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曆史

本人是喜歡曆史的機械工程師,有點風馬牛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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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係列二十七:走向衰亡之八:前宰相張浚之死

(2019-04-01 11:55:20) 下一個

天複三年即公元903年冬十二月初九,原是淮帥楊行密部將,但背叛了他的宣州主帥田頵在宣州城下兵敗而死。

退休致仕的左仆射張浚住在長水。淄青節度使王師範舉兵反汴帥朱全忠時,張浚參與他的密謀。朱全忠將要密謀篡奪皇位,擔心張浚煽動藩鎮反對他,便暗中指使河南尹張全義去搞掉他。十二月三十(丙申),張全義派牙將楊麟帶兵五十人扮作劫匪,包圍張浚的別墅,把他殺了。

張浚(即張濬)字禹川,是河間人。他祖父張仲素官至中書舍人;父親張鐐官職卑微,寓居在河間。張浚風流倜儻,放蕩不羈,涉獵文史,喜好大言,所以被士友所擯棄。當初他參加鄉賦和舉子赴試,人們都看不起他的為人。張浚憤憤不得誌,於是穿上農夫的衣服,隱居在金鳳山,學習鬼穀子縱橫的學術,想靠縱橫捭闔的手段取得富貴和入仕。乾符中年,樞密使楊複恭在出使時遇見他,十分欣賞,將張浚由處士推薦為太常博士。他經累轉出任度支員外郎。

黃巢將要逼近關中三輔時,張浚稱病請求告退,去侍奉母親,於是帶著一家人到商州避亂。黃巢侵犯京師,唐僖宗出逃,路上缺乏食宿供給,禁衛軍士也沒東西吃。漢陰令李康獻上幾百騾子駝的幹糧,軍士才有東西吃。唐僖宗召見李康問道:“愛卿是位縣令,怎懂得操心這事?”李康回答說:“臣是個塵世的小官吏,怎敢有此進獻?這都是張浚員外教臣這麽做的。”唐僖宗感到驚異,急忙召張浚來到行在,拜他為兵部郎中;沒多久,又拜他為諫議大夫。

那年冬季,宰相王鐸來到滑台,兼任天下行營都統。他向各個藩鎮征兵,奏請張浚為都統判官。當時平盧的王敬武剛打敗弘霸郎,軍威大振。朝廷累次下詔征召平盧兵馬勤王,但王敬武獨獨不肯赴援。王鐸派張浚前往勸說,王敬武聲稱已接受了黃巢的任命,並仗恃自己的強大不肯迎接朝廷的詔使。張浚到那裏謁見他時,責備道:“明公為天子守衛藩鎮,皇室大臣奉詔前來宣諭,而明公竟然侮慢詔使。既然不識君臣的禮分,明公又有什麽顏麵去駕禦軍民?”王敬武感到非常驚愕,急忙謝罪引咎。張浚宣詔後,軍士都按著兵器默然無語。張浚召集所有將佐集中在鞠球場,當麵勸諭他們說:“人生效忠仗義,希望的就是能粗略分清什麽是順,什麽是逆,也能預先知道什麽是利,什麽是害。黃巢從前不過是個販鹽的家夥而已,你們卻舍棄累代的天子而向販鹽的白丁稱臣,如何談得上知曉利害禍福?如今諸侯勤王,天下響應,隻有你們獨據一州,坐觀成敗。賊平之後,你們何去何從,難道真會放心嗎?如能在現在排難解紛,陳列師旅,共誅寇盜,迎奉鑾輿,那麽富貴功名將指日可取。我真為你們舍棄平安而自取危亡感到痛惜!”王敬武的部將們都改容引咎,並跟王敬武說:“諫議大夫的話說得對。”王敬武當即及時出軍,跟從張浚入援京師。黃巢之亂平定後,張浚經累遷出任戶部侍郎。唐僖宗再次跑到山南避難時,拜他為平章事兼判度支。

張浚最初發跡時是因為投靠了宦官楊複恭。當楊複恭失勢後,他又投靠宦官田令孜而身居重位,而反過來輕薄楊複恭。當禦駕兩次避難山南時,楊複恭取代田令孜成為神策中尉,因此罷免了張浚的參知政事。唐昭宗還是親王時就對宦官深惡痛絕,但楊複恭有擁立他的大功,所以他仗恃恩寵專權用事,弄得唐昭宗心裏很是不滿。當時趨炎附勢的人,都說張浚很有謀略,能策劃大計,朝廷於是再次任用他為宰相兼判度支。唐昭宗曾問張浚,要求得大治何事最急?張浚說:“莫若強兵。兵強而天下臣服。”唐昭宗於是一心想要加強兵甲,靠武力平定天下。後來在延英殿談論前代為政的得失時,張浚說:“不必老遠去探討漢、晉的弊病。臣私下見到陛下正年富力強,如此英明睿智,卻在朝廷內外被強臣逼迫。臣每次想到這裏,著實不免痛心泣血。”

剛好這時朱全忠誅殺了蔡州的秦宗權,而安居受殺了李克恭,在潞州投降朱全忠。幽州的李匡威和雲州的赫連鐸等人奏請出兵討伐太原的李克用。唐昭宗於是下詔讓四品以上官員商議這事,大家都說:“國運尚未安寧,不宜無中生事。即使他們得到太原,也並非國家所有。”張浚議論道:“先帝頻繁顛沛流離,王室很不安寧。追究禍亂的根源,都是由李克用和朱全忠的矛盾引起的。請求趁著他們奏請的機會,利用朱全忠立功的勢頭,可以斬斷兩雄的兵勢。”唐昭宗說:“收複京師的大功,李克用算是第一。如今利用他的危困而加兵討伐,諸侯將會把朕當作什麽人?”張浚懇切地談到用兵的好處,其實是想利用外間的勢力好排擠楊複恭。唐昭宗仍然猶豫未決。宰臣孔緯說:“張浚的意見是萬代的長遠利益。陛下所珍惜的不過是眼前的好處而已。以臣所料,王師一旦渡過黃河,賊人必然不戰自破。前不久臣估計了軍中需用的軍餉和犒勞,一兩年間一定不會缺乏。陛下應當決斷出兵為好。”

既然兩位宰相都建議出兵,唐昭宗便任命張浚為河東行營兵馬都招討宣慰使,任命京兆尹孫揆為副手。他還提拔昭義節度使兼華州刺史韓建為供軍使,朱全忠為太原西南麵招討使,李匡威和赫連鐸為太原東北麵招討使。朱全忠派三千汴軍作為張浚使府的牙隊。大順元年(890)六月,張浚率軍五十二都,兼有邠寧、鄜坊、夏州的混雜胡人共五萬步騎,從京師出發。唐昭宗登禦安喜樓臨軒為他們餞行。張浚酒興時哭著上奏說:“陛下動不動就被賊臣掣肘。臣之所以誓死出師,正是為陛下除掉強臣的僣越和威逼。”楊複恭聽說後非常不高興。神策中尉和內使又為張浚在長樂驛餞行,楊複恭舉起酒杯為張浚敬酒。張浚謝辭說:“聖上賜酒,我已醉了。”楊複恭開玩笑說:“相公手握禁兵,擁有軍權,獨當一麵,難道就不再領我楊複恭的麵子了!”張浚笑道:“賊平之後,再領楊公的麵子好了。”楊複恭更懷恨在心。

當時汴、華、邠、岐四鎮王師渡過黃河,和張浚在晉州會合。汴將朱崇節代理潞州(昭義)事務,太原大將李存孝率軍攻打他。張浚擔心一旦太原被平定,汴軍將占據昭義,便命令孫揆分兵趕赴潞州,讓中使韓歸範送節度使的旌節到昭義軍去。八月,孫揆和韓歸範奔赴潞州,但在路上被李存孝生擒後送往太原。九月,汴將葛從周丟棄潞州。十月,張浚大軍抵達陰地,邠、岐、華三鎮的王師則進駐平陽。李存孝率軍出擊,一戰就打敗了官軍,張浚的兵馬丟盔棄甲,四處潰散。太原軍接著進攻晉州。幾天後,張浚在夜裏收拾殘眾逃走。到天亮時,他已經喪失了近一半的部隊。李存孝接著攻取晉、絳、慈、隰等州。張浚狼狽地經過含山和越過王屋,出了河清,拆毀民間房屋,用拆下的木頭綁成木筏渡過黃河,部眾幾乎全都離散了。李克用上表申訴說:

“晉州長寧關使張承暉在本道看到張浚的榜文和詔書,說朝廷任命張浚出任招討製置使,讓他率師討臣,並削去臣的皇家屬籍和所有官爵。臣實在冤枉和悲憤,隻能頓首再頓首!臣覺得宰相張浚欺天瞞日,朝廷不應容忍這樣的人。他在君王麵前進讒於臣,奪去臣的官位。憑藉燕帥的胡亂奏折,與汴州的賊人密切勾結;假托皇威,擅宣王命,征集師旅,擾亂乾坤。他耽誤陛下中興的大謀,加重百姓傷痛的困弊。臣到底有什麽罪過,而陛下竟要出伐?這都是因為宰相擅權,當麵欺罔陛下。

“何況臣父子三代,受到四朝皇恩,先後攻破徐州叛將,拯救荊楚危難,收複長安宮闕,粉碎梟雄黃巢,致使陛下今日頭戴通天皇冠,身佩白玉禦璽。臣的皇家屬籍,是懿皇(唐懿宗)所賜;臣的師律軍職,是先帝所命。臣沒有叛逆過節,張浚討臣用的是何名義?陛下如果因厭惡而要驅逐功臣,想要起用文吏,自然可以將臣遷往封邑,以侯爵歸就府第。奈何欲加諸罪,何患無詞?如果因為臣對雲中的討伐,在那時獲罪,那麽拓拔思恭奪取鄜、延,朱全忠侵犯徐、鄆,陛下為何不出兵討伐?假如說李孝德不忠於君主,討伐他是對的,那麽朱瑄和時溥又有何罪?這真是同樣的事卻有不同的名義,獎賞彼方而誅殺此方。這樣做隻能使天下的藩臣,強者扼腕長歎,弱者自己動搖,以致流言四起,竊議紛紜,為臣的莫不怨恨嗟歎。這固然不是中興的辦法。

“況且陛下危難之時,誇獎臣是韓、彭、伊、霍;現在安定之後,又罵臣為戎、羯、蕃、夷。海內像臣這樣手握重兵和建立事業的人多了,能不害怕陛下將來也如此謾罵他們嗎?臣不久前遇到燕軍(幽州兵馬),以禮退避三舍。李匡威淺薄愚昧,深為自我矜誇,居然吹牛說臣身中矢石,士卒覆沒;致使朝廷內外犬吠聲發,群臣競相進獻短見的謀略,耽誤了陛下君臣的名分。何況命官選將,自有朝廷的章程,不必要等到臣勢力衰弱時才趁機攻取。倘若臣命不該絕,仍然固守一方,那麽他們將有何顏麵去見陛下?難道這不是奸邪朋黨,玩弄國家的章典嗎?陛下身在深宮,安坐禦席,何由得知他們的胡作非為?如今張浚既然已經出軍,微臣固然難以束手。臣隻想到朝廷喊冤,率領輕騎麵叩玉階,在陛下的龍墀前訴說奸臣的邪佞,在先皇的宗廟裏接納陛下的詔命,然後束身到有司部門自首,甘願接受憲章的懲處。”

當時李克用讓被俘的中使帶著他的奏折到朝廷。奏折到時,張浚的出征也已經以慘敗告終。朝廷為此震動,唐昭宗隻好下製說:

“漢武帝在文景的恭儉富庶之後,建置朔方郡。公孫弘極力反對,認為有十弊而不得一利。良史認為公孫弘有宰相氣度,誠然以愛民治國為先,以拓境開疆為末。當漢宣帝憑他的雄才大略削平霍氏之後,準備北征匈奴。魏相據理力爭,結果五將很快就被罷免。漢宣帝果然導致中興,而魏相因此號稱賢輔。更何況朕接承上天厭煩兵戈之後,百姓思念休息之時。朕不敢奢望得到皋、夔,共同成就堯、舜的大治;但也許能有公孫弘和魏相那樣的宰臣,粗略實現漢朝般的興隆。如果連他們都沒有,朕又該依賴何人!

“光祿大夫、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柱國、清河郡開國伯、食邑一千二百戶、河東行營諸道兵馬招討製置等使張浚,早年就負有盛名,稱為奇士,因此兩次加以征用,委以宰衡重任,以為他必定導致小康,能夠勝任大位。然而他不思守衛正道,隻想邀功取寵;使用詭詐計謀,興起無名兵戈。自稱這趟出征,不用十天半月,堅決請求,一再上表,沒人能褫奪他的意誌。他輕視孔明的渭濱之役,小看裴度的淮西之行。整個出征隻是寒暄之間,就已耗費百萬。他的虛假荒誕彰於朝野,他的欺詐詭辯布於華夷。橫草默默無聞,卻有燎原之勢。他使持旄乘驛的副使成為胡虜庭下的囚徒;他讓勤王奉國的王師變成散歸本土的潰兵。他忘記朝廷的威嚴莊重;他結下藩臣的怨恨仇讎。他致使天下百姓竭盡貢賦,不隻是河中的郡邑淪為廢墟。悄然滋生的禍端,想要歸咎於誰?

“於戲!引用晁錯(漢景帝大臣)的事例,思量王恢(漢武帝大將)的舊章,國有明文,你罪責何逃?但張浚還能愛民以禮,理政適宜。武昌是個好地方,可讓他作為廉使(觀察使是觀察廉政的大臣)出鎮。現罷免張浚樞軸的政務,並停止度支的職責。必須勉力自省,避免重犯大罪。今任命張浚為檢校戶部尚書、鄂州刺史、武昌軍節度觀察等使。”

朝廷很快又將他貶為連州刺史,當即用驛馬遣送他到那裏。到了藍田關時,他不再前行,留在華州依附韓建。當時朝廷微弱,最終也沒強迫他前往。乾寧二年(895),岐邠華三鎮進京殺了宰臣韋昭度。唐昭宗召回前宰相孔緯,準備重用他,也任命張浚為兵部尚書,又讓他兼領天下租庸使。翌年,唐昭宗臨幸華州,罷免了張浚的租庸使,改任他守尚書右仆射。他上疏請求退休致仕,唐昭宗於是授他為左仆射,讓他在該位置致仕。他回到洛陽,居住在長水縣別墅。張浚雖然退居山墅,但見到朝政有所得失,必定會呈上章疏進言。德王被廢黜時,張浚寫信給各個藩鎮,請求他們幫助德王匡複。王師範在青州起兵反對朱全忠時,想請張浚當謀主。事情雖然沒成,他的行跡也泄露了。朱全忠打算篡位禪代,害怕張浚煽動各地動亂,但又不想公開殺他,便指使張全義搞掉張浚。張全義便派牙將楊麟帶人扮作盜匪在他的別墅殺了張浚。

張浚平時待永寧縣吏葉彥十分親厚。葉彥知道楊麟要來,告訴張浚次子張格說:“相公的禍難免不了,但郎君應當想法逃命。”張格和張浚父子隻能號哭而已。張浚跟張格說:“留下我們將一道喪命,離去或許還能獲免。你自己看著辦吧,千萬不要被我連累。也希望你能延續張家的香火。”張格拜辭而去。葉彥率領義士三十人,護送他渡過漢江後回來。張格由荊江經過三峽入蜀。西川的王建僣號時,起用他為宰相。西蜀亡國後,任圜攜帶張格回中原。張格感謝葉彥的恩惠,但去拜訪時發現他已經去世,隻能厚報他的家人,這是後話。張浚第三子逃亡到楊行密那裏。

自從乾寧之後,賊臣內侮,王室逐漸微弱。唐昭宗無法忍受權臣的淩辱,想提拔奇材當宰相。然而他采用一群小人的議論,未曾得到一名真正人才。登位入相的人,無不為時人嗤笑譏誚,包括張浚。

要想知道唐昭宗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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