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十：李楊當道之六：右仆射裴耀卿病逝與河南尹裴敦複平亂

天寶二年即公元743年春正月，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入朝。唐玄宗李隆基對他的寵待無比優厚，隨時讓他謁見。安祿山上奏說：“去年營州發生蟲害，吃了禾苗。臣焚香祈禱上天說：‘臣如果心術不正，事君不忠，可以讓害蟲吃了臣的心。如果臣不負神祗，但願上天驅散害蟲。’果然馬上就有群鳥從北飛來，把害蟲全都吃光了。請求陛下將這事交付史官。”唐玄宗同意了。

正月十五（乙卯），唐玄宗開始興建升仙宮。次日，他追尊玄元皇帝為大聖祖玄元皇帝，並將兩京崇玄學改為崇玄館，博士改為學士。

李林甫兼領吏部尚書，但每天都在樞密府，把選拔官吏的事全交給侍郎宋遙和苗晉卿。禦史中丞張倚剛得到唐玄宗的寵幸，宋遙和苗晉卿都想投靠他。當時集中在京城的候選官數以萬計，進宮等待任命的僅有六十四人，而張倚的兒子張奭還是首位，因此群臣議論紛紛，義憤沸騰。前薊令蘇孝韞把這事轉告安祿山，安祿山接著告知唐玄宗。唐玄宗將這些人都召入皇宮麵試。張奭手裏拿著試紙，一整天寫不出一個字來。當時人們稱他作“曳白”。正月二十三（癸亥），唐玄宗將宋遙貶為武當太守，苗晉卿貶為安康太守，張倚貶為淮陽太守，同時負責考試的判官禮部郎中裴朏等人也都被貶到嶺南當官。苗晉卿是壺關人。

三月十三（壬子），唐玄宗親自到玄元廟祭祀，並冊封尊號，還下製追尊玄元皇帝父親周上禦大夫為先天太皇，母親益壽氏為先天太後，並在譙郡本鄉設置廟宇。他又追尊皋陶（即咎繇）為德明皇帝；追尊涼武昭王李暠為興聖皇帝。朝廷還將西京玄元廟改名為太清宮，東京玄元廟改名為太微宮，全國各郡玄元廟都改名為紫極宮。

江、淮南租庸等使韋堅將滻水引進苑東的望春樓下，形成一個大池潭，用來聚集江、淮的運糧船隻，征用民夫工匠開通漕渠，還挖掉百姓的墳墓。從江、淮直到京城，民間怨聲載道，一片蕭條。兩年後工程竣工。三月二十七（丙寅），唐玄宗臨幸望春樓觀看新潭。韋堅搞了幾百艘新船在湖潭裏，邊上張貼著郡名，並在船上陳列本郡的奇珍異寶。陝尉崔成甫身穿錦衣，露出半隻手臂，穿著綠色馬褲，袒露上身，頭戴紅色頭巾，在頭一艘船上高唱《得寶歌》。韋堅還讓一百個美婦盛裝作和。水麵上的桅杆連綿數裏。韋堅跪著進獻各郡的珍寶，還獻上盛在百牙盤裏的美食。唐玄宗設宴請客，玩了一整天後才結束，周圍觀看的民眾人山人海。夏四月，唐玄宗提拔韋堅為左散騎常侍，他的僚屬吏卒也都得到不同的褒賞，並將他建造的大潭命名為廣運。當時京兆尹韓朝宗也引來渭水在西街興建水池，用以貯存木材。

四月十八（丁亥，《新唐書》作八天前的己卯），皇甫惟明率軍出了西平去攻擊吐蕃。部隊行軍了千餘裏，進攻並攻克了洪濟城。

唐玄宗任命右讚善大夫楊慎矜為知禦史中丞事。當時李林甫專權，進位的公卿，如果不是出自他的門下，他必定羅織罪名去掉他們。楊慎矜因此一再推辭，不敢受任。五月初三（辛醜），唐玄宗隻好改任楊慎矜為諫議大夫。

夏六月初六（甲戌）夜裏，雷電震壞了東京的應天門觀，引起火災。大火蔓延，燒到了左、右延福門，經日不滅。

七月十六（癸醜），已退休致仕的禮部尚書王丘去世。

七月十九（丙辰），尚書右仆射裴耀卿去世。裴耀卿是後來追贈為戶部尚書的裴守真的兒子。他少年時就很聰敏，沒幾歲就能寫文章，還通過童子科舉，二十歲弱冠時官拜秘書正字，不久補為相王府典簽。當時李旦是相王，十分器重他，讓他和府掾丘悅和文學韋利器在府中輪流當值，以備顧問，所以府中人們都稱他為學直。當李旦登基成為唐睿宗後，拜他為國子主簿。開元初年（713），他經累遷出任長安令。長安原有“配戶和市”的做法，苦了百姓。裴耀卿到任後，全部改從有儲蓄的富人家裏出，官府預先按價值給錢，因此杜絕了奸僦的現象，官府和民間都覺得方便。他在任二年，用法寬猛適中。離任時，長安縣百姓都很思念並歌詠他。開元十三年，他出任濟州刺史。那年，禦駕東巡，濟州正在東巡的大路上。禦駕經過的道路連綿漫長，而濟州的戶口又很少。裴耀卿親自打理，為禦駕一行提供的食宿十分周到。當時大駕經曆了十幾州，裴耀卿提供了最多的食宿。他又曆任宣、冀二州刺史，任上都有政績。後來他入朝成為戶部侍郎。

開元二十年，禮部尚書信安王李禕奉詔出討契丹，朝廷派裴耀卿為副手，不久又下令他帶上二十萬匹絹分賜給立功的奚人官員，到他們的部落分發。裴耀卿跟人說：“夷虜貪婪殘忍，見利忘義。今天我們帶著這麽多財寶布帛，深入敵寇境內，不能不多加防備。”因此讓他的人提前並分批出發，分道互進，很快就把布帛分發完畢。當時突厥和室韋果然派兵前來，陰謀劫襲車隊，但那時裴耀卿已經回來了。那年冬季，他升遷京兆尹。翌年秋，因為久雨傷害收成，京城糧價很貴。唐玄宗準備臨幸東都，因此單獨召見裴耀卿，征求他救援百姓的辦法。裴耀卿回答說：

“臣聽說前代的聖王，也曾時常遇到災害，引起憂慮。他們總是廣施恩澤，保全國家，救濟百姓，因此蒼生仰賴他們的仁德，史冊也記載這些美談。臣覺得陛下仁聖至深，憂慮並勤於朝政；稍微出現點饑荒，就動了惻隱哀憐之心，親自想盡辦法，救百姓於危急之中。上天明鑒，將更會延續朝廷的福祚，所以因為小災害而更增添了聖德的輝煌。今天陛下的大駕東巡，朝廷各部扈從，這樣，太倉和三輔地區先前積貯的糧食，可以讓重臣帶上分道賑濟災區，估計可以支持一二年。然後再從東都增廣漕運，用以充實關中和三輔。等待關中的糧食稍微充實，陛下的大駕再西返，那麽一定沒有問題。臣覺得國家的帝業，根本在於京師；因此長安是萬國來朝，百代不易的地方。但因為秦中地方狹小，收獲的穀粟不多，一旦遇到水災旱災，立即就感到匱乏。以前貞觀和永徽年間，官員的俸祿數量很少，每年轉運不過一二十萬石糧食，就已經足夠，所以禦駕能長久得以安居京師。如今國家的費用逐漸增廣，漕運數倍於前，還不夠支付朝廷的開銷。陛下多次臨幸東都，帶著百官到那裏食用貯積的糧食，為了國家大計，不辭辛勞。其實這隻是因為擔憂百姓才出行，哪裏是光想著前往享樂。但如果能更加增廣對陝西的漕運，送穀粟入京，太倉裏常有三二年的積糧，那麽就不用擔憂水災旱災了。現在全國約有四百萬運輸糧食的民工，朝廷為每個民工支出一百文，五十文充當營建倉庫等費用，其他可以交給司農以及河南府和陝州，補充他們的費用。租米則各根據遠近，由百姓自己輸送到東都。從東都到陝州，河路十分艱險，所以不得不靠陸運，因此無法增加西京的糧儲。如果能開通河漕，將陸運變為水運，那麽開支就有剩餘，動不動就能盈利數以萬計。而且河南租船得根據水侯決定進止，南方吳人不熟悉黃河漕運，所以經常拖延耽擱，日子久了，就會產生隱盜。臣還希望沿著漕運的河岸相繼設置糧倉作為轉運站。”

唐玄宗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裴耀卿不久官拜黃門侍郎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同時擔任轉運使（詳情見《舊唐書-食貨誌》）。他在任三年，運送了七百萬石糧食到長安，節省了運費多達三十萬貫錢。有人勸裴耀卿將省下的錢向朝廷邀功，他說：“這不過是公卿辦事的自然盈利而已，不能以此邀功取寵。”因此上奏，將盈餘的錢交給有關部門作為和市與和糴（即朝廷購買糧食調整糧價）的本錢。裴耀卿包括糧運的這些事前麵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這年他去世時終年六十三歲。唐玄宗追贈他為太子太傅，諡名文獻。

同年九月，太子少保崔琳去世。

九月二十五（辛酉），朝廷將譙郡紫極宮改為太清宮。

冬十月初二（戊辰），太子太保信安王李禕去世。李禕是唐太宗第三子吳王李恪的孫子。李禕少年時就有誌向，事奉母親非常恭謹，撫養弟弟李祗等也以友愛著稱。景龍四年（710初），他任太子仆，兼徐州別駕，加銀青光祿大夫。他小時候就過繼給江王李囂延續香火，封為嗣江王。景雲元年（710），他再次成為德、蔡、衢等州刺史。開元（713）之後，他經累轉出任蜀、濮等州刺史，為政清嚴，百姓和官吏都敬畏並服從他。李禕逐漸得到重用，入朝任光祿卿，又升遷將作大匠。他後來因母親去世丁憂離職，但朝廷要他起複出任瀛州刺史。李禕又上表堅決請求服完喪製，唐玄宗也答應了。開元十二年，他改封信安郡王。開元十五年，他解除喪服，出拜左金吾衛大將軍、朔方節度副大使、負責節度使事務，兼攝理禦史大夫。不久他升遷禮部尚書，仍充朔方軍節度使。先前，石堡城被吐蕃占據，他們從那裏侵擾河右。朝廷敕令李禕與河西和隴右節度使商議，將石堡奪取回來。李禕到任後，率領全體將士，決定克期出擊。有人說：“這城地勢險要，吐蕃人又很重視。如今全軍深入，賊兵必會並力拒守。如果無法戰勝，退卻將會十分狼狽。不如按兵不動，先觀察形勢再說。”李禕說：“人臣的氣節，豈能害怕艱險？如果真覺得眾寡不敵，我將以死報國。隻要對國家有利，我不會舍不得赴死。”於是督領諸將，倍道兼馳，並力攻打，終於攻拔了石堡城，斬首了很多敵兵，並繳獲不計其數的糧儲器械。他接著分兵據守，遏止了賊兵的進路。唐玄宗得知後非常高興，首次將石堡城改名為振武軍。從那以後，河西、隴右諸軍拓廣了地盤千餘裏。

開元十九年，契丹衙官可突幹殺了契丹王李邵固，率領部落投降了突厥。唐玄宗任命皇子忠王李浚為河北道行軍元帥，出討奚人和契丹二蕃，以李禕為副手；忠王其實隻是掛名而已。李禕率領戶部侍郎裴耀卿等副將，分道統兵從範陽北麵出發，擊潰了二蕃的部眾，生擒他們的酋長，餘黨逃竄到山穀裏頭。大軍歸來後，李禕因功加授開府儀同三司，兼關內支度和營田等使，兼采訪處置使。唐玄宗還任命他的兩個兒子為官。李禕立了大功，但朝廷執政大臣嫉妒他，所以給他的賞賜菲薄，當時人們為他深感慨歎。開元二十二年，他升遷兵部尚書，兼任朔方節度大使。沒多久，他因事情牽連被貶為衢州刺史，不久又曆任滑、懷二州刺史。天寶初年，他官拜太子少師，因年老退休致仕。這年，他升遷太子太師，但任命製書剛下來時，他就病故了，終年八十多歲。唐玄宗得知後深感痛惜了很長時間。李禕治理家室嚴格有方，善於訓導諸子。

十月十二（戊寅），唐玄宗臨幸驪山溫泉，並於十一月二十（乙卯）回宮。

十二月初十（乙亥，《舊唐書》作己亥為誤），朝廷將東京應天門改為乾元門。

十二月十七（壬午），海賊吳令光入寇永嘉郡。

十二月二十（乙酉），太子賓客賀知章請求剃度為道士後回鄉。這年冬天長安沒有下雪。

天寶三載即公元744年春正月初一（丙申，《舊唐書》作丙辰為誤），朝廷改年為載，並將死罪降為流放，赦免了流放以下的囚犯。

正月初五（庚子），唐玄宗讓左右相以下官員到長樂坡為賀知章餞行送別，唐玄宗還賦詩贈送給他。

正月初六（辛醜，《舊唐書》作次日的壬寅），唐玄宗臨幸驪山溫泉。正月十六（辛亥），彗星隕落在東南方。二月初六（庚午，《舊唐書》作前一天的己巳）唐玄宗離開溫泉回宮。

二月十三（丁醜），唐玄宗封他已故兄長讓皇帝的兒子李琳為嗣寧王，已故邠王李守禮的兒子李承寧為嗣邠王，李琳的弟弟李璹為嗣申王，唐玄宗弟弟惠宣太子李業的兒子李珍為嗣岐王，李員為嗣薛王。

同時，海賊吳令光等人搶掠台、明二郡，唐玄宗命令河南尹裴敦複、晉陵郡太守劉同升、南海郡太守劉巨鱗帶兵討伐他們。

二月二十七（辛卯，《舊唐書》作前一天的庚寅），唐玄宗將太子李紹更名為李亨。

閏二月十七（辛亥），有個像彎月的彗星墜於東南，墜落後發出巨響。京師訛傳說官府派人用大門兩旁豎立的長木柱去殺人取肝，用來祭祀天狗。民眾大為恐懼，京畿附近的縣城尤其人心惶惶。唐玄宗派使者前往安撫。

三月初五（己巳），唐玄宗任命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任範陽節度使；任命範陽節度使裴寬為戶部尚書。禮部尚書席建侯任河北黜陟使。席建侯極力稱讚安祿山公允正直。李林甫和裴寬也都迎合唐玄宗的心思說他好。這三人都是唐玄宗信任的重臣，因此安祿山得到的寵幸日益牢固，不可動搖。

三月初六（庚午），武威郡上言說：番禾縣天寶山有甘泉湧出，讓嶺上的石頭都化為瑞麥，遠近的窮人都到那裏拾來食用。朝廷因此將番禾改名為天寶縣。三月初九（癸酉，《新唐書》作前一天的壬申），唐玄宗下製，將全國在押死刑犯降為流放，赦免了流放以下的囚犯。

夏四月，裴敦複率軍打敗吳令光，生擒了他（《舊唐書》說是南海太守劉巨鱗的功勞，還說河南尹裴敦複在二月就去世了，但後麵有很多他的故事。《新唐書》還說閏二月吳令光就被殺了。這和通鑒出入很大），永嘉郡的動亂得以平息。

同時，唐玄宗下敕，讓兩京和全國州郡由官府出錢，鑄造金銅天尊和佛像各一尊，送到各地的開元觀和開元寺。

五月十五（戊寅），長安令柳升被控貪贓，在朝堂上當場被處決杖殺了。

五月二十九（庚申），唐玄宗下製規定，朝廷內外六品以下文武官員，從今開始，赴任之後滿二百日以上，允許參與政績考核。

也在這月，河西節度使夫蒙靈察帶兵討伐突騎施的莫賀達幹，把他殺了，並請求改立黑姓的伊裏底蜜施骨咄祿毗伽。六月十二（甲辰），唐玄宗冊拜骨咄祿毗伽為十姓可汗。

秋八月十五（丙午），九姓的拔悉密葉護攻打並殺了突厥的烏蘇米施可汗，把他的首級送到京師。突厥人立他弟弟鶻隴匐白眉特勒，成為白眉可汗。於是突厥大亂，唐玄宗下敕派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出兵趁機消滅突厥。王忠嗣到了薩河內山，打敗了突厥左廂阿波達幹等十一個部落，但右廂尚未攻下。剛好回紇和葛邏祿共同出兵攻打拔悉密的頡跌伊施可汗，把他殺了。回紇的骨力裴羅自立為骨咄祿毗伽闕可汗，派使者到長安報告了這事。唐玄宗於是冊拜骨力裴羅為懷仁可汗。於是懷仁可汗南據突厥原來的地盤，在烏德犍山建立牙帳。他原先就統轄藥邏葛等九姓，後來又兼並了拔悉密和葛邏祿，總共十一部，每部各置都督，每次作戰總是讓後來兼並的二客部為先鋒。

李林甫覺得楊慎矜屈身依附自已，便於九月十三（甲戌）再次讓他擔任禦史中丞，並兼任諸道鑄錢使。

要想知道唐玄宗後來的情況，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