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二十六：朱李爭雄之十一：楊行密出任淮南留後與唐僖宗暴病駕崩

文德元年即公元888年春正月十六（甲寅），蔡州叛將孫儒在高郵南麵殺了投靠他的宣州主帥秦彥和淮南大將畢師鐸和鄭漢章。

秦彥是徐州人，本名秦立。他當兵時隸屬徐州的武寧軍。乾符年間，他為盜被關進監獄，等待被處死時，夢見有人跟他說：“你可以跟隨我。”醒來後，枷鎖自己破裂，他得以趁機逃跑，因而改名為秦彥。於是他聚眾百人，殺了下邳令，奪了縣裏的資裝參加黃巢的起義軍。黃巢在淮南兵敗時，他和許勍一道投降了節度使高駢，經高駢累奏朝廷授他為和州刺史。中和二年（882），宣歙觀察使竇潏生病，秦彥帶兵襲取了宣州，取代竇潏自稱觀察使，朝廷也就任命了他。

光啟三年（887），淮南牙將畢師鐸囚禁主帥高駢。他害怕外寇來侵，便奉迎秦彥為帥。秦彥召池州刺史趙鍠負責宣州事務，自己率軍進入揚州（廣陵）。畢師鐸於是推舉秦彥為帥。五月，壽州刺史（也作廬州）楊行密率軍進攻秦彥，派將領張神劍統兵進駐灣頭的山光寺。楊行密進駐大雲寺，北跨長崗，前臨大道，自楊子江北直到槐家橋，柵壘相連。秦彥登城望見，十分害怕。他命令部將秦稠和畢師鐸率領勁卒八千出戰，結果遭到楊行密的伏擊，全軍覆沒，秦稠也戰死了。秦彥急忙向蘇州刺史張雄求援。張雄率軍赴援，駐紮在東塘。楊行密重重圍困揚州長達半年，城中糧草全都耗盡，草根和樹木果實、市場的藥材和皮囊革帶，也全被吃光。外軍還掠奪百姓去賣給守軍，每人可賣五十貫。城裏人死了十之六七，幸存的也都鬼形鳥麵，沒有人樣，氣息奄奄。張雄有很多軍糧，便約定和城裏人交換。城中用珍寶換米，金子一斤或犀帶一條隻換到大米五升。張雄軍得到寶貨後不戰而去。秦彥後來投靠蔡州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

畢師鐸是曹州冤朐人。乾符初年，他和同鄉王仙芝嘯聚為盜，一道攻陷曹、鄆、荊、襄諸州。畢師鐸善於騎射，他的徒眾都稱他為“鷂子”。王仙芝死後，他投降了高駢。高駢最初在浙西打敗黃巢，都是畢師鐸和梁纘的功勞，所以高駢很寵愛他倆。高駢晚年受惑於呂用之，他的舊將俞公楚和姚歸禮都因為呂用之的讒言誣陷而被殺。畢師鐸心裏很不自安，有個愛妾也被呂用之所奪。

光啟三年（887）三月，蔡州將領楊行密緊逼淮口，高駢讓畢師鐸率領三百騎兵衛戍高郵。戍將張神劍也很氣呂用之，兩人便密謀自安的計策。呂用之得知後急忙讓高駢召他回來。畢師鐸母親在廣陵，連忙讓畢師鐸逃走。有人跟畢師鐸說：“不如殺了張神劍，兼並高郵的兵馬，然後直趨府城。高令公必定會殺了呂用之為自己解圍。”又有人說：“還不如投奔徐州，那樣不但可以保存自身，也能保家人安全。”畢師鐸說：“這都不是辦法。呂用之誑惑主帥，塗炭生靈，七八年來，造成鬼怨人怒。今日的事，誰知道不是上天假手於我，去誅殺妖亂而安寧淮南？”他又說：“鄭漢璋是我歸順時的副使，常切齒痛恨呂用之。今天他率領精兵在淮口，要得知我為此舉事，他馬上就會樂意跟從。”於是他帶兵直趨淮口，和鄭漢璋聯合，得到一千人。他們又一道回到高郵，征求張神劍的意見。張神劍說：“你怎麽這時才把事情看透？呂用之不過一個妖魔而已，先前接受襄王的偽命，出鎮廣州，但他卻滯留不去，一心想得到淮海的節度大權。高令公已被他奪去了魂魄。這家夥一旦成功，我們怎能北麵事奉這妖魔！”當即他們割臂血為盟，推舉畢師鐸為盟主。畢師鐸還自稱大丞相。他們移送檄文給周圍郡縣，以誅殺呂用之、張守一、諸葛殷為名義，然後署任卒長唐宏、王朗、駱玄真、倪詳、逯本、趙簡等人為將，分別率領三千士兵。畢師鐸後來攻打揚州和奉迎秦彥的事前麵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

江淮之間，廣陵算是大鎮，富甲天下。自從畢師鐸和秦彥短期占領之後，孫儒和楊行密又相繼攻打。四五年間，連兵不息，廬舍焚燒蕩盡，民戶也全都喪亡；廣陵的雄偉和富有至此一掃而光！

秦彥他們歸附蔡州大將秦宗衡時，部眾還有二千多人，後來稍稍被孫儒兼並了一些。裨將唐宏知道他們遲早要遭殃，擔心和秦彥他們一道被殺，便誣告說秦彥等人暗中去召宣武軍節度使、檢校侍中、沛郡王朱全忠的汴軍。孫儒因此殺了秦彥等人，然後任命唐宏為馬軍使。

在淮南搞妖術的張守一當初和呂用之一同歸附楊行密。他繼續為諸將提煉仙丹，又想幹預軍府的政務。楊行行密一怒之下殺了他。

蔡州大將石璠帶兵萬餘入寇陳、亳二州，朱全忠派部將朱珍和葛從周率領數千騎兵出擊並生擒了石璠。正月二十五（癸亥），唐僖宗李儇任命朱全忠為蔡州四麵行營都統，取代徐帥時溥。諸鎮兵馬全都接受朱全忠的節度（《舊唐書》說這道任命是五月初一丁酉唐昭宗下達的）。自從蔡將秦賢和石璠先後失敗以來，蔡州叛軍逐漸衰弱，而原行營都統時溥正遭到朱全忠的攻擊，所以朝廷將時溥都統的位置轉授給朱全忠。

朱全忠的內客將張廷範來到廣陵，楊行密用厚禮接待他。但得知朱全忠派李璠來出任淮南留後時，楊行密非常憤怒，有些不想接受淮南節度副使的任命。張廷範秘密派人轉告朱全忠，勸他必須親自率領大軍前來，朱全忠聽從了。他到了宋州，張廷範從廣陵逃了過來，說：“楊行密一時還不好對付。”正月二十六（甲子），李璠也逃到宋州，說時溥的徐州軍擋道，他去不了廣陵。朱全忠也就算了。

正月二十八（丙寅），杭州刺史錢鏐殺了當時將浙西節度使周寶驅逐出境的叛將薛朗，挖出他的心用來祭祀周寶。錢鏐接著任命攻克潤州的部將阮結為潤州製置使。

二月，朱全忠上奏，請求任命楊行密為淮南留後。

二月初七（乙亥），唐僖宗李儇感到身體不適。二月十四（壬午）禦駕離開鳳翔，並於二月二十一（己醜）抵達長安。次日（庚寅，《舊唐書》作兩天前即戊子），他到太廟拜謁祖先，然後登禦承天門宣布大赦天下，改元為文德。

同時，唐僖宗讓宰相韋昭度兼任司空；為宰相孔緯和杜讓能加授左右仆射，進階為開府儀同三司；三人一同賜號為“持危啟運保乂功臣”。他也讓張浚兼任兵部尚書，進階開府儀同三司；進封左右神策十軍觀軍容使、左金吾衛上將軍、左右街功德使、上柱國、弘農郡開國公楊複恭為魏國公，加食邑七千戶，兩人一同賜號為“忠貞啟聖定國功臣”。他接著任命保鑾都將兼黔中節度使李鋋為檢校司徒和平章事；保鑾都將陳珮為檢校司空、廣州刺史、嶺南東道節度使。藩鎮諸侯也不同程度地得到進位和加秩。

接著，宰相韋昭度率領文武百官為唐僖宗上徽號為聖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

魏博節度使樂彥禎驕橫不法。他征用六州民眾去修築羅城（外城），周長達八十裏，百姓吃盡了這徭役的苦頭。他兒子樂從訓尤其凶險。自從他派人扮作盜匪殺害了大臣王鐸之後，魏博人都很討厭他。樂從訓聚集五百多亡命之徒作為親兵，稱他們為子將。節度使府的衙兵開始自疑，深感不安，並喧嘩鬧事。樂從訓怕了，於是更換服飾逃出魏州，停留在附近的縣城。樂彥禎於是任命他為相州刺史。樂從訓派人進入魏州運送甲兵和金帛，運送的人員在路上絡繹不絕，因此魏州衙兵更加懷疑他們的動機。樂彥禎也十分害怕，便請求退位，跑到龍興寺為僧。眾人於是推舉都將趙文弁負責留後事務。

樂從訓帶兵三萬來到魏州城下，但趙文弁不肯出戰。衙兵又殺了他，推舉牙將貴鄉人羅弘信掌管留後事務。先前，有人說他曾見到一個白須老翁，聲稱羅弘信應當成為地方的主人。趙文弁死後，眾人聚在一起大聲問道：“誰想成為節度使？”羅弘信出來回應道：“白須老翁已任命我了。”眾人環視了一圈後說：“可以的。”於是立他為帥（《舊唐書》說立小校羅宗弁為留後，顯然將趙文弁和羅弘信混為一人；此處以通鑒和《新唐書》為準）。羅弘信於是帶兵出城和樂從訓開戰，並打敗了他。樂從訓收拾殘餘部眾退保內黃，魏博軍隊進而包圍了內黃。

先前，朱全忠將要出討蔡州時，曾派押牙雷鄴帶著一萬兩銀子到魏州買米。衙兵驅逐了樂彥禎後，到驛站館舍殺了雷鄴。樂從訓戰敗後，向朱全忠求救。

三月初一（戊戌），日全食。這天，唐僖宗在正殿接受群臣為他上的尊號冊封。次日（己亥，《舊唐書》作第二天即庚子），唐僖宗的疾病複發，並於三月初五（壬寅）轉危。當時唐僖宗剛回到宮闈不久，人們都盼望著他有所作為。突然聽說他病危，軍民無不驚駭愕然，也不知道誰是儲君。皇弟吉王李保，年長而賢惠，是群臣的矚目和期望。然而十軍觀軍容使楊複恭要求立他弟弟壽王李傑。當天（《舊唐書》作次日癸卯，但以通鑒和《新唐書》為準），他迫使朝廷下詔，立李傑為皇太弟，監護軍國大事。右軍中尉劉季述派兵到六王宅迎接李傑，帶他入居少陽院，並讓宰相以下大臣到那裏拜見他。三月初六（癸卯），唐僖宗在靈符殿（《舊唐書》作武德殿）駕崩，享壽二十七歲。群臣上諡號為惠聖恭定孝皇帝。

唐僖宗惠聖恭定孝皇帝名諱叫李儇，是唐懿宗的第五子，母親是惠安皇太後王氏。他於鹹通三年（862）五月八日生在東內大明宮，起初封普王，原名李儼。唐僖宗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

《舊唐書》的史臣評價他說：“恭帝（即僖宗）幼年即位，政權掌握在宦官手裏。他勤勵小心，虔誠恭敬，憂心忡忡，為人慎重。遇到世道艱難，滄海橫流，赤眉般的賊寇搖蕩於中原，黃巾般的盜匪流離於邊遠，以致黎民百姓生靈塗炭，宗廟社稷淪為廢墟。幸虧藩鎮有不少仗義的大臣，心腹有很多盡忠的宰輔。他們驅馳豪傑，號令軍戎，終於誅殺這群草寇，洗雪失去邦國的恥辱。然而田令孜又搞詭計，幾乎使恭帝再喪宏圖。雖然猶如一根細線而僅存，卻是一團亂絲而無救。茫茫大禹留下的蹤跡，徒勞悲歎文命的艱難；赫赫宗周傳下的京城，竟然墜毀文王的基業。如果不是因為僖皇失道的罪過，就是土運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悲夫！”

《舊唐書》讚道：運曆將窮，人君幼衝。塵飛巨盜，波駭群雄。天既降喪，人罕輸忠。回鑾返正，禁旅之功。

《新唐書》讚道：唐朝自從穆宗以來的八世，而由宦官所立的就有七位君主。然而唐朝的衰亡，豈止隻是藩鎮的禍患？都是因為朝廷是天下的根本，而人君又是朝廷的根本，而首先即位的更是人君的根本。根本一開始就不正，要想以此正天下，行得通嗎？懿宗和僖宗當政後唐朝開始衰敗，而以後昏庸君主相繼。乾符之際，遭受旱蝗大災，民間紛紛盜起，大亂因此一發不可收拾。這也是天人之會！

唐僖宗死後留下遺製，讓皇太弟李傑更名為李敏，並讓宰相韋昭度攝理塚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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