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二十：文宗治世之十九：唐文宗誅殺宦官與觀軍使王守澄之死

大和九年即公元835年七月二十（癸亥），唐文宗李昂將侍禦史李甘貶為封州司馬。當時人們都說太仆卿鄭注早晚要成為宰相。李甘在朝堂揚言說：“白麻（任命詔書）一旦出來，我必定當庭將它撕毀！”然而表麵上和鄭注關係密切的國子博士（《舊唐書》作周易博士）李訓也忌妒鄭注，不想讓他成為宰相，所以他入相的事也就擱置起來了。同時，唐文宗也將殿中侍禦史蘇特貶為潘州司戶。

七月二十一（甲子），唐文宗任命李訓為兵部郎中兼知製誥，照樣擔任侍講學士。他還將左金吾大將軍沈某貶為邵州刺史。

七月二十四（丁卯），天平軍節度使庾承宣去世。同時，唐文宗任命大理卿羅讓為散騎常侍，汝州刺史郭行餘為大理卿。次日，他任命刑部尚書殷侑為天平軍節度使，吉州刺史裴泰為邕管經略使。

八月初一（甲戌），唐文宗任命戶部侍郎李翱為檢校禮部尚書，出任山南東道節度使，取代王起；任命王起為兵部尚書兼判戶部事。

八月初三（丙子），唐文宗將前宰相李宗閔進一步貶為潮州司戶，並賜女學士宋若憲死。

次日，他任命鄭注為工部尚書，出任翰林侍講學士。當天，唐文宗臨幸左軍的龍首殿，順便到梨園，接著又在含元殿舉行大型合樂。鄭注喜歡穿鹿裘，以隱士和沒有名位的人自居，唐文宗也將他當作師友看待。鄭注剛得寵時，唐文宗曾問翰林學士兼守尚書戶部侍郎李玨道：“愛卿知道鄭注這人嗎？也曾和他交談過嗎？”李玨答道：“臣不但深知他的姓名，也深知他的為人。此人非常奸邪，陛下寵幸他，恐怕對聖德毫無幫助。臣愧居近臣機密，豈敢和此人交往！”

八月初五（戊寅），唐文宗就將李玨貶為江州刺史，又將沈某進一步貶為柳州司戶。同時，唐文宗任命秘書監鄭覃為刑部尚書，任命鄜坊節度使史孝章為義成軍節度使。八月十一（甲申），他任命左神策軍大將軍趙儋為鄜坊節度使。

八月二十一（甲午），唐文宗將中書舍人權璩貶為鄭州刺史。

八月二十三（丙申），唐文宗下詔，因為內官楊承和當年庇護宋申錫，所以決定將他送到驩州安置。詔書還說：宦官韋元素和王踐言與前宰臣李宗閔和李德裕曾在朝廷內外連結，接受他們的賄賂饋贈；說李宗閔任吏部侍郎時，托駙馬沈立義到宮人宋若憲那裏請求出任宰相，楊承和、王踐言、韋元素也都在禁中幫了大忙；所以決定將韋元素送到象州安置，王踐言送到恩州安置，並下令各地官府將他們禁錮護送到流放地。詔書還說：楊虞卿、李漢、蕭浣都是李宗閔朋黨的頭麵人物，所以也將楊虞卿貶為虔州司戶，李漢貶為汾州司馬，蕭浣貶為遂州司馬。很快唐文宗又派使者去追賜楊承和、韋元素、王踐言自盡。當時宦官內常侍崔潭峻已經病故，朝廷還將他剖棺鞭屍。

八月二十六（己亥），唐文宗任命前廬州刺史羅立言為司農少卿。羅立言是個貪官，靠賄賂巴結鄭注而得到這官位。

鄭注進入翰林時，中書舍人高元裕起草製書，說他靠醫藥侍奉君主。鄭注因此記恨，這時奏稱高元裕曾到郊外為李宗閔送別。八月二十九（壬寅），唐文宗因此將高元裕貶為閬州刺史。高元裕是高士廉的六世孫。同時，唐文宗任命蘇州刺史盧周仁為湖南觀察使。

當時鄭注和李訓都將他們討厭的朝臣指為二李（李宗閔和李德裕）的朋黨，因此天天有人被貶逐出朝，朝堂的班位幾乎都空了，鬧得人心惶惶，唐文宗心裏也清楚。李訓和鄭注怕群臣鬧事，會動搖他們的地位，便於九月初一（癸卯）勸唐文宗下詔說：“李德裕和李宗閔的親舊以及門生故吏，除今日以前貶黜的之外，其餘全不予追問。”人心這才稍安。

這期間，鹽鐵使王涯上奏，請求修改江淮和嶺南的茶稅法，增加征稅。

九月初九（辛亥），唐文宗任命太子賓客分司東都白居易為同州刺史，取代楊汝士；任命楊汝士為駕部侍郎。九月十三（乙卯，《舊唐書》誤作乙亥），他任命涇原節度使劉沔為振武麟勝節度使，並在兩天後任命代理禦史中丞舒元輿為禦史中丞兼判刑部侍郎。

九月十八（庚申），唐文宗任命鳳翔節度使李聽為忠武節度使，取代杜悰。

唐憲宗駕崩時，人們都說是宦官陳弘誌下的毒。此時陳弘誌任山南東道監軍。李訓為唐文宗出謀召他回朝。陳弘誌抵達青泥驛時，唐文宗派內宮太監齊抱真於九月二十一（癸亥）用特封棍杖將他杖殺了。

鄭注想成為鳳翔節度使，但門下侍郎兼同平章事李固言不同意。九月二十五（丁卯），唐文宗改任李固言為興元尹兼山南西道節度使，照樣任命鄭注為檢校右仆射兼鳳翔節度使。李訓雖然靠鄭注得以進位，但當他的勢力和地位都達到頂點時，心裏開始忌妒鄭注。他原先密謀利用朝廷內外的勢力，協同誅殺宦官，所以建議鄭注出任鳳翔節度使。其實他打算等到誅殺宦官後，也將鄭注除掉。

鄭注想選拔有才望的名家人士作為自己的參佐，所以奏請禮部員外郎韋溫為副使，但韋溫不肯。有人勸韋溫說：“拒絕他必將帶來禍患。”韋溫說：“麵對兩個禍患不如選輕的那個。拒絕他最多不過被貶到邊遠，但跟從他卻會有不測之禍。”最終還是推辭了。

右神策中尉、行右衛上將軍、知內侍省事王守澄手握大權。李訓和鄭注為唐文宗設謀，要用虛名尊崇王守澄，然後奪走他的實權。九月二十六（戊辰），唐文宗於是任命王守澄為左右神策觀軍容使，兼十二衛統軍。

次日，唐文宗任命朝議郎、守禦史中丞、兼刑部侍郎、賜紫金魚袋舒元輿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任命朝議郎、守兵部郎中、知製誥、翰林侍講學士、賜緋魚袋李訓為守尚書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並賜給金紫官服。兩人同時拜相。唐文宗還讓李訓每三二日到翰林一次，宣講《周易》。舒元輿任禦史中丞時，凡是李訓和鄭注所厭惡的大臣，他都幫著彈劾他們，因此得以為相。唐文宗因李宗閔和李德裕有很多朋黨而處罰他們時，覺得賈餗和舒元輿都是貧寒新進的大臣，所以提拔他們為相，隻是認為他們不會朋黨而已。

李訓從流放的罪臣被起用，不到一年就位至宰相，還得到唐文宗的傾心任用。李訓要麽呆在中書，要麽呆在翰林，天下大事全都取決於他。王涯等其他宰相隻不過順著他的意思，還唯恐跟得不緊。自神策中尉、樞密、禁衛諸將以下，見到李訓無不震懾，匆忙迎拜，甚至跪地叩首。

九月三十（壬申），唐文宗任命刑部郎中兼侍禦史知雜李孝本代理禦史中丞。李孝本是宗室子弟，因投靠李訓和鄭注得以進位。

李聽仗恃自己以前的功勞，對鄭注頗為無禮。鄭注取代李聽出鎮鳳翔時，先派牙將丹駿到軍中慰勞將士，然後誣奏，說李聽在鳳翔貪婪暴虐。冬十月初三（乙亥），唐文宗任命李聽為太子太保、分司東都，並重新任命杜忭為陳許節度使，代替李聽。同時，朝廷拿出曲江新建的紫雲樓彩霞亭的額匾，左軍中尉仇士良帶著一百戲子在銀台門迎接。

當時鄭注上言，說秦中有災，應當大興土木用以消災，唐文宗於是招募民工大舉疏通昆明和曲江二池。唐文宗喜好寫詩，總要朗誦杜甫的《曲江行》：“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因此知道天寶以前，曲江四岸就都有行宮台殿和百司官署。他思念恢複唐玄宗那時的升平盛況，所以在曲江大肆修建樓宇殿堂，蔚為壯觀。

這期間，京兆和河南兩畿都發生幹旱。同時，唐文宗任命吏部尚書令狐楚為左仆射，刑部尚書鄭覃為右仆射。

鄭注總是覺得自己有經緯天下的方略。唐文宗征求他有關富民的策略，鄭注答不上來，便請求榷茶（即茶葉專賣），於是唐文宗任命王涯兼榷茶使。王涯明知不可卻不敢違旨，結果害苦了百姓（《舊唐書》的說法不同：王涯提出茶葉專賣的好處，唐文宗才任命王涯兼榷茶使。茶葉征專賣榷稅，就是從王涯開始的）。

鄭注想收取僧尼的讚譽，所以一再請求朝廷停止淘汰僧尼，唐文宗也答應了。

李訓和鄭注暗中向唐文宗進言，請求除掉王守澄。十月初九（辛巳），唐文宗派中使李好古到王守澄的府第賜給鴆酒，毒殺了他，然後追贈他為揚州大都督。李訓和鄭注本來因為王守澄才得以進位，最終卻密謀殺了他。人們都為王守澄的死感到痛快，同時嫉恨李訓和鄭注的陰險狡詐。到這時，元和末年的害死唐憲宗的宦官逆黨到這時已被鏟除略盡。

王守澄在元和末年即是大宦官。唐憲宗病危時，內宮宦官陳弘慶等人弑君為逆。唐憲宗為人英武，很有威嚴和仁德。內宮宦官害怕壞了他的名聲，所以不敢討伐陳弘慶他們，隻是說唐憲宗因仙藥發作突然暴崩。當時王守澄與中尉馬進潭、梁守謙、劉承偕、韋元素等人決定冊立唐穆宗為帝。長慶中年，王守澄成為知樞密事。當初，元和年間，王守澄任徐州監軍，遇到經常出入節度使李愬家的翼城醫師鄭注。鄭注敏悟過人，博通典藝，棋奕醫卜，尤其精妙，見到他的人們無不喜歡他。鄭注曾為李愬煮黃金，說服用一個劑量，就能治愈肢體萎縮軟弱和腿腳腫大的病，常服還能反老返童。李愬和王守澄服用後，頗有效果。王守澄任知樞密後，就推薦他進入禁中，唐穆宗也待他非常優厚。鄭注詭計多端，經常和王守澄徹夜交談。

唐文宗即位後，王守澄成為驃騎大將軍，出任右軍中尉。鄭注又得到唐文宗的寵信，後來又依附王守澄，狼狽為奸。唐文宗覺得元和末年謀害唐憲宗的逆黨還在，黨羽的勢力還不小，心中經常為此憤慨，很不舒服。翰林學士宋申錫曾試探唐文宗的語氣，唐文宗略微表示了這意思，於是宋申錫請求他想辦法逐漸除去這些宦官。唐文宗覺得宋申錫沉穩忠厚，頗有謀略，以為能辦成這事，便起用他為宰相。然而宋申錫的密謀尚未成功時，就被鄭注察覺。王守澄於是讓軍吏豆盧著誣告宋申錫和漳王謀逆，宋申錫結果被貶斥邊遠。宰相李逢吉的侄子李訓和鄭注勾結。李訓也是詭計多端，因此二人情義相得，都得到王守澄的器重。王守澄於是也將李訓引入禁中，為唐文宗講解《周易》。李訓得寵後，又探知唐文宗的意旨，便順著他的心意勸唐文宗除掉宦官。李訓才辯縱橫，唐文宗覺得他必定能成事，因此待以殊寵，便一下子自流放官員的身份起用李訓為學官，出任侍進學士。當時仇士良有翼戴唐文宗的功勞，卻被王守澄壓抑，位置不很顯貴。李訓奏請起用仇士良以分散王守澄的兵權。於是唐文宗任命仇士良為左軍中尉。王守澄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

唐文宗於賜死王守澄次日即十月初十（壬午），在曲江亭宴請群臣，並於第二天任命前廣州節度使王茂元為涇原節度使。

十月十三（乙酉），鄭注奔赴鳳翔上任。十月十五（丁亥），根據鄭注的奏請，唐文宗任命禮部郎中錢可複、兵部員外郎李敬彝、駕部員外郎盧簡能、主客員外郎蕭傑、左拾遺盧茂弘等人都為鳳翔使府判官。十月二十三（乙未），唐文宗改任新授同州刺史白居易為太子少傅分司，任命汝州刺史劉禹錫為同州刺史。十月二十七（己亥），唐文宗任命前河陽節度使蕭洪為鄜坊節度使。同時，淄青觀察使王彥威請求罷免屬下縣丞十九員，唐文宗也同意。

十月二十八（庚子），東都留守、特進、守司徒、侍中裴度進位為中書令，其餘如故。同時，唐文宗任命前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源中為刑部尚書。李訓提攜的人雖然都是狂妄凶險的人士，然而他也起用了一些天下重望以順應人心。諸如裴度、令狐楚、鄭覃都是累朝的老臣俊逸，長久遭到執政大臣的壓抑，被安置在散地。李訓都將他們引薦為朝廷高官。因此士大夫們也希望他真能給天下帶來太平，不光光隻是天子被他迷惑而已。然而有見識的人看到他如此驕橫，知道他遲早要敗事。

王守澄被賜死時，唐文宗召他弟弟徐州（即武寧軍）監軍王守涓回來。十一月初四（乙巳），王守涓抵達中牟縣，朝廷派太監馮叔良到那裏殺了他。同時，唐文宗任命左神策軍胡沐為容管經略使，任命大理卿郭行餘為邠寧節度使（通鑒作郭行金的任命在次日丙午）。

十月初六（丁未），鄜坊節度使趙儋去世。兩天後（己酉，《舊唐書》誤作乙酉），左金吾衛大將軍崔鄯病故。

十月十二（癸醜），唐文宗任命河東節度使兼同平章事李載義兼任侍中；還任命左仆射令狐楚為判太常卿事，右仆射鄭覃為判國子祭酒事。十月十六（丁巳），他任命戶部尚書兼判度支王璠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次日，他任命京兆尹李石為戶部侍郎兼判度支；任命京兆少尹羅立言暫時負責府事。李石是李神符的五世孫。十月十八（己未），唐文宗任命太府卿韓約為左金吾衛大將軍。

起初，鄭注與李訓密謀，等他到鳳翔上任後，選取幾百壯士，個個手執白棒，懷裏藏著斧頭，當作親兵；然後在這月二十七（戊辰）即王守澄滻水下葬那天，利用鄭注奏請入朝監護葬事的機會，趁機帶著親兵自隨；接著上奏令中尉以下的宦官全部到滻水集中，為王守澄送葬。那時鄭注則守住闔門，讓親兵將這些宦官全都砍死。約定之後，李訓和他的同黨密謀說：“如果這麽做，那麽全部功勞都是鄭注的。不如讓郭行餘（新任邠寧節度使）和王璠（新任太原節度）以赴任為名，讓他們趁機招募許多壯士作為部曲，並用金吾士兵和台府吏卒，在約定日期之前誅殺宦官，然後連同鄭注一塊除掉。”郭行餘、王璠、羅立言、韓約及中丞李孝本，都是平時和李訓關係親厚的人，所以李訓將他們分別安置在重要地方。李訓單獨隻和這幫人以及舒元輿密謀，其他人對這事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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