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十二：代宗為政之五：郭子儀擊退仆固懷恩與段秀實消除邠州兵患

廣德二年即公元764年三月十二（己酉），唐代宗李豫任命太子賓客劉晏為河南和江淮以來轉運使，並討論如何開通汴水。七月十四（己酉）中唐名將李光弼去世。同時，唐代宗任命判度支第五琦兼京兆尹和禦史大夫。

八月初一（丙寅，〈舊唐書〉作次日丁卯），唐代宗任命宰相王縉為侍中，取代李光弼都統河南、淮西、山南東道各行營，進封太原郡公。王縉一再辭讓侍中，唐代宗最終於八月初七（壬申）免了他的侍中職位。朝廷還任命宰相杜鴻漸負責門下省事務。

郭子儀自河中入朝，剛好遇上涇原派人來上奏，說仆固懷恩引來回紇和吐蕃的十萬部眾，即將入寇。京師震駭，唐代宗下詔讓郭子儀率領諸將出鎮奉天（今陝西乾縣，在長安西北一百裏左右）。唐代宗召見郭子儀，詢問他禦敵的方略，郭子儀答道：“仆固懷恩成不了大事。”唐代宗問道：“為何？”郭子儀說：“仆固懷恩雖然勇猛，然而對部下缺少恩惠，因此將士都不肯依附於他。他之所以無法入侵，是因為部下都是思歸的將士。仆固懷恩本是臣的偏裨部將，他的麾下也都是臣的部曲。他們必定不忍心以鋒刃相向，因此臣知道他成不了大事。”八月十六（辛巳），郭子儀離開長安，趕赴奉天。

八月二十八（癸巳），吐蕃入寇邠州，但被邠寧節度使白孝德在宜祿打敗。

八月二十九（甲午，〈舊唐書〉作前一天癸巳），唐代宗加授王縉為東都留守。

朝廷下詔征發河中兵馬出討吐蕃。河中尹兼節度副使崔寓由於執法不一，鎮兵於九月初二（丙申）開始作亂，將崔寓和官府和民家財產洗劫殆盡。混亂持續到傍晚才平息（《舊唐書》說動亂發生在夜裏，官吏不能禁止）。

九月十二（丙午），朝廷加授河東節度使辛雲京為檢校尚書右仆射、太原尹、北京留守，兼同平章事。

九月十五（己酉），江南西道觀察兼洪州刺史張鎬去世。張鎬是博州人，風度高雅，儀表魁岸，廓落而有大誌，也涉獵經史，喜好談論王霸的大略。他少年時師事吳兢，吳兢很器重他。張鎬後來出遊京師，但隻是居住在家裏，不和人交往，也不管世務。他生性嗜酒，喜歡撫琴，常把琴放在座位旁邊。公卿大臣有時也邀請他參加筵席，張鎬總是騎馬徑直前往，隻求一醉而已。

天寶末年，楊國忠為了提高自己的聲名，開始搜羅天下奇傑。他聽說張鎬的名聲，召見並舉薦了他，於是張鎬從平民一下子就官拜左拾遺。當安祿山造反時，楊國忠屢次向張鎬谘詢軍事方麵的事情，張鎬舉薦讚善大夫來瑱，認為他是獨當一麵的將才。幾個月後，唐玄宗到蜀郡避難，張鎬從山穀中徒步扈從。唐肅宗即位後，唐玄宗派張鎬趕赴他那裏。張鎬到了鳳翔，對朝廷有不少裨益，因此官拜諫議大夫，不久升遷中書侍郎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當時供奉僧在內道場清晨和夜晚念佛，動不動都有數百人，禁宮外頭都聽得到經聲。張鎬奏道：“臣聽說天子修福，關鍵在於安養含生，平靜風化。從沒聽說能靠區區佛教而導致太平。還希望陛下以無為為心，不要被佛經小乘幹擾了聖慮。”唐肅宗覺得很有道理。當時正值安史之亂，唐肅宗非常注重將帥。他覺得張鎬有文武兼才，不久便任命他兼河南節度使，持節全權都統淮南等各道軍事。張鎬離開朝廷後，剛好遇上張巡被圍困在宋州，情形緊急。張鎬於是倍道兼行，傳送檄文給濠州刺史閭丘曉，讓他帶兵出救。但閭丘曉曆來剛愎暴戾，對部下也很少恩典，喜歡專斷獨行。當張鎬的信件來時，他不肯稟命，又擔心兵敗，禍患波及到自己，居然逗留不進。張鎬到淮口時，宋州已經失陷。張鎬非常憤怒，歸咎閭丘曉，當即杖殺了他。收複兩京之後，朝廷加授張鎬銀青光祿大夫，封南陽郡公，並下詔讓他帶領本軍鎮守汴州，招降和出討叛軍的殘孽。當時史思明上表請求帶著範陽歸順朝廷，張鎬估計他隻是詐降拖延時間，恐怕朝廷答應，當即手書密表，上奏說：“史思明是凶殘的小人，趁機篡逆竊位。他兵強時眾人會依附於他，勢弱時則將眾叛親離。他包藏禍心，如同禽獸；朝廷可以用計智取，但難以用大義招撫。還希望不要授予他威權。”他又說：“滑州防禦使許叔冀，生性狡詐多謀，麵臨艱難時必定變卦。也希望陛下追召他入宮宿衛。”但唐肅宗已決定接受史思明的投降，因此沒有審閱他的奏折。張鎬為人簡樸淡泊，不肯事奉宦官和權貴。剛好有宦官從範陽和滑州出使回來，都說史思明和許叔冀的誠實和謹慎。唐肅宗覺得張鎬不切實際，頭腦僵硬，便罷免了他的相位，改授荊州大都督府長史。後來史思明和許叔冀的反叛都證實了張鎬的預言。不久唐肅宗內征他為太子賓客，又改任左散騎常侍。剛好嗣岐王李珍被誣告謀反而被處死，張鎬因為購買了李珍的住宅受到牽連，被貶為辰州司戶。

唐代宗即位後，在全國廣為施恩，因此拜張鎬為撫州刺史。他後來升遷洪州刺史，兼饒、吉等七州都團練觀察等使。不久朝廷又正授他為江南西道都團練觀察等使。張鎬出仕才三年就位居宰相，守身清廉，不營資產，謙恭下士，善於談論，多識大體，所以得到天下士人的瞻仰。他雖然任職時間很短，但仍然被公認為有德望的老臣。

九月十七（辛亥），朝廷為河東副元帥、中書令、汾陽郡王郭子儀加授太尉，任命他為北道邠寧、涇原、河西以東地區的通和吐蕃及朔方招撫使；並進位陳鄭和澤潞節度使李抱玉為司徒，任命他為南道通和吐蕃使，兼鳳翔秦隴臨洮以東觀察使。郭子儀三次上表懇請辭讓太尉，唐代宗答應了。郭子儀得知吐蕃緊逼邠州，便於九月二十（甲寅）派兒子朔方兵馬使郭晞帶領一萬士兵去救援。

九月二十五（己未），劍南節度使嚴武打敗吐蕃的七萬部眾，還攻拔了當狗城。

同時，朝廷讓尚書左丞楊綰負責西京（《舊唐書》作東京，疑為誤）官員的選拔，讓禮部侍郎賈至負責東都官員的選拔。兩都分別舉行官員選拔，就是從此開始的。

九月二十七（辛酉），唐代宗任命太子詹事李峴為吏部尚書、兼禦史大夫，負責江南東西及福建道的官員選拔，並擔任觀農宣慰使。他還任命洪州刺史李勉作為他選舉事宜的副手。

這年秋天，全國出現嚴重蝗災，田裏的禾苗被吃得殆盡。關中三輔一帶尤其嚴重，同時自七月起大雨不止，以致京城的米價每鬥貴達千文錢。

再說，仆固懷恩的前軍抵達宜祿，郭子儀派右兵馬使李國臣帶兵作為郭晞的後繼。邠寧節度使白孝德在宜祿打敗吐蕃人。冬十月初二（丙寅），仆固懷恩引來回紇和吐蕃的軍隊來到邠州（通鑒作晞州，疑有誤），白孝德和郭晞閉城拒守。

十月初三（丁卯），仆固懷恩與回紇和吐蕃的大軍進逼奉天，京師為此戒嚴。郭子儀的先鋒郭晞在邠州西麵打敗胡虜，俘虜和斬首了數以百計。

十月初六（庚午），嚴武在西南戰場攻拔吐蕃的鹽川城（《舊唐書》說十月二十甲申，嚴武上奏說收複吐蕃的鹽川城）。

吐蕃向郭子儀挑戰。諸將請求出戰，但郭子儀不肯，說：“胡虜深入我們的境地，速戰對他們有利。我們必須堅壁清野，嚴陣以待。他們以為我們膽怯，必然不會戒備，那時就可以打敗他們。如果急忙出戰，一旦失利，那麽將會軍心離散。膽敢言戰的斬！”十月初七（辛未）夜裏，郭子儀在乾陵的南麵（《新唐書》作邠西）布陣。次日天還沒亮，胡人的兵馬就大擁而來。他們最初以為郭子儀沒有防備，想襲擊官軍。結果忽然見到大軍，驚愕不止，因此不戰而退。郭子儀派裨將李懷光等人帶領五千騎兵追殺胡虜，直到麻亭後才回來。胡虜退到邠州，並於十月十三（丁醜）開始攻城，但無法攻克。

十月二十（甲申），河南尹蘇震去世。也在這月，突厥入寇豐州，守將馬望戰死。

十月二十一（乙酉，《舊唐書》和《新唐書》均作十一月初二乙未），仆固懷恩和吐蕃軍隊不戰自潰，涉過涇水遁逃。京師因此解除戒嚴。

仆固懷恩南侵時，河西節度使楊誌烈征發五千士卒，跟監軍柏文達說：“河西的精銳都在這裏了，使君可以帶著他們去攻打靈武。這樣，仆固懷恩就有了後顧之慮。這也是間接救援京師的一個奇計！”柏文達於是率領部眾出擊並攻克了摧砂堡和靈武縣，接著進攻靈州。仆固懷恩聽說後，自永壽急忙趕回來，派吐蕃和吐穀渾的二千騎兵夜襲柏文達，擊潰了他，官軍士卒死了大半。柏文達帶著剩餘部眾回來涼州，慟哭著進城。楊誌烈迎接他們回來，說：“這趟出征有安定京師的大功，死了些士卒又有什麽大礙？”士卒得知後，對他很有怨氣。沒多久，吐蕃包圍了涼州，士卒不再為他賣力。楊誌烈逃到甘州，結果被沙陀人所殺。沙陀人姓朱耶，世代都居住在沙陀磧，因而以此為名。

郭晞在邠州時，縱容士卒殘暴百姓。節度使白孝德感到頭痛，但因為他是郭子儀的兒子，不敢上言。涇州刺史段秀實自己請求填補都虞侯的空缺，白孝德同意了。任命一個月後，郭晞手下有十七個軍士到市井喝酒，用刀刃刺殺酒翁，還損壞了釀酒器具。段秀實派兵逮捕了這十七人，砍下他們的腦袋，插在長槊上頭，排列在市門。郭晞的全營士兵大為喧嘩，全都披上甲胄，準備鬧事。白孝德為此震動驚恐，召來段秀實問他：“現在該怎麽辦？”段秀實說：“沒事。讓我前去解決。”白孝德派了幾十人跟他去，但段秀實都謝辭了，隻選了一位跛腿的老兵牽著馬來到郭晞的軍門下。身披甲胄的士兵都出來了，段秀實笑著進入軍門，說：“要殺個老兵，哪裏用得著甲胄！我不是帶著我的腦袋來了嗎？”軍士們都非常吃驚，段秀實趁機勸諭他們說：“尚書（指郭晞）難道對不起你們了？或是副元帥（指郭子儀）對不起你們？為何要靠作亂敗壞郭氏的名聲！”郭晞出來時，段秀實責備他說：“副元帥功蓋天地，你應當考慮到讓他有始有終。如今你放縱士卒為暴，而且幾乎導致動亂。一旦發生動亂，就會罪及副元帥，而動亂又是由你引起的，那時郭氏的功名，還有多少能保留得下來！”話還沒講完，郭晞就連忙下拜了兩次，說：“幸虧明公用大道理教育我。這恩惠如此之大，我怎敢不從命！”於是環顧左右，嗬叱他們說：“全部解除兵甲，散回到隊伍中去。膽敢繼續喧嘩的將被處死！”段秀實趁機在他軍中留宿。郭晞通宵沒有解衣，告戒守夜的士卒敲打梆子保衛段秀實。第二天一早，他和段秀實一道前往白孝德那裏，為自己的無能謝罪，並答應改正。邠州因此再也沒有兵患。

十一月十四（丁未），郭子儀自涇陽行營入朝覲見。唐代宗下詔，讓宰臣和百官前往開遠門迎候，自己親自前往禦安福寺設宴接待他。

十一月二十（癸醜），被生擒的浙東匪首袁晁被處死。朝廷免了遭受他荼毒的越州這年的一半田租，並讓溫、台、明三州免稅一年。

這期間，五穀防禦使薛景仙帶兵討伐南山群盜，但連月無法取勝。唐代宗命令李抱玉出討。賊帥高玉最強，李抱玉派兵馬使李崇客帶領四百騎兵自洋州入山，在桃虢川襲擊並擊潰了賊盜。高玉逃到成固。十一月二十七（庚申），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獻誠生擒了高玉，獻給朝廷，其餘盜賊於是全被平定。十二月初二（乙醜），高玉被處死。

同一天，唐代宗加授郭子儀為關內和河中副元帥兼尚書令；任命吏部侍郎暢璀為左散騎常侍和河中尹。郭子儀覺得：“自從太宗擔任尚書令以來，曆朝聖上都不再設置此官。近來皇太子也曾擔任過這職，所以不是微臣應當承擔的。”因此一再辭讓，三次上表不肯接受，詞情非常誠懇真切。唐代宗隻好下優詔答應了。

十二月初四（丁卯，《新唐書》作丙寅）夜裏，天空出現如同下雨般的彗星流。

次日，郭子儀在都省接受副元帥的封賞，宰臣和百官送他前往。唐代宗還命令五百射生手身穿戎服，從光範門護送他到省門。右仆射郭英乂用音樂在省門迎接他。郭子儀當天便趕赴河中的鎮所奉天去了。

這年，戶部計帳上奏，說全國有二百九十三萬三千一百二十五戶人家，總共人口一千六百九十二萬三百八十六。

也在這年，唐代宗讓於闐王尉遲勝回國，但尉遲勝再三請求要留在皇宮宿衛，將他的國家改授他弟弟尉遲曜。唐代宗答應了，於是加授尉遲勝為開府儀同三司，賜爵武都王。

也在這年，西原蠻人攻陷邵州。

要想知道唐代宗後來的情況，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