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二十一：武宗為政之十一：唐武宗駕崩與李德裕罷相

會昌六年即公元846年春正月十五（丁巳），退休致仕的左散騎常侍致仕馮定去世，唐武宗李炎追贈他為工部尚書。兩天後，南詔、契丹、室韋、渤海、牂柯、昆明等國派使來長安入朝，唐武宗在在麟德殿召見他們。

同時，兵部侍郎兼判度支盧商上奏說：“諸道前往討伐黨項的兵馬，臣現各差度支郎官一人前往有糧儲的州郡，先預計數量後再支給。”唐武宗準奏。

正月二十三（乙醜，《舊唐書》誤作己醜），渤海王子大之萼到長安入朝。東都太微宮修成玄元皇帝、玄宗、肅宗三聖的尊容，唐武宗派右散騎常侍裴章前往東都祭獻。同時，監察禦史元壽上奏彈劾前彭州刺史李鐵，指控他買下本州龍興寺的婢女作為乳母，違背律法。唐武宗將李鐵貶為隨州長史。

二月初二（癸酉），因為氣候反常（《新唐書》說因幹旱），唐武宗下詔說：“京城和全國各地在押囚犯，除貪贓枉法、持仗劫殺、忤逆十惡外，其餘罪行都遞減一等，輕犯則一並釋放。出征黨項的行營兵士，不得濫殺無辜（《新唐書》還說免除今年夏稅）。”

二月初六（丁醜），左拾遺王龜因為父親興元節度使王起年老，請求休官前往侍候父親，唐武宗答應了。當夜，出現月犯畢大星的天象，二者相去僅僅三寸。

二月初九（庚辰），唐武宗任命夏州（即夏綏銀）節度使米暨為東北道招討黨項使。

二月十一（壬午），右庶子呂讓奏請說：“亡兄呂溫的女兒，大和七年嫁給左衛兵曹蕭敏，生了二男。開成三年，蕭敏因為心疾變得乖僻和發覆無常，因而離婚。如今蕭敏逐漸痊愈，乞求與臣的侄女複合。”唐武宗準許。二月十四（乙酉），前太子少保劉沔以太子太保的身份退休致仕。前壽州刺史王鎮則被貶為潞州長史。二月十六（丁亥）夜裏，月色少光，至一更一點（晚七點半左右），出現月犯熒惑（火星）的天象，相去僅四寸。過了許久，月光突然明亮照地，在軫宿七度。

二月二十一（壬辰），唐武宗任命翰林學士兼起居郎孫穀為兼職兵部員外郎；同時因為幹旱，他宣布取消上巳節在曲江亭的賜宴，並下敕說：“近來因為錢重幣輕（類似通貨緊縮，和通貨膨脹相反），百姓轉為困苦。現在新加鼓風爐鑄錢，一定要使得錢幣得以流行。改革變通和救濟時世，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必須申明這一至要命令，用以警戒囤積貨幣之徒。京城和全國各道，必須自來年正月以後，公私實行，並取新錢使用。舊錢暫時停止流通三數年。如有違犯，將依照使用鉛錫錢的罪犯論處科斷，同時舊錢將被沒收。”他又下敕說：“全國各道鑄錢，已有先後，如果讓舊錢流通，絹價將會增值。文武百官的俸料，自三月一日起，一並發給現有錢幣的一半。先給布帛疋段，然後按照估計的時價，都給現錢。”

同時，唐武宗將舒州刺史蘇滌貶為連州刺史。蘇滌本是前宰相李宗閔的黨羽，先前自給事中被宰相李德裕排斥後成為郡守，已經許多年了。這時淮南節度使李紳指責他任上沒有政績，所以再次遭貶。唐武宗又任命邠寧節度使高承恭出任西南麵討黨項使。

二月二十五（丙申）夜裏，出現月掩牛南星，又犯歲星（木星）的天象。次日，新羅使者金國連到長安入朝。二月三十（辛醜）夜裏，東北出現桃子般大小的流星，色赤，光亮照耀大地，尾跡進入大角，往西流穿紫微垣。

唐武宗的病長久沒有好轉。他覺得當年漢朝屬火德，所以光武帝劉秀將“洛”改為“雒”。而唐朝屬土德，不可讓王氣勝過君名。三月初一（壬寅），他因此下詔將禦名李瀍（土掩水）改為李炎。

唐武宗當時正很看重方士，經常服食他們提煉的丹藥，並親自領受他們的法籙。到這時藥效導致他性情變得急躁，喜怒失常，最終重病不起。他自正月十三（乙卯）起就不再視朝，宰相李德裕等人求見，也沒得到答應。朝廷內外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人心普遍危懼。

當初，唐憲宗納李錡的妾鄭氏，生了光王李怡。李怡幼年時，宮中都以為他低智。自唐文宗大和年間之後，他更加韜光養晦，和別人一塊群居遊處時，從不說話。唐文宗臨幸十六宅宴會時，喜歡引誘他說話當作笑料。唐武宗生性豪邁，對李怡尤其粗魯無禮。當唐武宗病危時，十多天裏都不能說話。以左神策軍護軍中尉馬元贄為首的宦官們於是秘密在禁中製定策略，並於三月二十（辛酉）偽造詔書聲稱：“皇子年幼，必須挑選賢德的宗室。現立光王李怡為皇太叔，更名李忱。一應軍國政事均由他暫時處理。”皇太叔接見百官時，哀戚滿容；而在裁決政務時，卻都很適當在理。人們這才開始意識到他有隱藏的德操和才幹。

三月二十三日（甲子），朝廷宣讀遺詔，要皇太叔光王李忱在靈柩前即位。當天，唐武宗在大明宮駕崩，終年三十三歲。朝廷諡號他為至道昭肅孝皇帝，廟號武宗，唐武宗李炎是唐穆宗第五子，母親宣懿皇後韋氏，元和九年（814）六月十二日生於東宮，並於長慶（821）元年三月封潁王。他本名李瀍。開成中年（約838）他加授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吏部尚書，依照百官的慣例，逐月發給俸料。最初，唐文宗追悔莊恪太子死得不明不白，便立唐敬宗的兒子陳王李成美為皇太子，並於開成四年（839）冬十月宣製，然而尚未舉行冊封大禮唐文宗便駕崩了。後來宦官仇士良立穎王，也就是唐武宗。唐武宗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同年八月，唐武宗下葬於端陵，德妃王氏也遷去和他合葬，這是後話。

《舊唐書》的史臣評價道：開成中年，王室逐漸衰落，朝政出自宦官手裏。當文宗臨終之際，儲位突然轉移。昭肅（即武宗）以孤獨的身世，接受這一當璧重任。他能夠靠雄謀果斷，重振已去的威權；用運策勵精，提拔非常的俊傑。遇上天驕（指文宗）逝世，澤潞的孽障舉兵抗拒，昭肅不為滿朝的輿論所迷惑，獨獨采納大臣的宏偉大計。於是戰車出駕，亂臣平定，紀律再張，聲名複振；足以媲美章武（即平定藩鎮的唐憲宗）出師的事跡，繼承元和（唐憲宗的年號）戡亂的大功。然而他後來乘上尋訪道人的禦駕，修築禮敬鬼神的館舍，一心都在玄虛之上，到處物色隱士幽人，要把道教的習俗搬進皇宮，還想到姑射山追尋仙人的足跡。於是實行削裁佛教的律法，懲處遊隋的教民；一心想攀登丹梯成仙，潛入赤水求珠。他徒然見到蕭衍和姚興沉湎於荒謬的佛學，卻不能感悟秦始皇和漢武帝求仙的愚蠢做法。這都是因為被旁門左道和偏斥異方的學說所迷惑。何況身受西來宗教的遺毒，都想活到千歲；無知的百姓，習以成俗。他們畏懼佛教甚於國法，喜歡教徒猶如登仙。就像紋身斷發的地方，住久習慣後就忘了這劣習的醜陋；也像吐火吞刀的把戲，乍一看便覺得他們都是神人。這樣的痼疾怎能靠堯舜的《大鹹》和《大韶》古樂來糾正，怎能用章甫加以音律？還有，曆代都不乏像笮融和何充那樣的佞人，除非像荀卿和孟子那樣的聖賢，誰能興起壓倒他們的正論？一旦銷溶摧毀金銅塑像，焚燒拋棄胡人書籍，自己就結怨於頂禮膜拜之流，犯怒於鄙夫俗子之口。哲王的做法，往往不驚世駭俗。所以前代保存佛教而不談論它的是非，實在是中庸之道。想要革除這一弊病，除非等到黃河水清。昭肅則過於明照，不能聽任佛教這一弊端的繼續存在。

唐武宗死後，朝廷任命李德裕為攝塚宰。三月二十六（丁卯），皇太叔李忱正式即位成為唐宣宗。唐宣宗曆來厭惡李德裕的專權，即位那日，李德裕奉冊獻給唐宣宗。儀式完畢後，唐宣宗偷偷問身邊侍從道：“適才靠近我的莫非就是李太尉？他每次看我的時候，都使我毛發悚然。”

夏四月初一（辛未，《新唐書》作四月初五乙亥），唐宣宗才釋服（即免去喪服），開始聽政，並尊母親鄭氏為皇太後。

次日（《新唐書》也作乙亥次日），唐宣宗任命特進、守太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上柱國、衛國公、食邑二千戶李德裕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江陵尹、荊南節度使。李德裕雖然還帶著同平章事的頭銜，卻被支出了朝廷。他秉權的時日很久，地位既高，又有功勞。眾人沒料到他這麽快就被罷相，得知此事後莫不驚駭。

同時，唐宣宗任命中散大夫、大理卿馬植為金紫光祿大夫、刑部侍郎，出任諸道鹽鐵等使；任命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為檢校太保。他還任命山南西道節度使王起與魏博節度使何弘敬和淮南節度使李紳，三人同為檢校司空；他也任命劍南西川節度使崔鄲為檢校尚書右仆射，照樣兼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如故。

四月初四（甲戌），唐宣宗又將工部尚書兼判鹽鐵轉運使薛元賞貶為忠州刺史，他弟弟京兆少尹兼代理府事薛元龜貶為崖州司戶。他們都是李德裕的黨羽。

同時，唐宣宗將道士趙歸真等數人判處杖殺，並將羅浮山人軒轅集流放到嶺南。

要想知道唐宣宗後來的事，請看下個係列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