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二年即公元828年夏四月二十七(壬午),唐文宗李昂任命邕管經略使王茂元為容管經略使。
五月初三(丁亥,《舊唐書》誤作丁巳),唐文宗命令中使到漢陽公主和其他諸公主的府第宣旨說:“今後每次遇到應對的日子,不許過分梳妝打扮,也不用穿著短窄的衣服。”五月十一(乙未),他任命吏部侍郎丁公著為禮部尚書。
五月十六(庚子),唐文宗下敕說:“諸道進奉給內庫的物品,四個大節日和誕辰日進奉的金花銀器以及精美織錦和印花絲帛等雜物,全都折價成銀兩和綾絹,藏進內庫。今後如果因為賞賜的需要,待五年後再另作決定。”唐文宗生性恭謹節儉,厭惡奢侈靡逸,也希望所有人都這樣,所以有了這道詔書。他和侍講學士許康佐談及蛇膽的事,當得知為了取蚺蛇的蛇膽時,必須活生生地剖開蛇腹,他居然為蛇惻然生憐。為此他還下詔給度支部門說:“先前每年供進蚺蛇膽四兩,其中桂州一兩、賀州二兩、泉州一兩。現應減少三兩,桂、賀、泉三州輪番每年進貢一兩。”唐文宗還親自撰集《尚書》中君臣的事跡,並讓畫工將這些事情畫在太液亭,朝夕觀覽。
這期間,成德節度使王庭湊出兵侵犯接鄰藩鎮,想阻擾王師,增援滄州叛將李同捷。昭義節度使劉從諫請求出兵討伐他。
夏六月初一(乙卯),晉王李普去世。唐文宗追贈他為悼懷太子。他是唐敬宗的兒子。
這期間,陳州發生水災,傷害了秋季的莊稼。六月初七(辛酉),唐文宗任命吏部尚書鄭絪為太子少保。六月初九(癸亥),四方館請求朝廷賜給印匾,朝廷於是賜給“中書省四方館”的匾額。當初,蕭太後幼年時就離開了鄉裏,家裏有個弟弟。唐文宗即位後,便命令福建觀察使去尋訪,但沒人知道他到底在哪裏。有個叫蕭洪的茶綱差役,自稱有個失蹤的姐姐。商人趙縝將他帶去見蕭太後的近親呂璋的妻子,但她也不能辯認,隻好帶著蕭洪一道去見太後。唐文宗以為找到了舅舅,便於六月初十(甲子)任命他為太子洗馬。
六月十五(己巳),長安刮大風,將樹連根拔起。六月二十一(乙亥),峰州刺史王升朝反叛。六月二十六(庚辰),安南都護武陵人韓約討伐並殺了他。
六月二十七(辛巳),唐文宗任命靈武節度使李進誠為邠寧節度使,任命天德軍使李文悅為靈武節度使。這年夏季,黃河泛濫,毀壞了隸州城牆。越州出現海嘯。
七月初二(乙酉),唐文宗任命前邠寧節度使柳公綽為檢校左仆射兼刑部尚書。
七月十八(辛醜),魏博節度使史憲誠和李同捷在平原交戰,打敗了叛軍。
王庭湊暗中派兵和運送鹽糧去幫助李同捷,唐文宗因此想派兵討伐他。七月二十一(甲辰),他下詔讓宰相將三署(中書門下和尚書)四品以上常參官集中在一起,討論是否應當出討王庭湊。當夜,彗西出現在攝提南麵,尾長二尺。
宰相以下百官討論了出討王庭湊的事,大家都不敢違反唐文宗的意旨,隻有衛尉卿殷侑獨自認為:“王庭湊雖然依附凶徒,但事情還沒有做得太露骨。朝廷應當暫且容忍他,好專心出討李同捷。”
八月初四(丁巳),唐文宗任命兵部侍郎盧元輔為華州鎮國軍使,取代錢徽;任命錢徽為吏部尚書,在這位置上退休致仕。八月初九(壬戌),京畿地區的奉先等十七縣發生水災。
八月十六(已巳),唐文宗下詔,曆數王庭湊的罪狀,命令接鄰各道嚴加防備,但允許他改過自新。
八月十九(壬申),義武軍節度使柳公濟和王庭湊在新樂交戰,打敗了他。八月二十六(己卯),劉從諫又在臨城打敗了他。兩天後,史憲誠再次在平原打敗李同捷。八月三十(癸未),劉從諫也在昭慶打敗王庭湊。
九月初四(丁亥),武寧節度使王智興上奏,說他攻拔了李同捷轄下的棣州。
同時,朝廷新任命取代李同捷的橫海節度使李寰自晉州帶兵赴任。他的部隊沒有軍紀,他還縱容士卒在經過的地方殘暴百姓,到了橫海境內後又擁兵不進,隻是坐著向朝廷要求軍餉和供給。九月初七(庚寅),唐文宗改任李寰為夏綏節度使。
九月十一(甲午),唐文宗下詔削去王庭湊的所有官爵,並命令接鄰諸軍四麵隨時進討。同時,他加授王智興為守司徒,任命前夏綏節度使傅良弼為橫海節度使,取代李寰。
九月二十(癸卯),柳公濟又在博野打敗王庭湊。
九月二十四(丁未),嶽王李緄去世。他是唐順宗第十八子,貞元二十一年(805)封王。
九月二十七(庚戌),容管上奏,說安南軍發生動亂,驅逐了安南都護韓約。
冬十月初五(丁巳),朝廷撤銷揚州海陵監牧;同時任命戶部尚書崔植為華州刺史兼鎮國軍使。
十月初八(庚申),史憲誠再次在平原打敗李同捷。
十月十四(丙寅),嶺南節度使胡證去世。胡證字啟中,是河東人。他父親胡瑱和伯父胡玫都是進士及第。胡證在貞元中年相繼登科,被鹹寧王渾瑊聘為河中從事。他後來自殿中侍禦史任上官拜韶州刺史,但因母親年老,不適宜遠出,所以朝廷改授他為太子舍人。襄陽節度使於頔奏請他為掌書記,兼檢校祠部員外郎。元和四年(809),他由侍禦史轉任左司員外郎、長安縣令、戶部郎中。田弘正在魏博歸附朝廷時,請求唐憲宗任命副使,朝廷於是任命他兼禦史中丞,出任魏博節度副使,並兼左庶子。後來他入朝升遷左諫議大夫。元和九年,因為黨項人入寇邊塞,唐憲宗覺得胡證有安邊的才略,便授任他為單於都護、禦史大夫、振武軍節度使。振武前任將帥都不是能統馭邊軍的將才,導致邊事長久荒廢,朝廷所以特用胡證出鎮。元和十三年,唐憲宗內征他為金吾大將軍,照前兼任禦史大夫。元和十四年,他出任京西和京北巡邊使,訪查那裏的民情,然後奏聞朝廷。
長慶元年(821),太和公主出嫁回紇,唐穆宗下詔,讓他以本官檢校工部尚書,出任和親使。依照舊製,使者出境時,允許奉行私覿之禮,但不能由官府出錢,所以朝廷會召富家子弟交納金錢給使者,讓他們出任隨從官員。胡證臨行時,首次請求改革這一慣例,節省費用,以杜絕賣官的門路。胡證抵達漠南時,回紇的騎兵相繼前來。他們的豺狼之心,一日千變,要麽強迫胡證穿上戎服,換下華服;要麽借口王姬生病,要他加緊趕路。胡證抗誌不拔,堅守漢人的禮儀風範,駁斥夷人的法度,最終不辱君命。出使回來後,他官拜工部侍郎。
唐敬宗剛即位時,任命他為檢校戶部尚書,守京兆尹。幾個月後,他升遷左散騎常侍。寶曆初年(825),他官拜戶部尚書兼判度支,但他上表辭職,願意到藩鎮任職。寶曆二年,他成為檢校兵部尚書兼廣州刺史,出任嶺南節度使。這年,他因病上表請求歸還京師,但很快就在這月死在嶺南,終年七十一歲。唐文宗為他取消一日朝會,追贈他為左仆射。
廣州有海上交易的盈利,經常有奇珍異寶過來。胡證善於積蓄,追求豪華奢侈,深為養尊處優,家裏有書童奴仆數百。他在京城的修行裏修建府第,連接著幾個閭巷。嶺南送來的奇貨,不絕於道,京師算他最為富有。胡證平時和賈餗關係很好,當李訓失敗後,禁軍貪圖胡證的家財,誣告胡證的兒子胡溵藏匿賈餗,抄了他家。一日之內,胡家的財產被一掃而空。軍人還將胡溵捉捕到左軍,仇士良命令將他斬首示眾。當時胡溵弟弟胡湘任太原從事,忽然在大白天見到一個沒頭的綠衣人,血流滿地,還跑進他的家裏。胡湘感到很不自在。次日,胡溵的死訊傳來,而胡湘最終獲免於難。這都是後話。
胡證死後次日即十月十五(丁卯),洋王李忻去世。他本名李寰,是唐憲宗第五子,貞元二十一年(805)封為高密郡王,並於元和元年(806)進封洋王,在元和七年改名李忻。
十月十九(辛未),唐文宗任命江西觀察使李憲為嶺南節度使。兩天後,他任命尚書右仆射兼同平章事竇易直為檢校左仆射,帶著同平章事頭銜出任山南東道節度使兼臨漢監牧等使,取代李逢吉。竇易直等於罷相。唐文宗任命李逢吉為宣武軍節度使,取代令狐楚;接著任命令狐楚為戶部尚書。同時,他還任命右丞沈傳師為江西觀察使。十月二十七(己卯),他任命河南尹王璠為右丞,左散騎常侍馮宿為河南尹。
十月二十八(戊寅),史憲誠的魏博軍隊再次在平原打敗李同捷的橫海叛軍,接著攻拔了平原。十月三十(壬午),幽州盧龍軍節度使李載義又在長蘆打敗李同捷的叛軍。
十一月初一(癸未),易定節度使柳公濟上奏,說他進攻並攻拔了李同捷的堅固寨;又在寨東再次打敗他們。當時河南和河北諸軍討伐李同捷,長久沒有進展。每有小勝,他們總是虛報殺敵的數目邀功請賞,朝廷也不得不竭盡全力獎賞他們,江、淮一帶的財富為此耗竭,深受其弊。
新任命的橫海節度使傅良弼從夏州前去赴任,但到陝郡時病故。十一月初三(乙酉),唐文宗任命左金吾大將軍李祐為橫海節度使。
十一月初十(壬辰),唐文宗為正遭受戰亂的隸州免稅一年,並讓傷殘的官軍將士免稅終身。
十一月二十二(甲辰),禁中的昭德殿在巳時(上午九時)著火,直燒到宣政殿的東麵。中午過後,北風大起,火勢更加凶猛,直到日暮才稍微減弱。大火燒了宮人的住地,燒死數百人。
十二月初六(丁巳),王智興上奏,說他的兵馬使李君謀帶兵渡過黃河,攻破李同捷管轄的無棣。
李同捷的局勢日益窘迫,王庭湊也無法救援。於是他派人去遊說魏博行營都知兵馬使亓誌紹,讓他去殺了史憲誠父子,繼而奪取魏博。十二月十四(乙醜),亓誌紹率領所部兵馬二萬人反叛,回逼魏州。
十二月二十一(壬申),中書侍郎兼同平章事韋處厚突然暴病去世。韋處厚字德載,是京兆人。他父親韋萬曾任監察禦史,成為荊南節度參謀。韋處厚本名韋淳,為了避唐憲宗李純的名諱,改名韋處厚。他幼年時就有至性,事奉繼母以孝順著聞。居父母丁憂時,他在墓旁修建了個廬舍。免喪後,他到長安遊曆。韋處厚精通《五經》,博覽史籍,文思富麗奔放。元和初年(806)他進士及第,應賢良方正時被提為異等,授予秘書省校書郎。裴垍作為宰相監修國史,奏請讓他以本官到史館當值,不久改任鹹陽縣尉,升遷右拾遺,並兼任史職。他修撰了《德宗實錄》五十卷上呈,被當時人們稱為可信的史書。後來他轉任左補闕、禮部考功二員外。早年他被宰相韋貫之看重,當時韋貫之因為在征討方麵不合唐憲宗的旨意而被貶官,韋處厚因為和他關係密切,也被貶出擔任開州刺史。後來他入朝官拜戶部郎中,很快又以本官兼知製誥。
唐穆宗因為他學有所成,又有師從,所以召他進入翰林,成為侍講學士;後換成諫議大夫,改任中書舍人,侍講如故。當時張平叔靠佞言和詼諧得到提拔進位,自京兆少尹成為鴻臚卿兼判度支,並在不到幾個月內便由中書宣授為戶部侍郎。張平叔靠征收錢利讓唐穆宗滿意,想得到重任。他覺得以前食鹽專賣的法律,多年來積累的弊病很深,便建議要官府自己專賣,說這樣可以富國強兵,還能鼓勵農耕,積累財貨。他上疏講了這樣做的利害十八條。唐穆宗下詔將他的奏折交給公卿討論。韋處厚上疏表示反對,覺得張平叔的條奏很不周詳,考慮問題很不全麵。他覺得一心為利的反而為害,為簡的反而為煩,並列出尤其行不通的條目,提出十難加以責問。當時張平叔靠傾巧得到恩寵,自以為唐穆宗一定會準奏。當韋處厚逐條加以反駁上奏後,唐穆宗讚成他的觀點,並讓他將反駁意見出示給張平叔。張平叔詞屈理虧,無以回答,官府專賣食鹽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韋處厚覺得主上年紀很輕,為人荒怠,不能親理政務,自己既然身居進獻忠言的地位,就應當開啟引導他的靈性。於是他銓選了古典經史中的高雅言論,分類編撰,成書二十卷,稱作《六經法言》,獻給唐穆宗。唐穆宗因此賜給他繒帛銀器和金紫官服。因為《憲宗實錄》尚未完成,唐穆宗下詔讓韋處厚和路隨兼任史館修撰。在實錄未成之前,他還允許他二人分別隔天進入內宮,不需常參(即平時上朝)。很快韋處厚又代理兵部侍郎。
唐敬宗嗣位後,李逢吉當權用事。他曆來厭惡李紳,便構陷他的罪名,不測之禍即將落到李紳頭上。韋處厚和李紳當年都是出色的士人,同年進士及第,因此為李紳的遭遇感到傷心,便上疏說:
“臣私下聽到有關朋黨的議論,說對李紳貶黜的處罰太輕。臣受到皇恩至為深厚,職責包括得到陛下的顧問。李紳這事有關陛下的聖德,臣不敢不言。李紳得到先帝的重用,提擢他在翰林供職。他沒有過失可以記錄,更沒有罪過可被殺戮。如今群黨得誌,讒言嫉妒盛行。朝臣無不為他的遭遇感歎驚駭。《詩經》說過:‘萋兮菲兮,成是貝錦。彼譖人者,亦已太甚。’又說:‘讒言罔極,交亂四國。’自古以來,從未有過遠離君子親近小人的帝王能夠帶來太平的。古人說:‘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李紳是先帝信任的大臣,縱有罪過,也應當給他洗滌過錯和瑕疵的機會,念及他舊日的功勞,忘卻他今天的過失,以成就他知過能改的美談。如今李逢吉門下故吏,遍布朝廷,詆毀加上誣陷,何詞不有?李紳已被如此貶黜,他們居然還覺得太輕。這都是因為曾參有投杼之疑(連續三人說曾參殺人,他母親最後不得不信,丟下織布的梭子逃跑),先師有拾塵之戒(指孔子淪落在陳蔡之間,七日不得食)。還希望陛下靠自己的聖慮做出決斷,不要被奸邪蠱惑。那麽天下人將無比幸運!建中初年(780),崤山以東傾向王化,隻因為宰相朋黨營私,上負朝廷。楊炎為元載複仇,盧杞為劉晏報怨,結果導致兵連禍結,天下很不太平。還希望陛下聖明,明察臣的愚直和誠懇。”
唐敬宗終於明白了這事,李紳得以減免死罪,被貶為端州司馬。韋處厚後來正式官拜兵部侍郎,到思政殿謝恩。當時唐敬宗狂妄恣意,屢次出宮遊獵,每月坐朝不過三四日。韋處厚趁著謝恩的機會,從容地上奏說:“臣有大罪,請求當麵自首。”唐敬宗問道:“怎麽回事?”韋處厚說:“臣先前作為諫官,不能在先帝麵前死諫,導致先帝酷愛遊獵和美色,以至短壽,臣理應伏誅。然而之所以沒有死諫的原因,也因為陛下當時在春宮,年已十五。今天陛下的皇子剛滿一歲,臣怎敢為了躲避死罪而不肯進諫?”唐敬宗深切領悟他的好意,賜給他錦彩一百匹和銀器四件。
寶曆元年(825)四月,群臣為唐敬宗上尊號,他登禦正殿受冊,並宣布大赦。李逢吉因為李紳的緣故,在他撰寫的赦文裏,隻提為已經量移(酌量就近遷移)的貶官再次遷移,而隻句不提尚未量移的被貶官員,故意不讓李紳得到大赦的好處。韋處厚上疏說:
“臣見到赦文的條款中,有些被貶官員不能得到陛下的恩澤。陛下寬宥的心懷沒有得到弘揚。臣聽說輿論都說,李逢吉擔心李紳因此被量移,所以才有這樣的赦文。如果真是這樣,那麽近年被貶的官員,因李紳一人都不能得到量移。事情至關重大,臣豈敢不言?李紳得到先帝的信任,曾在內廷供職。自從貶官之後,尚未承蒙朝廷寬宥的恩典。古人說:‘人君當記人之功,忘人之過。’管仲是個囚犯,齊桓公卻任用他為相國;公冶長身陷桎梏,孔子卻將女兒嫁給他。即使有罪也應洗滌,豈能讓無辜的人終身受累?何況陛下新得鴻名大號,而冊禮是個重大儀式,天地百靈為此鑒臨,億兆百姓為此瞻戴。如果恩澤不能普施,實在很不適宜。臣與李逢吉平時沒有嫌隙,與李紳也本非親黨;所奏論的全是朝廷的大體,所陳述的也都是理政的公道。還乞求陛下的聖慈明察臣的披肝瀝膽。倘若承蒙允許,還希望陛下宣付宰臣,將近年來的被貶官員,全都編入赦文的條款,遵照舊例,得到量移。”
唐敬宗閱覽了奏折後,便追改赦文,李紳這才得到朝廷的恩典。韋處厚作為翰林承旨學士,每次得到製誥時,總能恰當地領會聖旨。唐敬宗曾緊急下令宣州進獻狩獵用的鷹鷙,並向楊、益、兩浙索求奇文綾錦,韋處厚都上疏不肯奉命,並且引用前時的赦書為證。唐敬宗也都聽從他的建議。寶曆末年(826年底),內宮發生唐敬宗被害的急變。內難平定後,唐文宗的詔命即將下達時,有些話不好出口。韋處厚得知內難後奔赴宮廷,倡議說:“《春秋》之法,大義滅親;內惡必書,以明逆順。正名討罪,於義何嫌?安可依違,有所避諱!”於是擁戴唐文宗作為藩王(不是太子)繼承大統。當晚,詔命的下達以及登基的禮儀,全都出自韋處厚的建議,根本沒有時間征求有司部門的意見。當登基典禮舉行之後,也都符合章程。因為佐命大功,韋處厚很快就官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加銀青光祿大夫,進爵靈昌郡公。韋處厚身在相位,一心都在周濟時事之上,全不為個人考慮。朝廷內外的補授全都十分合理適宜。
當初,唐德宗貞元年間,宰相齊抗上奏裁減冗員,取消了諸州別駕。在京的朝廷百司,本當成為各州別駕的官員都隻好安排在朝列。唐憲宗元和(806)以來,朝廷在河南河北用兵,立功的偏裨將領,往往得到升遷。因為沒有那麽多官職安排他們,所以把他們混雜地補為儲君和諸王的屬官。他們都穿著盛服上朝,朱紫官服擠滿朝堂。長久沒升而應當進位的,以及接受替代而閑居的大臣,常有幾十人。他們經常到中書省和宰相私第,摩肩擦踵地等候拜謁,還說了一大堆好話,想求得高位。當韋處厚秉政時,重新奏請設置六雄、十望、十緊(重要州縣的排名)、三十四州的別駕,用以安排他們。任命過程中,他做到清流不雜,朝政因此清肅。
唐文宗勤於聽政,然而不夠決斷,宰相奏事時答應的事,往往中途變卦。韋處厚常私下論奏說:“陛下不覺得臣等不肖,用為宰相,參議大政。凡有奏請,起初也都承蒙陛下聽納,但卻中途改變主意。如果出自陛下的衷心,即表示對臣等不夠信任;如果是聽信外人的議論,那麽臣等又怎能算得上鼎柱宰臣?況且裴度是元勳宿德,輔助了四朝,孜孜竭誠,人望所屬,陛下固然應當親信和重用他。竇易直優良厚道,忠心侍奉先帝,陛下固然也應當委以信任。微臣才薄,首先承蒙陛下的提擢重用,並非靠其他的特殊才能。進言既然不從,臣則應當先行辭退。”當即趨進兩次下拜,陳述乞求。唐文宗驚訝地說:“何至於此!愛卿的誌向和大業,朕知道得很清楚。朕即位登基,愛卿拜相作輔,如今正是百廢待舉。縱使朕有所失誤,愛卿又豈能如此匆忙辭職,更彰揚朕的淺薄仁德?”韋處厚謝罪後離去。出了延英門時,唐文宗又將他召還,說:“愛卿想要說的,都應當啟奏論述。”韋處厚因此提出彰善抑惡和重視法製等共數百言的建議。他又說,裴度勳高望重,為人盡心盡職,懇切正直,應當久任大位,那樣才能壯大國威。唐文宗全都采納。自此宰臣上奏的事,其他人再不敢橫加議論。
不久滄州的李同捷反叛,朝廷出兵討伐。魏博節度使史憲誠首鼠兩端。裴度認為他是宿將舊臣,對史憲誠毫無懷疑。史憲誠曾派親信官吏到中書省請示,韋處厚跟他說:“晉公(即裴度)用一家百口在主上麵前擔保你的主人。我可不一樣。我隻看他的所作所為,朝廷自有法典。”史憲誠得知後非常恐懼,自此以後對朝廷完全效忠,最終在討伐滄州方麵還立有戰功。韋處厚覺得理財製用是國家的根本,便撰寫了《太和國計》二十卷獻上。李載義累次打敗滄州和鎮州的兩支叛軍,兵士每有擒獲時,經常殘酷屠殺戰俘。韋處厚寫信勸諭,李載義深刻理解他的用意。自此以後他部隊俘虜的滄、鎮兩軍戰俘和家屬,都被發配到邊遠地帶。韋處厚前後存活了數百上千人。
韋處厚在家裏隨和平易,如同不居大任。至於在朝廷極力諫諍,啟奏上書,以及駕馭轄下胥吏,他卻是異常嚴肅認真,意誌嶷然不奪。他的身材並不魁偉,貌似懦弱。然而僚屬請示他時,無不心驚膽戰,互相顧望。即使跟他匯報到很晚,也不敢私自到他府邸拜謁。韋處厚急於任用人才,酷愛文學。他曾感慨有些古人因為虛浮的議論而被廢置,所以在選擇人才時,往往不顧瑕疵而加以錄用,但也因此被時議譏諷。他非常相信佛教的因果報應,晚年尤其嚴重。他積累了書籍超過萬卷,經常親手自行刊校。他奉詔修撰《元和實錄》,從未停筆。對史錄的總結或取舍,都是從韋處厚開始的。這年十二月,他上延英殿奏對,在跟唐文宗促膝密談時,忽然奏稱:“臣的病發作了。”急忙退下。唐文宗命令中官扶他出宮,回到府第一個晚上後他就突然病故,終年五十六歲。唐文宗追贈他為司空。韋處厚當政整整兩年,對朝政有極大裨益,頗得時譽,群臣為他的早逝無不感到痛惜。
要想知道唐文宗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