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十七：憲宗中興之十六：寵僧鑒虛伏誅與賊帥張伯靖歸降

元和八年即公元813年春正月初九（癸亥），唐憲宗李純任命博州刺史田融為相州刺史。田融是魏博節度使田興的兄長。田融和田興幼年時就成了孤兒。田融年長，養育並教導田興。田興曾在軍中競賽射箭，全軍無人能比。田融退下後抽打他說：“你如果不收斂點，將會惹禍上身！”田興顯然聽從了，所以能在當時猜疑殘暴的境況下保全了自己。

這期間，勃海定王大元瑜去世，他弟弟大言義暫且接管國務。正月十六（庚午），唐憲宗冊封大言義為渤海國王，授任秘書監和忽汗州都督。

宰相李吉甫和李絳多次在唐憲宗麵前爭論。正議大夫、守禮部尚書、同平章事、上柱國、扶風郡開國公權德輿夾在他們中間，卻總是不置可否，唐憲宗因此看不起他。正月十七（辛未），他下製任命權德輿守禮部尚書，罷免了他參知政事。

正月二十九（癸未），唐憲宗任命山南東道節度使李夷簡為檢校戶部尚書、成都尹，出任劍南西川節度使；任命戶部尚書袁滋為檢校兵部尚書、襄州刺史，出任山南東道節度使，取代李夷簡。

二月初七（辛卯），唐憲宗為魏博節度使田興賜名為田弘正。同時，李吉甫進獻他撰寫的《元和郡國圖》三十卷，又進獻《六代略》三十卷，還為了《十道州郡圖》五十四卷。

司空兼同平章事於頔長期留在長安，鬱鬱不得誌。有個叫梁正言的人，自稱和樞密使梁守謙是同宗，能幫人走門路請托關係。於頔便讓兒子太常丞於敏花大錢去賄賂梁正言，請求讓自己出朝到藩鎮去。不久，梁正言的詐騙行為逐漸敗露，於敏便想向他索回送給他的賄賂，但沒得到。於敏於是誘騙他的家奴，將他肢解了丟棄進髒水裏。事情被發覺後，於頔帶著兒子殿中少監於季友等人穿著素服到建福門請罪，但門人不讓他們進去。退下後，他們背靠南牆站立，派人上表給朝廷，但內閣門人因為表上沒有蓋印而不肯接受。他們直到天黑時才回去，第二天又來。

二月十三（丁酉），朝廷將於頔貶為恩王傅，並不要他上朝拜謁；將於敏長期流放到雷州，還戴著枷鎖被發配。唐憲宗下詔說：“殿中少監兼駙馬都尉於季友欺誑公主，隱藏內人，還轉移行凶的兄長，將他藏在外舍。傷風敗禮，莫大於此。現削奪他所任官職，讓他在家修身反省。”讚善大夫於正和秘書丞於方都被暫停現有官職。他們都是於頔的兒子。於頔的好幾個書僮和奴人受到株連而被處死。於敏到了秦嶺就死了。朝廷後來捕獲了接受於頔賄賂的梁正言，將他交付京兆府處以杖刑殺死。

這事也牽連了僧人鑒虛。鑒虛自從貞元以來，用錢財結交權貴，同時接收藩鎮的賄賂饋贈，自己養尊處優，官吏不敢過問。到這時，權貴們爭著為他辯護，唐憲宗也想赦免他，但禦史中丞薛存誠堅決不同意。唐憲宗派中使到禦史台宣旨說：“朕隻是想當麵譴責這僧人，並非要釋放他。”薛存誠回答說：“陛下如果一定要當麵釋放這個僧人，請先殺了臣，然後可以讓人帶走他。不然，臣估計不能奉詔。”唐憲宗嘉許他的正直，也就不強求了。三月初三（丙辰），朝廷將鑒虛處以杖刑殺了，還籍沒他的所有財產。

三月十一（甲子），唐憲宗征召劍南西川節度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上柱國、臨淮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武元衡，重新回到中書省參知政事，兼任崇玄館大學士和太清宮使。

三月十八（辛未），唐憲宗因為久旱，親自在禁中求雨。當夜，果然下了淹過足麵的暴雨。三月二十三（丙子），大風損壞崇陵寢殿屋頂的鴟尾，還折斷了六根門戟。

夏四月初三（乙酉），唐憲宗任命邕管經略使房啟為桂管觀察使，任命開州刺史竇群為邕管經略使。次日，朝廷因為錢重貨輕，決定從國庫拿出五十萬貫錢，讓兩常平倉收購市麵的布帛，每匹在舊估的價格上加十分之一。同時，鄜坊觀察使元義方去世。四月初九（辛卯），唐憲宗任命將作監薛伾為鄜坊觀察使。四月十三（乙未），長安西市有隻諸生了隻三耳八足二尾的小豬。

同時，在審理僧人鑒虛的過程中，發現他曾為高崇文收受賄賂，然後轉給已故宰相杜黃裳四萬五千貫錢，還一道通過永樂縣令吳憑，把錢交給杜黃裳兒子杜載。唐憲宗因此下敕將吳賃發配到昭州；杜黃裳和高崇文都已過世，所用的錢也不再追究，杜載也予以釋放。

四月十七（己亥），黔中經略使崔能出兵討伐辰、漵州賊帥張伯靖。四月二十九（辛亥），朝廷賜給魏博節度使田弘正二十萬貫錢，讓他就地購買軍糧。

五月初七（庚申），河中尹張弘靖上奏請求修複古舜城。五月十二（癸亥），荊南節度使嚴綬也出兵討伐張伯靖。五月二十六（丁醜），大隗山發生山崩。

六月初一（辛巳）。當時長安因為街麵積水，延英殿不開門達十五日之久。這天，唐憲宗跟宰臣們說：“今後每三日，即使下雨也得前來應對。”

六月初五（乙酉），退休致仕的工部尚書裴佶去世。裴佶字弘正，是唐玄宗時左仆射裴耀卿的孫子。他幼年時就能寫文章，二十歲弱冠時舉進士，補任校書郎，判入高等，被授藍田尉。當時有詔書，命令京畿內諸縣征用民工去修築奉天城。那時嚴郢任京兆尹，為政嚴峻殘暴，加上朝旨催促得很緊迫，所以京兆尹的命令非常可怕。本曹尉韋重規的家室正妊娠，又有病，但他害怕嚴郢的殘暴，不敢為此請假。裴佶因此請求代替韋重規，使得工程沒有延誤，所以得到當時人們的稱道，覺得他很講義氣。唐德宗南行避難時，裴佶趕往他的行在，官拜拾遺，後轉補闕。李懷光在河中反叛，朝廷想忍辱負重姑息他，但裴佶上議請求出討，唐德宗因此很器重他，跟他交談時還經常將位置挪前，並慰勉了他。他經三遷出任吏部員外，駕部兵部郎中，後升遷諫議大夫。黔中觀察使韋士宗對待屬下非常殘忍嚴酷，結果被夷獠部落驅逐，朝廷讓裴佶取代他，結果夷獠的酋長渠帥自己前來歸化。後來他因為被南方的瘴毒所侵，所以堅決請求入朝覲見，朝廷便拜他為同州刺史，不久又征他入朝廷成為中書舍人，他接著升遷尚書右丞。當時兵部尚書李巽兼任鹽鐵使，準備將鹽鐵使局安置在兵部衙門。都修建了一半，遇到裴佶上任，堅持認為不能這麽做，因此下令拆毀。李巽那時仗恃恩寵，十分強悍。朝廷尊重裴佶能堅持原則，因此拜他為吏部侍郎。後來他因病改任國子祭酒，很快又遷任工部尚書，在這位置上退休致仕。這時他去世，終年六十二歲。唐憲宗追贈他為吏部尚書。裴佶清廉剛勁，又溫和機敏；凡是和他交往的人當時都稱為第一流人物。他和鄭餘慶的關係尤其密切。裴佶去世後，鄭餘慶身著朋友的喪服出席喪禮，得到士大夫的讚美。

六月初六（丙戌），唐憲宗任命東都留守韓皋為檢校吏部尚書，兼許州刺史，出任忠武軍節度使。六月初十（庚寅），京師鬧大風雨，毀壞很多房屋，吹走屋瓦，壓死了很多人。很多地方河流溪水暴漲，行人不通。次日，渭水泛濫。

唐憲宗覺得六月份發大水是陰氣太盛的現象，於是在六月二十一（辛醜）放了兩百車宮女出宮。次日，宰臣武元衡、李吉甫、李絳以及舊相鄭餘慶和權德輿都各自奉詔，進獻舊詩。

秋七月初三（癸醜），唐憲宗任命權德輿為檢校吏部尚書和東都留守。

振武節度使李光進請求重修受降城，並治理黃河的防洪堤。當時受降城被黃河洪水摧毀，李吉甫請求將那裏的守軍轉移到天德故城，但李絳和戶部待郎盧坦認為：“受降城是張仁願所建，正當大沙漠的漠口，占據胡虜入侵的要衝，水草豐美，是守衛邊境很有利的地段。如今為了避免河患，隻要搬到離河岸二三裏外就行了，何必要舍棄萬代永安的策略，隻是為了節省一時的費用！何況天德故城地方偏僻貧瘠，離黃河又遠，一旦有烽侯警報則不容易應接。如果胡虜忽然唐突前來，勢必無緣得知。這等於是無故放棄了國家二百裏領土。”後來受降城使周懷義也上奏，解釋了那裏的利害關係，意見與李絳和盧坦一致。然而唐憲宗最終還是采用了李吉甫的策略，將受降城的騎兵部隊歸屬天德軍管轄。

李絳跟唐憲宗上言說：“邊軍徒有數量而沒有實力，白白浪費軍衣和糧草。那裏的將帥也都隻顧徇私，役使士卒，積聚財貨，用以結交權貴而已，從未訓練部隊以備不虞。陛下不能不在太平無事的時候對此留意。”當時受降城注冊的士卒有四百人，但當向天德軍交接時，隻有五十人，而器械也隻有一張弓，其餘也都類似。所以李絳談到了這事。唐憲宗吃驚地說：“邊兵原來如此虛弱！你們應當認真加以檢核。”這事後來因李絳罷相也就不了了之。

七月十七（丁卯），唐憲宗任命振武節度使李光進為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兼靈武節度使。

七月十九（己巳），劍南東川節度使潘孟陽派兵討伐張伯靖。

七月二十三（癸酉），唐憲宗命令護軍中尉彭中獻負責興修興唐觀，增大它的規模，北抵禁城，並開通複道好讓他前往行幸。當夜，出現月亮靠近五諸侯（古星名，屬於井宿）的天象。

七月二十七（丁醜），唐憲宗將新授桂管觀察使房啟降職為太仆少卿。房啟剛被任命為桂管觀察使時，他手下的官吏去賄賂吏部主管，私下得到告身交給房啟。不久朝廷又下詔命令中使帶著告身文書給房啟，房啟說：“我得到告身已有五天了。”唐憲宗非常憤怒，杖責吏部令史，還處罰了郎官，房啟也因此被降職。唐憲宗接著任命安南都護馬總為桂管觀察使，任命江州刺史張勔為安南都護兼本管經略招討使。

同時，鄜坊觀察使薛伾去世。薛伾是勝州刺史薛渙的兒子。尚父汾陽王郭子儀將他安置在麾下，他在郭子儀的部將中十分著名。左仆射李揆出使西蕃時，薛伾為將跟從他。當時正當朱泚之亂，不少戎狄赴義，薛伾奔馳往來作為他們的鄉導。到了武功，朝廷授任他為左威衛將軍。他前後四次出使西域，經累遷官至左金吾衛大將軍、檢校工部尚書、兼將作監，後來出任鄜坊觀察使。這時他在任上去世，唐憲宗追贈他為潞州大都督。

八月初一（辛巳），湖南觀察使柳公綽也派兵出討張伯靖。

八月初三（癸未），唐憲宗因為張勔過於衰老，所以很快又任命蘄州刺史裴行立為安南都護兼本管經略招討使取代他。八月初七（丁亥），他又任命司農卿裴武為鄜坊觀察使。

八月初十（庚寅），唐憲宗下詔，讓當年毀家徇國的已故徐州刺史李洧（淄青藩帥李正已的堂兄）等十家人的子孫，一道予以甄別褒獎。八月十四（甲午），太白（金星）靠近軒轅。八月二十一（辛醜），唐憲宗任命東川節度使潘孟陽為戶部侍郎兼判度支；任命盧坦為梓州刺史兼劍南東川節度使。八月二十五（乙巳），朝廷撤銷天威軍，將他們的部眾並入神策軍。

八月二十七（丁未），辰、漵二州的賊帥張伯靖請降。九月初二（辛亥），朝廷任命張伯靖為歸州司馬，讓他在荊南軍前聽候驅使。

九月初七（丙辰），淄青李師道進獻十二隻鶻（即鷹隼），唐憲宗下令送還給他。兩天後，他在曲江亭宴請群臣。

九月十六（乙醜），唐憲宗下詔說：“近來聽說嶺南五管以及福建和黔中等道，經常互相饋贈奴婢，甚至在各處販賣交易，導致人家骨肉離析，良賤難分。今後對這些事情將嚴加禁止，如發現違犯，當地長吏必將受到處罰。”

同時，淮西節度使吳少陽獻給朝廷良馬三百匹。

九月十七（丙寅），唐憲宗下詔說：“將減免死罪的犯人送去衛戍邊塞，是前代的仁政；派去地方的遠近也有所規定。今後兩京、關內、河南、河東、河北、淮南、山南東西道的州府，除了重大死刑犯外，輕犯不許發配流放到天德五城。”

九月十九（戊辰），唐憲宗任命給事中竇易直為陝虢防禦使，並賜金紫官服。九月二十三（壬申），他任命恩王傅於頔為太子賓客。太常寺演奏音樂，到這時也開始重新使用大鼓。

當初，吐蕃人想修建烏蘭橋，因此先將木材貯存在河邊。朔方節度使暗中派人將木材都扔進河裏，所以烏蘭橋當時沒有建成。吐蕃人知道朔方靈鹽節度使王佖貪婪，便厚賂於他，然後抓緊建橋，並修築月城守衛烏蘭橋。此後朔方人不得不忙著抵禦吐蕃的入侵。

也在九月中，朝廷任命王佖為右衛將軍（估計跟吐蕃建烏蘭橋有關係）。將相的出入朝廷，通常由翰林起草製書，稱作白麻。到王佖的任命時，翰林上奏請求取消由中書起草製書的做法，將翰林起草製書的做法定為常例

冬十月初十（己醜），熒惑（火星）靠近太微西垣南首星。次日，唐憲宗任命湖南觀察使柳公綽為嶽、鄂、沔、蘄、安、黃觀察使。

十月十二（辛卯），涇原節度使朱忠亮去世。朱忠亮，本名朱士明，是沛州浚儀人，最初在薛嵩手下為將。大曆年間，唐代宗下詔讓他鎮守普潤縣，掌管屯田。朱泚之亂時，他帶領麾下四十隨騎趕赴奉天勤王，得到唐德宗的嘉獎，封東陽郡王，成為“奉天定難功臣”之一。當禦駕南幸漢中時，他被叛軍騎兵擒獲，關在長安。朱泚之亂平定後，李晟放出了他，並推薦給渾瑊，渾瑊因此署任他為定平鎮都虞候。鎮使李朝采去世後，朱士明取代了他。唐憲宗即位後，加他為禦史大夫。因為修築臨涇城有功，他又被特加為檢校工部尚書和涇原四鎮節度使，並賜名朱忠亮。涇原一帶的民間舊俗經常賣子，朱忠亮用自己的俸錢贖回交還給親人的孩子約二百人。這時他去世，唐憲宗追贈他為右仆射。

十月十三（壬辰），汴州節度使韓弘進獻他撰寫的《聖朝萬歲樂譜》，共三百首。十月十四（癸巳，《舊唐書》作己巳，，但十月無己巳），唐憲宗任命宗正少卿李道古為黔中觀察使；任命蘇州刺史張正甫為湖南觀察使，取代柳公綽。十月十七（丙申），因為大雪朝廷取消朝會。那天有人凍僵在路上，很多麻雀和老鼠也都凍死。十月十九（戊戌），唐憲宗任命神策普潤鎮使蘇光榮為涇州刺史、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同時，因為翰林學士兼司封員外郎韋弘景在起草任命蘇光榮的詔書中忘了敘述他的功勳，唐憲宗將韋弘景從正員改為守本官。

也在十月，回鶻派兵越過漠南，從柳穀西擊吐蕃。十月二十三（壬寅，《舊唐書》誤作壬辰），振武和天德軍上奏，說數千回鶻騎兵來到?鵜泉，邊軍因此戒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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