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係列一：太祖建梁之三：晉王李克用病逝（上）

後梁開平二年即公元908年春正月初一（癸酉），梁太祖朱晃登禦金祥殿，接受宰臣和文武百官及諸藩鎮陪臣的慶賀。他還在崇元門接見各道前來的貢舉一百五十七人。同時，梁太祖封侄子朱友寧為安王，朱友倫為密王。幽州劉守文進獻海東的鷹鶻、蕃馬、氈罽、和其他地方特產。

也在正月初一，前蜀皇帝王建登禦興義樓。有個僧侶挖下自己一隻眼睛敬獻，蜀帝命令給一萬名僧侶提供齋飯作為報答。翰林學士張格說：“這個小人無故自殘，赦免他的罪行已算是幸運了。陛下不應再有所獎賞，導致敗壞風俗。”蜀帝這才作罷。

正月初五（丁醜），蜀帝任命韋莊為門下侍郎和同平章事。正月初九（辛巳），蜀帝到南郊祭祀昊天，並於次日宣布大赦，改元為武成，不再使用唐昭宗的天複年號。

這期間，晉王李克用因頭上長了個大疽而病危。大將周德威等人也退駐亂柳。晉王命令他弟弟內外蕃漢都知兵馬使兼振武節度使李克寧、監軍張承業、大將李存璋和吳珙、掌書記盧質，共立他兒子晉州刺史李存勖為嗣，說：“這孩子誌氣遠大，必能成就我的大事。你們要好好教導他！”正月十九（辛卯），晉王跟李存勖說：“李嗣昭陷於（潞州）重圍之中，我來不及見他了。待安葬完畢，你和周德威他們必須竭盡全力救他！”又跟李克寧等人說：“就把亞子托付給你們，讓你們辛苦了！”亞子是李存勖的小名。說完他就去世了。

李克用本姓朱耶（史書也作朱邪），祖先是隴右金城人，始祖朱耶拔野在唐貞觀中年任墨離軍使，還跟從唐太宗討伐高麗和薛延陀，立有戰功，成為金方道副都護，因此家搬到瓜州。唐太宗平定薛延陀諸部後，在安西和北庭設置都護管轄他們，又分出同羅和仆骨部落的人，設置沙陀督府管轄他們。因北庭有個叫沙陀的沙漠，所以以此為名。永徽中年，唐高宗任命朱耶拔野為都督，其後子孫五世相承。李克用的曾祖父朱耶盡忠在唐德宗貞元中年繼任沙陀府都督。後來沙陀被吐蕃攻陷，他便帶著部落七千帳篷遷徙到甘州。朱耶盡忠很快又率領部眾三萬東奔，接著吐蕃追兵大擁而至，朱耶盡忠戰死。李克用祖父朱耶執宜是朱耶盡忠的長子。他收拾殘餘部眾來到靈州，唐德宗任命他為陰山府都督。元和初年，他入朝成為金吾將軍，後升遷蔚州刺史和代北行營招撫使。李克用父親朱耶赤心曾任朔州刺史。鹹通中年，因出討龐勳有功，他入朝成為金吾上將軍，唐懿宗賜他姓名叫李國昌，編入皇家宗室，係鄭王那房。他後來出任振武節度使，不久被吐穀渾襲擊，隻好退保神武川。李克用出鎮太原時，上表奏請他為代北軍節度使。他在中和三年（883）去世。

 李克用就是李國昌的第三子，母親秦氏，於大中十年（856）丙子歲九月二十二日出生在神武川的新城。母親妊娠十三個月才生他，誕生之際，母親整個夜晚都接近難產。有個族人非常憂慮驚駭，跑到雁門去買藥，結果遇到一位神叟，告訴他說：“這不是巫師或醫生的事。你趕快騎馬回去，率領所有的部人，披甲持旄（犛牛尾巴裝飾的旗子），擊打鉦鼓，躍馬大喊，環繞著居所三周，然後就沒事了。”族人便按照他說的辦了，李克用果然安全出生。當時，彩虹光照房間，白氣充斥庭院，井水暴漲。李克用剛學說話時，就喜好軍中的用語，還在換齒的童年就善於騎射，與同伴馳騁嬉戲時，一定要比他人都強。十三歲那年，他見到雙鳧在天空翱翔，他張弓射擊，連中二鳧，眾人無不歎服。新城北麵有座毗沙天王祠，祠前的井有一天漫了出來，李克用趁機拿著酒杯祭奠說：“我有尊主濟民的誌向，為何井水溢出，我不知道是禍是福。如果天王真有神奇，可和我交杯談話。”奠酒還沒灑完，就有個神人身披金甲，手持幹戈，隱隱地出現在壁上。見到的人無不大驚失色，紛紛逃走，隻有李克用從容而退，於是更加自負。

 李國昌出討龐勳時，李克用才十五歲。他跟從出征，衝鋒陷陣，比諸將更為勇猛，軍中把他看作“飛虎子”。龐勳之亂平定後，李國昌被授予振武節度使，李克用成為雲中牙將。他曾在雲中的另外館舍過夜，擁抱著妓女醉臥在床。有個年輕俠客持刀要害李克用；當他突入房間時，隻見帳中一團熾熱的烈火，俠客驚駭而奇異地退下。李克用又曾和達靼部人角勝。達靼人指著天上的雙雕說：“你能一發中的嗎？”李克用當即彎弓發矢，連貫雙雕，邊塞的人們無不拜伏。成年後，他成為雲中守捉使，事奉防禦使支謨。有一次，他與同列早晨集中在使府的廨舍，因為開玩笑竟跑進郡閣，坐在支謨的座位上。支謨也不敢怪罪他。

乾符三年（876），朝廷任命段文楚為代北水陸發運兼雲州防禦使。當時常年饑荒，段文楚稍微削減了軍食，造成諸軍紛紛抱怨。李克用任雲中防邊督將，部下爭著向他訴苦說軍食不夠。邊校程懷素、王行審、蓋寓、李存璋、薛鐵山、康君立等人當即簇擁著李克用進入雲州，部眾多達萬人，在鬥雞台紮營。城中士兵將段文楚拿下響應城外。諸將將這事奏聞朝廷，請求授予李克用節度使的旄鉞，但唐僖宗不肯，並征發諸道兵馬出討（《舊五代史-李克用紀》為長者隱，沒提他殺害段文楚的事）。

 乾符五年，黃巢渡過長江，勢力蔓延得很快。天子於是醒悟過來，寬恕了李克用，任命他為大同軍節度使兼檢校工部尚書。冬季，李國昌出兵討伐黨項，吐穀渾的赫連鐸趁虛攻陷振武，李國昌整族人都被吐穀渾擄走。李克用到定邊軍迎接他父親回歸雲州，但雲州守將關閉關門不肯接納。李克用於是攻略蔚、朔一帶，得到三千人，進駐神武川的新城。赫連鐸晝夜攻圍，李克用兄弟三人四麵應敵。很快李國昌自蔚州帶兵前來，吐穀渾這才退走。自此沙陀的軍勢複振。唐僖宗任命赫連鐸為大同軍節度使，並命令他進軍出討李克用。

 乾符六年春，朝廷任命昭義節度使李鈞為北麵招討使，率領上黨和太原的兵馬過了石嶺關，進駐代州，與幽州節度使李可舉會合赫連鐸共同攻打蔚州。李國昌率領一支軍隊抵禦，李克用率領另一支軍隊往南前往遮虜城抗拒李鈞。這年冬季大雪，弓弦全都折斷，南軍受不了寒冷，臨戰時全麵潰敗，逃歸代州，李鈞自己中流矢死了。

 廣明元年（880）春，唐僖宗又任命元帥李涿率軍數萬進駐代州。李克用命令軍使傅文達在蔚州舉兵，但朔州刺史高文集與薛葛和安慶等部將將傅文達綁送李涿。六月，李涿率領大軍攻打蔚州，李國昌出戰失利，隻好帶著部族逃到達靼部落。幾個月後，吐穀渾的赫連鐸秘密派人去賄賂達靼，想離間他們和李國昌的關係，因此達靼人逐漸開始猜猜沙陀人。李克用知道後，總是邀請達靼的豪帥到野外射獵，要麽和他們百步馳騁射擊馬鞭，要麽用懸掛在樹葉上的針作靶。李克用總是射中，猶如神人。因此達靼部人心服口服，不敢暗中算計他們。不久黃巢自江、淮北渡。李克用得知後，殺牛置酒招待部落酋長們。酒喝得半醉時，李克用勸諭他們說：“我們父子被賊臣讒言離間，報國無門。如今聽說黃巢北犯江、淮，必定成為中原的禍患。一旦天子赦免原宥，將有詔書向我們征兵。和你們一道舉兵向南，平定天下，這是我的心願。人生在世間，沒多少時日，豈能終老在沙堆之中！你們勉力吧。”達靼人知道他沒有留下的意思，也都理解。

 這年十一月，黃巢入寇潼關，唐僖宗任命河東監軍陳景思為代北起軍使，帶兵破賊。十二月，黃巢進犯長安，唐僖宗到西蜀避難。陳景思與李友金征發沙陀諸部五千騎兵往南趕赴京師。李友金即李克用的族父（據《通鑒》，李友金當初與高文集一同投降李琢，所以這時得以和陳景思南赴京師。）。

 中和元年（881）二月，李友金率軍抵達絳州，將要渡過黃河。刺史瞿稹跟陳景思說：“黃巢賊勢正非常強盛，不如暫且回到代北，再慢慢考慮利害關係。”四月，李友金率軍回到雁門，瞿稹也到了代州，並在半月之內，招募到三萬兵馬，駐紮在崞縣西麵。他的部隊都是北邊五部落的兵眾，不服軍紀，瞿稹和李友金都無法控製。李友金跟陳景思說：“興大兵，成大事，必定要有威名素著的將才，才可以讓人信服。如今軍隊雖有數萬人，如果沒有勝任的主帥，進軍也未必能成功。我族兄李司徒父子，去年得罪了朝廷，如今寄居在北部。他們雄才大略，被部眾推舉。如果驃騎將軍緊急上奏，召他們回來，那麽代北的人隻要他們一揮手就會紛紛響應。那時平定妖賊就不在話下。”陳景思覺得有理，便馬上上奏行在。唐僖宗當即任命李克用為雁門節度使，並讓他率領本軍討賊（其他史書則說請李克用出山主要是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和內臣宦官楊複光的主意）。李友金派五百騎兵帶著詔書到達靼那裏召李克用，李克用當即率領達靼諸部萬人直趨雁門。五月，李克用整訓二萬兵馬，往南向京師進軍。太原節度使鄭從讜派兵守衛石嶺關，想阻擾他。李克用於是率軍想從其他道路來到太原城下。剛好遇上大雨，他隻好班師回雁門。

 中和二年八月，李國昌自達靼部落率領部族回歸代州。十月，李克用率領忻、代、蔚、朔、達靼的三萬五千騎兵，要到京師勤王。他先移送檄文到太原，但鄭從讜派兵抗拒，不肯接納。李克用帶兵出擊，進軍至太原城下，然後派人帶著錢財和馬匹饋贈給鄭從讜；鄭從讜也派人回贈李克用，送給他貨幣、食品、軍器。李克用接著往南進軍，自陰地直趨晉、絳二州。十二月，李克用抵達河中。

 中和三年正月，晉國公王鐸承製授任李克用為東北麵行營都統。李克用命令他弟弟李克修率領前鋒五百騎兵渡過黃河去偵查敵情。黃巢派部將米重威帶著重大賄賂和任命詔書去賜給李克用。李克用收了他的賄賂，分給諸將，然後燒了他的詔書。當時，諸道勤王的軍隊雲集在京畿附近，但因為黃巢的勢力還很強大，所以不敢和他爭鋒。當李克用快來時，黃巢的將帥們都說：“鴉兒軍來了，應當避免他的鋒芒。”李克用帶兵自夏陽渡過黃河，並在二月進駐乾坑店。黃巢大將尚讓、林言、王璠、趙璋等人率軍十五萬進駐梁田坡。次日，兩軍交戰，自午時直打到晡時（黃昏），黃巢軍慘敗。當夜，黃巢軍逃去占據華州。李克用進軍包圍華州，黃巢弟弟黃鄴和黃揆在那裏固守。三月，尚讓率領大軍赴援，李克用帶兵萬餘在零口攔截，黃巢軍再次大敗，李克用於是進軍渭橋。次日，黃揆丟棄華州逃走。王鐸接著承製授任李克用為雁門節度使兼檢校尚書左仆射。四月，黃巢放火燒了長安，收拾殘餘部眾，往東逃往藍關。李克用於是收複了京師。五月，唐僖宗授任李克用為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出任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七月，他又加李克用為金紫光祿大夫和檢校左仆射。

 當時，李克用收複長安，軍勢非常強大，各藩鎮都很怕他。李克用一隻眼睛不好，所以當時人們稱他為“獨眼龍”。這月，李克用帶著節度使的仗節赴任。他派人去告知鄭從讜，請他治裝回歸朝廷。李克用駐紮在郊外，趁機前往雁門去見他父親。八月，他自雁門來到河東，這時他二十八歲。十一月，他又平定了潞州，上表奏請他弟弟李克修為昭義節度使。原潞帥孟方立則退保邢州。十二月，許帥田從異、汴帥朱溫、徐帥時溥、陳州刺史趙犨各自派人到朝廷告急，說黃巢和蔡州的秦宗權合縱，軍勢仍然很強，請李克用共同出兵討賊。

中和四年春，李克用率領蕃漢五萬大軍，自澤、潞準備東下天井關。河陽節度使諸葛爽借口河橋尚未修繕完畢，於是帶兵進駐萬善，想阻止李克用進軍。幾天後，李克用移軍自河中南渡黃河，直趨汝、洛。四月，李克用聯合徐、汴二道的官軍在太康擊潰黃巢大將尚讓，斬首和俘獲數以萬計，接著到西華進攻叛軍。黃巢部將黃鄴棄營逃遁。當夜下大雨，黃巢營中無故驚亂，隻好放棄西華的堡壘，退駐陳州北麵的故陽裏。五月初三（癸亥），大雨加雷電，平地水深數尺，黃巢的兵營被大水衝破，士兵全都潰散。五月初八（戊辰），李克用帶兵進駐中牟，又在王滿渡擊潰黃巢的殘餘。兩天後，黃巢大軍又蜂擁而來，渡過汴水北上。當夜又下起大雨，黃巢部眾再次驚慌潰散。李克用進駐鄭州，黃巢的部眾分別入寇汴州境內。李克用渡過汴水，遇到黃巢的部隊正在渡河南下。李克用趁機出擊，擊潰了他們，臨陣殺了黃巢大將李周、王濟安、陽景彪等人。那天夜裏，黃巢再次戰敗，隻好帶著殘餘部眾退保胙縣和冤句。李克用率領大軍跟蹤，黃巢隻好攜帶妻兒兄弟和千餘人往東逃走。李克用追趕他們直到曹州。黃巢不久也死了。

 這月，李克用班師回河東，經過汴州。汴帥朱全忠在封禪寺迎候慰勞，並請李克用到府第休息，安排他的從官三百人及監軍使陳景思在上源驛的館舍過夜。那天夜晚，朱全忠設宴奏樂招待李克用，還親自敬酒進食，拿出珍奇饋贈。李克用酒醉時，戲弄那些侍妓，還和朱全忠握手言歡，敘述破賊的事情，以此作樂。朱全忠曆來忌妒李克用，便和部將楊彥洪密謀陷害他。楊彥洪在街巷將車輛和樹木連接起來，攔住李克用出逃的道路。當時李克用的隨從官都喝得大醉，不久汴州的伏兵出來攻打李克用下榻的館舍。李克用已經喝得大醉，聽到震天動地的響聲，便和十來名隨從抵抗汴兵。侍人郭景銖吹滅蠟燭，扶著李克用，然後用綠幕裹著他，藏在床下，接著用水噴他的臉弄醒他，跟他說：“汴帥要謀害司空！”李克用這才張開眼睛爬了起來，張弓抵抗。過了一會，館舍到處都是濃煙和火焰，接著又是大雨和雷電，李克用得以帶著隨從薛鐵山和賀回鶻等幾人逃走。雨水如注，四周也看不清人臉，他們隻憑電光登上尉氏城門，然後用繩子縋下城牆逃出，得以回到本營。監軍陳景思和大將史敬思全都遇害。李克用回營後，與劉夫人麵對麵痛哭。第二天一早，他想帶兵進攻汴州，劉夫人說：“司空近來為國家討賊，又趕赴東麵藩鎮的急難。雖然汴人想謀害司空，自有朝廷主持正義。如果反戈攻城，那麽我們反倒變得理屈，讓人留下口實。”李克用於是收軍離去，並馳送檄文給朱全忠。朱全忠回複說：“那天夜裏的事，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朝廷派中使與牙將楊彥洪同謀搞的。”李克用自武牢關往西直趨蒲、陝二州，從那裏回太原。秋七月，他回到太原。李克用覺得自己累立大功，卻被汴帥暗害，還損失了好幾個大將，便上表要朝廷主持公道。當李克用奏折到時，朝廷大為驚恐，急忙派內臣向他宣諭，很快又加他為守太傅、同平章事、隴西郡王。

光啟元年（885）三月，幽州的李可舉和鎮州的王景崇連兵入寇定州，節度使王處存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派大將康君立、安老、薛可、郭啜率兵赴援。五月，鎮州大軍進攻無極，李克用親自領兵救援。鎮州軍退保新城。李克用攻打他們，斬首萬餘級，繳獲一千匹戰馬。王處存也在易州打敗燕軍（幽州軍）。十一月，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派使者來請求援兵，還說邠州的朱玫和鳳翔的李昌符（《舊五代史》作李符，估計為了避李國昌的諱）要對自己用兵。當初，李克用與汴人構怨，前後八道表章，要求朝廷削奪朱全忠的所有官爵，自己率領本軍進討。唐僖宗多次派內臣楊複恭去宣旨，讓他顧全大局。李克用不肯奉詔，覺得天子袒護汴帥。當時觀軍容使田令孜在君側擅權，厭惡王重榮與李克用勾結，想分散他們的勢力，便要將王重榮移往定州。王重榮告知李克用，李克用上表反對說：“李昌符和朱玫挾帶邪惡，忌妒正人，朋黨庇護朱溫（即朱全忠）。臣已發動蕃漢軍五萬，定於來年渡過黃河，先殺了朱玫和李昌符，然後再蕩平朱溫。”天子覽表後，派使者去百端勸解，派去河東的車輛絡繹不絕。後來朱玫率領邠、鳳的軍隊進攻河中，王重榮出師拒戰。朱玫駐軍在沙苑，和河中軍隊對壘長達月餘。十二月，李克用率軍渡過黃河，與朱玫決戰。結果朱玫大敗，收軍連夜逃遁。李克用於是進入京師。當時京城大為恐駭，唐僖宗到鳳翔避難，李克用退駐河中。

光啟二年正月，唐僖宗到寶雞避難，李克用自河中派使者上表，請求禦駕還京，並說他派大軍隻是要誅殺凶黨而已。當時田令孜請求唐僖宗南幸興元（漢中），李克用隻好班師回太原。朱玫在鳳翔立嗣襄王李煴為帝，並下詔賞賜李克用。李克用燒了他的詔書，給使者上了枷鎖，馳送檄文給藩鎮，派使者奉表前往唐僖宗的行在。九月，李克用派昭義節度使李克修到邢州出討孟方立，在焦崗擊潰孟方立的部眾，斬首數千級。接著他任命大將安金俊為邢州刺史，安撫投降的軍民。十月，晉軍進攻邢州，邢州守軍出戰，再次戰敗。盂方立向鎮州求援，鎮州出兵三萬救援孟方立，李克修隻好班師回來。

 光啟三年六月，河中節度使王重榮被部將常行儒所殺，李克用上表奏請王重榮兄長王重盈為帥。七月，李克用任命安金俊為澤州刺史。當時河南尹張全義自河陽占據澤州；當李罕之收複河陽後，召張全義去守衛洛陽。張全義於是放棄澤州而去，所以李克用讓安金俊守衛澤州。

文德元年（888）二月，唐僖宗自興元回京。三月，唐僖宗駕崩，唐昭宗即位，任命李克用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侍中、隴西郡王，食邑七千戶，食實封二百戶。河南尹張全義暗中派兵到河陽夜襲李罕之。他攻陷河陽城，俘虜了李罕之的整個家族，隻有李罕之爬牆逃走，跑來歸附李克用。李克用派李存孝、薛阿檀、史儼兒、安金俊、安休休帶領七千騎兵護送李罕之回河陽。汴將丁會、牛存節、葛從周帶兵救援張全義。李存孝率領精騎在溫縣和汴軍交戰。汴人扼住太行山路，李存孝隻好親自殿後，全軍撤退。騎將安休休因出戰失利，怕受到責罰，便跑到蔡州。李克用任命李罕之為澤州刺史，遙領河陽節度使。十月，邢州的孟方立派大將奚忠信帶兵三萬入寇遼州，李克用擊潰了他，斬首萬級，還生擒了奚忠信。

龍紀元年（889）五月，他派李罕之和李存孝攻打邢州。六月，晉軍攻下磁州。邢將馬溉率兵數萬前來拒戰，李罕之在琉璃陂打敗他們，生擒馬溉，將他在城下示眾。孟方立無比悔恨，不久就飲鴆自殺。三軍立他的侄兒孟遷為留後，派使者向汴州求援。汴將王虔裕率領精甲數百人進入於邢州，李罕之等人班師回去。

大順元年（890），李克用派李存孝再次進攻邢州，孟遷以邢、洺、磁三州歸降，還拿下汴將王虔裕等三百人獻給晉軍。李克用將孟遷遷徙到太原，任命安金俊為邢洺團練使。三月，昭義軍節度使李克修去世，李克用任命李克恭接替他為潞州（即昭義）節度使。這月，李克用進攻並攻拔雲州東城。赫連鐸向幽州求援，燕帥李匡威帶兵三萬赴援，在城下交戰，結果燕軍大敗。當時徐州的時溥被汴軍攻打，也派使者來求援，李克用命令石君和由兗、鄆二州赴援。五月，潞州軍亂，殺了節度使李克恭。州人推舉牙將安居受為留後，往南聯結汴州。當時潞州小將馮霸擁有三千反叛的騎兵駐紮在沁水。安居受派人招他，但馮霸不去。安居受怕了，便逃往長子，結果被村裏的官吏所殺，將首級送給馮霸。馮霸於是進入潞州，自稱留後。李克用派大將康君立和李存孝等人進攻潞州，汴將朱崇節和葛從周率軍進入潞州，幫助馮霸固守。

當時，幽州的李匡威和雲州的赫連鐸與汴帥朱全忠合謀，接連上表請求朝廷討伐太原，宰相張浚和孔緯也極力讚成這事。六月，唐昭宗削奪李克用的所有官爵，任命張浚為招討使，京兆尹孫揆為副使，華州節度使韓建為行營都虞候，汴帥朱全忠為河東南麵招討使，幽帥李匡威為河東北麵招討使，雲帥赫連鐸為副使。汴將朱友裕帶兵進駐晉、絳二州。當時汴軍已占據潞州，又派大將李讜等人率軍數萬急攻澤州，李克用派李存孝自潞州帶領三千騎兵救援。汴將鄧季筠率領一支軍隊犯陣，李存孝追擊，生擒了他的都將十多人，繳獲戰馬千餘匹。當夜，李讜收軍而退，晉軍掩殺追擊，直到馬牢關，斬首萬餘級，並追襲到懷州後才撤回。李存孝接著帶兵進攻潞州。八月，李存孝生擒朝廷新任命的昭義節度使孫揆。當初，朝廷授予孫揆節鉞，讓他率領親兵由刀黃嶺路赴任。李存孝偵查到敵情，便帶領三百騎兵埋伏在長子縣的崖穀間。孫揆手持節杖，帶著牙帳隨從，身穿長袍，舉著麾蓋，擁眾而行。李存孝突然出現在穀口，輕易就生擒了孫揆及中使韓歸範，連同他們的將校五百人。李存孝將孫揆等人戴上枷鎖，用鐵鏈係著，環繞著潞州示眾，然後獻給李克用。李克用跟孫揆說：“孫公是腰插牙笏的搢紳，完全可以悄悄地從容赴任，何必要這麽大的排場！”孫揆無言以對，於是被關進晉陽監獄。李克用想任命他為副使，派人引誘他，但孫揆誓死忠於朝廷，李克用於是殺了他。九月，汴將葛從周丟棄潞州逃遁，李克用任命康君立為潞州節度使，李存孝為汾州刺史。十月，張浚率軍進入晉州，遊軍都到了汾、隰一帶。李克用派薛鐵山和李承嗣率領三千騎兵出了陰地關，進駐洪洞；派李存孝帶兵五千進駐趙城。華州的韓建派壯士三百人冒犯李存孝的兵營，李存孝打敗他們，進而追擊，直壓晉州西門。張浚派兵出戰，被李存孝打敗，自此閉門不出。李存孝帶兵進攻絳州。十二月，晉州刺史張行恭棄城逃跑。韓建和張浚隻好由含山路逃走。朝廷對太原的征討徹底失敗。

大順二年春正月，李克用上表為自己喊冤，大略意思是：“臣如今身無官爵，名義是個罪人，不敢回歸陛下的藩鎮，隻想在河中寄居。進退行止，全聽候陛下的聖裁。”唐昭宗很快就地加他為守中書令。這月，汴將葛從周入寇魏博，節度使羅宏信派使者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派兵赴援。二月，唐昭宗重新任命李克用為河東節度使、隴西郡王，加檢校太師、兼中書令。三月，邢州節度使安知建背叛李克用，逃奔青州。唐昭宗任命安知建為神武統軍。安知建自棣州乘船從黃河而上，回歸朝廷。鄆州主帥朱瑄在河上攔截並殺了安知建，將他的首級送到晉陽。李克用接著任命李存孝為邢州節度使。四月，李克用大舉出兵到雲州討伐赫連鐸，派騎將薛阿檀率領前軍進攻，李克用自己在禦河上設伏，擊潰了赫連鐸。赫連鐸利用塹壕堅守城池。七月，李克用進軍柳會，赫連鐸力屈食盡，逃奔吐穀渾部，最終逃往幽州。雲州平定後，李克用上表奏請石善友為大同軍防禦使。太原大將邢州節度使李存孝通過鎮州的王鎔暗中投靠汴州，陰謀擾亂河朔一帶，北連幽州。他向李克用請求，乘著雲、代的勝仗，進而平定燕、趙（即幽州和鎮州），李克用同意。八月，李克用在晉陽大閱兵，然後南巡澤、潞，入侵懷、孟。河陽節度使趙克裕望風投誠，請修睦鄰友好。九月，晉軍在邢州集結。十月，李存孝率領前軍攻打臨城，鎮州軍五萬人在臨城西北的龍尾崗紮營。李克用命令李存審和李存賢率領步軍進攻，結果鎮州軍大敗。晉軍殺死和俘獲敵兵數以萬計，接著攻拔臨城，進攻元氏。幽州主帥李匡威率領步騎五萬進駐鄗邑，救援鎮州。李克用分兵大掠，然後又回到邢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