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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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係列二十二:宣宗大治之五:晚唐名臣李德裕(上)

(2018-10-30 12:09:23) 下一個


大中三年即公元849年八月,唐宣宗李忱下製,把唐武宗時的權臣李德裕痛罵一通,然後將他再貶為崖州司戶參軍,十二月初十(已未),李德裕在貶所去世。


李德裕字文饒,是趙郡人,祖父李棲筠曾任禦史大夫,父親李吉甫是趙國忠公,元和初年的宰相。祖父和父親各自有傳。李德裕幼年時就有壯誌,苦心力學,尤其精通《西漢書》和《左氏春秋》。他恥與諸生一同鄉賦,所以不喜歡科舉。他剛二十歲弱冠時,事業就已有大成。貞元年間,因父親被貶斥蠻方,他追隨侍奉在父親身邊,因此不求仕進。元和初年(806),因為父親再次當權,他為了避嫌也不肯到台省出仕,累次受聘於藩鎮府第擔任從事。元和十一年,張弘靖罷相,出鎮太原,聘李德裕為掌書記,他接著由大理評事轉殿中侍禦史。元和十四年太原府撤銷,他跟從張弘靖入朝,真拜監察禦史。翌年正月,唐穆宗即位,召他進入翰林擔任學士。唐穆宗還在東宮時,平時就聽說過李吉甫的大名,見到李德裕後,尤其器重他。禁中書詔的大手筆大多都由李德裕起草。也在正月,唐穆宗召李德裕到思政殿應對,當即賜給他金紫官服,並在一個月後改任他為屯田員外郎。唐穆宗不理朝政,多所寵幸,所以不少皇親國戚,都心懷奸邪,到處請托;並傳導宦官的意旨,與權臣往來勾結,因此李德裕十分嫉惡。長慶元年(821)正月,他上疏說:“臣見到朝廷的往事,駙馬因為是皇帝的至親,按理不應與朝廷要官往來。玄宗開元年間,對這事禁止得尤其嚴厲。臣得知近日駙馬經常到宰相及要官的私第拜訪。這幫人沒有其他的才藝可以顧問,隻是泄漏禁中的秘密而已。他們和朝廷內外交往,群臣都知道這是個嚴重的弊病。如果交往的朝臣都是雜流,那麽也無大礙。如果是位居清列,豈能讓他們了解禁中的秘聞?還請求陛下宣示宰臣,駙馬和其他近親,今後談公事隻能在中書省麵見宰相,請不要讓他們到私第拜謁。”唐穆宗采納了他的建議。李德裕很快就轉為考功郎中兼知製誥。長慶二年二月,他轉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如故。


當初,李吉甫在相位時,牛僧孺和李宗閔在應製舉直言極諫科時,深刻地鞭笞了時政的過失,害得李吉甫在皇上麵前哭著為自己辯護。因此,考策官都被貶斥,詳情見《舊唐書-李宗閔傳》。元和初年,朝廷出兵伐叛,始於杜黃裳的討伐西蜀。李吉甫為唐憲宗謀劃,想要趁機平定河北河南,但朝廷正要出師時李吉甫就病故了。武元衡和裴度接著主戰,而韋貫之和李逢吉則極力反對,覺得用兵非常不合時宜。但韋、李相繼罷相,所以李逢吉經常因此怨怒李吉甫和裴度。而李德裕在元和年間長久無法得到升調,跟李逢吉、牛僧孺、李宗閔因私怨而不斷排擠他很有關係。


當時李德裕與李紳和元稹都在翰林,因為學識和才名而相聚一塊,關係十分密切。而李逢吉的黨羽則對他們深為嫉惡。這月,李德裕被罷免學士,出任禦史中丞。元稹也被支出禁中,出任工部侍郎兼平章事。三月,裴度自太原回朝輔政。也在這月,李逢吉也自襄陽入朝。他秘密賄賂宦官小人,陷害裴度他們。六月,元稹和裴度同時罷相。元稹出任同州刺史。李逢吉則取代裴度為門下侍郎和平章事。得到大權後,李逢吉銳意報怨。當時李德裕與牛僧孺都有拜相的希望,而李逢吉想引薦牛僧孺,害怕李紳與李德裕會在禁中阻擾。九月,他將李德裕支出朝廷去擔任浙西觀察使,很快就引用牛僧孺為同平章事。於是雙方的交怨日益加深。


潤州(即浙西)繼王國清兵亂之後,前節度使竇易直傾出府藏賞給將士,致使軍旅更加驕橫,府庫的財用也都殫竭。李德裕上任後,克己節儉,將留在州裏的租賦全都用以贍養軍隊。雖然施與並不豐盛,但將士也沒有抱怨。兩年之後,浙西的租賦收入得以恢複正常。李德裕壯年赴任,銳意施政,凡是損害百姓的舊俗弊病,他都全部予以革除。江、嶺一帶迷信巫祝,相信鬼怪;如有父母兄弟患有厲疾的,舉家都拋棄他們而去。李德裕想要改變這一風氣,挑選了有見識的鄉人,用言語勸諭他們,並對拋棄父母的人繩之以法。數年之間,這一惡劣的風氣全被革除。他還清理下屬郡縣的祠廟,根據地方方誌,前代名臣和賢後的祠堂才能保留。四郡之內,他革除了淫祠一千一十所。他又撤除了私邑山房一千四百六十座,防止寇盜在那裏藏匿。浙西百姓喜歡他的為政,唐穆宗也下優詔嘉獎他。


昭湣皇帝(即唐敬宗)童年即位,喜歡奢侈淫逸。即位那年七月,他下詔讓浙西建造銀盝子梳妝用具二十件進獻。李德裕上奏說:


“臣一生多幸,活在昌盛時期。朝廷將著名藩鎮交臣管理,臣經常擔心有曠職守,所以日夜孜孜不倦,一心要報答皇恩。數年以來,浙西災害和幹旱相繼,臣竭盡全力,初步避免了民眾的流亡。然而地方的財力物力尚未完全恢複。臣依照今年三月三日的赦文,常貢之外,不許另外進獻。這正是陛下的至聖至明,無微不照。一是擔心聚斂的官吏趁機為奸,二是擔心凋敝的民眾不勝其弊。陛下在上弘揚儉約的仁德,對下表示惻憫的善心。萬國群民,因此不斷得到鼓舞。先前承奉五月二十三日詔書,令臣尋訪茅山真正的隱士,想要師從真人,實行處謙守約之道,發揚務實去華之美。雖然沒找到真人滿足陛下的丹詔,但實在是因為整個浙西已不再流行玄虛的風尚。豈止微臣,獨懷慶賀之心。


“況且進獻的事,也是臣子平常的真心。雖有敕文規定不許,臣也理應竭力上貢。隻是臣的本道,盡管曆來號稱富饒,但近年以來,和以前大不相同。貞元年間,李錡任觀察使期間,還兼職鹽鐵使。百姓除了按慣例上交榷酒(酒水專賣)錢外,官府還設置官酤(賣酒地點),等於兩重納榷,獲利至厚。臣又察訪到當時的進奉,也兼用鹽鐵收入的盈餘,所以貢獻繁多,是以後無法可比的。到薛蘋繼任觀察使時,又上奏設置榷酒。上供之外,頗有餘財,軍用之間,實為優足。自元和十四年七月三日的敕令以來,停止了榷酤。又有,根據元和十五年五月七日赦文,諸州的盈餘,不再送交觀察使,所以使府隻剩下留給觀察使的五十萬貫錢。每年的開支之後,還欠十三萬貫不足,經常必須事事節儉,百方填補,經費之中,還未免欠債。至於綾紗等物品,畢竟是本州出產,相對還容易對付。但本州不產金銀,所以全得靠到外地購買。


“去年二月中旬臣奉旨進獻銀盝子,估計須用銀九千四百多兩。當時本道的貯備不到二三百兩,因此不得不到各處購買,才勉強製造了上供。昨天臣又接奉聖旨,這次要再進獻梳妝用具二十件,估計得用銀一萬三千兩,金一百三十兩。臣馬上下令讓四節度使進奉金銀,造成兩件梳妝用具,並進納完畢。現在臣正差人到淮南收買金銀,即到即造,星夜不停。但雖然盡力營造,臣仍然為能否造成而深感憂慮。臣如果因為習慣而不上奏具體困難,則辜負了陛下任用臣的恩典。如果臣對百姓分外苛求,又連累了陛下仁慈節儉的德聲。還希望陛下詳察先前酒水榷酤以及諸州盈餘的款目,則知道臣的軍用短缺,是頗有原因的。臣估計陛下見到臣的奏論之後,必定會賜給詳細答複,知道臣竭盡愛君守職的節操,極盡納忠罄直的心願。臣乞求陛下的聖慈,讓宰臣商議臣的奏折,使臣能夠做到:上不違背陛下的索求,下不耗盡軍府的儲藏;不奴役疲憊的百姓,不招致民眾的怨恨;做到前後詔敕,都能遵承。臣剛冒觸犯陛下的威嚴,不勝戰戰兢兢,汗流之至。”


當時,根據赦文不許地方進獻,但個把月之後,要求地方進貢的使者絡繹不絕。所以李德裕趁機上疏諷諫。事情上奏後,唐敬宗沒有答複。唐敬宗又下詔,要求浙西進獻可幅盤條繚綾一千匹,李德裕又上奏議論說:


“臣先前因為朝廷的索求,已經詳細將軍府的資產收支以及近年本道的財力物力具體奏聞。本來希望陛下聖慈,必定會省覽臣的奏折。今又接奉詔旨,讓臣織定羅紗袍段以及可幅盤條繚綾一千匹進獻。跪伏著閱讀詔書,倍加增添了臣的惶恐和焦灼。


“臣見到太宗朝代時,朝廷使者曾前往涼州,見到一隻名鷹,便暗示李大亮獻給朝廷。李大亮秘密上表陳述他的意見。太宗賜詔說:‘使遣獻之,遂不曲順(意思是使者讓他獻鷹,但不曲意順從)。’對李大亮的忠誠表示再三嘉歎。這事清楚地記載在史書。又有,玄宗命令中使到江南采集各種異鳥,汴州刺史倪若水上疏陳論。玄宗也賜給詔書表示嘉許,采納他的建言,並將異鳥當即釋放。玄宗又令皇甫詢到益州織造半臂背子、琵琶扞撥、鏤牙合子等,而蘇頲不肯奉詔,擅自停止織造。太宗和玄宗都不加罪他們,反而欣然采納他們的請求。臣私下以為,異鳥和鏤牙等都是至為微細的小事,而倪若水等人還覺得這些事煩擾百姓,損害主上的德聲,而披肝瀝膽地效忠進言。當時聖祖的朝代,有臣如此;難道如今明王的時代,獨無其人?這都是身居大位的人閉而不言,必定不是陛下拒而不納。


“臣又目睹四月二十三日的德音說:‘朕正要求侯伯等有地位的大臣,不要把朕當作不可教誨。如發現任何違反正道和傷害正理的,為了國家的安寧,盡管當麵諷諫,廷堂嚴論,不要有任何隱諱。’這表明陛下聽納教誨,從善如流,光耀祖宗。不盡力忠諫規勸,過在臣下。何況玄鵝天馬,椈豹盤絛,文彩珍奇,隻能陛下聖躬自己服用。今天要求織造千匹,費用至多;恕臣愚誠,實在無法理諭這麽做的理由。從前漢文帝身穿黑色粗厚的衣裳,漢元帝取消輕便細纖的服飾。他們的仁德慈儉,至今被人們稱頌。還請求陛下,近覽太宗和玄宗的寬容包納,遠思漢文和孝元的克己儉約;將臣先前的表章宣示群臣,斟酌臣本道的物力所宜,裁減要求臣的進獻。那麽海隅的蒼生百姓,將無不受賜。臣不勝懇切兢惶之至。”


唐敬宗下優詔答複了他,並取消了繚綾的進獻。元和(806)以來,朝廷累次下敕給天下州府,不得私自剃度僧尼。徐州節度使王智興聚斂財貨,貪得無厭。他利用唐敬宗的誕辰月份,請求在泗州設置僧壇,剃度僧尼以求資福,用來謀取厚利。江、淮的百姓,紛紛渡過淮河到那裏剃度。李德裕上奏議論道:“王智興在下屬泗州設置僧尼戒壇,自去冬以來就在江、淮以南各處懸榜招置。江、淮一帶自從元和二年以後,不敢私自剃度僧尼。自從得知泗州有戒壇以來,凡是有三個男丁的家庭,必有一個男丁要落發為僧,目的都是規避朝廷的徭役和藏匿自家的資產。自正月以來,落發的人不可勝數。臣今天在蒜山渡口計算過河的人數,每天都有一百多人。查問之後發現隻有十四人是舊日的沙彌,其餘全是蘇州和常州的百姓,也沒有本州的文書。臣很快就勒令他們回歸原本籍貫。臣了解到泗州設置戒壇,凡是僧徒到那裏的,每人交納二緡,給了僧侶的憑證後當即回去,也沒作任何法事。朝廷如不特令禁止,待到陛下的誕辰節日,估計江、淮以南已經失去了六十萬壯丁。此事非同小可,關係到朝廷的律法製度。”奏折上呈後,唐敬宗當天就下詔,命令徐州停止這一做法。


唐敬宗日益荒淫,遊幸無常。他還疏遠賢能,親近群小;坐朝每月不到二三次,大臣罕得進言。海內憂危,擔心宗廟社稷會淪落他手。李德裕身為重鎮的觀察使,傾心為王室著想。他派使者獻上《丹扆箴》六首,說:“臣聽說‘心乎愛矣,遐不謂矣。’這正是古代的賢人之所以那麽忠誠地事奉君王的原因。一般說來,關係疏遠而言談親近的會陷入危境,地處遙遠而意表忠誠的會忤逆聖旨。然而臣私下念及,自己是先聖一手提拔,承蒙榮寵;如果不以忠心愛護君主,則是上負神靈明鑒。臣先前事奉先朝,遇上不少不很和諧的事情,曾敬獻《大明賦》用以諷諫,承蒙先朝的嘉許采納。臣今日為明主盡節,也是出自同樣的心願。從前張敞之守衛遠郡,梅福之遠在遐荒,尚能竭誠盡忠,不避憂悔。何況臣曾學習舊史,頗知如何借用箴言諷諫,雖然身在遠方,依然思量著進獻忠言和建議。謹獻上《丹扆箴》六首,仰望陛下睿意明鑒,臣跪伏在地,戰兢惶恐。”


《丹扆箴》六首分別是:


《宵衣箴》:先王聽政,昧爽以俟。雞鳴既盈,日出而視。伯禹大聖,寸陰為貴。光武至仁,反支不忌。無俾薑後,獨去簪珥。彤管記言,克念前誌。


《正服箴》:聖人作服,法象可觀。雖在宴遊,尚不懷安。汲黯莊色,能正不冠。楊阜毅然,亦譏縹紈。四時所禦,各有其官。非此勿服,惟辟所難。


《罷獻箴》:漢文罷獻,詔還騄耳。鑾輅徐驅,焉用千裏?厥後令王,亦能恭己。翟裘既焚,筒布則毀。道德為麗,慈仁為美。不過天道,斯為至理。


《納誨箴》:惟後納誨,以求厥中。從善如流,乃能成功。漢驁流湎,舉白浮鍾。魏睿侈汰,淩霄作宮。忠雖不忤,善亦不從。以規為瑱,是謂塞聰。


《辯邪箴》:居上處深,在察微萌。雖有讒慝,不能蔽明。漢之有昭,德過周成。上書知偽,照奸得情。燕、蓋既折,王猷洽平。百代之後,乃流淑聲。


《防微箴》:天子之孝,敬遵王度。安必思危,乃無遺慮。亂臣猖蹶,非可遽數。玄黃莫辨,觸瑟始仆。柏穀微行,豺豕塞路。睹貌獻飧,斯可誡懼。


唐敬宗下手詔答複他說:“卿文雅大臣,方隅重寄。表率諸部,肅清全吳。化洽行春,風澄坐嘯,眷言善政,想歎在懷。卿之宗門,累著聲績,冠內廷者兩代,襲侯伯者六朝。果能激愛君之誠,喻詩人之旨。在遠而不忘忠告,諷上而常深慮微。博我以端躬,約予以循禮。三複規諫,累夕稱嗟。置之座隅,用比韋弘之益;銘諸心腑,何啻藥石之功?卿既以投誠,朕每懷開諫,苟有過舉,無忘密陳。山川既遐,睠屬何已,必當克己,以副乃誠。”


李德裕目的在於懇切進諫,不想過於直言,所以托箴言以表達自己的全部意思。《宵衣》是諷諫唐敬宗坐朝稀少而且很晚;《正服》是諷諫他服禦乖張奇異;《罷獻》是諷諫他到處索求器玩和愛好;《納誨》是諷諫他拋棄讜言;《辨邪》是諷諫他信任群小;《防微》是諷諫他輕出遊幸。唐敬宗雖不能盡用他的建言,但仍然命令學士韋處厚認真書寫答詔,頗為嘉許並接納他的心意。李德裕長久留在江南,心裏也思戀宮闕朝廷,所以利用這一機會寄托情懷,希望重新得到恩寵。然而李逢吉當政,給他設置了很多障礙,李德裕最終沒有得到入朝的機會。


寶曆二年(826),亳州上言說他們那裏出現聖水,飲用的人疾病痊愈。李德裕上奏說:“臣尋訪和了解了這所謂的聖水,本來不過是妖僧蠱惑民眾的誑語,隻為了騙取些小錢而已。然而數月以來,江南的百姓紛紛前往,甚至堵塞了道路。每三二十家人,就會雇個人到亳州取水。計劃取來聖水之時,病人先暫停葷血食物,飲水之後,再吃上二七日的蔬食。病危的人們都等待這聖水治病。這聖水每鬥價值三貫,而取水的人往往又參上其它的水,沿途再轉賣給人。年老多病的人飲用之後,大多病危不起。前不久檢點了從兩浙和福建渡江過來的百姓,每天都有三五十人。臣在蒜山渡口已增加了捕快,勸止他們。如果不杜絕根本,終究將對百姓沒有好處。從前東吳時也有過聖水,劉宋和南齊有過聖火,後來證明都是妖妄,古人全不認同。臣請求讓本道觀察使令狐楚盡速填塞這所謂聖水,根絕妖妄的本源。”唐敬宗準奏。


唐敬宗被兩街道士趙歸真說得信了神仙的法術,覺得應當去訪求異人,師從他們的仙道。僧人惟貞、齊賢、正簡勸說他靠祠禱修福,能得到長壽。這四人因此全都得以自由出入禁中,每天都進獻邪說。山人杜景先上奏,請求唐敬宗派人到江南求訪異人。到了浙西的使者回來說,那裏有個隱士叫周息元,壽命已經幾百歲了。唐敬宗當即命令高品宦官薛季棱前往潤州迎接他進京,並下詔讓李德裕用官府的車輛護送。李德裕趁著中使回京的機會,獻上奏疏說:


“臣聽說道教的高人,莫如廣成和玄元;人間的聖者,莫若軒黃和孔子。從前軒黃曾問廣成子:‘理身的要道,如何才能達到長久?’廣成子說:‘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神必自清。無勞子形,無搖子精,乃可長生。慎守其一,以處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歲矣,吾形未嚐衰。’又說:‘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玄元曾跟孔子說:‘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誌,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告子者是已。’所以軒黃發出謂天的感歎,孔子也興起猶龍的感慨。前代聖人對於道教,不正是這樣的嗎?


“文武大聖廣孝皇帝陛下(即唐太宗),應用玄祖的訓導,修養軒黃的法術;凝視閑館,物色異人;將以麵臨冰雪的姿態,屈降順風的請求。隻因聖感,必降真仙。如果讓廣成和玄元混跡而至,和陛下講解道教,授陛下真言,以臣的猜測,也無出於此。臣擔心赴召的道士,必定是迂腐古怪的人士,苟且順合的門徒。他們用藥石消融冰凍,就認為是個法術,炫耀他們的邪氣怪僻,蒙蔽欺瞞陛下的視聽。他們誠如文成和五利(欺騙漢武帝的術士),一無可驗。臣之所以三年之內,四次接奉詔書,卻始終不敢送一人來敷衍詔命,實在是因為有所畏懼。


“臣又聽說前代的帝王,雖然也喜好方士,但從未服用他們的丹藥。所以《漢書》聲稱黃金可以合成,覺得用黃金作為飲食器皿就會延年益壽。又有,高宗朝代的劉道合和玄宗朝代的孫甑生,都練成了黃金,但二祖最終都不敢服用。還不是因為宗廟社稷的事情重大,對自己的性命不可輕易!此事清楚地記載在國史。以臣的微見,倘若陛下睿意精求,一定要找到真正的隱士,那麽隻要詢問他們保和的方術,不用尋求餌藥的功效,縱使他們真能煉成黃金,隻能當作好用的器玩。那麽九廟的神靈,必當感到欣慰喜悅;四海的兆庶,誰不為此歡欣鼓舞?臣思量著如何竭盡愚衷,以裨益陛下想達到的玄化,無任戰戰兢兢,憂慮之至。”


周息元抵達京師後,唐敬宗將他安排在山亭館舍,請教他有關道教的方術。周息元自稱認識張果老和葉靜能,唐敬宗便下詔,讓寫真待詔李士昉根據他描述的模樣形狀,將張國老和葉靜能的圖像畫出進獻。周息元隻是山野的常人,本來就沒有道學,言事荒誕怪妄,不近人情。當唐敬宗遇盜去世後,唐文宗將他放歸江南。李德裕見識深遠,行為守正,都像這類事情。


唐文宗即位後,就地加他為檢校禮部尚書。大和三年(829)八月,唐文宗召李德裕入朝出任兵部侍郎,裴度接著引薦他為相。而吏部侍郎李宗閔得到宦官的暗中幫助,在八月拜平章事。他懼怕李德裕得到重用,便在九月,讓他以檢校禮部尚書的頭銜出任鄭滑節度使。李德裕當時被李逢吉所排擠,在浙西呆了八年。雖然遠離朝廷,但他經常上疏言事。唐文宗曆來深知他的忠誠,因此采納了朝臣的建議,征他入朝。但還不到十來天,他又被李宗閔驅逐出朝。李德裕心懷憂慮不安,卻無以自申。幸賴鄭覃在禁中侍講,時常稱讚李德裕的良善,所以盡管李宗閔的朋黨散布流言,唐文宗還不斷留意李德裕。李宗閔很快就引薦牛僧孺一同參知政事,他倆互相勾結,凡是跟李德裕關係良好的,全被排斥在外。大和四年十月,唐文宗任命李德裕為檢校兵部尚書、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觀察處置、西山八國雲南招撫等使。裴度對李宗閔有恩。裴度征討淮西時,奏請李宗閔為彰義觀察判官,自此之後李宗閔的名位與日俱進。到這時,李宗閔憎恨裴度援引李德裕入朝,因此想法罷了裴度的相位,讓他出任興元節度使;於是牛僧孺和李宗閔的大權顯赫於天下。


劍南西川繼南蠻寇盜劫掠之後,節度使郭釗理政無術,搞得民不聊生。李德裕於是恢複關防,修繕守備。他又派人進入南詔,尋求當年所俘的工匠,得到僧侶和道士以及能工巧匠四千餘人,讓他們重新回歸成都。大和五年九月,吐蕃維州守將悉怛謀請求帶著維州城投降。維州南麵和江陽接鄰,西麵是連綿的岷山,不知盡頭;北麵可望見隴山,長年積雪如玉;東麵遙望成都,地勢若在井底。它一麵孤峰,三麵臨江,是西蜀控製吐蕃的要道。至德(756)以後,河、隴一帶失陷於吐蕃,唯有維州尚存。吐蕃看重維州地形的險要,將吐蕃一名婦人嫁給維州的一個守門人。二十年後,該婦人生的兩個兒子成年。當吐蕃兵馬攻城時,這兩個兒子成為內應,維州因此失陷。吐蕃得到維州後,把它稱作“無憂城”。貞元中年,韋皋鎮守西蜀,經略西山八國,千方百計想奪取維州,然而都沒成功。到這時悉怛謀派人向李德裕暗送款誠。李德裕懷疑他們有詐,派人送錦袍金帶給悉怛謀,告訴他說等待他的最後決定。悉怛謀於是率領全部郡人歸降成都。李德裕於是想派兵鎮守維州,趁機陳述出攻吐蕃的好處。當時牛僧孺一心想阻擾這事,便強調朝廷剛和吐蕃結盟,不宜毀約(詳情見《舊唐書-牛僧孺傳》)。唐文宗於是下詔,讓李德裕將悉怛謀屬下全部人員送還維州。吐蕃的讚普得到他們後,對他們全部加以酷刑。李德裕於大和六年重修邛峽關,將巂州州治轉移到台登城,用以防備南蠻。李德裕曆任藩鎮大員,每到一處總是以政績聞名。他在西蜀時,西拒吐蕃,南平蠻蜒。數年之內,西蜀得到大治,夜不閉戶。先前飽受瘡痍的民眾,粗略得到複元。不久,監軍王踐言入朝出任知樞密,便在唐文宗麵前談及悉怛謀被綁送回吐蕃的事情,說這事大快戎心,卻杜絕了吐蕃人歸降的心願。唐文宗因此開始厭惡牛僧孺。這年冬季,他召李德裕為兵部尚書,並罷免了牛僧孺的相位,讓他出任淮南節度使。大和七年二月,李德裕以本官出任平章事,進封讚皇伯,食邑七百戶。同年六月,李宗閔也被罷相,李德裕取代他成為中書侍郎和集賢大學士。


要想知道李德裕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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