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十二：代宗為政之三：仆固瑒喪命與劉晏提議浚通汴水

廣德元年即公元763年冬季，吐蕃大舉入侵，並於十月初九（戊寅）進入長安。唐代宗李豫到陝州避難。十月中旬，郭子儀帶兵展開反攻，吐蕃人於十月二十一（庚寅）就離開了長安。十一月初二（辛醜），唐代宗削去元帥行軍司馬宦官程元振程元振的官爵，放歸田裏。

廣德二年即公元764年春正月初四（壬寅），朝廷下敕，說程元振更衣潛回京師，行將圖謀不軌，判處他長久流放溱州。唐代宗還是念著程元振當時的功勞，很快又下令送他到江陵安置。

正月初五（癸卯），朝廷將劍南東川道和西川道並為一道，任命黃門侍郎嚴武為劍南節度使。

正月初六（甲辰），朝廷重新設置京畿觀察使，讓禦史中丞兼任。

正月初八（丙午，《舊唐書》作初五癸卯），唐代宗任命尚書右丞檢校刑部尚書顏真卿為刑部尚書兼禦史大夫，出任朔方宣慰使，派他到朔方行營宣旨慰問。唐代宗在陝州時，顏真卿曾請求奉詔去召仆固懷恩，但唐代宗沒有答應。到這時，他命令顏真卿去勸諭仆固懷恩入朝。顏真卿回答說：“陛下在陝州時，臣那時前往，可以用忠義責成他，讓他奔赴國難，他還有前來的道理。如今陛下已經回宮，他進算不了勤王，退不願意放棄部眾。在這種情況下召他，他哪裏肯來！況且聲稱仆固懷恩反叛的，隻有辛雲京、駱奉仙、李抱玉、魚朝恩四人而已，其餘大臣都為他喊冤。陛下不如讓郭子儀取代仆固懷恩，那就能不用開戰而讓他臣服。”當時李抱玉的堂弟汾州別駕李抱真知道仆固懷恩有野心，找機會脫身回到京師。唐代宗正在為仆固懷恩的事憂慮，便召見了李抱真，征求他的意見。李抱真說：“這事不值得陛下憂慮。朔方將士思念郭子儀，就像子弟思念父兄一般。仆固懷恩欺騙他的部眾說，郭子儀已被魚朝恩所殺，部眾信以為真，才為他賣力而已。陛下如果真的讓郭子儀領朔方節度使，那他將不召自來。”唐代宗覺得也是這樣。

也在這天，唐代宗下詔，讓朝臣舉薦勝任禦史、諫官、刺史、縣令的人才。

正月十六（甲寅），禮儀使杜鴻漸上奏說：“自今以後，祭祀圜丘和方丘時，請以太祖配享；祈禱穀物豐收時，請以高祖配享；大雩祈雨時，請以太宗配享；祭祀明堂時，請以肅宗配享。”唐代宗聽從了。次日，唐代宗立雍王李適為皇太子。

吐蕃軍隊進入長安時，六軍潰散的士卒以及鄉曲無賴子弟相聚為盜。吐蕃人離去後，這些人還流竄藏匿在南山的子午等五穀，在那裏成為民眾的禍患。正月十九（丁巳），唐代宗任命太子賓客薛景仙為南山五穀防禦使，出兵討伐他們。

同時，魏博節度使田承嗣上奏，請求將他管轄的部隊改名為天雄軍。唐代宗準奏。

仆固懷恩覺得朝廷既然不信任自己，便和河東都將李竭誠密謀奪取太原。辛雲京察覺後，殺了李竭誠，加強城防。仆固懷恩派他兒子仆固瑒帶兵攻打他，辛雲京出城和他作戰，結果仆固瑒大敗而歸。但他接著帶兵包圍榆次。唐代宗跟郭子儀說：“仆固懷恩父子實在很對不起朕。聽說朔方將士思念令公猶如枯旱盼望甘霖，令公如肯為朕去鎮撫河東，汾上的王師必定不會發生事變。”正月二十（戊午），唐代宗任命郭子儀為關內和河東副元帥兼河中節度等使。仆固懷恩的將士們得知後，都說：“我們如果跟從仆固懷恩，將成為不義之人。那時還有什麽臉麵去見汾陽王（即郭子儀）！”

正月二十五（癸亥），唐代宗改任吏部尚書兼度支轉運使劉晏為太子賓客，黃門侍郎李峴為詹事，同時罷免參知政事。劉晏是因為和程元振聯絡；而程元振獲罪，有部分原因是李峴所為，所以他被宦官忌恨。唐代宗因此將他和劉晏一道罷免。唐代宗接著任命右散騎常侍王縉為黃門侍郎，太常卿杜鴻漸為兵部侍郎，一道兼任同平章事。同時，唐代宗取消度支使，任命戶部侍郎第五琦專門負責度支和諸道的鹽鐵、轉運、鑄錢等使。

次日，元帥兼尚書令雍王李適三次上章辭讓皇太子。第五琦上奏，請求在諸道設置常平倉使司，適量安置本錢和購買糧食。唐代宗準奏。

正月二十九（丁卯），唐代宗任命司徒兼中書令郭子儀為朔方節度大使兼河東副元帥、河中等處觀察，兼任雲州大都督、單於鎮北大都護。二月，郭子儀來到河中。雲南籍的豪紳子弟一萬人衛戍河中，為將的貪婪，為卒的殘暴，成為河中府的禍患。郭子儀將其中十四人處斬，三十人杖責，於是府中安定了下來。

二月初一（己巳），唐代宗正式冊立天下兵馬元帥，尚書令，雍王李適為皇太子。

再說，仆固瑒包圍榆次，十多天都不法攻拔。他派使者去緊急征發祁縣的兵馬，李光逸全給了他。士卒那時尚未吃飯，行進得很慢。十將（低級將官）白玉和焦暉用鳴鏑箭射落伍的軍士。軍士們問道：“將軍為什麽射人？”白玉答道：“如今我們跟從他人造反，終不免一死。射死一兩人，有什麽關係！”抵達榆次時，仆固瑒責備他們誤了軍期，胡人們說：“我們乘馬。隻是漢人士卒不行罷了。”仆固瑒於是捶打漢人士卒。士卒全都怨恨憤怒，說：“節度使和胡人朋黨。”當晚，焦暉和白玉率領部眾攻擊仆固瑒，把他殺了（通鑒沒寫具體日期，《舊唐書》作去年十二月二十九丁酉，估計是對的）。

仆固懷恩得知後，將這事告訴他母親。他母親說：“我警告過你千萬不要造反，國家待你不薄。如今軍心已變，災禍必定會波及到我們，該怎麽辦？”仆固懷恩答不上來，隻好下拜兩次後出去。他母親提著刀要追殺他，說：“我要為國家殺了這賊，取下他的心向三軍謝罪。”仆固懷恩急忙跑走，然後和麾下三百隨騎渡過黃河往北逃回朔方鎮所靈州去了。

當時朔方軍節度留後將領渾釋之守衛靈州。仆固懷恩送檄文給他，說要帶著全軍回歸藩鎮。渾釋之說：“顯然不是如此。他們必定隻是潰敗的隊伍。”因此準備抗拒。他外甥張韶說：“他也許已經翻然改悔，帶著部眾回歸藩鎮。為何不能接納他們？”渾釋之猶疑不決。仆固懷恩的隊伍行動迅速，在渾釋之的候騎之前就趕到了靈州城下，渾釋之不得不接納了他。張韶將他原來的打算告訴仆固懷恩，仆固懷恩便讓張韶為內應，於二月初三（辛未）殺了渾釋之，收編了他的部隊，讓張韶掌管。後來他又覺得：“渾釋之是他的親舅。他連親舅都能背棄，怎會對我忠誠！”另一天，他找了個借口杖責張韶，打斷了他的小腿，然後將他拋棄在彌峨城。張韶結果死在那裏。

都虞候張維嶽在沁州。聽說仆固懷恩離去後，他乘坐驛馬到汾州去安撫仆固懷恩的部眾，同時殺了焦暉和白玉，竊取他們的功勞，然後告訴郭子儀。郭子儀派牙官盧諒到汾州，張維嶽賄賂了他，讓他證實他的謊言。郭子儀於是上奏說張維嶽殺了仆固瑒，並將他的首級送到宮闕。群臣入宮道賀，唐代宗臉色慘淡，很不高興地說：“這都是因為朕的仁德不夠，讓人信不過，以致功臣覆沒。這隻能增加朕的愧疚，有什麽好道賀的！”於是派人用乘輦將仆固懷恩的母親接到長安，給予優厚的待遇。他母親個把月後去世，壽終正寢。朝廷以禮安葬了他，功臣們都為此而感歎。這是後話。

二月初五（癸酉），唐代宗到太清宮舉行朝獻儀式。次日，他又到太廟祭祀。二月初七（乙亥），他到南郊圜丘祭祀昊天上帝，當天回宮。

二月初十（戊寅），郭子儀抵達汾州，仆固懷恩的部眾全都歸附於他，大家無不鼓舞流淚，為他的到來無比興奮，但又為他來得太晚感到悲哀。郭子儀知道盧諒謊報軍情，將他杖殺了。唐代宗因為李抱真的預言得到證實，提拔他為殿中少監。

唐代宗到陝州避難時，李光弼一直拖延，最終沒來勤王。唐代宗擔心因此和他產生嫌隙，便派中使多次到河中去慰問他留在那裏的母親。吐蕃撤退後，他又任命李光弼為東都留守，想以此觀察他的動向；李光弼借口要到江、淮一帶運糧，帶兵回到徐州。唐代宗將他的母親接到長安，非常厚待於她，並讓他弟弟李光進掌管禁兵，更加厚遇於他。

二月初十（戊寅），唐代宗任命灃州刺史裴冕為左仆射兼禦史大夫，出任東都、河南、江南、淮南轉運使。

二月二十（戊子），唐代宗大赦天下，賜朝廷內外官員階和爵，還封武德功臣的子孫一人為官；跟從唐玄宗到成都和唐肅宗到靈武的三品以上官員加賜爵一級，其餘則加一階。他還封三品以上的寶應功臣（擁戴他殺了張皇後即位）一個兒子為官，還賜爵一級，其餘則加階、勳兩轉；五品以上子為父後的官員加勳兩轉。

三月初四（辛醜），朝廷讓河南府免稅二年。

自從安史之亂以來，汴水堵塞荒廢。從長江和漢江一帶到梁州和洋州的漕運，都不得不繞道，非但經過不少困難險阻，也增添了辛勞和運費，三月十二（己酉），唐代宗任命太子賓客劉晏為河南和江淮一帶轉運使，並討論如何開通汴水。次日，唐代宗又命令劉晏與諸道節度使在各地節用稅賦和徭役，允許他們見機行事，然後才上報奏聞。當時正當戰亂之後，朝廷內外都出現糧食危機，關中的大米每鬥貴達千錢，百姓用麥穗供給禁軍，宮廷廚房裏也沒有兩個時節的積儲。劉晏於是上疏請求浚通汴水，並寫信給元載，具體陳述了現今漕運的利弊，讓朝廷內外都響應他的要求。從那以後，江漢一帶每年都能運送數十萬石大米供給關中。唐朝負責漕運的能臣中，應當首推劉晏。後來的漕運官吏也都遵照他的辦法做事。

三月二十二（己未，《舊唐書》作二月二十七乙未，疑有誤），朝廷讓第五琦負責開決汴河。

三月二十七（甲子），皇子盛王李琦去世。

同時，黨項入寇同州，郭子儀派開府儀同三司李國臣出擊，並跟他說：“胡虜得到機會便四出搶掠，官軍一到就逃進山裏。你應當讓羸弱的部隊在前麵引誘他們，然後用勁騎在後頭摧毀他們。”李國臣和黨項人在澄城北麵開戰，擊潰了他們，斬首和俘虜了一千多人。

四月二十七（甲午，《舊唐書》作五月二十八甲子），朝廷禁止用珠翠鑲嵌首飾或其它器物，還要求有關部門嚴加落實。

五月，洛水泛濫。五月十七（癸醜），朝廷首次實行《五紀曆》。五月二十二（戊午），唐代宗下敕，在中書和門下兩省加置散騎常侍四員，官階為正三品。

五月二十四（庚申），禮部侍郎楊綰上奏，說每年舉薦的孝悌力田的貢生並不符實，而考中童子科的人全憑僥幸。朝廷於是決定取消這兩項。

郭子儀覺得安祿山和史思明以前據有洛陽，所以朝廷設置各道節度使，用以控製要害的地方。如今大盜已經平定，而仍然在那些地方集聚兵馬，隻能妨礙百姓，所以上表請求取消，並從自己的河中開始。六月，朝廷下敕罷免河中節度使和耀德軍。郭子儀還請求罷免自己的關內副元帥職位，但唐代宗沒有同意。

六月初一（丁卯），有個彗星隕落在汾州地盤。

再說仆固懷恩到了靈武後，收集潰散和流亡的部眾，他的部隊重新振作起來。唐代宗優厚地安撫他的家人，並於六月十七（癸未）下製說：“太保、兼中書令、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單於鎮北副大都護、充朔方節度、關內度支營田鹽池押諸蕃部落副大使、知節度事、六城水運使、河北副元帥、上柱國、大寧郡王仆固懷恩，先前擔任的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單於鎮北副元帥、朔方節度使應當全部停止。但太保、兼尚書令、大寧郡王如故。”詔書還稱讚他“對朝廷和全國都有大功；朝廷的猜疑最初都是來自一幫小人；考察初衷，（他）並沒有其它野心。所以君臣的大義，還像當初一樣。隻是因為河北的動亂已經平定，朔方也已有人掌管，所以應當解除她河北副元帥和朔方節度使的職務。但太保兼中書令和大寧郡王等官爵不變。仆固懷恩必須前來宮闕，千萬不要有所疑慮。”仆固懷恩最終沒有奉旨。

秋七月初五（庚子），朝廷開始在全國征收青苗錢稅（即不管有否收成，根據田畝征稅），好給百官發放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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