拉住他的韁繩說:“明公應當為士卒做主,現在卻要上哪裏去?”房知溫騙他們說:“騎兵都在河西,我要不去征召他們,光靠步兵,如何能夠成事!”於是躍馬登舟,渡過黃河,與安審通合謀出擊亂兵。亂兵於是自行南下。騎兵則跟蹤在他們後頭,部伍十分嚴整。亂兵後頭看見,互相對望著大驚失色,還點起火把連夜趕路逃跑,結果累得癱倒在荒澤。次日一早,騎兵將他們四麵包圍,亂兵被消滅殆盡,殘餘部眾又跑回原來的營寨,但發現已被安審通燒毀了。亂兵進退無路,於是全麵潰散。躲進草叢和溝壑田埂而得免一死的不到什之一二。範延光護送李從榮到鄴都返回,經過淇門時得知盧台發生動亂,急忙征發滑州兵馬重新前往鄴都,好帶上李從榮逃逸。
要想知道盧台兵亂的後果如何,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