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十二：代宗為政之二：宦官誣陷仆固懷恩與唐代宗陝州避難

廣德元年即公元763年七月十一（壬子），唐代宗李豫在宣政殿宣布製令，改元為廣德，大赦天下，平常大赦不能原宥的也都赦免，甚至身在各道的安祿山和史思明親屬也都一律不予問罪。朝廷還赦免了逃稅的民眾，規定民戶每三丁可免一丁的庸調，租稅依舊每畝二升。朝廷還讓受害嚴重的河北地區免稅三年；回紇行營經過的地方，免除今年的租賦。男子二十歲成丁，五十歲成為老人。唐代宗同時任命元帥雍王李適兼任尚書令，河北副元帥仆固懷恩加授太保。他還賜朝廷內外官員階、勳、爵；並規定刺史和縣令自今以後必須改轉，刺史以三年為限，縣令四年為限。員外和攝試官員，不得處理政務。唐代宗還給出討史朝義的將領們都進了官階，也不同程度地增加了他們的爵位和食邑；功臣都賜給鐵券，朝廷還將他們的姓名收藏進太廟，把圖像畫在淩煙閣。他也冊封回紇可汗為頡咄登蜜施合俱錄英義建功毗伽可汗，可敦為娑墨光親麗華毗伽可敦。回紇的左、右殺以下官員，也都給了封賞。

七月二十七（戊辰），楊綰上呈新的科舉條目：秀才考試，必須經過問詢經義二十條，對策五道；國子監舉人則由博士推薦給國子祭酒，通過祭酒策試的人才被送交尚書省，和鄉貢的考試一樣。明法科的由刑部考試。有人認為明經和進士的考試方法，行之已久，不能就這麽匆忙修改。楊綰的建議雖然最終沒有實行，但有見識的人都讚同他的意見。

同時（〈舊唐書〉作七月十六丁巳），唐代宗任命仆固瑒為朔方行營節度使。

這期間，吐蕃人入侵大震關，攻陷蘭、廓、河、鄯、洮、岷、秦、成、渭等州，奪取了河西和隴右所有地盤。唐朝自從武德以來，開拓邊疆，地連西域，都在那裏設置都督、府、州、縣。開元中年，朝廷設置了朔方、隴右、河西、安西、北庭等節度使，統領新開拓的地區，每年征發崤山以東的壯丁去當衛戍士卒，征用繒帛作為軍資，開發屯田，供應幹糧，設置監牧，畜養馬牛，軍城戍邏，萬裏相望。當安祿山反叛時，精銳的邊防部隊全都被征發入援，稱作行營，而留在邊塞的士兵則非常薄弱，因此邊境被胡虜逐漸蠶食。數年之間，西北數十州相繼淪陷，自鳳翔以西，邠州以北，全被戎狄占領。

八月，唐代宗任命荊南節度使李峴為宗正卿。他是剛去世不久的越國公李峘弟弟

當初，仆固懷恩受詔與回紇可汗在太原相見。河東節度使辛雲京覺得登裏可汗是仆固懷恩的女婿，擔心他們會合謀襲擊他的軍府，因此閉城自守，也不派人去犒勞回紇的部隊。當史朝義被平定後，朝廷下詔讓仆固懷恩送登裏可汗出塞。仆固懷恩在往返中經過太原，辛雲京也閉城不和他聯絡。仆固懷恩非常憤怒，上表指責他的做法，但唐代宗沒有回應。仆固懷恩於是率領朔方的數萬兵馬進駐汾州，派他兒子禦史大夫仆固瑒帶領一萬人進駐榆次，裨將李光逸等人進駐祈縣，李懷光等人進駐晉州，張維嶽等人進駐沁州。李懷光本是勃海的靺鞨人，姓茹。成為朔方將領後，因功賜姓李。宦官駱奉仙來到太原，辛雲京和他拉關係，結為朋黨，告訴他說仆固懷恩和回紇連謀，反狀已經顯露。駱奉仙回京時經過仆固懷恩那裏，仆固懷恩和他在母親麵前宴飲。仆固懷恩的母親多次責備駱奉仙說：“你和我兒子結為兄弟，今天又跟辛雲京如此親熱。為何這等兩麵三刀！”酒酣時，仆固懷恩離席起舞，駱奉仙將自己的纏頭彩巾贈送給他。仆固懷恩想酬報他，說：“過幾天就是端午，我們應當再次痛飲一日。”駱奉仙一再請求回京，仆固懷恩將他的馬匹藏了起來。駱奉仙跟他身邊的隨從們說：“他們早上責備我，現在又藏了我的馬，這分明是要殺我。”夜裏，駱奉仙跳牆逃走。仆固懷恩非常驚訝，急忙追上把馬交還給他。八月十二（癸未），駱奉仙回到長安，上奏指控仆固懷恩謀反。仆固懷恩也把具體情況奏報唐代宗，請求他誅殺辛雲京和駱奉仙。唐代宗兩邊都不得罪，隻是下優詔讓他們和解（顯然還要求仆固懷恩入朝）。

仆固懷恩覺得自從安史之亂以來，自己帶兵在各地力戰，一門死於王事的多達四十六人，女兒還嫁到異鄉絕域，並因此說服回紇人，兩次收複兩京，平定河南和河北，功勞無人可比，而現在卻被人誣陷，所以無比怨恨，上書為自己訴訟，說：“臣不久前奉詔送可汗歸國，傾盡了自家的財產，才讓他們打道回去。經過山北時，辛雲京和駱奉仙竟然關閉城門，不出來相迎，反而暗中盜竊回紇人的財富。回紇人因而抱怨憤怒，極想縱兵洗劫，臣盡力為他們彌補裂縫，最後才讓他們出了邊塞。辛雲京和駱奉仙害怕臣先有奏論，所以再次胡說什麽須要防備臣，然後與李抱玉共同策劃。臣靜思之後，發現自己有六條罪狀：當年同羅叛亂，臣為先帝掃清河曲，這是其一；臣的男兒仆固玢被同羅俘虜，得到機會逃了回來，臣將他處斬，用以號令將士，這是其二；臣有兩個女兒，遠嫁外夷，為國和親，蕩平寇敵，這是其三；臣和兒子們不顧死亡，為國效命，這是其四；河北新近歸附，節度使無不手握重兵，臣安撫綏靖，安定他們，以防再次反叛，這是其五；臣說服回紇，讓他們共赴國難，天下既已平定，又送他們歸國，這是其六。臣既然身負這六道大罪，誠該受到萬遍誅殺，隻當吞恨九泉，銜冤千古，還有什麽好申訴的！臣得到朝廷的深重恩典，夙夜都在思量如何奉戴陛下。但近來被誅殺的大臣（顯然指來瑱），朝廷沒有出示他們的罪狀；各道節度使，誰能不猜疑畏懼！最近聽說朝廷下詔召多人入朝，大家都不肯來，實在是因為害怕宦官的讒言，無端受到陛下的誅殺夷族。這豈是群臣不忠，正因為有奸邪在陛下身側。況且臣前後所奏有關駱奉仙的事情，言詞和真情並非不夠屬實，而陛下竟然置之不理，反而對他更加寵任。全都是由於這類邪黨朋比為奸，蒙蔽聖聽。臣私下聽說全國各地派人前來奏事，陛下都讓他們先和驃騎將軍（即程元振）商議，從不委托宰相們參預意見，或者讓他們稽留數月，無法回返，這才導致各地藩鎮日益疑惑不解。譬如臣的朔方將士，功勞最大，不但是先帝中興的主要支柱，也是陛下蒙塵落難時的舊部故吏，卻不曾得到任何額外的獎賞，陛下反而相信讒言嫉詞。郭子儀先前已被猜疑，臣今天又遭到詆毀。飛鳥盡良弓藏，果然並非虛言。陛下相信他們的捏造和誣陷，這和指鹿為馬有什麽兩樣！陛下假如不肯聽納臣愚昧和誠懇的進言，照樣因循守舊，那麽臣實在不敢保家，陛下又豈能安國！忠言利行，還希望陛下好好考慮。臣本想明言入朝，但擔心將士們不會同意。今天隻好借口去巡視晉、絳二州，在那裏稍作逗留。臣懇求陛下特派一介使者前來絳州，向臣了解情況。屆時臣將和特使同時進京。”

九月二十二（壬戌，《舊唐書》作壬戌朔，《新唐書》作九月壬寅，均為誤），唐代宗派裴遵慶到仆固懷恩那裏宣諭聖旨，同時觀察他的動向。仆固懷恩見到裴遵慶，抱著他的腳號哭，訴說他的冤屈。裴遵慶跟他解釋，說唐代宗對他的聖恩優厚，示意讓他入朝。仆固懷恩答應了。副將範誌誠覺得不行，說：“明公不能相信他的甜言蜜語。他來的目的就是讓明公入朝，去了就回不來了！”次日，仆固懷恩見了裴遵慶，以怕被處死為借口，請求讓他的一個兒子入朝。但範誌誠又認為不行。裴遵慶隻好空手回去。禦史大夫王翊出使回紇回來。仆固懷恩先前和登裏可汗往來頻繁，擔心王翊泄漏了這事，便將他扣留下來。

吐蕃入寇時，邊將向朝廷告急，但都被程元振壓下，沒有奏聞。九月二十五（乙醜，《舊唐書》作己醜，通鑒作冬十月，均為誤），吐蕃入寇涇州，刺史高暉在涇州城投降，並擔任他們的鄉導，引吐蕃深入國境。冬十月初一（庚午），吐蕃人攻陷邠州，唐代宗才開始得知這事。十月初二（辛未），高暉引吐蕃入侵京畿，進寇奉天、武功、盩厔等縣，導致京師震駭，朝廷宣布戒嚴。次日，唐代宗下詔，任命雍王李適為關內元帥，郭子儀為副元帥，出鎮鹹陽，抵禦吐蕃的入侵。

郭子儀那時已經被閑廢了很長時間，他的部曲也都離散。這時他召募故舊，得到二十隨騎後出行，來到鹹陽。吐蕃人率領吐穀渾、黨項、氐、羌二十多萬兵眾，漫山遍野，連綿數十裏，早已從司竹園渡過渭水，沿著南山東進。郭子儀派判官中書舍人王延昌入朝上奏，請求增兵。程元振阻止了他，王延昌竟然沒得到召見。十月初四（癸酉），渭北行營兵馬使呂月將（《新唐書》作呂日將）率領精卒二千，在盩厔西麵打敗吐蕃軍隊。兩天後，吐蕃重整旗鼓，入寇盩厔。呂月將再次和他們拚死力戰，最終全軍覆沒，自己也被敵虜生擒。

當時，唐代宗正在招募和操練軍隊，而吐蕃人已過了便橋。倉促之間他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於十月初七（丙子）跑到陝州。朝廷官吏也四處躲藏逃竄，六軍也全都逃散。郭子儀得知後，急忙從鹹陽回到長安；回來時，禦駕已經遠去。唐代宗剛剛出了苑門，正在半渡滻水，射生將王獻忠（《舊唐書》作將軍王懷忠）就關閉了苑門，帶著四百騎兵（《舊唐書》說他劫持了五百餘騎）叛歸長安，並威脅豐王李珙等十王往西去迎接吐蕃人。他們在開遠門內遇見郭子儀，郭子儀怒聲嗬叱他們。王獻忠下馬跟郭子儀說：“如今主上東遷，社稷無主。萬國顒顒，何所瞻仰！現在我奉戴諸王西返，好滿足天下人的期望。令公身為元帥，廢立的事隻是你一句話而已。”郭子儀沒有回答。李珙上前問道：“令公有什麽話為何不說出來！”行軍司馬王延昌責備李珙說：“主上雖然落難在外，然而聖德欽明。大王身為藩翰，為何說出如此狂悖的話來？我將把你的話奏聞於上。”郭子儀又多次責讓了李珙，然後命令軍士護送諸王趕赴唐代宗的行在。

次日即十月初八（丁醜），禦駕抵達華州（即華陰），唐代宗身邊的官吏都逃散了，沒人負責禦駕的食宿，扈從將士無不饑寒交迫。剛好觀軍容使魚朝恩帶領神策軍從陝州前來迎駕，唐代宗於是前往魚朝恩的兵營。豐王李珙到潼關去見唐代宗，唐代宗也沒有責怪他。豐王退到幕下，又出言不遜。群臣擔心他作亂，奏請誅殺了他。於是唐代宗賜他自殺。豐王李珙是唐玄宗第二十六子，所以也是唐代宗的叔父。他初名李澄，於開元二十三年（735）七月封為豐王，於開元二十四年二月改名李珙。天寶十五年（756）六月，唐玄宗到蜀郡逃難，到扶風郡時，授任李珙為武威郡都督，仍然兼領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等路節度支度采訪使；以隴右太守鄧景山為他的副手，兼任武威長史、禦史中丞，出任都副大使。李珙最終並沒上任。

十月初九（戊寅），吐蕃軍隊進入長安。高暉與吐蕃大將馬重英等人立已故邠王李守禮的孫子廣武王李承宏為帝，改元，任命前翰林學士於可封等人為相，並逼迫他為製封拜百官。吐蕃人大肆劫掠府庫和集市，焚燒了鄉閭民舍，長安因此一片蕭條，幾乎成為空城。苗晉卿病臥在家。吐蕃人派人用車輿抬他入宮，脅迫他出任偽職。苗晉卿閉口不言，吐蕃人也不敢殺他。於是逃散的六軍士兵在各處搶掠，士人和平民為了避亂，紛紛逃進山穀。

十月十二（辛巳），唐代宗抵達陝州，許多逃散的官員也從南山個山穀中趕赴唐代宗的行在。

早先，郭子儀帶了三十隨騎從禦宿川沿著山邊東來。他跟王延昌說：“潰逃的六軍將士大多都在商州，如今應當盡速前往召集他們，並征發武關的防守兵馬。幾天內，我們就可以北出藍田，向長安進發。那時吐蕃必然逃遁。”經過藍田時，他遇到元帥都虞候臧希讓和鳳翔節度使高升，因此得到近千名士兵。郭子儀跟王延昌商量說：“潰散的士兵一旦跑到商州，官吏必然紛紛逃匿。那時將產生混亂。”於是派王延昌直接到商州去安撫曉諭散兵。諸將正縱兵搶掠，聽說郭子儀到了，無不高興地聽從他的命令。郭子儀擔心吐蕃緊逼唐代宗的乘輿，便把部隊留在七盤，三天後才出發。到了商州，他開始召集散兵遊勇。剛好六軍使張知節，烏崇福、長孫全緒等人率兵相繼來到，連同武關的防衛士兵，共有四千人，因此軍勢稍振。郭子儀接著哭泣著勸諭將士，號召他們共雪國恥，奪取長安。將士們也都感激地接受約束。郭子儀請太子賓客第五琦出任糧料使，供給軍隊的糧食。唐代宗賜給郭子儀一道詔書。他擔心吐蕃軍隊東出潼關，便征郭子儀趕赴行宮。郭子儀上表說：“臣不收服京城， 將無以參見陛下。如果臣出兵藍田，胡虜必定不敢東向。”鄜坊節度判官段秀實也勸說節度使白孝德帶兵赴難，白孝德當天就大舉出兵，往南直趨京畿，與蒲、陝、商、華四州兵馬合勢進擊。

吐藩立廣武王李承宏為帝後，便想搶掠長安城中的士人、女子、工匠，然後率眾歸國。郭子儀派左羽林大將軍長孫全緒帶領二百騎兵出了藍田，觀察敵軍的勢態，並任命第五琦攝理京兆尹，與他偕行，又命令寶應軍使張知節帶兵繼後。長孫全緒到了韓公堆，白天猛擊戰鼓，大張旗幟，夜裏則到處點火，用以疑惑吐蕃。前光祿卿殷仲卿也聚眾近千人，保衛藍田，和長孫全緒裏應外合，還率領二百多騎兵直接渡過滻水。吐蕃人怕了，百姓又騙他們說：“郭令公從商州率領大軍，就要過來了。人多得不計其數！”吐蕃人信以為真，稍稍帶軍退去。長孫全緒又派射生將王甫進入長安城，暗中誘聚京城的好幾百少年，夜裏在朱雀街頭擊鼓呐喊。吐蕃人更加惶恐驚駭，隻好於十月二十一（庚寅）帶著全部兵眾遁去。高暉得知後，帶領麾下三百多隨騎往東逃走，但到潼關時就被守將李日越生擒後殺了。

十月二十三（壬辰），唐代宗下詔任命元載為判元帥行軍司馬；任命京兆尹兼吏部侍郎嚴武為黃門侍郎；任命朗州刺史第五琦為京兆尹。次日，他任命郭子儀為西京留守。十月二十五（甲午），郭子儀離開商州。十月三十（己亥），唐代宗任命魚朝恩部將皇甫溫為陝州刺史，周智光為華州刺史。

這期間，南山五穀人高玉造反。

驃騎大將軍兼判元帥行軍司馬程元振專權自恣，人們怕他超過當時對李輔國的害怕。有大功的將領，程元振無不因嫉妒而打算加害他們。吐蕃入寇時，程元振沒有及時奏聞，以致唐代宗狼狽出逃。唐代宗發詔書征召諸道兵馬前來勤王，李光弼等人都因為忌恨程元振居中專權，沒人願意前來。朝廷內外無不對他切齒痛恨，但沒人膽敢公開反對他。太常博士柳伉上疏說：“犬戎侵犯關內，越過隴右，兵不血刃就進入京師。他們洗劫宮闈，焚燒陵寢，而禁衛武士無一人敢於拚死力戰；這等於是將帥背叛了陛下。陛下疏遠功臣，崇信身邊的近臣；天久日長，因此鑄成大禍，而朝廷群臣無一人敢於犯顏直諫；這等於是公卿背叛了陛下。陛下剛一出京，百姓就趁機亂作一團，搶奪府庫，互相殺戮；這等於是三輔背叛了陛下。自十月初一朔日以來，陛下征召諸道兵馬。至今四十天了，而各個藩鎮無一人派一隻車輪入關，這等於是四方背叛了陛下。朝廷內外離叛，陛下難道還看不出今日的形勢是安是危嗎？如果覺得是危，陛下豈能高枕無憂，而不為天下討伐罪人！臣聽說良醫治病，必須對症下藥，藥不對症，那是沒有好處的。陛下看看今日的大病，為何一至於此？陛下如果還想保存宗廟社稷，隻有砍下程元振的首級，馳告天下；將宦官內使趕出宮外，讓他們隸屬諸州；將神策軍交付大臣，然後削去自己的尊號，下詔引咎自責，說：‘天下其許朕自新改過，宜即募士西赴朝廷；若以朕惡不悛，則帝王大器，敢妨聖賢，其聽天下所往。’如果這樣做了，而兵馬還不肯來，人們還不感動，天下還不賓服，那麽臣請求闔門處斬，替陛下謝罪。”唐代宗因為程元振曾有護駕的大功，所以隻是在十一月初二（辛醜，《舊唐書》作辛醜朔，疑有誤）削去程元振的官爵，放歸田裏。

王甫自稱京兆尹，聚眾二千多人，擅自署任官屬，在長安街上橫行霸道。十一月初三（壬寅），郭子儀來到滻水西岸，但王甫卻按兵不動，沒有出迎。有人警告郭子儀，勸他不要進城。郭子儀不聽，帶著三十隨騎徐徐前進，並派人去傳呼王甫。王甫無所依托，隻好出迎，拜伏在地。郭子儀將他處斬，他聚集的烏合之眾也全都散了。白孝德與邠寧節度使張蘊琦帶兵進駐京畿各縣，郭 子儀召他們入城，京畿於是得以安定。

也在這天（《舊唐書》作十二月甲辰為誤），廣州市舶使宦官呂太一舉兵作亂，節度使張休棄城逃到端州。呂太一縱兵焚燒搶掠，但很快就被官軍鎮壓了。

吐蕃撤退時經過鳳翔，節度使孫誌直閉城堅守，吐蕃包圍了他好幾天。鎮西節度使馬璘聽說禦駕臨幸陝州，便率領一千多精騎從河西趕來赴難勤王。路上輾轉作戰後，他來到鳳翔，正值吐蕃人圍城。馬璘率眾手持滿弓，箭矢外向，突入城中。他日夜不解盔甲，背城出戰，單槍匹馬地身先士卒，奮勇出擊，俘虜和殺死了吐蕃人數以千計，然後才帶兵回歸城裏。次日，吐蕃人又緊逼城下，要求開戰。馬璘打開懸門等待他們。吐蕃人隻好退走，說：“這將軍不怕死，應當避開他。”於是離去，但還停留在原、會、成、渭州等地區。

十二月初三（辛未），唐代宗派劉晏到京都長安宣旨慰勞軍民。十二月十九（丁亥），禦駕離開陝州。左丞顏真卿請求唐代宗先去拜謁山陵宗廟，然後才回宮，但元載不同意。顏真卿憤怒地說：“朝廷哪能再經得起相公的敗壞！”元載由此開始忌恨他。

十二月二十三（辛卯），鄂州刮大風，江中發生大火，燒毀了三千艘船隻，還燒壞了二千家民居。十二月二十六（甲午），唐代宗回到長安，郭子儀率領城中百官和各路軍隊到滻水東麵迎接，伏地待罪。唐代宗慰勞他說：“沒有盡早起用愛卿，才一至於此。”

唐代宗接著任命魚朝恩為天下觀軍容宣慰處置使，總領禁兵。因此他的權勢和恩寵無與倫比。朝廷又下令在鄠縣和中渭橋修築城池，屯兵防備吐蕃，並任命駱奉仙為鄠縣築城使，統領築城的士兵。

十二月二十七（乙未），唐代宗任命苗晉卿為太保，裴遵慶為太子少傅，同時罷免他們參知政事。他任命宗正卿兼檢校禮部尚書李峴為黃門侍郎兼同平章事。裴遵慶罷相後，元載的權勢更重。他用財物賄賂內侍董秀，讓主書卓英倩暗中和他密切往來；唐代宗心裏想的，元載必定先會知道，因此他能做到無處不迎合唐代宗的旨意，說的話也總是讓他稱心如意。唐代宗因此更加喜愛他。卓英倩是金州人。

吐蕃離去後，廣武王李承宏逃跑藏匿到鄉間草野。唐代宗赦免了他的死罪，全不追究，隻是於十二月二十八（丙申）將他流放到附近的華州。

程元振獲罪之後，回歸三原。他聽說唐代宗回到皇宮，穿上婦人服飾扮成女人，擅自私入長安，想重新得到任用。京兆府擒獲了他後奏聞朝廷，程元振因此被關進禦史台立案審理。

同時，吐蕃攻陷鬆、維、保三州，以及新築的雲山和籠城兩座城池。西川節度使高適無法救援，於是劍南西山的各州全淪落到吐蕃手裏。這期間，西原的蠻人也攻陷了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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