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係列一：太祖建梁之十一：許州馮行襲病故與梁太祖下詔求賢

天祐七年即開平四年（公元910）五月二十五（癸醜），魏博節度使鄴王羅紹威病故。梁太祖朱晃悲哀地痛哭道：“上天難道不讓我統一海內，為何要這麽快就奪走我的忠臣！”下詔追贈他為尚書令，並馬上讓他兒子羅周翰（也是他女婿）為天雄留後。

六月初一（己未），梁太祖下詔讓各地軍鎮不要大興土木。

匡國節度使長樂忠敬王馮行襲病危，上表請求替代。許州的兩千牙兵都是當年蔡帥秦宗權的餘黨，梁太祖非常擔憂他們鬧事。六月十六（甲戌，通鑒作庚戌，但六月無庚戌），他命令崇政院直學士李珽騎馬趕到許州去探視馮行襲的病情，跟他說：“好好向他轉達朕的意思，千萬不要亂了我的近鎮。”李珽到了許州，跟將吏們說：“天子手握百萬雄兵，離開這裏不到幾個驛舍的功夫。馮公忠誠純樸，不會讓主上有所懷疑。你們如能赤心奉國，何必擔憂不能富貴！”於是眾將都不敢有異議。馮行襲想讓人代他受詔，李珽說：“隻要身穿朝服，麵向東方，就夠上禮數了。”於是當即在他臥內宣詔，並跟馮行襲說：“馮公好好保養，不用聽政，這就是子孫的福分。”馮行襲哭著謝恩，於是解下兩使大印交給李珽，讓他代掌軍府事務。梁太祖得知這事後說：“朕本來就知道李珽能夠辦事，馮族也不會敗亡了。”六月二十二（庚辰），馮行襲去世。

馮行襲字正臣，是武當人，曆任本郡都校。中和中年唐僖宗還在西蜀時，有個叫孫喜的賊首聚眾數千人想進入武當，刺史呂煜驚惶恐駭，毫無對策。馮行襲在江的南岸埋伏了勇士，自己乘著小船去迎接孫喜，跟他說：“郡人得到你這樣的良牧，自然都會歸心。隻是你的士兵太多，百姓害怕受到驚擾。如果你能在北岸駐軍，隻要帶上一些心腹到武當，讓我當前導去安慰城裏的士人和平民，那樣馬上就能占領武當。”孫喜聽從了。過江後，城裏軍吏出來迎接拜謁，突然伏兵奮起，馮行襲當場將孫喜打倒在地，用劍殺了他，他的心腹也全被殺死。在江北的賊眾全都逃散。山南節度使劉巨容為他報功，朝廷很快就授他為均州刺史。均州西麵有座很長的山脈，擋著通往襄、漢、蜀的道路，被幾群賊匪占據，在那裏劫持各地給朝廷的貢奉。馮行襲又消滅了他們。洋州節度使葛佐奏請聘用他為行軍司馬，請他帶兵鎮守穀口，保證連接秦、蜀的道路暢通無阻，因此他更加知名。岐帥李茂貞派養子李繼臻竊據金州，馮行襲攻下了金州，朝廷於是授他為金州防禦使。當時興元的楊守亮將要襲擊京師，帶兵途經金、商二州。馮行襲出兵攻擊，擊潰了他。朝廷下詔將金州升格為節度使鎮，稱為戎昭軍，當即任命馮行襲為節度使。

 當朱全忠義旗西征時，馮行襲派副使魯崇矩稟承製令。當唐昭宗臨幸鳳翔後，朱全忠率軍前往奉迎他回京，但很久都無法接回。神策中尉韓全誨派中官郤文晏等二十多人帶著偽造的詔書，想去征召江、淮的兵馬進駐金州，威脅朱全忠的汴軍。馮行襲定計將這些使者都殺了，沒收他們的詔敕送給朱全忠。天祐元年（904），他兼領洋州節度使。朱全忠即位成為梁太祖後，出伐荊、襄。馮行襲派兒子馮勖率領水軍在均、房二州會合官軍，參預了收複荊襄的戰役，因功升遷匡國軍節度使。到任後，他誅殺了許州大官張澄，揭露他的罪行，州人莫不驚恐震懾。他在許州三年，除了上供外，還另外進獻助軍糧食二十萬石。當梁太祖舉行郊祭時，馮行襲請求入宮覲見，貢獻了巨萬財富。梁太祖待他的恩禮也十分特殊優厚，不久又下詔，讓翰林學士杜曉撰寫德政碑賜給他。馮行襲經累遷官至兼中書令，冊拜司空。這時他病故，梁太祖為他取消一天朝會，追贈他為太傅，諡號忠敬。

馮行襲生性嚴厲剛烈，為政十分苛刻，然而每到一處似乎都得到上天的眷顧。他的境內曾出現大蝗災，但很快就被群鳥啄食光了，因而沒造成災害。百姓缺乏糧食時，總有穭穀自然在壟畝間長出來。他雖然在境內作威作福，卻也總是竭力奉戴王室，所以最終能保住功名。馮行襲身材魁岸雄壯，麵有青痣，當時人們把他叫作“馮青麵”。他的長子馮勖曆任蘄、沁二州刺史。次子馮德晏官至金吾將軍。

馮行襲死後，梁太祖於六月二十六（甲申）任命李珽代理匡國留後。李珽將馮行襲的士兵分散去隸屬各個將校，還讓冒姓馮氏的養子恢複原名。

這期間，楚王馬殷請求成為天策上將，梁太祖也就下詔加他為天策上將軍。馬殷於是開設天策府，任命他弟弟馬賓為左相，馬存為右相。馬殷還派部將入侵荊南，駐紮在油口。荊南節度使高季昌擊破了他們，斬首五千級，追擊到白田才撤軍回去。

淮南（即南吳）水軍指揮使敖駢將吉州刺史彭玕的弟弟彭瑊包圍在赤石。楚兵來救援彭瑊，還俘虜了敖駢回去。

秋七月初一（戊子），前蜀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和同平章事韋莊去世。

吳越王錢鏐上表說：“宦官周延誥等二十五人，唐朝末年來此避禍。他們並非劉季述和韓全誨的黨羽，乞求朝廷原宥他們。”梁太祖說：“朕知道這幫人無罪，但如今正在改革弊政，所以朕不想將他們安排在禁中掖廷。可以暫且留在愛卿那裏，並請向他們解釋朕的用意。”

七月二十五（壬子），梁太祖在甘水亭宴請宰臣、河南尹、翰林學士、兩街使。四天後，他又在宣威殿宴請群臣，並賜給他們不同數量的禮物。

也在七月，鳳翔的李茂貞和邠州的楊崇本都派使者到太原，請求和晉軍會合，共同攻打定難（靈夏）節度使李仁福；還說他的彰義節度使劉知俊已經在寧州三次打敗後梁軍隊，靈、夏已經陷入困境，一旦岐、隴軍隊大舉出擊，必能奪取後梁的河西。晉王李存勖於是派大將周德威帶兵萬人，西渡黃河響應他們。聯軍總共五萬進圍夏州，李仁福閉城拒守。

但在這場戰役中，劉知俊被岐人誣陷，隻好自己撤退。

同時，福州向後梁進貢地方特產，還敬獻桐皮扇；廣州也進貢犀玉，敬獻外來商船帶來的薔薇水。當時陳、許、汝、蔡、潁五州境內出現蝗災，很快許州就上奏說，有幾群野禽鋪天蓋地地飛來，十來天功夫就把蝗蟲吃得一幹二淨。所以那年秋季收成很好。

八月初，梁太祖任命幽州節度使劉守光兼義昌節度使。

鎮州和定州自從梁太祖即位以來，雖然沒輸送平常的租賦，但貢獻卻十分勤快。這時趙王（鎮州）王鎔母親何氏病故，梁太祖於八月初三（庚申）派使者去吊唁，並起複他為官。當時鄰道前來吊唁的賓客都在館舍，朝廷的使者見到也來吊唁的晉使。回去後，他跟梁太祖說：“王鎔暗中和晉交往。鎮、定二道勢力太強，恐怕最終難以控製。”梁太祖深以為然。

八月初五（壬戌），李仁福派人前來告急。八月初七（甲子），梁太祖任命河南尹兼中書令張宗奭（即張全義）為西京留守。他擔心晉兵襲擊西京，於是任命宣化留後李思安為東北麵行營都指揮使，帶兵萬人進駐河陽。八月初九（丙寅），梁太祖離開洛陽，禦駕西征。八月十二（已巳），他抵達陝州。當時老是下雨，梁太祖於是命令宰臣和扈從官員分別到附近靈祠祈禱。那天白天還下大雨，結果次日就放晴了。梁太祖非常高興。八月十四（辛未），瑞星老人星出現在天上。當天，他在行宮宴請陝州（鎮國）節度使楊師厚及扈從官員，賜給楊師厚布帛千匹，並任命他為西路行營招討使（《舊五代史》將李思安和楊師厚的任命都放在七月；此處以通鑒為準）。八月十九（丙子），梁太祖又宴請軍使以下的扈從官員，還演奏龜茲樂，賜給他們不同的禮物。

同時，感化節度使康懷貞帶兵三萬進駐三原。梁太祖原來擔心晉兵從澤州過來緊逼懷州，後來得知他們還在綏、銀一帶的沙漠中，便放心地說道：“無足憂慮了。”八月二十七（甲申），他派夾馬指揮使李遇和劉綰自鄜、延二州直趨銀、夏，截斷晉軍的歸路。

這期間，吳越王錢鏐征用民工修築抵禦海嘯的石塘，拓廣杭州城，並大肆修建亭台館舍。自此錢唐一帶的富庶強過東南的其他地方。

九月初一（丁亥），梁太祖命令宰臣於兢前往西都洛陽，到圜丘去祭祀昊天上帝。九月初三（已醜），他離開陝州，並於九月初八（甲午）回到洛陽，同時舊病複發。他下詔說：

“朕聽說曆代帝王，首推堯、舜；為人父母，孰比禹、湯。睿謀高出於古先，聖德普聞於天下，而他們依然卑躬待士，屈己求賢。俯仰星雲，他們害怕一位賢能遺留在野；網羅岩穴，他們唯恐細小善舉韜藏不見。延用爵祿用以征求，設置丹青加以訪召；讓他們為政，樂在進薦賢能。這都是因為國家日理萬機，朝廷擁有百官，沒有人才則無法治理，得到人士則舉國昌盛。自從朕在中原登基，至今已有三載，起早摸黑，廢寢忘食，思量如何共同致力於神策廟謀，或許能永遠澄清王道。然而朝廷之內，要麽沒盡到直言不諱；軍旅之間，也罕見奇策異謀。上自藩鎮大臣，下至山林隱賢，豈能沒有英奇人才，滿足朕的佇立企盼。諸道都督和觀察防禦使等，要麽功高蓋世，要麽才稱知人；必須尋求鄉閭街巷的賢能，防察割草砍柴的士人。詔書到達之日，可以去認真搜索郡邑，博訪賢良；勸他們說這是千載一時的機會，朝廷不會舍不得高官美秩；決不會求全責備，關鍵隻在得到人才。如有卓犖不羈，沉潛自負，精通霸王的謀略，通達文武的大綱，研究古今刑政的起源，認識禮樂質文的變遷，朕將超次禮待他們，委以非常重任，用以輔佐經綸，哪會不舍官階級別。即使隻有一言拔俗，一事出群，朕也當舍短從長，隨才授任。大小方圓的才器，豈能局限於九流官品；溫良恭儉的人士，怎就不能出自十室之邑（《論語》：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入丘者焉）。你們必須勉力思考薦舉賢能，千萬不要因循守舊。朕等待你們的努力，好安慰朕如饑似渴的求賢。並根據另外的敕令處理。”

九月十五（辛醜），因為久雨，梁太祖命令宰臣薛貽矩和趙光逢分別到定鼎門和嵩嶽祈禱。他還下敕說：“魏博管內的刺史，近來都將州務交給督郵。因而導致督郵專擅威權，而州牧如同閑官。必須讓刺史遵循通常製度，必須堵塞異端。並依照河南諸州的先例，刺史允許直接向朝廷呈奏。”次日，梁太祖頒令取消奪馬令。先前，王師出征，繳獲的馬匹大多上獻，這時朝廷取消奪馬令，主要是想讓將士奮勇擊敵。

九月十九（乙巳），後梁軍隊在夏州打敗敵兵的捷報抵達洛陽。早先，劉知俊引誘晉軍大將周德威和涇原大將李繼鸞前來，總共步騎五萬大舉進攻，想不費吹灰之力拿下夏州。節度使李仁福缺乏兵力，隻好向朝廷告急。早先，供奉官張漢玫到夏州宣諭。接著國禮使杜廷隱也被派往夏州；當他抵達石堡寨時，得知敵兵前來，當即帶著衛兵三百人急馳入城。後來三鎮敵兵攻圍，杜廷隱和張漢玫與指揮使張初和李君用率領州民和守軍，與李仁福部署士兵固守城池，晝夜奮戰個把月。當李遇等人率領鄜、延援軍到時，大軍內外奮擊，打敗了敵軍。河東、邠、岐的軍隊分路逃遁，夏州之圍得以解除。

次日，梁太祖下詔說：“劉知俊貴為方伯，尊極郡王，反而背叛朝恩，投靠賊壘；固然導致神人共怒，天地不容。雖然命令出討誅除，但還繼續在逃。必須高懸爵賞，給以巨大功名；必有忠貞之人，全都思量憤發。有生擒劉知俊的，賞錢千萬，授節度使；函送首級的次之。得到孟審登的，賞錢百萬，除授刺史。得到孫亢、卓環、劉儒、張鄰等人，也有不同的賞賜。”

九月二十九（乙卯），梁太祖在宣威殿宴請群臣。

冬十月，梁太祖派鎮國節度使楊師厚和相州刺史李思安帶兵進駐澤州，準備對付上黨。

吳越王錢鏐巡視湖州時，留下湖州將領沈行思為巡檢使，帶著另一名湖州將領盛師友回歸杭州。沈行思跟同列陳瑰說：“吳越王如果任命盛師友為刺史，那時將如何處置我？”當時陳瑰已得到錢鏐的密旨，要讓沈行思前往王府，因此騙他說：“使君何不親自到王府去問這事！”沈行思聽從了。到杭州幾天後，陳瑰也把他的家人送到了杭州，沈行思因此痛恨陳瑰出賣自己。當錢鏐自衣錦軍歸來時，將吏去迎接拜謁。沈行思取來一柄鍛槌擊殺了陳瑰，然後去見錢鏐，與盛師友爭功。他一怒之下奪了王府隨從的長槊，要刺殺盛師友。眾人拿下他後，錢鏐將他斬首，然後任命盛師友為婺州刺史。

十月十九（乙亥），東京博王朱友文奉召入宮覲見。十月二十三（己卯），梁太祖為新修成的天驥院舉行落成宴會，朝廷內外並獻駿馬，而魏博進獻四萬匹絹，相當於駿馬的價格。十月二十六（壬午），梁太祖利用冬季設置禁軍，並臨幸興安鞠場（類似馬球場），召文武百官在那裏舉行宴會。接著他臨幸開化，大閱兵馬。

十一月初一（丁亥），他臨幸廣王的府第作樂。

十一月初三（已醜），梁太祖任命寧國節度使兼同平章事王景仁為北麵行營都指揮招討使，潞州副招討使韓勍為副使，任命李思安為先鋒將，率軍直趨上黨。很快他又派王景仁等人進駐魏州，讓楊師厚回到陝州。

十一月初五（辛卯），梁太祖在宣威殿宴請四品以上文武員。十一月十二（戊戌），他下詔說：“自初一朔日至今，暴風一直沒有停息。諒必是朕不夠仁德，才導致這一咎征。皇天動威，誰敢不懼。必須令人各處祈禱，讓朕滿意。”於是派官員分別到各個祠堂去祈禱止風。次日是冬至，梁太祖身穿袞服皇冕登禦朝元殿，排列細仗，在宮廷奏樂，群臣稱賀。然後他前往伊水狩獵。

十一月十四，後梁司天上言說：“來月會有月食，不利宿兵於外。”梁太祖急忙派人去召大將王景仁等人回洛陽（根據《五代會要》，十一月十四日，司天如此上奏。梁太祖想將他追回，但來不及了）。

十一月十九（乙巳），他下詔說：“關防的目的是為了識別異服和防察異言。何況天下征戰尚未平息，還有很多兵民改變形狀和更易衣服，來偵探我們的軍事。近來有不少細作，雖然都因欺詐而失敗，然而朝廷從未追究放他們進來的關防。也有叛將逃卒暗中帶著妻小跟著使者溜出去，朝廷也從未追究他們經過的關防。如今海內尚未統一，而法律又如此鬆弛。這不是停息奸詐和阻止逃亡的辦法。現令在京諸司，不得擅自發給官府證明。如有外出的必須出示憑證，由所司部門發放過所（即通行證），首先必須經中書門下省檢查驗證，並委托宰臣趙光逢全權發給，讓人們意識到這事的重要。同時要求兩京和河陽及六軍諸衛和禦史台，各自嚴加管理。官府和民間的出行，都不許攜帶家人向西。襄、鄧、鄜、延等道，都一樣執行。”

前蜀帝王建將太子王宗懿更名為王元坦。十一月二十四（庚戌），他封假子王宗裕為通王，王宗範為夔王，王宗鐬為昌王，王宗壽為嘉王，王宗翰為集王；封兒子王宗仁為普王，王宗輅為雅王，王宗紀為褒王，王宗智為榮王，王宗澤為興王，王宗鼎為彭王，王宗傑為信王，王宗衍為鄭王。

唐朝末年時，掌管兵權的宦官大多都養了軍中壯士作為假子加強自己的勢力，於是諸將也都仿效。而王建的養子特別多，隻有王宗懿等九人及王宗特和王宗平是他親生兒子。王宗裕、王宗鐬、王宗壽都是他的族人；王宗翰原來姓孟，是王建姐姐的兒子；王宗範原來姓張，他母親周氏是王建的妾。其它一百二十個養子都是功臣，雖然冒姓王氏卻不禁止他們和宗室連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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