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十二：代宗為政之二十二：節度使軍閥割據與路嗣恭出掌兵部

大曆十二年即公元777年七月二十七（丙子），唐代宗李豫下詔，要求尚書、禦史大夫、左右丞、侍郎舉薦勝任刺史的人才。

八月初四（癸未），唐代宗為東川節度使鮮於叔明賜姓李氏。

元載和王縉為相時，唐代宗每天都賜給他們可供十人食用的內廚禦饌，因此成為慣例。八月二十四（癸卯），常袞和朱泚上言說：“朝廷發給的餐錢已經很多，請求陛下停止賜給禦饌。”唐代宗同意了。常袞又想謝辭堂封（即給宰相的封邑），但其他宰相不肯，他也就算了。當時人們譏諷說：“朝廷的厚祿是用來養賢。如果不能勝任，應當辭職而不是辭祿。”

司馬光評論說：君子對屍位素餐感到可恥。常袞謝辭厚祿，是還有廉恥之心，這難道不比那些固位貪祿的人強嗎！《詩經》說：“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像常袞這樣的人，也不應當過分譏諷！

剛病故的楊綰和常袞都曾向朝廷推薦湖州刺史顏真卿，唐代宗即日就把他召回京師。八月二十五（甲辰），他任命顏真卿為刑部尚書。楊綰和常袞也曾推薦淮南判官汲縣人關播，唐代宗也提拔他為都官員外郎。

八月二十六（乙巳），因為久雨，唐代宗原宥常參官（即平常都上朝的京官），不許禦史點班（估計彈劾糾察）他們。

九月初七（乙卯），唐代宗允許以庶人禮儀安葬被賜死的前宰相元載。

九月十三（辛酉），唐代宗任命四鎮和北庭行營兼涇原和鄭潁節度副使段秀實為節度使。段秀實軍令簡明清約，對部下既有威嚴又有恩惠，他以身作則，清廉節儉，家裏沒有姬妾。除非公事聚會，他從不飲酒聽樂。

同時，吐蕃八萬大軍進駐原州的北長澤監牧地區，並於九月二十一（己巳）攻破方渠，進入拔穀。郭子儀派裨將李懷光前去救援，吐蕃大軍這才退走。次日，吐蕃入寇坊州，搶掠了黨項人的羊馬後離去。

這年秋季，黃河泛濫，造成宋、亳、陳、滑等州發生水災。

冬十月初七（乙酉），西川節度使崔寧上奏，說他在望漢城擊潰吐蕃軍隊。

先前，因為秋季的大雨，河中府的池鹽大多沒有收成。戶部侍郎兼判度支韓滉擔心朝廷因此為鹽戶減稅，便於十月初九（丁亥）上奏，說雨水雖多，但不影響池鹽；還說解縣的兩池出現了瑞鹽，唐代宗有點懷疑，便派諫議大夫義興人蔣鎮前往視察。

同時，吐蕃入寇鹽、夏二州，又進寇長武。郭子儀派部將抵抗，打退了他們。

十月二十四（壬寅）夜裏，月亮蓋住昴宿，又進入太微恒。

十月二十七（乙巳），唐代宗任命永平軍押牙（《舊唐書》作滑州牙將，一碼事）匡城人劉洽為宋州刺史，仍然將宋、泗二州隸屬於永平軍。

這期間，京兆尹黎幹上奏，說秋季大雨損害了很多莊稼（《舊唐書》說他具體說是三萬一千頃），然而度支使韓滉卻上奏，說所損不多，黎幹的奏報不實。唐代宗命令禦史前往調查。十月二十九（丁未），禦史回來奏報說：“損失了共三萬多頃。”渭南令劉澡阿諛依附度支使，謊稱他縣境內的禾苗獨獨沒有損失。到那裏調查的禦史趙計上奏，同意劉澡的說法。唐代宗說：“水旱災害對大家的影響是一樣的。秋雨下得這麽厲害，渭南縣豈能獨無損失！”便另派禦史朱敖前往視察，結果發現損害了農田三千多頃。唐代宗歎息了良久，說：“縣令是治理百姓的官員，即使沒什麽損害本來也應當說有所損害。民眾遭受損害而不奏聞，難道他們就是這樣撫恤百姓的嗎！豈能如此麻木不仁！”於是將劉澡貶為南浦尉，趙計貶為灃州司戶，然而對韓滉卻不追問。

十一月初四（壬子），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獻恭上奏，說他在岷州打敗吐蕃的萬餘部眾。次日，太白（金星）臨近哭星。兩天後的夜裏，月亮進入羽林。

十一月初八（丙辰），蔣鎮考察鹽池回來，上奏說：“解縣果然像韓滉說的那樣出了瑞鹽。”並上表祝賀，還請求將這事宣布給史臣，並賜給鹽池嘉名。唐代宗同意了，為解縣的鹽池賜號為寶應靈應池（《舊唐書》還說朝廷在那裏修建祠堂）。這事被當時的人們嘲笑。

十一月二十五（癸酉），唐代宗任命右散騎常侍蕭昕為工部尚書。同時，刑部尚書顏真卿獻上自己所著《韻海鏡源》三百六十卷。

十二月初八（丙戌），朱泚從涇州回到京師。次日，崔寧又上奏，說他在西山打敗十萬吐蕃大軍，斬首八千，生擒九百人。

十二月二十一（己亥），朝廷嚴禁在全國的仙洞和神靈顯跡的地方砍柴捕獵。次日，唐代宗任命幽州節度使朱泚兼任隴右節度副大使，暫且代管河西和澤潞行營兵馬事務。同時，京兆尹請求修建六門堰，唐代宗也答應了。

平盧節度使李正己先前已有淄、青、齊、海、登、萊、沂、密、德、棣十州的地盤。當李靈曜叛亂時，諸道合兵攻打，並將所得的地盤各歸己有。李正己因此又得到曹、濮、徐、兗、鄆五州，並將鎮所從青州遷徙到鄆州，讓他兒子前淄州刺史李納守衛青州。十二月二十五（癸卯），朝廷任命李納為青州刺史。李正己用刑嚴峻，軍民在他的轄區都不敢私語。然而他法令統一，賦稅平均，也比較輕；所以他擁兵十萬，雄據東方，鄰近的藩臣都很怕他。當時田承嗣占據魏、博、相、衛、洺、貝、澶七州；李寶臣占據恒、易、趙、定、深、冀、滄七州，各擁兵五萬；梁崇義占據襄、鄧、均、房、複、郢六州，有部眾二萬。他們割據地方，相互勾結，雖然名義上事奉朝廷，卻不使用國家的法令；官爵、甲兵、租賦、刑殺都是藩臣獨斷專行。唐代宗為人寬仁，聽任他們為所欲為。朝廷有時想修建一座城池，或增設一支部隊，他們都馬上就有怨言，認為是對自己的猜忌；朝廷也經常為此取消了計劃。而他們在自己境內修築堡壘、修繕兵甲，幾乎沒一天不這麽做。所以他們雖然身在中國，名為藩臣，其實和異域的蠻夷酋長毫無二致。

這年，恒、定、趙三州發生地震；冬季沒有下雪。

大曆十三年即公元778年春正月十四（辛酉），唐代宗下敕拆毀白渠支流上的八十多座私人碾坊，用以灌溉農田。升平公主在那裏有兩座碾坊。她去見唐代宗，請求將它們留下。唐代宗說：“我想以此造福百姓。你知道我的用意，應當成為眾人的表率。”公主即日就派人去拆毀了它們。

正月十五（壬戌），刑部尚書魯郡公顏真卿三次上表請求退休致仕，唐代宗不同意。同時，淄青節度使李正己請求將他歸附皇家籍貫，唐代宗答應了。

正月二十一（戊辰），回紇入寇太原，河東押牙泗水人李自良說：“回紇精銳遠道而來，隻求和我們力戰，所以難與他們爭鋒。不如在他們的歸路上修築兩座堡壘，派兵衛戍。胡虜來時，我們堅守壁壘，不和他們作戰。他們疲勞時就會自己退兵，那時我們可以出軍反擊。兩座堡壘擋住他們之前，大軍緊跟其後，我們定能取勝。”但河東節度留後鮑防不聽，反而派大將焦伯瑜等人出戰。正月二十六（癸酉），焦伯瑜在陽曲遭遇回紇軍隊，結果大敗而歸，死了萬餘人。回紇接著縱兵大掠。二月初三（庚辰），代州都督張光晟帶兵在羊武穀打敗他們，回紇人離去，北方百姓這才安寧。唐代宗也不追問回紇入寇的原因，待他們就像從前一樣。

同時，唐代宗改封朱泚為遂寧郡王。

二月二十二（己亥），吐蕃派大將馬重英率眾四萬入寇靈州，奪取了填漢、禦史、尚書三座渠道的水口，想要破壞那裏的屯田。

二月二十七（甲辰），太仆寺佛堂的小脫空金剛右臂忽然有黑汁滴下。有人用紙接住，發現顏色似血。

三月二十八（甲戌），回紇人回去時經過河中，朔方軍士趁機搶掠他們的輜重，造成雙方大打出手，並縱兵大肆搶掠街坊市井，很久後才安定下來。

夏四月十一（丁亥），唐代宗任命浙西觀察留後李道昌為蘇州刺史、兼禦史中丞，出任浙西都團練觀察使。兩天後，他又任命前浙西觀察使李涵為禦史大夫。

四月二十八（甲辰），吐蕃入寇靈州，但被朔方留後常謙光打敗。

五月十三（戊午），唐代宗為宦官劉清潭賜名劉忠翼。

六月二十三（戊戌），隴右節度使朱泚在軍士趙貴家裏發現貓鼠同乳，不相殘害，於是將它們關進籠子，作為祥瑞敬獻朝廷。常袞率領百官稱賀，隻有中書舍人崔祐甫不肯祝賀。他說：“反常的事物稱為妖異。貓捕老鼠是它的天職，如今貓鼠同乳，這是妖異的現象。有什麽好稱賀的！陛下應當警戒那些不能明察奸邪的法吏，和不能禦寇的邊吏，以回應上天的警戒。”唐代宗嘉許他的諫言。崔祐甫是崔沔的兒子。秋七月初八（壬子），唐代宗任命他負責吏部選事。崔祐甫多次因為公事和常袞爭辯，所以常袞厭惡他。

七月初九（癸醜），朝廷為劍南節度使崔寧加授檢校司空，東川李叔明加授檢校工部尚書。

七月十四（戊午），郭子儀上奏，說回紇人還在塞上，造成邊境百姓的恐懼，請求派邠州刺史渾瑊帶兵出鎮振武軍。唐代宗同意了，回紇這才開始離去。

七月二十七（辛未），吐蕃大將馬重英率領二萬部眾入寇鹽、慶二州。郭子儀派朔方都虞候李懷光擊退了他們。

八月初二（乙亥，《舊唐書》作前一天即甲戌），成德節度使李寶臣請求恢複他的本姓張氏，唐代宗答應了。

同時，吐蕃二萬兵眾轉而入寇銀、麟二州，搶掠了黨項人的各種雜畜。郭子儀又派李懷光打敗他們。

唐代宗對已故貞懿皇後悼念不已，將她的靈柩一直放在內殿，累年不忍心下葬；直到這年八月二十四（丁酉）才將她安葬在莊陵。

九月二十七（庚午），一萬吐蕃騎兵從青石嶺過來，直逼涇州。唐代宗下詔，讓郭子儀與朱泚和段秀實共同出兵抵禦，打退了他們。

十月十七（己醜），朝廷嚴禁在京畿地區持兵器捕獵。

十一月二十五（丁卯）是冬至（《舊唐書》作日長至即夏至，顯然為誤），有司部門到南郊舉行祭祀昊天上帝的禮儀，所以唐代宗沒有視朝。

十二月十四（丙戌），唐代宗任命吏部尚書、轉運和鹽鐵等使劉晏為左仆射，並負責三銓（尚書為尚書銓，掌管五品至七品選拔；侍郎二人為東西銓，掌管八品至九品選拔），其他職使如故。

同時，郭子儀到長安入朝，命令判官京兆人杜黃裳主持留守事務。李懷光陰謀取代郭子儀，偽造詔書，想要殺了大將溫儒雅等人。杜黃裳察覺出詔書有詐，因此責問李懷光。李懷光汗流滿麵，隻好服罪。於是杜黃裳假托郭子儀的命令，將難以管製的將領們都派到外地，軍府才得以安寧。

同時，唐代宗任命給事中杜亞為洪州刺史、兼禦史中丞，出任江西觀察使；並任命原江西觀察使路嗣恭為兵部尚書。

早先，唐代宗召江西判官李泌入朝覲見，跟他談到元載的事，歎息道：“朕與愛卿闊別八年，才得以殺了這賊臣。幸賴太子發現了他的陰謀，不然，幾乎見不到愛卿。”李泌答道：“臣以前一再上言提到這事。陛下知道哪個臣下不好，就應去掉他。寬容太過，才一至於此。”唐代宗說：“事情也應該做到萬全，不能輕易下手。”並趁機跟李泌說：“聯曾當麵交代路嗣恭要善待愛卿，而路嗣恭卻秉承元載的意思，奏請讓愛卿當虔州別駕。路嗣恭剛平定嶺南時，獻上一個琉璃盤，直徑九寸，朕以為是天下至寶。當抄了元載家時，發現路嗣恭也送了他一個更大的琉璃盤，直徑一尺。等他到任後，朕將和愛卿商議如何對付他。”李泌說：“路嗣恭為人小心，善於人事關係。他畏懼權勢，勤於吏事而不識大體。從前當縣令，他有過能幹的名聲。陛下沒時間了解他，所以被元載所用，因而為他盡力。陛下如果了解後重用他，他也能為陛下盡力。虔州別駕，是臣自己要當的，並非他的過錯。況且路嗣恭新近立了大功，陛下豈能因為一個琉璃盤就降罪於他！”唐代宗對他的怨氣這才消了些，因此任命路嗣恭為兵部尚書。

郭子儀因為朔方節度副使張曇性格剛烈直率，以為他仗恃自己是個武將而輕視自己，所以懷恨在心。孔目官吳曜得到郭子儀的信任，因此趁機大講張曇的壞話。郭子儀怒不可遏，居然誣奏張曇煽動部眾鬧事，把他殺了。掌書記高郢為張曇力爭，但郭子儀不聽，反而上奏將高郢貶為猗氏丞。接著很多僚佐都借口生病請求離去，郭子儀這才開始後悔，於是將他們都推薦給朝廷，還說：“吳曜害了我。”於是驅逐了他。

常袞跟唐代宗說：“陛下一直想重用李泌，當年漢宣帝想用人為公卿時，必先試試他治理百姓的能力。臣請求暫且讓他出任刺史，使他充分了解民間的利弊，等到取得政績後再重用也不遲。”

這年，郴州黃芩山發生山崩，壓死了好幾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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