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十五：姑息藩鎮之二十：中唐名將馬燧病逝

貞元十一年即公元795年八月十七（辛亥），司徒兼侍中北平莊武王馬燧病逝。馬燧字洵美，汝州郟城人，祖先是從右扶風遷徙過來的。他祖父馬瑉官至左玉鈐衛倉曹，他父親馬季龍曾中舉明經中的《孫》《吳》科（估計是自選科目），豪爽灑脫，善於兵法，官至嵐州刺史兼幽州經略軍使。馬燧少年時，曾和幾個兄長一塊讀書。他把書卷蓋上，歎息道：“天下即將發生變故，大丈夫應當建功於當代，好安定海內，豈能忙忙碌碌地成為一名儒生！”馬燧身姿異常魁梧，身高六尺二寸（一米九左右）。他沉著勇敢，頗多智略，通涉群書，尤其善於兵法。

安祿山造反時，讓光祿卿賈循守衛範陽。馬燧勸賈循說：“安祿山忘恩負義，首先叛亂。雖然他攻陷了洛城，終將被朝廷夷滅。賈公何不建立劃時代的大功，殺了他的逆將向潤客和牛廷玠，拔掉他的根本。那樣，安祿山西不能入關，東不能回歸，將坐而受擒，天下因此可得以平定。”賈循雖然讚賞他的看法，但沒有及時決定。後來事情泄露，安祿山果然派韓朝陽來召賈循。韓朝陽到了範陽，找賈循談話，暗中埋伏壯士用弓弦把他給縊殺了。馬燧脫身逃往西山，隱士徐遇將他藏了起來。一個多月後，他走小路跑到平原。平原失守後他又跑到魏郡。

寶應中期（762），澤潞節度使李抱玉奏請他出任趙城尉。當時回紇大軍回國時，仗恃他們幫助收複東都的功勞，橫行霸道，在經過的地方大肆搶掠百姓和穀粟。地方上對他們的供給稍不如意，他們就任意殺害官吏。李抱玉準備了犒勞他們的食品，但賓客們都不敢奉命前行。馬燧自薦，請求去掌管郵差驛站。當回紇人來時，他先去賄賂他們的渠帥，跟他約好軍隊不能違法亂紀。回紇渠帥於是授予馬燧一麵旗幟，作為標誌，讓馬燧有權將犯法的士兵處斬。馬燧於是找了幾個死囚交給身邊的廝役，把他們裝扮成士卒，然後借口說他們稍微違令，當著回紇士兵的麵把他們殺了。回紇人互相張望，大驚失色。因此回紇人經過他的境界時，再不敢強暴和劫掠。李抱玉因此對他更加驚奇。馬燧趁機勸李抱玉說：“前不久和回紇人交談，我把他們的情況都了解了。如今仆固懷恩仗恃他的功勞，樹立黨羽。李懷仙、張忠誌、薛嵩、田承嗣（都是原來安史的部將）分別被授予封疆，都是出自仆固懷恩的主意。他兒子仆固瑒輕佻驍勇，但不顧大義。我估計他必將窺視太原和西山，在那裏作亂。明公應當深為防備。”沒多久，仆固懷恩果然和太原都將李竭誠通謀，將要奪取太原。他們的陰謀被太原主帥辛雲京察覺，辛雲京於是殺了李竭誠，加固城防，堅守太原。仆固懷恩派仆固瑒率兵包圍。當初，回紇人北歸時，派大將安恪和石常庭帶兵數百，並招誘依附他們的幾千人去守衛河陽，然後將從東都劫掠來的貴重物品都儲存在河陽。這時，仆固懷恩讓薛嵩從相、衛二州運送糧食，想斷絕河津一帶的供給。李抱玉於是命令馬燧到薛嵩那裏遊說，薛嵩因此斷絕了和仆固懷恩的來往，歸順朝廷。李抱玉接著奏請任命馬燧為左武衛兵曹。他後來任太子通事舍人，升遷著作郎和營田判官。沒多久，馬燧又升遷秘書少監、兼殿中侍禦史，成為節度判官、承務郎，升遷鄭州刺史。馬燧在他的轄區鼓勵農耕，統計戶籍，簡化稅收，州人覺得十分便利。大曆四年（769），他改任懷州刺史。那時正值兵荒馬亂之後，夏季又出現大旱，莊稼歉收。馬燧一心都放在教化百姓上頭，將吏有父母的，馬燧總要前去造訪施敬，還收葬暴露在野外的屍骨，改革苛捐雜稅。到了秋季，他的轄區出現一種魯穀，人們都很依賴它生存。

李抱玉移去鎮守鳳翔時，覺得汧陽靠近邊塞，便奏請馬燧出任隴州刺史兼禦史中丞。隴州西部有個通道，寬二百多步，上方接連險峻的高山，而高山和吐蕃相鄰。胡虜每次入寇時都是從那裏下來。馬燧於是根據道路的艱險和容易，在那裏放置了很多石塊，並種樹堵塞住來路，還在山下設置兩座大門，設置籬笆柵欄，八天裏就完工了。剛好李抱玉到長安入覲，便和馬燧偕行。久而久之，唐代宗也知道了他的能力，召見他後拜為商州刺史、兼禦史中丞、防禦水陸運使。

大曆十年，河陽三城士兵發生動亂，驅逐鎮將常休明。唐代宗任命馬燧為檢校左散騎常侍、禦史大夫、河陽三城使。大曆十一年五月，汴州大將李靈耀反叛，趁機占據州城，斷絕了運輸通路，想迫使朝廷任命他為節度使。唐代宗一心想姑息，便授任李靈耀為汴、宋等八州節度留後。李靈耀不肯受命，暗中和魏博勾結。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於是派他兄長的兒子田悅帶兵救援李靈耀，打敗永平軍將領劉洽。唐代宗下詔派馬燧與淮西節度使李忠臣合軍討伐李靈耀。李忠臣害怕叛軍，焚燒了那一帶的廬舍後就往西退走。馬燧勸他回兵，請求擔任前鋒，接著擊破田悅，進逼汴州。李忠臣進軍汴南，馬燧則進軍汴北，又在西梁固打敗李靈耀部將張清。李靈耀挑選八千精銳，號稱“餓狼軍”。馬燧獨自帶兵打敗了他們，進軍到了浚儀。當時，河陽兵馬稱冠諸軍。田承嗣又派田悅帶兵二萬去救李靈耀，打敗永平軍將領杜如江，進而入侵曹州，又打敗淄青李正己的遊軍，擊退劉洽和長孫全緒等官軍，乘勝進駐汴州，排列方陣，徐徐進軍。李忠臣會合宋州、淮南、浙西兵馬，但初戰失利，隻好向馬燧求救。馬燧帶領四千人作為奇兵，擊潰了田悅，田悅單槍匹馬地狼狽逃去。李靈耀得知田悅戰敗後，第二天就帶著百來名隨騎連夜逃走，汴州因此歸降朝廷。馬燧將功勞讓給李忠臣。李忠臣曆來暴戾，馬燧不想進入汴城，便帶兵退到板橋，在那裏紮營。李忠臣進城後，果然據功己有，並趁機出擊，殺了宋州刺史李僧惠。馬燧則回到河陽。

大曆十四年六月，朝廷任命他為檢校工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留後，不久就成為節度使。太原因為前任主帥鮑防在百井敗軍之後，軍事力量十分寡弱。馬燧於是招募將吏的牧馬小廝和差役，得到數千人，讓他們全部填補騎兵的空缺。教習了幾個月後，這些人都被訓練成精銳騎兵。他還要求製造甲胄的工匠一定得將甲胄分成長短三等，讓士兵穿戴合身，以便行軍作戰。他又製造戰車，蒙上古代猛獸狻猊的圖像，在車後排列手執長戟的士兵。行軍時則用戰車運載兵甲，停止時則利用戰車形成營陣；有時也用戰車設置險要，用以遏製敵兵的衝殺，他製作的器械無不犀利。在太原一年，他就訓練了三萬精兵，並開設大場地練習戰陣，教會部隊進退和坐立的陣勢。

建中二年（781）六月，馬燧到京師入朝，唐德宗加授他為檢校兵部尚書，讓他回到太原。當初，田悅取代田承嗣統兵。他擔心人們不肯依附自己，便假裝向朝廷表示款誠。馬燧上疏，說田悅必定會造反，勸朝廷及時防範。那年，田悅果然與淄青和恒冀兩道勾結，親自帶兵三萬包圍邢州，進駐臨洺，還修築重城，隔絕邢州的內外聯絡，斷絕救兵。邢州守將李洪和臨洺守將張伾都堅守城池，頑強抵抗。昭義（潞州）軍向朝廷告急，唐德宗於是下詔，派馬燧帶領步騎二萬與昭義節度使李抱真和神策行營兵馬使李晟合軍救援臨洺。馬燧率軍出了墎口。大軍尚未通過險要時，馬遂害怕田悅在那裏攔截，便派人送信勸喻田悅，並向他表示友好，而田悅反而以為馬燧怕他。十一月，馬遂進駐邯鄲。田悅派使者回訪，馬燧把使者殺了示眾，然後派兵擊破田悅的另一支部隊，還射殺了他們的將領成炫之。田悅親自帶兵進攻臨洺，派大將楊朝光帶兵一萬，在臨洺南麵的雙岡東西設立兩座柵寨抵禦馬燧。馬燧於是率領李抱真和李晟進軍，在楊朝光的兩座柵寨之間駐軍。當天夜裏，東麵的柵寨士兵全都逃回到田悅那裏。次日，馬燧進軍到明山紮營，奪取了敵軍放棄的柵寨，用以放置輜重。田悅跟將吏們說：“楊朝光的堅固柵寨裏有一萬多士兵。即使馬燧他們出動全部精銳進攻，估計好幾天也無法攻下，而且傷亡必然慘重。那時我必定已經攻拔臨洺，犒賞慰勞將士後再去對付馬燧，這是必勝的戰術。”田悅於是從恒州的李惟嶽派來的救兵中分出五千去協助楊朝光。馬燧率軍攻打楊朝光，田悅又帶領一萬多人來救。馬燧命令大將李自良和李奉國率領騎兵配合神策軍在雙岡抵禦，並下達嚴厲軍令說：“如果讓田悅過來，我就殺了你們！”李自良等人拚死擊退了田悅。馬燧接著下令用推火車焚燒了楊朝光的柵寨，並陣斬楊朝光及其大將盧子昌，斬首五千餘級，俘虜八百多人。停留了五天後，他進軍來到臨洺。田悅出動全部兵力迎戰。馬燧親自率領精銳扼住要衝，來回拚殺了一百餘合，士兵無不拚死奮戰，結果田悅慘敗，官軍斬首萬餘級，俘虜了九百人，還得到穀粟三十萬斛，以及相當的兵器甲胄。田悅收拾敗兵連夜逃遁，邢州的包圍也因此解除。馬燧因功加授右仆射。交戰前，馬燧在軍中召開誓師大會，許諾戰勝後將用自己的家產行賞。取勝後，他果然拿出自己的私財給將士頒獎。唐德宗非常嘉許，下詔度支部門出錢五萬貫行賞，還給馬燧的家產。很快朝廷又任命他為魏博招討使。

建中三年正月，田悅向淄青和恒冀求救。淄青的李納派大將衛俊帶兵一萬去救援田悅，恒冀的李惟嶽也派兵三千赴援。田悅收合散卒二萬多人，臨著洹水紮營，淄青軍隊在他的東麵，恒冀軍隊在他的西麵，首尾相應。馬燧率領各路大軍進駐鄴城，並奏請增益河陽兵馬。唐德宗下詔，派河陽節度使李芃帶兵和他會合。河陽軍隊進駐漳水。田悅派部將王光進帶兵守衛長橋，修築月城作為險固，官軍因此無法渡河。馬燧在下遊將一百輛車子用鐵鎖連住，放進河裏，斷絕了中遊，然後又用土袋攔住水流。下遊的水因此變得很淺，各路大軍全部得以渡過。當時軍糧很少，田悅堅守保壘不肯出戰，想以此拖垮馬燧。馬燧下令各路大軍帶上十日幹糧，進駐倉口，和田悅隔著洹水對峙。李抱真和李芃都問他：“糧食這麽少而要深入敵境，為何要這麽做？”馬燧說：“糧少利於速戰。兵法講究製服對方，而不受製於對方。如今田悅與淄青和恒冀三軍互為首尾，估計他們是不想出戰，好拖垮我們。如果分軍出擊他們的左右翼，那將兵力太少，未必能打敗他們。況且如果田悅前來救援，我們將前後受敵。兵法所謂‘攻其必救’，他們到時將不得不出來應戰，我就能和諸軍合兵打敗他們。”馬燧於是修造了三道橋，跨越洹水，每天都到敵營前挑戰，但田悅不敢出來。恒州兵馬太少，害怕被馬燧吃掉，便和田悅合並。田悅以為馬燧第二天又會前來挑戰，便埋伏了一萬士兵，想伏擊馬燧。馬燧讓各路大軍半夜裏先吃飽飯，趕在雞鳴時擊鼓吹角，然後沿著洹水徑直前往魏州，並下令說：“聽到賊兵追來，立即停止行軍，形成陣勢。”又命令一百吹鼓鳴號的騎兵，全留在後頭，抱著幹柴和火種，等到大軍出發完畢後，帶著鼓角躲在路邊，看到田悅軍隊跨過木橋時，放火燒橋。軍隊行進了十數裏，田悅果然率領淄青和恒州的步騎四萬多人越過木橋，前來追殺撤退的官軍。他們還乘風縱火，擊鼓呐喊著前進。馬燧於是讓官軍停止前進，就地休息，申令他們不要亂動，還派人除去前麵一百多步寬的野草和荊棘，作為戰場，並布下陣勢。馬燧出陣招募勇士，得到五千多人，將他們安排在前列，等待叛軍的到來。當田悅大軍到時，火也熄滅了，士氣也都衰竭。馬燧於是縱兵反擊，田悅軍隊因此潰不成軍。當時神策、昭義、河陽軍稍微退卻，但見到河東軍隊取勝時，他們也回來繼續作戰，合並攻擊，擊潰了叛軍。叛軍沿著洹水往回跑，到了木橋時，他們發現橋已被燒毀。田悅的士兵亂成一團，紛紛跳進水裏。被官軍斬首的多達二萬餘人。官軍還殺了他們的大將孫晉卿和安墨啜，生擒三千多人。叛軍在水裏被淹死的不可勝數。淄青軍隊傷亡殆盡，屍體留在路上長達三十餘裏。田悅收拾敗卒千餘人逃回魏州，到了門下，州將李長春閉門不納。許久之後，因為不見追兵趕來，到天明時，李長春才開門接納田悅。田悅進城後殺了李長春，然後閉城自守。幾天後，李再春在博州歸降朝廷，田悅兄長田昂在洺州歸降，王光進也在長橋歸降。田悅派符璘和李瑤率領五百騎兵將殘餘的淄青士兵送回淄青，符璘和李瑤趁機投降了馬燧。魏州先前引用禦河進入城南，馬燧派人阻塞了入口，河流斷絕，城裏的人們更加恐慌。田悅於是派許士則和侯臧徒步走小路去遊說朱滔和王武俊，借兵求救。當時王武俊已殺了恒冀的李惟嶽，將他的首級送到京師，唐德宗也因此授任王武俊為恒冀觀察都防禦使。當時王武俊的同僚張孝忠已成為易定節度使，而王武俊隻是防禦使。朝廷又將原來隸屬恒冀的趙、深二州割出另成一鎮，任命康日知為觀察使。王武俊因此更加怨恨，又因為他平時就看不起張孝忠，為名位在他之下感到恥辱。當時朱滔也出兵討伐李惟嶽，並攻拔深州。他想讓深州隸屬自己的幽州，朝廷也沒同意，所以朱滔也心懷怨恨。於是朱滔和王武俊同時打算救援田悅。田悅仗恃燕、趙的救援，出兵二萬背城而陣，但又被馬燧再次和各路大軍擊敗。五月，唐德宗加授馬燧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六月，朱滔和王武俊聯兵五萬來救田悅，抵達魏州城下。其他將領都商議要退兵，但馬燧堅持不肯。唐德宗派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帶領朔方軍步騎一萬五千人去支援馬燧。六月最後一天，李懷光來了。李懷光勇而無謀，在大軍抵達魏州那天，也不休息，就堅決要求和朱滔他們開戰，結果王師失利。田悅他們決水淹灌馬燧他們的軍隊，馬燧因為戰場的挫折，加上軍糧太少，隻好於七月和各路大軍退駐魏縣。也在七月，唐德宗下詔加授馬燧為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兼領魏、博、貝等四州節度、觀察、招討等使。田悅、朱滔、王武俊的軍隊也到了魏縣，與官軍隔河對壘。十一月，他們三人在魏縣軍中相繼稱王：朱滔自稱冀王，田悅自稱魏王，王武俊自稱趙王。他們又派人去遊說淄青的李納，李納也自稱齊王。四道共推淮西節度使李希烈為天下兵馬元帥、太尉、建興王。李希烈任命百官名號，就像唐朝初年的行台那樣，而名目頗有些怪異，然而還不敢改稱年號。於是五路兵馬形成合縱的勢頭，想要顛覆唐朝的社稷，導致河北河南兩河鼎沸，寇盜橫行。馬燧他們雖然誌在勤王，最終也還是無法解除朝廷的憂患和困難。

建中四年十月，涇原軍隊在京師嘩變，迫使唐德宗跑到奉天避難。馬燧隻好率軍回到太原。朝廷的輿論都說：“馬燧如果趁著田悅的洹水慘敗，並力攻打魏州，當時城裏的殘兵敗將不過三二千人，而且都是非傷即殘，早晚等著投降。結果因為馬燧和李抱真不和，所以錯過了消滅賊兵的機會，這才導致三個盜寇連結一氣，至今成為朝廷的骨梗。這些都是馬燧引起的。”馬燧到了太原，派行軍司馬王權帶兵五千趕赴奉天，又派兒子馬匯和其他大將的兒子和他一道前往，在中渭橋駐軍。當唐德宗到梁州避難時，王權和馬匯領兵回到太原。馬燧覺得晉陽（即太原）是唐高祖當年王業的起源，估計城池東麵過於平坦，容易受敵。當時天下騷動，北邊多次有緊急警報，馬燧便引來晉水駕臨汾水，注入城池的東麵，儲成一片池塘。這樣一來，敵寇來時估計能節省一萬人的守軍。他又決開汾水環繞城池，形成很多沼澤，並種上柳樹作為堅固的堤壩。很快朝廷讓他兼任保寧軍節度使。

興元元年（784）正月，馬燧加授檢校司徒，封北平郡王。七月，唐德宗回到京師，加馬燧為奉誠軍及晉、絳、慈、隰節度並管內諸軍行營副元帥，派他與侍中渾瑊和鎮國軍節度使駱元光一同討伐河中（今山西永濟）。當初，李懷光占據河中，馬燧派人前去招諭。李懷光的妹婿要廷珍守衛晉州，他的衙將毛朝易攵守衛隰州，鄭抗守衛慈州，全都相繼歸降馬燧。當初，王武俊從魏縣回鎮，雖然去掉了王號，然而卻繼續攻圍趙州。康日知的處境窘迫，想要放棄趙州。馬燧上奏說：“陛下可以下詔，讓王武俊和李抱真一同出擊朱滔，然後將深、趙二州隸屬王武俊，改任康日知為晉、慈、隰節度使。”康日知還沒到任這三州就歸降了馬燧，所以朝廷又加馬燧為晉、慈、隰節度使。馬燧於是上表將這三州讓給康日知，還說，如果因歸降誰就授給誰，恐怕以後有功的人會接踵而來，習以為常地提出類似要求。唐德宗非常嘉許。馬燧於是派使者去迎接康日知。康日知到了後，馬燧封存並登記了府庫的財產移交給他，康日知喜出望外。

同年九月十五日，馬燧率領步騎三萬進駐絳縣附近，分兵收複夏縣，接著進攻稷山和龍門，招降守將馮萬興和任象玉。馬燧接著帶兵進攻絳州，並於十月攻拔外城。當天夜裏李懷光任命的刺史王克同與大將達奚小進棄城逃走，馬燧招降他們的部眾四千人。他又派大將李自良和穀秀分兵平定聞喜、夏縣、萬泉、虞鄉、永樂、猗氏六縣，招降那裏的守將辛兟以及將士五千人。穀秀因違犯軍令掠奪人家的女子，馬燧將他處斬示眾。

貞元元年（785），馬燧進駐寶鼎，在陶城打敗李懷光的騎兵部隊。前鋒將領李黯追擊，射殺了李懷光部將徐伯文，斬首萬餘級，繳獲五百匹戰馬。這年，全國蝗災和旱災嚴重，物價飛漲，軍隊缺乏糧餉，而京師的大多朝臣都請求赦免李懷光，但唐德宗還猶豫未決。馬燧認為李懷光叛逆的情節尤其嚴重，河中又靠近京邑，而李懷光反覆無常，無法取信，赦免他將無以警示天下。他擔心唐德宗被身邊的人迷惑，而且軍國大事又非常機密，所以馬燧在六月暫時離開大軍，帶著幾百隨騎到京師覲見唐德宗。被召見時，馬燧說：“臣雖然不是武聖，但隻要再給臣一個月的糧草，就足以平定河中。”唐德宗答應了。

七月，馬燧趁機正式到京師朝見，然後與渾瑊、駱元光、韓遊瑰合軍，進駐長春宮。李懷光部將徐廷光帶兵六千守衛宮城，防備非常森嚴。馬燧估計長春宮如果無法攻下，那麽李懷光將會繼續固守，征服他將會曠日持久，造成很大傷亡。於是他親自挺身來到宮城城下呼喚徐廷光。徐廷光曆來畏懼馬燧的威名，於是在城上對他下拜。馬燧估計徐廷光心裏已經屈服，便慢慢地勸解他說：“我來自朝廷，你可以麵朝西接受詔命。”徐廷光再次朝西下拜。馬燧勸喻他說：“你們原來都是朔方將士，安祿山反叛以來，首建大功。四十多年了，朔方的將士功勞最大。你們為何要放棄祖父和父親的功業，背棄君上，做這等滅族的打算！跟從我非但可以免禍，富貴也有希望。”叛軍在城上都啞口無言。馬燧又說：“你們如果覺得我的話不可信，如今我們相離不遠，你們可以向我射箭！”於是打開衣襟，露出胸膛給他們看。徐廷光感動得俯伏在地哭泣，軍士們也都落淚。前一天，焦籬堡的守將尉珪就帶兩千士兵投降了馬燧。徐廷光東援也已斷絕。這時他隻好率眾出降。馬燧帶著少數隨騎徑直進城，對徐廷光的誠意毫無猜疑，李懷光的將士無不畏服。士兵們大聲喊道：“我們又成為朝廷的人了！”渾瑊因此非常佩服馬燧，私下跟參佐們說：“我以前一直以為馬公用兵跟我不相上下，所以奇怪他為何能屢次打敗田悅。現在觀察他的用兵和料敵，我真是比他差遠了！”八月，馬燧移駐焦籬堡。當天夜裏，太原堡守將吳冏拋棄堡壘遁逃，他的部下全都投降。馬燧接著率領諸軍渡過黃河，總共八萬大軍，在河中城下布陣。當天，李懷光的部將牛名俊砍下李懷光的首級在河中城投降。當時李懷光的守軍還有一萬六千人。馬燧將李懷光的大將閻晏、孟寶、張清、吳冏等七人斬首示眾，然後將被李懷光脅迫的將士全都赦免了。

馬燧從到京師朝見後回到行營，前後才二十七天就平定了河中。唐德宗下達詔書褒美，升遷他為光祿大夫，兼侍中，並封他一個兒子為五品正員官。唐德宗設宴招待他後，馬燧回到太原。這次召見時，唐德宗賜給馬燧《宸扆》和《台衡》二銘。序言是：“朕每次閱覽上古的書籍，看到唐堯虞舜那時，總是君臣相得，聖賢同時，朝夕孜孜，講論至道；有時陳述借鑒和警誡，有時歌詠諷勸和諫諍。那時的典章和謀略真是輝煌燦爛，是百代的準則和模式，讓人看到啟發人心的道理和達到大治的開端。朕心裏非常欽慕，然而未能做到。近來靈監節度使杜希全著書上呈敬獻，有不少規諫，朕聊作一篇《君臣箴》，用以答複他的美意。河東等道副元帥兼司徒馬燧一再請求將此文銘刻在石，留給後人。朕因為文筆既非精湛，道義又非完備，所以覺得如果留給後裔，隻能讓朕慚愧。起予者商（語出《論語》；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意思是是你子夏啟發了我，現在可以和你談論詩了），因而有了這一作品。也許能朝夕用以自勉，也能讓後代知道我有文武安邦定國的良臣。”

《宸扆銘》和《台衡銘》全都記錄在《舊唐書-馬燧傳》裏，而不在《德宗本紀》。這裏就不贅述了。馬燧回到太原後，讓人將兩銘刻在匾上，放在起義堂西偏房，唐德宗親自為匾題額，可見他對馬燧的榮寵。

貞元二年冬，吐蕃大將尚結讚攻陷鹽、夏二州，各留兵守衛。尚結讚率領大軍進駐鳴沙，但從冬季到春天，他們的大多羊馬都死了，糧食和軍餉也供給不上。唐德宗任命馬燧為綏、銀、麟、勝招討使，讓他與華州主帥駱元光和邠州主帥韓遊瑰，以及鳳翔諸鎮的王師在河西會合，進討吐蕃。馬燧出兵進駐石州。尚結讚得知後十分恐懼，派使者求和，並約定要和唐朝結盟，但唐德宗都不同意。吐蕃又派大將論頰熱用厚禮和謙卑的言辭向馬燧求情請和，馬燧因此頻頻上表請求朝廷答應和吐蕃會盟，但唐德宗堅持不肯。貞元三年正月，馬燧率軍回到太原。四月，馬燧和論頰熱一道到長安入朝，並極力擔保吐蕃人的誠意，請求唐德宗答應和他們會盟。唐德宗總算同意了。馬燧入朝後，尚結讚當即從鳴沙返回吐蕃。同年閏五月十五日，侍中渾瑊和吐蕃大相尚結讚在平涼會盟，結果被吐蕃軍隊趁機劫持，渾瑊狼狽逃跑，僅僅得免，唐朝的將吏六十多人都淪落到吐蕃手裏。這都是因為馬燧的荒謬主張引起的，他也因此被奪去了兵權。六月，唐德宗任命馬燧守司徒，兼侍中、北平王如故，還賜給他妓樂，隻當個不管事的奉朝請而已。

貞元五年九月，馬燧和太尉李晟一同在延英殿得到唐德宗的召見。唐德宗嘉獎他倆的大功，並讓畫師將他們的圖像畫在淩煙閣，列在元勳功臣之下。貞元九年七月，馬燧到延英殿對答。當初，唐德宗因為馬燧有腳病，叫他不用上朝拜謁。那天，馬燧因冬至上朝，唐德宗下敕令，允許他不用跪拜就賜坐。當時太尉李晟剛去世，唐德宗跟馬燧說：“平常愛卿總是和太尉同來，如今獨見愛卿，朕不禁覺得悲傷想哭。”因而歔欷了好一陣。馬燧退下時，因為腳病，仆倒在地。唐德宗親自扶他起來，送到台階下。馬燧頓首磕頭，哭著拜謝。他多次上表乞求退休，辭讓侍中，但唐德宗總是下優詔不許。這時他去世，終年七十歲。先前，司天頻繁上奏，說熒惑太白犯太微上將（即火星和金星徘徊在太微上星座附近），隔月馬燧果然就病故了。唐德宗為他取消四天朝會，下詔讓京兆尹韓皋監護喪事，嗣吳王李獻為吊祭贈賵使，冊贈他為太尉，諡號莊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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