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十七：憲宗中興之十七：李絳因病罷相與淮西吳少陽病故

元和八年即公元813年十一月初七（丙辰），唐憲宗李純任命福建觀察使裴次元為河南尹，十一月十七（丙寅），朝廷將鹽州改為隸屬夏州，並在從夏州至豐州的路上，開始設置八個郵驛。次日，唐憲宗任命泗州刺史薛謇為福建觀察使。

同時，右龍武統軍劉昌裔去世。劉昌裔是太原陽曲人，他少年時出遊三蜀。楊琳之亂時，劉昌裔曾勸說他歸順。當楊琳被授任洺州刺史時，聘用劉昌裔為從事，楊琳死後他才離去。曲環率領幽隴兵馬收複濮州時，聘他為判官。朝廷下詔授任他為監察禦史，他經累加官至檢校兵部尚書，還賜紫色官服，兼禦史中丞，出任營田副使。貞元十五年（799），曲環在許州任上去世，唐德宗下詔讓上官涚負責節度留後。吳少誠攻打許州時，上官涚想要棄城逃走。劉昌裔追上他勸止道：“留後既然受詔，就應當拚死守城。何況城裏的兵馬足以破賊，隻要堅壁不戰，不過五七日，賊勢必然衰落，那時我們就完全可以製服他們。”上官涚聽取了他的建議。叛軍一天到晚猛烈攻城，城牆倒塌也無法修複。劉昌裔下令建造戰棚木柵，嚴陣以待，並招募壯士，想要攻破敵營。他得到一千突將，鑿開城牆分別出戰，擊潰了叛軍。因為他在城上修建了戰棚木柵，所以城池沒有失陷。兵馬使安國寧和上官涚不和，陰謀反叛，舉城投降吳少誠。事情泄露後，劉昌裔用密計殺了他，然後召集安國寧的麾下千餘人，讓他們吃飽後，賞給每人絲縑二匹。他埋伏士兵在各個重要巷口，讓他們將拿著絲縑的人全都殺了，所以安國寧的黨羽沒一個漏網。貞元十六年，朝廷因保全陳許的大功，任命上官涚為節度使，劉昌裔為陳州刺史。韓全義在溵水戰敗時，和諸道兵馬都退保陳州，請求他收容他們。劉昌裔登上城樓跟他說：“天子命令韓公討伐蔡州。如今你前來陳州，從道義上我實在不敢接納。請你們在城外紮營。”後來他又帶著一千騎兵進入韓全義的兵營，帶著牛肉和酒水犒勞他的將士。韓全義完全沒想到，因此驚喜歎服。貞元十八年，他改任陳許行軍司馬。翌年，上官涚病故，唐德宗下詔任命劉昌裔為許州刺史，出任陳許節度使，再加檢校右仆射。

這年即元和八年五月，許州發大水，衝壞民舍，漂走和淹死了不少居民。六月，唐憲宗內征劉昌裔為檢校左仆射，兼左龍武統軍。起初，劉昌裔因年老多病，而軍府的管理也很混亂，洪水還毀壞了軍府，所以唐憲宗催促韓皋前去取代他。劉昌裔奉詔回朝，到了長樂驛時才聽說朝廷讓韓皋取代他。於是他上奏說自己得了風眩症，請求回歸自己的府第。唐憲宗也答應了。很快他就病故，唐憲宗追贈他為潞州大都督。

這期間，京畿一帶因為水、旱、霜等災害，損失了農田三萬八千頃，也影響了昭義節度使管轄的部分地區。十一月二十四（癸酉），昭義節度使郗士美上奏說，他的部屬諸軍前往臨洺，依靠那裏的糧食維持。

十二初一（庚辰），唐憲宗任命京兆尹李銛為鄜坊觀察使，取代裴武，征裴武入朝為京兆尹。

次日，他下敕說：“賜給王公、公主、百官等的莊宅、碾磑、店鋪、車坊、園林等，聽任他們典押或變賣。這些財產有關的稅役，則命令所在府縣收管。”他還下敕說：“張茂昭（前義武節度使）曾在河朔建立大功，後來舉族歸朝。他的義烈之風記載於史冊。近來得知他身歿之後，家無餘財。朕追懷他的舊日功勳，特意超越常典，現規定每年賜給他家絹二千匹，春秋兩季支給。”

這期間，群臣屢次上表請立德妃郭氏為皇後。唐憲宗覺得郭妃的宗族（即郭子儀宗族）強盛，擔心正位之後，後宮的嬪妃就無法接近自己，所以用歲時的禁忌為借口，最終沒有答應。

十二月初七（丙戌），唐憲宗任命桂管觀察使馬總為廣州刺史兼嶺南節度使，任命邕管經略使崔詠為桂管觀察使，並在四天後任命夔州刺史馬平陽為邕管經略使。

振武節度使李進賢不能撫恤士卒。判官嚴澈是嚴綬的兒子，靠刻薄嚴苛得到李進賢的寵信。李進賢讓牙將楊遵憲帶領五百騎兵前往東受降城防備回鶻，但給他們的資裝大多名不副實。他們到了鳴沙時，楊遵憲自己住在房屋裏，而讓士卒在野外露宿。大家無不憤怒，便在夜裏在他的屋子周圍堆放了柴薪，一把火把房子燒了，然後卷起甲胄回到振武治所朔州。十二月十一（庚寅）夜裏，亂兵焚燒了城門，進攻李進賢。李進賢翻過城牆逃走，軍士屠殺了他的一家，並殺了嚴澈。李進賢逃往靜邊軍（《新唐書》說振武將楊遵憲反，驅逐節度使李進賢。可能不準確）。

十二月十八（丁酉），振武監軍駱朝寬上奏，說亂兵已被平定，請求朝廷發給將士軍服。唐憲宗勃然大怒，當即任命夏綏節度使張煦為振武節度使，率領夏州兵馬二千趕赴朔州，並命令河東節度使王鍔派兵二千幫助護送他前往，也允許張煦全權便宜行事。駱朝寬將這事歸罪於部將蘇若方，因此把他殺了。

十二月二十七（丙午），唐憲宗任命金吾衛將軍田進為夏州刺史兼夏綏銀節度使。

因為黃河泛濫，淹了滑州羊馬城的一半，所以鄭滑節度使薛平和魏博節度使田弘正征用了一萬人，在黎陽地界開鑿古黃河道，南北長十四裏，東西寬六十步，深一丈七尺，疏導黃河水勢。滑州人因此不再深受水患。

唐憲宗問宰相們說：“人們紛紛傳言說外間朋黨非常嚴重，為何會這樣？”李絳答道：“自古以來，人君最忌惡的莫過於人臣結為朋黨。所以卑鄙小人譖讒正人君子時，一定指責他們朋黨。為什麽呢？因為人君最不想聽到人臣朋黨，而查找實據又很難。東漢末年，凡是天下的賢人君子，宦官們都要指責他們是黨人而加以禁錮（即黨錮之禍），最終導致亡國。這都是這群小人想要陷害好人說的話，還希望陛下深為明察！君子固然要和君子交往，怎能一定得讓他們和小人交往，才不算朋黨！”

元和九年即公元814年春正月初七（乙卯），長安既有大霧又下雪。同時，李吉甫累次上表請求辭去相位，但唐憲宗不許。

正月二十六（甲戌），王鍔派兵五千和張煦在善羊柵會合。次日，張煦進入振武軍的單於都護府，誅亂了領頭嘩變的蘇國珍等二百五十三人。正月二十九（丁醜，史書作二月，疑有誤），朝廷將李進賢貶為通州刺史。

二月初一（巳卯），唐憲宗讓戶部侍郎兼判度支潘孟陽兼任京北五城營田使。

二月十六（甲午），振武監軍駱朝寬因為縱容叛亂士兵，被處以杖責八十，削去官品，發配到定陵做苦工。二月十八（丙申），朝廷賜給振武軍絹二萬匹。次日，出現月亮靠近心宿大星的天象。

這期間，朝議大夫、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上柱國、高邑男李絳屢次因為足疾上表請求辭去相位。二月二十五（癸卯），唐憲宗下製，改任李絳為守禮部尚書，罷免相位。

當初，唐憲宗想讓李絳入相，因此先將他的對頭吐突承璀支出朝廷去擔任淮南監軍。在打算讓李絳罷相後，他將吐突承璀召回。二月二十六（甲辰），吐突承璀回到京師，唐憲宗重新任命他為弓箭庫使和左神策中尉。

二月二十九（丁未），因為饑荒，唐憲宗下詔免除關內去年即元和八年以前拖欠的租賦錢和穀粟，並拿出常平義倉的穀粟三十萬石賑濟災民。

三月初八（丙辰），巂州地震，一晝夜裏震了八十次，壓死百餘人。

三月十二（庚申），妖人梁叔高從廣州來，給了吏部侍郎楊於陵一本巫書，想成為他的輔佐。楊於陵拿下他來後奏報朝廷，唐憲宗於是殺了梁叔高。次日，唐憲宗任命太子少傅鄭餘慶為檢佼右仆射、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取代趙宗儒為禦史大夫。

三月十九（丁卯），京畿地區出現霜凍，死了不少桑樹。同時，唐憲宗在麟德殿前召見大理卿裴棠棣的兒子裴損和前昭應令杜式方的兒子杜忭（史書也作杜悰），各賜緋色官服，並將公主許配給他們（岐陽公主在七月嫁給杜忭）。

夏四月十三（庚寅），唐憲宗下詔追贈太師鹹寧王渾瑊，並讓他在太廟裏唐德宗的廟庭配享。

五月初一（丁未），唐憲宗任命嶺南節度使鄭絪為工部尚書。

宰相李吉甫上奏說：“國家從前在靈、鹽二州境內設置六個胡人居住的州。開元中年朝廷將它們廢置，另外設置了宥州管理降戶。天寶中年，宥州暫時由經略軍管理。自從寶應（762）以來，宥州也被廢置了。今天臣請求恢複宥州以防備回鶻和安撫黨項。”唐憲宗準奏。夏五月十四（庚申），朝廷重新設置宥州，仍由經略軍管理，並從駐紮在鄜城的神策軍中抽調九千人去守衛。朝廷還在宥州城下設置延恩縣，隸屬夏州觀察使。

先前，回鶻人屢次向朝廷求婚，但朝廷因為公主每次遠嫁，費用都非常巨大，所以沒有答應。禮部尚書李絳上言認為：“回鶻人凶悍強大，朝廷不可沒有防備。淮西正陷入困境，那裏的事也必須妥善經營。如今江、淮一帶的一個大縣，每年上繳的租賦就有二十萬緡，足以用作公主遠嫁的費用。陛下何必為了舍不得一縣的租賦，而不去趁機和強勁的西虜保持良好關係！回鶻如果得到朝廷的許婚，必定喜出望外，不會再對朝廷猜疑。然後陛下就可以修築城塹，蓄養甲兵。邊塞的防備一旦完善，朝廷就能專心對付淮西，到時一定能保證萬全。今天陛下既不肯遠嫁公主，又不能加強西城的防守；對大沙漠的來路也沒有防備，還去加固天德軍，進一步引起西虜的疑心。萬一北邊有警，那麽朝廷將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去對付淮西的殘餘醜類！倘若西虜騎兵南下，國家非得派出三萬步兵和五千騎兵，否則就不足以抗禦！如果要花上一年的時間才能戰勝他們，那麽這費用豈能跟遠嫁公主的費用同日而語！”但唐憲宗不聽。

五月十九（乙醜），桂王李綸去世。他是唐順宗第二十子，於貞元二十一年（805）封王。

這月幹旱嚴重，穀價昂貴，朝廷拿出太倉的穀粟七十萬石，開六個場地低價賣給饑民。五月二十七（癸酉），因為幹旱，朝廷免除京畿地區的夏稅十三萬石，以及青苗錢五萬貫。

六月初三（戊寅），因為天德軍經略使周懷義病故，唐憲宗取消了這天的朝會。為經略使取消朝會就是從周懷義開始的。兩天後，唐憲宗任命義武軍節度副使渾鎬為檢校式工尚書（估計就是工部尚書），兼定州大都督府長史，出任義武軍節度使、易定觀察使、北平軍等使。六月十一（丙戌），他任命左龍武將軍燕重旰為豐州刺史、天德軍和豐州西城中城都防禦押蕃落等使。

六月二十（乙未），朝廷在長興裏北麵設置禮賓院。次日，唐憲宗任命左丞孔戣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六月二十七（壬寅），他下製任命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使張弘靖為守刑部尚書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弘靖是張延賞的兒子。

秋七月十四（己未，《舊唐書》誤作乙未），唐憲宗任命禦史大夫趙宗儒為檢校尚書右仆射，兼河中尹、河中晉絳等州節度使。

翰林學士獨孤鬱是權德輿的女婿。唐憲宗感歎獨孤鬱的才華，說：“權德輿得到這麽好的女婿，朕反而得不到！”先前，公主都是許配給貴戚或功臣的子弟，這時唐憲宗才開始讓宰相挑選公卿和大夫子弟中能夠出任清顯高官的文雅學者。但很多人居然都不願意成為駙馬，惟有杜佑的孫子太子司議郎杜忭沒有謝絕。秋七月二十三（戊辰），唐憲宗任命杜忭為銀青光祿大夫、殿中少監、駙馬都尉，將岐陽公主許配給他。公主是唐憲宗的長女，郭妃所生。八月十九（癸巳），他們成婚。公主非常賢惠。杜氏是大族，輩分比她高的不少於幾十人。然而公主謙卑怡和，十分順從，總是以家人的禮度對待夫家的人，二十多年裏從沒人覺得她有絲毫驕貴的表現。剛嫁進杜家時，他就和杜忭商量說：“主上所賜的奴婢，終究不肯屈身侍奉咱家，還是奏請主上收回。我們自己再到市場買進出身貧寒微賤，容易使喚的婢女。”從此閨門非常靜諡，幾乎沒聽到大聲說話的聲音。

閏八月十二（丙辰），彰義節度使（管區在淮西，治所在蔡州，即今河南汝陽）吳少陽去世。吳少陽本是滄州清池人。當初，吳少誠父親吳翔在魏博軍中，很喜歡吳少陽（也許有曖昧關係，因《舊唐書》說他們相愛）。當吳少誠出任淮西留守時，便用很多金銀布帛將吳少陽弄來當作堂弟，署任軍職，並累次上奏為他求得官爵。吳少陽也隨意出入吳少誠的家，感情十分親昵。吳少陽覺得吳少誠猜忌殘忍，害怕最終被他殺害，便請求出外，承擔防禦的責任。吳少誠因此奏請他為申州刺史兼禦史大夫，他在那位置上幹了五年。吳少陽頗為寬厚簡易，所以吳少誠的部眾都喜歡依附他。當吳少誠病危時，家僮單於熊兒謊稱根據吳少誠的意思，將吳少陽從外地叫回。當時吳少誠已不省人事。於是吳少陽得以攝理副使，負責軍州事務。吳少誠的兒子吳元慶當時二十多歲，先擔任軍職，還兼禦史中丞，吳少陽秘密殺害了他。吳少誠死後，吳少陽自稱留後。當時王承宗請求襲取他故世的父親王士真，不肯奉詔。唐憲宗非常憤怒，要討伐王承宗，但又不想在兩河大規模用兵，便下詔讓遂王李宥遙領彰義軍節度大使，任命吳少陽為留後。朝廷最終授任他為彰義軍節度使和檢校工部尚書。吳少陽占據蔡州前後五年，不曾到長安朝覲。汝南一帶有不少寬廣的荒野和大澤，是豢養馬畜的好地方。他還時常在外掠奪壽州茶山的盈利，在內多次藏匿亡命之徒，以增強軍隊的實力。他還屢次送牧場養的良馬獻給朝廷，唐憲宗也下詔褒獎他。

吳少陽剛病故時，他兒子攝理蔡州刺史吳元濟秘不發喪，隻是向朝廷奏報說吳少陽重病，擅自接管了軍務。

唐憲宗自從平蜀之後，就想收回淮西（即吳少陽的彰義）。當時淮南節度使李吉甫曾上言說：“吳少陽軍中上下離心。請陛下改任他到壽州，好對付淮西。”但朝廷那時正在出討王承宗，所以沒有閑暇。後來李吉甫入朝為相，田弘正以魏博歸附朝廷。李吉甫覺得汝州是東都的屏障，而在河陽駐軍本來是為了牽製魏博；如今田弘正歸順朝廷，那麽河陽就成為內鎮，不應再駐紮重兵，讓田弘正產生猜疑。唐憲宗因此於閏八月十七（辛酉）讓河陽節度使烏重胤兼任汝州刺史，出任河陽、懷、汝節度使，將治所搬到汝州。

次日，唐憲宗任命中書舍人王涯和屯田郎中韋綬為皇太子和諸王侍讀。

閏八月二十五（己巳），唐憲宗加授田弘正為檢校右仆射，賜給他三軍二十萬緡錢。田弘正說：“沒有什麽比讓河陽軍轉移駐防讓我更高興的了。”

要想知道唐憲宗和淮西後來的情況，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