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二十七：走向衰亡之十六：羅紹威屠殺魏博牙軍與朱全忠進攻滄州

天祐二年即公元905年十二月十三，汴帥朱全忠不滿他的親信蔣玄暉沒及時讓昭宣帝李柷禪位給自己，讓河南府將蔣玄暉處斬。十二月二十五，朱全忠又讓他殺害了何太後，接著在十二月三十卸磨殺驢，將投靠他做了很多壞事的宰相柳璨給殺了。

天祐三年即公元906年春正月初四（戊午），昭宣帝下敕將右拾遺柳瑗貶為洺州雞澤尉。他是柳璨的遠親。

正月初八（壬戌），靈武節度使韓遜上奏，說吐蕃七千多騎兵在宗高穀紮營，將要出擊嗢末（由吐蕃隨軍奴隸演變成的部落）及奪取涼州。

同一天，淮帥楊渥的馬步都指揮使李簡率領大軍突然來到宣州。觀察使王茂章估計無法堅守，便率眾逃奔兩浙。親兵上蔡人刁彥能用母親年老推辭，不肯跟從他前往越州。他登上城牆勸諭部眾說：“王府（即王茂章）命令我招諭你們，大批救兵很快就來了。”大家因此都放下心來。淮南招討使陶雅害怕王茂章斷了他的歸路，帶兵回到歙州，兩浙帥錢鏐於是重新奪取了睦州。錢鏐任命王茂章為鎮東節度副使，將他更名為王景仁。

正月十一（乙醜），昭宣帝加靜海節度使曲承裕為同平章事。

次日，他下製說：“定亂安國功臣、鎮海鎮東軍節度、浙江東西道觀察處置等使、淮南東麵行營招討營田安撫兩浙鹽鐵製置發運等使、開府儀同三司、守侍中、兼中書令、杭越兩州刺史、上柱國、吳王、食邑九千戶、實封五百戶錢鏐，總領兩鎮，製撫三吳。因為路途艱阻，尚未舉行冊命。所司部門應當擇日預備冊命大禮。”

當年田承嗣鎮守魏博時，曾挑選和招募下屬六州的驍勇武士五千人作為牙軍，給他們豐厚的賞賜，把他們當作心腹保衛自己。自此之後這些親兵他們父子相繼，親黨膠固，年歲久了便日益驕橫，稍不如意，就殺了舊帥的家族，任意更換他們。自從史憲誠以來，魏博的主帥幾乎都是由他們擁立的。天雄節度使羅紹威心裏非常嫉惡他們，但又無法製服。朱全忠包圍鳳翔時，羅紹威派軍將楊利言將這事情秘密告知朱全忠，想利用他的士兵殺了這些牙軍。朱全忠正忙著對付鳳翔的李茂貞，沒時間了解詳情，隻是私下許諾了。天雄牙將李公佺作亂後，羅紹威更加恐懼，又派牙將臧延範去催促朱全忠。朱全忠於是征發河南諸鎮的七萬兵馬，由大將李思安率領，會合魏、鎮二州兵馬進駐深州的樂城，聲言要出擊滄州，討伐他們接納李公佺的罪行（《舊唐書》作正月乙卯朔，但未必就是初一）。

剛好朱全忠嫁給羅紹威兒子羅廷規的女兒病故，朱全忠便派客將馬嗣勳將兵器甲胄裝在袋子裏，挑選了長年警衛的士兵一千人扮作挑夫，進入魏博，謊稱是參加會葬。朱全忠自己率領大軍繼後（《舊唐書》說正月十一乙醜，朱全忠自汴河赴魏州），說是奔赴行營，所以魏博的牙軍都不懷疑。正月十六（庚午，《舊唐書》作前一天即己巳），羅紹威暗中派人進入武庫，拉斷了所有的弓弦和盔甲係帶。當晚，羅紹威率領他的幾百家奴和賓客，與馬嗣勳合擊牙軍。牙軍想要出戰，結果發現弓甲都無法使用。最後整營的牙軍和家屬全都被殺，總共八千家人，嬰兒幼孺也沒留下。次日一早（辛未，《舊唐書》誤作戊午），朱全忠帶兵自內黃進入魏州。

也在正月十七（辛未）這天，昭宣帝任命寧遠留後龐巨昭和嶺南西道留後葉廣略分別為該道節度使。

也在正月，魏博牙外兵五萬自曆亭回歸，分別占據羅紹威的貝、博等州。朱全忠的汴軍攻圍他們。

正月十八（壬申）昭宣帝李柷下敕說：“相國總領百官魏王（朱全忠）近來推辭冊命，應當讓所司部門再次舉行冊禮。”

正月二十六（庚辰），錢鏐前往睦州。

正月二十七（辛巳），國子監上奏說：“奉去年十一月五日敕文，各地國學每年與諸道一律選送二人，和當今監生郭應圖等六十人連狀論訴。”昭宣帝下敕旨說：“選拔人才的科目，明經極為重要；每年的人數已有舊規。去年夏季的條疏，是為了防止濫選。如今國子監和河南府都有論奏，所試明經，應當按照常年慣例選送禮部。至於選拔多少，可以酌量施行。隻要不徇私請托或心存僥幸就行。此事交付所司。”

再說，淮南大將（原衢州刺史）陳璋聽說陶雅回歸歙州，便從婺州退保衢州。兩浙將領方永珍等人於是攻取婺州，接著進攻衢州。

二月初一（甲申），朝廷允許天雄（魏博）節度使羅紹威在本鎮設置三代的私廟。

二月初十（癸巳），西川主帥王建的大將王宗阮攻打歸州，擒獲守將韓從實。

二月二十（癸卯）。昭宣帝下敕說：今年禮部所選的進士，根據去年的名額之外，再增加兩人。

淮南主帥楊渥派先鋒指揮使陳知新攻打湖南。三月十二（乙醜，《新唐書》作二月），陳知新攻拔嶽州，驅逐刺史許德勳。楊渥於是任命陳知新為嶽州刺史。

三月二十一（甲戌），昭宣帝下敕說：“河中和昭義轄區內都有慈州，而且兩地相去不遠，稱謂時常搞錯。現將昭義轄區內的慈州改為惠州。”

同時（《舊唐書》作壬戌，但三月無壬戌），朱全忠上奏，說河中判官劉崇的兒子劉匡圖，今年進士及第，馬上就名列高科，恐怕引起群臣議論，請求禮部將他落下。

三月二十五（戊寅），昭宣帝下製，請元帥梁王（朱全忠也許尚未接受魏王的封號）兼領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兼判度支和戶部事務，出任三司都製置使。三司（即轉運、度支、戶部）的名稱就是從此時才開始的。但朱全忠推辭不受。

三月二十八（辛巳），昭宣帝被迫下敕，將西都留守判官兼左諫議大夫鄭賨貶為崖州司戶，很快又將他賜死。鄭賨字貢華，乾符年間進士，天複年間中攜家自華州前往陳州。他雖然遷徙無常，卻從不廢棄詞翰，經常用楷書題寫經藏。他的筆法清古，有王羲之父子的風格（但史書沒說他因何被賜死）。

夏四月初一（癸未，《舊唐書》作甲申朔；此處以通鑒和《新唐書》為準），日食，出現在在胃宿十二度地方。

天雄節度使羅紹威屠殺了牙軍後，魏博的諸軍都非常害怕。羅紹威雖然多次撫慰勸諭，而部將更加猜忌和怨恨。朱全忠在魏州城東麵紮營了幾十天後，準備往北巡視行營。剛好遇上天雄牙將史仁遇作亂，聚眾數萬占據高唐，自稱留後，而天雄下屬諸縣大多起來響應他。朱全忠隻好移軍入城，然後派使者去召行營兵馬來進攻高唐。行營兵馬抵達曆亭時，行營裏的魏兵開始作亂，與史仁遇相互呼應。元帥府左司馬李周彝和右司馬苻道昭帶兵出擊，殺了近半作亂的魏兵，接著進攻並占領了高唐。城中軍民不論老少全被殺死。汴軍還生擒史仁遇，將他鋸殺了。

早先，史仁遇向河東及滄州求救。河東主帥李克用派部將李嗣昭帶領三千騎兵進攻邢州，以此間接救助史仁遇。當時邢州士兵才二百，團練使牛存節帶領他們守衛州城，李嗣昭攻打了七日，居然無法攻克。朱全忠派右長直都將張筠帶領數千騎兵協助牛存節守城。張筠在馬嶺埋伏兵馬，襲擊並打敗了李嗣昭。李嗣昭隻好逃去。

義昌（滄州）節度使劉守文派兵萬人攻打貝州，又攻打冀州，還攻拔蓚縣，接著進攻阜城。當時鎮州大將王釗到宗城攻打魏州叛將李重霸。朱全忠派他回來救援冀州，滄州兵這才離去。四月十四（丙午），李重霸棄城逃走，汴將胡規追上殺了他。

鎮南（江西）節度使鍾傳任命養子鍾延規為江州刺史。也在四月，鍾傳病故，軍中立他兒子鍾匡時為留後。鍾延規恨他們沒立自己，便派使者到淮南去請求投降他們。

四月二十六（戊申），羅紹威上奏說：“臣管轄的博州的聊城縣、武陽的莘縣、武水、博平、高堂等五縣，都在黃河東岸。那裏的鄉村百姓要渡過黃河輸送租稅，十分不便。該五縣和天平軍轄區接壤，請朝廷將它們割讓給鄆州。”昭宣帝準奏。

五月初一（癸醜，《舊唐書》誤作癸酉），朝廷根據朱全忠的奏請，追贈以故荊南節度使成汭和鄂嶽節度使杜洪官爵，並在本州建立祠廟。

五月初五（丁巳），朱全忠前往洺州，順便巡視北邊，考察那裏的軍事防備。回來後他又進入魏州。

五月二十四（丙子，《舊唐書》誤作丙申），昭宣帝下敕說：“天祐二年九月二十日於金州設置戎昭軍，割出均、房二州作為屬郡。這是因為馮行襲近來輔佐元勳，戰績顯著，為了獎賞他的功效，這才有了割地的詔令。如今命帥得人，選賢有秩，因此決定撤銷戎昭軍，下屬的均、房二州歸還忠義軍收管。”（通鑒還說朝廷任命武定節度使馮行襲為匡國節度使；疑有誤，因為匡國節度使依然是劉知俊）。

同時，楊渥任命升州刺史秦裴為西南行營都招討使，派他帶兵到江西出擊鍾匡時。

六月初二（甲申），昭宣帝下敕說：“先前趙匡凝為襄州主帥時，請求另立忠義軍。這並非平常的製式，所以自然隻是臨時製宜。現撤銷忠義軍，依舊改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六月十七（己亥），代理右唐州事務的衛審符上奏說，他的州城凋殘不堪，位置又不在要道，因此請求將治所搬到泌陽縣。昭宣帝準奏。

朱全忠因為長安和邠、岐二道接鄰，多次和他們爆發戰爭，便奏請將京兆尹兼佑國（華州）節度使韓建遷徙到淄青，改任淄青節度使長社人王重師為京兆尹兼佑國節度使。昭宣帝於是下達了這兩道任命。

六月二十（壬寅），他下敕說：“文武百官目前每月一度到貞觀殿入閣。貞觀大殿是朝廷的正衙，遇正至之辰（即元旦），朕才在那裏接受群臣朝賀。近來視朔（即初一祭拜後在太廟視朝）時沒有端正規矩禮儀。今後改為到崇勳殿入閣。此事交付所司部門辦理。”

同時，左拾遺兼史館修撰裴瑑因堂叔母在濟源病危，又沒有堂兄弟侍疾，所以請假前往探省。昭宣帝同意。

七月初八（己未），朱全忠自魏州回歸大梁。早先，朱全忠攻克了相州（《新唐書》作八月初二癸未朱全忠攻陷相州）。當時魏博的亂兵分散占據貝、博、澶、相、衛等州，朱全忠分派諸將攻討，到這時全都平定了。於是他帶兵南歸。

朱全忠呆在魏州半年，羅紹威為他和汴軍提供食宿，殺了牛羊和豬近七十萬頭，和相應的資用和糧食，給他的賄賂和饋贈又將近百萬。當他離去時，魏博的積蓄為之一空。羅紹威雖然除掉了威逼他的牙軍，然而魏博兵馬此後也走向衰弱。羅紹威十分後悔，跟人說：“將魏博六州四十三縣的鐵全都放到一塊，也不能鑄下如此大錯！”

同時，檢校工部尚書、守宗正卿、嗣邠王李震因為跟外藩聯係而被停止現任職位，並取消襲封。七月二十（辛未），皇妹永明公主病故，昭宣帝為此取消三日朝會。

七月二十一（壬申），朱全忠回到大梁。

再說，淮將秦裴到了洪州，駐軍在蓼洲。諸將請求沿著河邊豎立營寨，但秦裴不肯。鍾匡時果然派部將劉楚占據了河邊的位置。諸將以此歸咎秦裴，秦裴說：“鍾匡時手下的驍將隻有劉楚一人而已。如果他率眾守城，一時攻拔不了。所以我故意讓出要害的地方給他，隻是要誘使他們出城罷了。”沒多久，秦裴就率軍攻破贛軍的營寨，生擒劉楚，進而包圍洪州。饒州刺史唐寶請求投降，淮軍於是占領了饒州。

八月初四（乙酉），鳳翔（歧陽）主帥李茂貞派他兒子李侃到西川當人質。川帥王建讓李侃掌管彭州事務。

八月十四（乙未），魏博上奏，請求割讓貝州的永濟和廣宗，相州的臨河、內黃、洹水、斥丘等六縣，改為隸屬魏州。昭宣帝準奏。

朱全忠覺得幽、滄二道首尾呼應，成為魏博的憂患，便想首先攻取滄州。八月二十三（甲辰），他帶兵離開大梁，去進攻滄州。

這期間，兩浙兵馬包圍衢州，衢州刺史陳璋向淮南告急。楊渥派左廂馬步都虞候周本帶兵去接回陳璋。周本來到衢州，浙軍解除包圍，在城下布陣。陳璋於是率眾出城投奔周本，兩浙兵馬於是奪取了衢州（《新唐書》說六月錢鏐攻陷衢、睦二州，刺史陳璋和陳詢逃奔淮南）。淮將呂師造說：“浙人離得這麽近而我們按兵不動，這不是鄙視我們嗎？我請求出擊！”周本說：“我隻奉命接回陳使君。現在他來了，為何還要出戰！他們必定在等待我們出擊。”於是帶兵撤回，周本自己作殿後。浙軍跟蹤追擊，周本在半路設伏，擊潰了追兵。

九月初一（辛亥），朱全忠自汴州北麵的白馬渡過黃河，並於九月十七（丁卯）抵達滄州，在長蘆駐軍。滄州人不肯出戰。羅紹威為汴軍提供後勤，自魏州直至長蘆的五百裏路上，運糧車絡繹不絕。朱全忠又在魏州修建元帥府舍。此外，羅紹威還得為汴軍經過的驛站提供酒饌、幄幕、什器，上下動用了數十萬人，無不齊備。這個月又陰雨不止，朱全忠還派官員到都門舉行宗禜（祈求消災的祭祀）。

同時，秦裴攻拔洪州，俘虜了鍾匡時等五千人，然後凱旋而歸。楊渥親自兼任鎮南節度使，任命秦裴為洪州製置使。

也在這期間，靜難（邠寧）節度使楊崇本率領鳳翔、保塞、彰義、保義的兵馬攻打夏州。九月二十五（乙亥），匡國節度使劉知俊趁機襲擊坊州，斬首三千餘級，還生擒坊州刺史劉彥暉。

幽州主帥劉仁恭率軍救援滄州，但出戰屢敗。於是他下令境內說：“十五以上和七十以下的男子，都必須自備兵器和軍糧前往行營。大軍出發之後，如發現有一人還在閭裏，斬無赦！”有人勸諫他說：“如今老弱都被征兵，婦人又不能運送糧餉。這道命令果真實行起來，恐怕會濫殺很多民眾！”劉仁恭於是改為命令能夠拿起兵器的人全都出征，並在他們臉上刺“定霸都”三字，士人則在手腕或手臂上紋寫“一心事主”四字。於是境內士人和平民，除了童稚嬰兒之外，無不紋字。這樣他得到十萬兵馬，進駐瓦橋。

當時汴軍築壘圍困滄州，飛鳥和老鼠都跑不出去。劉仁恭害怕汴軍的強大，不敢出戰。城中糧食用盡，軍民把泥土捏成丸子吃，甚至互相搶掠吃人。朱全忠派人勸劉守文說：“援兵勢必等不及了，何不及早投降！”劉守文登上城牆回應他說：“我和幽州是父子關係。梁王正以大義征服天下，如果兒子背叛父親而去投靠梁王，這樣的人又有何用！”朱全忠欣賞他的直率，還為此減緩攻勢。

冬十月初六（丙戌），王建開始在成都建立行台（臨時朝廷）。王建麵朝東舉行舞蹈禮儀，然後號哭著聲稱說：“自從禦駕東遷移來，製命不通。臣請求暫時建立行台，采用李晟和鄭畋當年的辦法，承製封拜官員。”並張貼榜文告諭下屬藩鎮和州縣。

十月十五（乙未），兩浙主帥錢鏐奏請在本鎮建立三代私廟。昭宣帝準奏。

劉仁恭向河東求救，先後派去一百多批使者。李克用恨劉仁恭當年反複無常，竟然沒有答應。他兒子李存勖諫道：“如今天下的形勢，歸附朱溫（即朱全忠）的什有七八。即使像魏博、鎮州、易定那麽強大的藩鎮也無不依附於他。自黃河以北，能讓朱溫頭疼的隻有我們與幽、滄二道而已，今天幽、滄被朱溫所困，我們要不和他們並力抗拒朱溫，那將對我們不利。爭奪天下的人不該顧及小怨，況且他們曾經給我們造成困難，而我們反而為他們救急，用仁德讓他們感懷，這將是一舉而名實俱得，也正是我們重新振作的時候。這個機會不能錯過。”李克用覺得有理，便和將佐商量，要召幽州的兵馬共同進攻潞州，說：“對於他們來說，這樣可以解除滄州之圍。而對於我們而言，可以拓廣邊境。”於是答應和劉仁恭媾和，召來他們的兵馬。劉仁恭派都指揮使李溥帶兵三萬前往晉陽，李克用則派部將周德威和李嗣昭帶兵和他們一道共同攻打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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