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係列三：莊宗複唐之五：莊宗處死潞帥李繼韜與重用宦官

後唐同光元年即公元923年十一月二十四（甲子），後唐莊宗李存勖離開大梁，並於十二月初一（庚午）抵達西京洛陽。當天，有司部門自石橋安排儀仗和禦駕的法物，將莊宗迎進大內。也在十二月初一，吳越王錢鏐任命行軍司馬杜建徽為左丞相。

次日，因為百官剛到，後唐朝廷宣布放假三日，百官不用上朝參謁。

十二月初三（壬申），莊宗任命租庸使、刑部侍郎、太清宮副使張憲為檢校吏部尚書、出任北京（太原）副留守、代理留守事務、太原尹。他還下詔改在來年二月一日舉行南郊祭禮，並決定將汴州宮苑當作行宮。

十二月初九（戊寅），莊宗下詔說：德勝寨、莘縣、楊劉口、通津鎮、胡柳陂都是大戰役的場所，必須命令當地官府派人去掩埋陣亡戰士的骸骨，並適量進行祭奠，以慰英魂。他還下詔，將後梁永平軍大安府改回為西京京兆府；將宋州宣武軍改為歸德軍；汴州開封府改為宣武軍；華州感化軍改為鎮國軍；許州匡國軍改回為忠武軍；華州宣義軍改回為義成軍；陝府鎮國軍改回為保義軍；耀州靜勝軍改回為順義軍；潞州匡義軍改回為安義軍；朗州武順軍改回為武貞軍；延州改為彰武軍；鄧州改為威勝軍，晉州改為建雄軍，安州改為安遠軍。其餘藩鎮也都恢複唐朝舊名。

同一天，淮南的南吳王楊溥派張景前來祝賀莊宗登基，聲稱“大吳國主書上大唐皇帝”，辭禮非常謙恭，猶如臣下敬上的箋表。

十二月初十（己卯），朝廷嚴禁屠宰牛馬。

 次日，禦史台上言說：“朱溫篡逆後，刪改了本朝的《律令格式》，並將舊本沒收後焚毀。現今台司及刑部和大理寺所用的都是偽朝的律法。臣聽說隻有定州敕庫裏還保存本朝完整的《律令格式》，請陛下命令定州抄寫副本進納。”莊宗準奏。

安義軍（潞州）節度使李繼韜自從得知莊宗滅了後梁以來，就非常擔憂恐懼，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想往北逃到契丹，剛好有詔書征他入朝。李繼韜將要前往時，他弟弟李繼遠說：“兄長因為造反著名，哪有容身之地！去與不去沒什麽兩樣。還不如深溝高壘，坐著食用城裏積累的穀粟，這樣至少還可以延續一些歲月。如果入朝，立刻就會被處死。”但也有人跟李繼韜說：“先令公曾對國家有過大功。主上對於明公算是叔父，去了必定沒事。”李繼韜母親楊氏善於積蓄財富，家資百萬。李繼韜於是與楊氏偕行，並帶上銀子四十萬兩，其他的財寶也相當數量，到京師大肆賄賂權貴。莊宗寵幸的優伶和宦官爭相為他講好話，都說：“李繼韜最初並無邪謀，隻是被奸人蠱惑而已。李嗣昭是親人賢將，不能沒有後裔。”楊氏也再次入宮謁見莊宗，哭著請求就賜她一人去死，並一再提到她死去的丈夫李嗣昭。他又向劉夫人乞求哀憐，劉夫人因此也為李繼韜講話。所以當李繼韜到大梁入見待罪時，莊宗赦免了他。他留在大梁個把月，還多次跟從莊宗出外遊獵，莊宗對他的寵待就像他反叛之前那麽好。皇弟義成節度使兼同平章事李存渥一直在莊宗麵前詆毀他，還當麵嗬斥，所以李繼韜心裏很不自安，便再次賄賂莊宗的左右，請求還鎮，但莊宗沒有答應。李繼韜暗中派人帶信給李繼遠，叫他指使軍士在潞州縱火作亂，希望莊宗因此會再次派自己前去安撫。結果事情泄露。十二月十二（辛巳），莊宗將他貶為登州長史，但很快又將他送到天津橋南處斬。

李繼韜是名將李嗣昭的次子，小字留得，少年時就驕橫狡詐，行為無賴。李嗣昭在討伐鎮州叛將張氏時中箭身亡後，晉王李存勖（即莊宗）下詔讓他的兒子們帶著靈柩回歸太原舉辦喪事，但他兒子們違詔，帶著父親的數千牙兵簇擁著靈柩回歸潞州。李存勖派李存渥飛馬去追趕勸諭，結果他們兄弟都非常憤恨，想殺害李存渥。李存渥逃跑獲免。李繼韜兄長李繼儔是李嗣昭的長嫡，應當襲取父爵。然而他柔而不武。還在服喪期間，李繼韜就指使三軍劫持自己出任留後，將李繼儔囚禁在別室，然後奏聞晉王。李存勖不得已，隻好任命他為安義軍兵馬留後。當時軍前糧餉不繼，租庸計度使請潞州轉運大米五萬貯存在相州。李繼韜借口經費不足，說隻能轉運三萬。他的幕客魏琢和牙將申蒙因有事到行台入奏，總是找些壞事報告給李繼韜，說：“朝廷無人，終究要被河南（即後梁）吞噬，隻是遲早的問題罷了。”由是李繼韜陰謀叛變。內官張居翰當時任昭義監軍，晉王將要稱帝時，下詔讓他趕赴鄴都。潞州節度判官任圜當時在鎮州，也奉詔奔赴鄴都。魏琢和申蒙於是跟李繼韜說：“晉王急忙召此二人前去，事情可想而知了。”他弟弟李繼遠那時才十五六歲，也跟李繼韜說：“兄長有家財百萬，倉庫的儲存能維持十年，應當為自己謀劃，不要受他人節製。”李繼韜問他：“定哥（李繼遠小名）覺得該怎麽辦？”他說：“申蒙說的對。河北不能戰勝河南，不如與大梁結盟。晉王正忙不過來，哪有功夫討伐我們？這辦法最好了。”李繼韜於是派李繼遠帶領百餘騎，假裝說到晉、絳一帶生擒活口，趁機前往汴梁。梁末帝見了他喜出望外，命令董璋帶兵接應，在潞州南麵紮營，並加李繼韜為同平章事，將昭義軍改名為匡義軍。李繼韜送他的兩個愛子到後梁當人質。李繼韜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他兩個兒子很小時就到大梁當人質，莊宗攻克大梁時得到他們，撫摸著他們的背脊說：“你們這麽年幼，就能幫著父親造反，長大可怎麽得了！”當李繼韜在天津橋南被斬首時，他倆也同時被殺。

莊宗還派使者到上黨殺了李繼遠，然後任命李嗣昭三子李繼達為軍城巡檢。

莊宗召代理潞州軍州事務的李繼儔前來宮闕。李繼儔是李繼韜的長兄，這時占有他的家室。他因忙著挑揀妓妾和搜刮財物而沒有及時上路。李繼達憤怒地說：“我家兄弟父子同時被殺的已有四人，長兄毫無骨肉之情，竟然如此貪婪荒淫！我實在感到羞恥，沒臉見人，真是生不如死！”十二月十五（甲申），李繼達身穿衰服，率領麾下一百騎兵坐在李繼儔的戟門喊道：“誰要和我一道造反？”接著帶領他們進攻李繼儔的牙宅，殺了李繼儔。節度副使李繼珂聽說發生動亂，急忙招募市民，得到千餘人，帶領他們進攻子城。李繼達知道大勢已去，隻好開了東門回歸私第，將自己的妻兒全都殺了，打算逃奔契丹。跑出城外不到數裏，他的隨騎全都逃散，李繼達隻好自剄而死。

也在十二月十五，奚族首領李紹威派來的使者到洛陽朝貢。同一天，南吳王楊溥派來的司農卿洛陽人盧蘋也奉使抵達洛陽。南吳門下侍郎嚴可求預料到莊宗的問話，曾教盧蘋如何應對。盧蘋到了洛陽後，果然正像嚴可求預料的那樣。盧蘋回來後，說後唐主沉湎於遊獵，吝嗇錢財，拒絕諫言，朝廷內外一片怨聲。

十二月十六（乙酉），莊宗任命翰林學士承旨盧質代理汴州軍府事務；任命禮部尚書崔沂為尚書左丞兼判吏部尚書銓選官員事務；任命兵部侍郎崔協為吏部侍郎；任命刑部侍郎盧文紀為尚書兵部侍郎，照樣兼任集賢殿學士和判院事。

十二月十八（丁亥），澤州刺史董璋上奏報告說：潞州發生軍變，李繼達領兵出城後自刎而死，節度副使李繼珂已安撫住了軍城。

兩天後，有司上言說：“上辛（每月首個辛日）向上帝祈穀時，請求奉高祖神堯皇帝（李淵）配享；孟夏（初夏）祭祀祈雨時，請求奉太宗文皇帝（李世民）配享；秋季到明堂祭祀時，請求奉太祖武皇帝（李克用）配享；冬至日祭祀圜丘時，請求奉獻祖文皇帝（李國昌）配享；孟冬（初冬）祭祀神州地祇時，請求奉懿祖昭聖皇帝（朱邪執宜）配享。”莊宗準奏。

十二月二十二（辛卯），亳州太清宮道士上言，說聖祖殿前一棵古檜樹本已枯萎很久，突然又再生一枝，並畫圖獻上。莊宗下詔說：“聖祖舊殿已枯檜樹生出新枝，對應皇家再造時期，正顯示大國中興的皇運。如同上林苑的蒲柳，複蘇對應於漢宣帝的中興；勘比南頓縣的嘉禾，祥瑞對應於光武帝的興複。必須將此事載入史冊，以示寰宇。”根據《五代會要》：唐高祖武德二年（619），已枯的檜樹重新繁茂，至安祿山僣號時該樹又枯萎。唐明皇自成都回歸京師後，那樹枝葉重新茂盛。到這時枯樹再生一枝，長二尺餘。

次日，莊宗臨幸伊闕。十二月二十四（癸巳，《舊五代史》誤作己巳），他任命中書舍人崔居儉為刑部侍郎，史館修撰、兼判館事。次日，他任命租庸副使、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守衛尉卿孔謙為鹽鐵轉運副使。

荊南節度使高季興在洛陽時，莊宗身邊的優伶們不斷對他索求賄賂，高季興非常忿恨。莊宗想留下高季興，但郭崇韜諫道：“陛下剛剛得到天下，諸侯隻不過遣送子弟和將佐到京師入貢，惟有高季興親自入朝。陛下應當褒賞他以鼓勵來者。如果將他羈留而不讓回去，等於背信棄義，隻會失去人心，不是個好辦法。”莊宗於是讓他回去了。高季興倍道兼行，匆忙離去。到了許州，他跟身邊侍從們說：“這趟行程有兩個失策：來上朝是一個失策，他縱我離去是另一個失策。”經過襄州時，節度使孔勍留他赴宴。半夜，他帶領隨從殺開關門離去。十二月二十八（丁酉），他回到江陵，握著謀士梁震的手說：“沒采用先生的進言，幾乎落入了虎口。”又跟將佐們說：“新朝經過百戰才得到河南，而他竟然舉手對功臣們說：‘朕靠這十指得到天下。’如此矜伐自傲，不等於他人都毫無功勞？這樣誰不會離心離德！他又沉湎於圍獵和女色，怎能久長！我沒有什麽好擔憂的了。”於是開始修繕城防，積蓄穀粟，招納後梁舊兵，為戰守做好準備。

同光二年即公元924年春正月初一（庚子），莊宗登禦洛陽明堂殿接受朝賀，仗衛非常正式。正月初三（壬寅），南郊禮儀使太常卿李燕進獻在太廟登歌酌酒獻樂的歌舞名稱，懿祖室的稱作《昭德之舞》，獻祖室的稱作《文明之舞》，太祖室的稱作《應天之舞》，昭宗室的稱作《永平之舞》。

正月初五（甲辰），幽州上奏說契丹入寇，已到了瓦橋。莊宗任命天平軍節度使李嗣源為北麵行營都招討使，陝州留後霍彥威為副使，宣徽使李紹宏為監軍，帶兵救援幽州。當時契丹日益強盛，又派使者向後唐索求幽州，好安排早期歸附契丹的盧文進。

孔謙又跟郭崇韜說：“首座相公日理萬機，事情繁忙，住處又遠。租庸使府的簿書很多沒有得到及時處理，造成滯留。相公應當另想辦法。”負責租庸的宰相豆盧革曾用親筆紙條借用省庫數十萬錢，孔謙將那紙條給郭崇韜看，郭崇韜因此稍稍諷勸了豆盧革。豆盧革怕了，便奏請郭崇韜專門負責租庸，但郭崇韜堅決推辭。莊宗問他：“然而誰能勝任？”郭崇韜說：“孔謙雖然長期負責金穀財政，但如果突然委以大任，恐怕他不孚眾望。請陛下重新任用張憲。”莊宗當即下令從太原召回張憲。孔謙更加失望。

正月初六（乙巳，《舊五代史》誤作己巳），莊宗追贈已故宣武軍節度副使、權知軍州事、檢校太傅王瓚為太子太師。

王瓚是已故河中節度使王重盈的兒子。天複初年，汴帥朱全忠平定河中後，追念王氏的舊恩，聘用王瓚為賓佐。朱全忠登基成為梁太祖後，王瓚曆任諸衛大將軍、兗華兩鎮節度使、開封尹。貞明五年（919），他取代賀瑰統軍駐紮在黃河邊上。當時晉將李存審在德勝渡修築堡壘。那年秋八月，王瓚率領五萬梁軍，自黎陽渡過黃河，準備襲擊魏州。晉將李嗣源出兵抗拒，王瓚到頓丘後就回去了，然後在楊村黃河兩岸修築壁壘，架設浮橋，自滑州不斷運送軍糧過來。王瓚嚴於軍法，令行禁止；然而隨機應變卻不是他的所長。十一月，王瓚率領部眾在戚城觀望，李嗣源率領前鋒出擊，擒獲他的部將李立。十二月，巡騎報告說後梁數以千計的糧船正沿河而下，可以襲擊奪取。晉王李存勖派步兵五千，設伏等待，並派騎兵沿著黃河南岸西上，俘獲了運糧的數千軍民。王瓚在河曲布陣，等待晉軍。兩軍交鋒時，晉軍一戰就打敗了他。王瓚率眾退保南城，自己乘坐小船北渡，僅免一死。當天，晉軍繳獲千餘匹馬，斬首一萬級。晉軍乘勝攻略曹、濮二州。梁末帝因王瓚失敗，下令戴思遠取代他，讓他回大梁。

當莊宗率軍襲擊汴梁時，王瓚任開封府尹。梁末帝得知後唐大軍將至，自己登上建國門樓，日夜哭泣，時常抱著傳國寶跟王瓚說：“我能否最終保住這東西，就全靠愛卿了。”因此下令王瓚尋找市民散徒，登城為備。當李嗣源率軍抵達封丘門時，王瓚開門迎降。次日，莊宗登禦元德殿，王瓚與百官在殿下待罪，並進獻駿馬。莊宗下詔赦免了他們，並下令王瓚去收埋梁末帝的屍體。王瓚預備了小棺材將梁末帝的屍體暫存在佛寺裏，油漆了他的首級後函送到郊區的元社。幾天後，段凝上疏奏稱：“梁朝掌權的趙岩等人，一並助成暴政，結怨於人。聖政惟新，宜誅首惡，以謝天下。”於是張漢傑、張漢融、張漢倫、張希逸、趙縠、朱珪等都被滅族，家財籍沒。王瓚得知這些人被滅族，異常擔憂驚悸，每次出門總要和妻兒訣別。郭崇韜派人慰撫他，讓莊宗下詔授他為宣武軍節度副使，負責府事，照樣有檢校太傅的頭銜。根據《歐陽史》，王瓚曾跪伏在地，請求賜死。莊宗慰勞並扶他起身，說：“朕與愛卿家世代聯姻，隻是人臣各為其主而已，哪有什麽大罪！”因而任命他為開封尹，很快又升遷宣武軍節度使。但王瓚依然憂心重重，最終成疾，在去年十二月病故。莊宗這時追贈他為太子太師。

王瓚雖然治軍嚴肅，然而殘酷似有家世的遺風。自從曆任蕃鎮大員以來，他頗能除掉寇盜，然而卻不能鑒別屬下。當他出任開封尹時，委政給愛婿牙將辛廷蔚。辛廷蔚違法納賄，朋比為奸。當初，後梁駐軍在黃河邊上，軍需不足。王瓚要求大梁的富戶出錢資助軍隊。但征收的很不平均，很多人都到朝廷控訴，甚至有人因此自縊而死，又有些富人靠賄賂逃避了出錢。當李嗣源即位成為後唐明宗後，因他平時就知道辛廷蔚的奸邪，於是勒令他回歸田裏。然而王瓚對搢紳大臣都能以禮相待，也能抑挫土豪劣紳，所以當時士大夫都稱譽仰賴他。

正月初八（丁未），莊宗下詔將朝元殿改回為明堂殿，又將崇勳殿改為中興殿。次日，他任命振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李存霸為代理潞州留後；任命代理保大軍軍州事務的高允韜為檢校太保。

岐王李茂貞得知莊宗進入洛陽，內心很不自安，便派兒子行軍司馬彰義（涇原）節度使兼侍中（還帶有開府儀同三司頭銜）李繼嚴到洛陽入貢，開始上表稱臣。莊宗覺得他是前朝的資深舊臣，與他父親太祖李克用職位相當，所以對他特加優禮，每次賜詔時隻稱岐王而不直呼其名。正月十一（庚戌），他加李繼嚴為檢校太尉、兼中書令，讓他回鳳翔。

莊宗還下詔將應順門改為永曜門，太平門改為萬春門，通政門改為廣政門，鳳明門改為韶和門，萬春門改為中興門，解卸殿改為端明殿。

當天，他下詔說：“皇綱已正，紫禁方嚴，凡是侍奉君王的內官，不應繼續身居外地。現詔令諸道所有內官及私家先前豢養的，不計職位高低，一並將他們全家人口發遣奔赴宮闕，不得有任何借口滯留外地。”莊宗還沒登基時，宦官的人數已達五百，到這時諸道送來奔赴宮闕的宦官，共約千餘人。莊宗都給他們優厚的賞賜，服用器玩十分奢侈，還將朝廷事務交給他們，將這些人當作心腹。內宮諸司使，自天祐（904）以來已經改由士人代替，到這時莊宗重新起用宦官，讓他們逐漸幹預政事。後來莊宗又設置諸道監軍。節度使出征或留在朝廷時，軍府的政事全由監軍決定。他們淩辱忽視主帥，仗勢爭權，因此藩鎮大臣都很憤怒。唐朝時宦官成為朝內諸司使務、朝外諸鎮監軍，出納皇帝詔命，趁機作威作福，唐朝因此亡國。當莊宗擁有天下時，應當知道將前車之轍作為殷鑒。然而他卻一下子就恢複了這一弊病，輿論為他可惜。

同一天，新羅王金樸英派使者前來朝貢。

次日，中書門下省上奏說：“依照本朝慣例，諸王、內命婦、宰臣、學士、中書舍人、諸道節度、防禦、團練使、留後的任命官告，由中書下屬帖官告院提供綾紙和標軸，交給所司部門書寫印署完畢後，進入殿堂宣賜。文武兩班及諸道官員奏薦將校時，則向所司部門按照朱膠綾紙的價格送納金錢。自從偽梁以來，不分官告的輕重，一律由中書供給。今後如果不是前件事例，請中書不用發給告敕。內司大官和侍衛將校的轉官，則不在此限。”莊宗準奏。

正月十三（壬子），前蜀帝王衍寫信給莊宗，聲稱有人謊稱是天子派來的使者，飛馬前來報告，說收複了汴州。前蜀帝下詔追捕，但沒能擒獲。

李繼嚴見到後唐兵馬強盛，回來後告知岐王。岐王更加恐懼，便於正月十四（癸醜）上表請求正式采用藩臣的禮儀對待莊宗。莊宗下優詔不許。

同時，幽州北麵軍上奏，說契丹人已離開邊塞。莊宗於是召李嗣源班師，並命令泰寧節度使李紹欽和澤州刺史董璋派兵衛戍瓦橋。

也在正月十四，有司上奏說：必須在郊祀前二日，將高祖、太宗、懿祖、獻祖、太祖的神主牌位迎接到太廟。議政大臣認為，莊宗中興唐朝，不應讓追封的祖先和國家的君主混雜一起作為太廟的昭穆，所以自懿祖以下，應當在代州另外建立宗廟，就像東漢光武帝在家鄉南陽建立宗廟那樣。

再說，租庸副使孔謙嫉惡張憲回來，便跟豆盧革說：“像錢穀這樣的細事，一個能幹的官吏就能辦好。魏都（即鄴都）是朝廷的根本，豈能不重視！興唐尹王正言操守有餘，智力不足。如萬不得已，讓他在朝廷任職，有多人輔佐，要比專門委任他出任方麵大員強得多。”豆盧革於是轉告郭崇韜，郭崇韜便奏請將張憲留在東京。正月十五（甲寅），莊宗任命王正言為租庸使，照樣兼任禮部尚書。王正言昏聵懦弱，孔謙正是利用他容易控製才如此擺弄的。

同一天，莊宗在中興殿當麵賜給郭崇韜不死的鐵券。

次日，渤海國派使者來進貢地方特產。同時，幽州節度使李存審上奏，說契丹已經離去，媯州山後十三寨百姓為朝廷收複了新州。

正月十九（戊午），莊宗讓前太子少師薛廷珪作為檢校戶部尚書和太子少師退休致仕；讓前太子賓客封舜卿作為太子少保退休致仕；讓前太子賓客李文規作為戶部侍郎退休致仕。他還下敕，將鹽鐵、度支、戶部三司一並隸屬租庸使。

正月二十一（庚申），四方館上言說：“臣請求：今後除隨駕將校，及三品以上外方進奉專使文武班官，可以在內殿晉見應對之外，其餘則必須到正殿晉見應對，以申常禮。”莊宗準奏。

同一天，莊宗到河陽出迎從晉陽前來的太後。早先，莊宗派皇弟李存渥和皇子李繼岌去晉陽迎接太後和太妃。太妃說：“山陵和宗廟都在這裏，如果我們一道前往洛陽，年關時誰來祭祀！”便留在晉陽不來，隻有太後過來。有司上言說：“皇太後到宮闕，皇帝理應到銀台門內奉迎。”莊宗下詔要親自到懷州奉迎。中書上奏說：“自二十三日以後散齋內，禦駕不宜遠出。”莊宗這才下詔改到河陽奉迎。

次日即正月二十二（辛酉），莊宗侍奉皇太後進入洛陽，文武百官在上東門迎候。當天，河中府上言，說將稷山縣割讓給絳州。同時，莊宗任命太仆卿李紓為宗正卿，衛尉卿楊遘為太仆卿。西京昭應縣華清宮道士張衝虛上言，說天尊院的枯檜重新生出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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