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十一：安史之亂之十：李璘兵敗身死與郭子儀清渠敗績

至德二載即公元757年春正月初，安祿山的大臣嚴莊和他兒子安慶緒指使他的近侍李豬兒，在洛陽皇宮把安祿山刺殺了。嚴莊他們掘了床下深達數尺的地，然後用毛氈裹著安祿山的屍體埋了他，並告誡宮中不得泄密。正月初六（乙卯）一大早，嚴莊對外宣布，說安祿山病危，立晉王安慶緒為太子。很快安慶緒就即帝位，改元為載初元年，尊安祿山為太上皇，然後發喪。安慶緒生性昏庸懦弱，說話毫無頭緒。嚴莊恐怕眾人不服，便不讓他見人。安慶緒每天隻管縱酒為樂，把嚴莊當作兄長看待，任命他為禦史大夫和馮翊王，事情無論大小，都由嚴莊定奪。他並為諸將加官晉爵，以此收買軍心。安慶緒是安祿山的次子，母親康氏是安祿山的糟糠之妻。安慶緒善於騎射，因此得到安祿山的偏愛，所以還不到二十歲時，安祿山就讓唐玄宗拜他為鴻臚卿，兼廣陽太守。安慶緒初名安仁執，唐玄宗賜名安慶緒，成為安祿山的都知兵馬使。安慶緒即位後，當即讓張通儒和安守忠等人進駐長安；讓史思明兼領範陽，鎮守恒陽軍；讓牛廷玠進駐安陽；讓張誌忠衛戍井陘；並叫他們各自募兵。

正月十二（辛酉），朝廷在江寧縣設置金陵郡，並安置駐軍，分派兵馬鎮守。

唐肅宗李亨得知安西和北庭以及拔汗那和大食諸國的兵馬都來到了涼州和鄯州後，於正月十五（甲子）臨幸保定。

正月十七（丙寅），劍南鎮兵賈秀等五千人想趁太上皇李隆基登上蜀郡南樓時謀逆，將軍席元慶和臨邛太守柳奕出兵討伐並殺了他們。

同一天，河西兵馬使蓋庭倫（《新唐書》作孟庭倫）與武威九姓胡商安門物等人殺了節度使周泌，聚眾六萬反叛。武威大城之中，有七座小城，胡人占據了五座，剩下兩座控製在官軍手裏。支度判官崔偁和中使劉日新帶著這兩城的士兵攻打叛軍，十七天後，叛亂被平定（《新唐書》作二月二十四壬寅，崔偁攻克武威郡，殺了孟庭倫）。

同時，史思明從博陵，蔡希德從太行，高秀岩從大同，牛廷介從範陽，帶兵共十萬入寇太原。北都（即太原）留守李光弼麾下精兵都已趕赴朔方，剩下的團練烏合之眾不滿萬人。史思明以為太原指日可下，一旦得到，他們就能長驅直入，奪取朔方與河東和隴右。太原守將們無不恐懼，建議修實城池等待叛軍。李光弼說：“太原城周長四十裏，賊兵馬上就要來了才興起這一工程，分明是還沒見到敵人就先亂了自己。”於是率領士卒以及平民，在城外挖鑿壕塹，用以自固。他還派人製作了數十萬沒燒過的土坯，大家都不知道用來幹什麽。當賊兵在外頭攻城時，李光弼就用這些土坯在城內增厚壁壘，看到城牆被損壞，馬上就補上。史思明派人到崤山以東地區運送攻城器具過來，派三千胡兵三千護送車隊。到了廣陽時，李光弼的別將慕容溢和張奉璋伏擊他們，把這些胡兵全都殺了。

史思明包圍太原，個把月都無法攻下。於是他挑選了精銳作為遊兵，告戒他們說：“我攻打北麵時，你們就暗中跑到南麵；攻打東麵時就跑到西麵。看到空隙必須充分利用。”而李光弼軍令嚴整，即使敵寇沒來，警戒巡邏也未曾稍微鬆懈，所以賊兵找不到空隙可趁。李光弼懸賞招募軍中有技巧的人，根據能力使用，人盡其用。他從安邊軍裏得到三名原鑄錢工，他們善於挖掘地道。叛軍在城下抬頭跟城上對罵時，李光弼就派人從地道裏出去，拖住他們的腳拉進城裏，然後在城上當著叛軍士兵的麵把他們殺了。此後叛軍行走時都不得不注視著地麵。叛軍製作雲梯和衝車，甚至堆積土山，用以攻城，李光弼則挖掘地道對付他們。雲梯和衝車一靠進城牆地麵就陷了進去。叛軍起初攻城很急，李光弼製作大炮，發射巨石，每發都能擊斃二十餘人。叛軍死了什之二三，隻好將兵營移動到數十步外，但包圍得更加牢固。李光弼派人裝作和叛軍約定，定期出降。叛軍喜出望外，不再防備。李光弼派人挖掘地道，直挖到叛軍軍營中間，再用木樁支撐著。到了約定投降的日期，李光弼帶兵在城上，然後派裨將率領數千人出城，裝作投降的樣子，叛軍都站在那裏張望。李光弼於是命令撤去地道的木樁，叛軍軍營因此突然地陷，死了一千多人。叛軍驚慌失措，一片大亂。官軍趁機擊鼓呐喊，俘虜和斬首了數以萬計。剛好遇上安祿山死亡，安慶緒召史思明回去守衛範陽，留下蔡希德等人繼續包圍太原。

安慶緒任命尹子奇為汴州刺史和河南節度使。正月二十五（甲戌，《新唐書》作次日乙亥），尹子奇率領歸、檀二州以及同羅和奚人的十三萬兵馬直趨睢陽。許遠向張巡告急，張巡於是從寧陵帶兵進入睢陽。張巡隻有三千兵馬，和許遠的兵馬合起來也隻有六千八百人。叛軍以全部兵力攻城，張巡督勵將士，晝夜苦戰，有時甚至一天裏戰鬥二十回合，就這樣堅持了十六天，生擒賊將六十多人，殺了士卒二萬餘，士氣倍增。許遠跟張巡說：“我膽小，也不熟悉用兵。張公智勇雙全，我請求為張公守城，請求張公為我作戰。”自那以後，許遠隻管調度軍糧，修繕戰具，居中接應而已，戰鬥的籌畫全部由張巡決定。叛軍終於在一天夜裏撤退了。

郭子儀因為河東位於兩京之間，扼住叛軍的要衝，得到河東則可望收複兩京。當時安慶緒部將崔乾祐守衛河東。正月二十八（丁醜），郭子儀秘密派人進入河東，和陷身敵營的原朝廷官員密謀，讓他們等到官軍前來時，充當內應。

當初，平盧節度使劉正臣從範陽敗歸，安東都護王玄誌下毒鴆殺了他。安祿山任命他的黨徒徐歸道為平盧節度使，王玄誌再次和平盧將領侯希逸襲擊並殺了他，然後又派兵馬使董秦帶兵用葦筏渡海，與大將田神功出擊平原和樂安，全都攻下了。防河招討使李銑承製（根據時宜全權行事）任命董秦為平原太守。

二月初十（戊子），唐肅宗來到鳳翔，這時才知道安祿山死了。他派仆固懷恩出使回紇，和他們通婚，並請他們出兵討逆。同時，文城太守武威郡九姓胡人齊莊打敗五千多叛軍。唐肅宗正考慮大舉用兵，收複兩京，收集了官府和民間的馬匹資助軍隊。給事中李暠在回文上寫了“無馬”二字，結果被禦史大夫崔光遠彈劾，被貶為江華太守。

同時，郭子儀自洛交帶兵直趨河東，分兵奪取馮翊。二月十一（己醜）夜裏，河東司戶韓旻等人在城裏易幟，舉兵接應官軍，殺了叛軍近千人。崔乾祐逾城逃跑，得免一死，然後發動城北叛軍攻城，同時抗拒官軍，但被郭子儀打敗。崔乾祐帶兵逃走，郭子儀追擊，斬首四千級，俘虜了五千人。崔乾祐來到安邑，安邑人開門接納，但等到叛軍一半人馬進城時，他們突然關閉門城門，全殲了入城的叛軍官兵。崔乾佑還好沒進城，於是從白逕嶺逃走。河東因此得以平定。

唐肅宗抵達鳳翔十天後，隴右、河西、安西、西域的兵馬全都前來會合，江、淮的庸調也送到了洋川和漢中。唐肅宗通過散關上表給成都，雙方的信使駱驛不絕。長安人聽說禦駕來了，從叛軍中逃亡出來的人日夜不絕。西師休息了足夠時間後，李泌請求派安西和西域的兵眾，按照先前的策略進軍東北，從歸州和檀州南部直取範陽。唐肅宗說：“如今大軍已經集結，庸調軍糧也過來了，應當乘勝直搗叛賊的腹心，為何反要行軍東北數千裏，先去奪取範陽？這不也很迂腐嗎？”李泌答道：“如今靠這些兵力直取兩京，一定能夠拿下。然而賊兵必定會更強，而我們必定又會陷入困弊。所以並非長久安定的策略。”唐肅宗問：“為何這麽說？”李泌說：“如今我們所仗恃的，都是西北守衛邊塞以及各個胡人部落的兵馬，他們天性耐寒而怕熱。利用他們新來的銳氣，攻打安祿山已經疲勞的部隊，其勢必克。兩京春意已濃，賊兵收拾他們的殘餘部眾，將逃回他們的巢穴。而關東地區炎熱，官軍必定會感到困乏而思念回歸，所以留不住他們。賊兵休整之後，再厲兵秣馬，等待官軍離去時，必定重新南來。那樣一來，征戰的局勢將永無止期。所以不如先派這些北方兵馬到寒冷地帶去，除掉他們的巢穴。那時賊兵沒有歸路，根本將被永遠斷絕。”唐肅宗說：“朕一心想著能早日接回太上皇，好早晚請安，不能老這樣等下去。”

關內節度使王思禮駐軍在武功，兵馬使郭英乂駐軍在東原，遊弈使王難得駐軍在西原。二月十九（丁酉），安守忠等人入寇武功。郭英乂出戰不利，臉頰被流失貫穿，隻好逃走。王難得觀望不救，也逃走了。王思禮隻好退守扶風。叛軍接著攻陷馮翊郡，太守蕭賁身死。叛軍的遊兵都到了大和關，離鳳翔隻有五十裏。鳳翔大為震駭，朝廷於是宣布戒嚴。

同時，叛軍大將蔡希德入寇太原。李光弼帶領敢死隊在太原城下擊潰了他，斬首七萬多級。蔡希德隻好撤去。

安慶緒任命史思明為範陽節度使，兼領恒陽軍事，封媯川王；任命牛廷介領安陽軍事；任命張忠誌為常山太守兼團練使，鎮守井陘口；其餘將領都各令恢複舊任，募兵抵禦官軍。先前，安祿山得到兩京的奇珍異寶，都派人送到範陽。這時，史思明擁有強兵，又據有財富，因此日益驕橫，逐漸不再聽從安慶緒的命令。安慶緒也無法控製他。

二月二十（戊戌），永王李璘戰敗身死，他的黨羽薛鏐等人全都被處死。當時廣陵長史李成式與河北招討判官李銑合兵討伐李璘。李銑帶兵數千，駐紮在揚子。李成式派判官裴茂帶兵三千，進駐瓜步，還叫他廣張旗幟，列在江麵和各個渡口耀武揚威。李璘和他兒子襄城王李瑒登城望見，開始麵有懼色。李璘的大將季廣琛召集諸將前來，跟他們說：“我們跟從大王到此，天命尚未知曉，人謀卻已經不行了。不如趁現在還沒和王師交鋒之際，及早安排去就。不然的話，死於鋒刃之下，我們都將永遠變成逆臣。”諸將全都讚同，並割臂盟誓。於是季廣琛當天就率領麾下步卒六千投奔廣陵，渾惟明投奔江寧，馮季康和康謙投投奔廣陵的白沙。李璘派人去追回季廣琛，但他說：“我感激大王的恩惠，所以不想和大王決戰，隻是逃離歸國。如果大王定要逼我，我隻好不擇地方回去和大王決戰了。”使者回去轉告李璘，李璘非常擔憂恐懼，不知該怎麽辦。

那天晚上，李銑等人的江北的大軍高舉火炬，光照水中，一隻火炬看去都變成了兩隻。李璘的軍隊也舉起火炬呼應。李璘以為官軍已渡過了長江，便急忙帶著家屬與麾下連夜潛逃。到天亮時，沒見到官軍過來，他又重新進城收集兵馬，準備了舟楫後離去，並讓李瑒趕著部眾直奔晉陵。夜裏，間諜報告李成式說：“永王逃走了。”於是江北大軍齊頭並進。李成式招募敢死士趙侃、庫狄岫、趙連城等共二十人首先渡過長江來到新豐，但因為喝醉酒，全都倒頭就睡。李璘得知官軍已到，便派兒子李瑒及其部將高仙琦帶兵出擊。候馬趕來匯報，趙侃等人急忙起來應戰，但李瑒他們已到。李銑他們急忙趕來相救，張開左右翼反擊，射中了李瑒的肩膀（《舊唐書》說射頭部），李璘的兵馬因此潰散。李璘和高仙琦等四騎收拾殘餘部眾，往南逃奔鄱陽，收集了府庫的財物和甲兵，想逃到嶺南（《舊唐書》說鄱陽君司馬陶備閉城相拒。李璘非常憤怒，下令焚燒該城）。江西采訪使（《舊唐書》作洪州刺史）皇甫侁派兵追討，在大庾嶺生擒了李璘他們，將他們在傳舍裏秘密殺死（《舊唐書》說他中箭身死）。李瑒也死於亂兵之中。唐肅宗因為李璘是他的愛弟，把這事暫時給隱瞞了下來。

永王李璘是唐玄宗第十六子。他母親郭順儀是劍南節度尚書郭虛己的妹妹。李璘才幾歲時母親就死了，被他兄長李亨（即唐肅宗）收養，夜裏還抱著他睡覺。李璘少年時聰敏好學，但相貌醜陋，有點對眼。開元十三年三月他被封為永王。開元十五年五月，他遙領荊州大都督。開元二十年七月，他加開府儀同三司，改名李璘。天寶十四載（755）十一月，安祿山在範陽反叛。翌年六月，唐玄宗到蜀地避難，到漢中郡時下詔任命李璘為山南東路和嶺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節度采訪等使、江陵郡大都督，其餘職位不變。李璘七月來到襄陽，九月抵達江陵，召募士兵將近數萬人。他恣意擅自補署官員，江淮的租賦，都像丘陵那樣堆積在江陵，他開始隨便亂用。他以薛鏐、李台卿、蔡坰為謀主，因而有了野心。唐肅宗得知後，下詔令讓他回到蜀郡，但李璘不從命。十二月，他擅自率領舟師東下，帶著五千甲兵直趨廣陵，以季廣琛、渾惟明、高仙琦為將。李璘生在宮中，不懂人事事故。他兒子襄城王又勇而有力，駕馭兵權，又被左右迷惑，因此陰謀叛逆。李璘雖有窺視江東的野心，卻還不敢暴露。吳郡采訪使李希言寫信給李璘時，直署其名，和李璘平輩相稱。李璘深被激怒，回信說：“寡人是太上皇的兒子，皇帝的弟弟，位尊王侯，禮絕百官。和寡人書簡來往，應有正常的禮儀。今天你居然跟我平輩抗威，落筆署名。禮儀的紊亂墮落，竟然一至於此！”於是派渾惟明攻取李希言，派季廣琛直趨廣陵攻打采訪李成式。李璘進軍到當塗時，李希言正在丹陽。他命令元景曜和閻敬之等人帶兵抗拒，自己跑到吳郡。李成式也派部將李承慶抗拒他。先前，唐肅宗因為李璘不肯接受朝命，先派中官啖廷瑤和段喬福前往招討。他們到廣陵時，李成式搜刮到數百匹馬。當時河北招討判官兼司虞郎中李銑在廣陵，啖廷瑤等人便和李銑結為兄弟，請求他帶兵。李銑麾下有一百八十騎兵，便率領所部進駐楊子，李成式也派他的判官評事裴茂帶領廣陵步卒三千跟他一同在瓜步洲的伊婁埭抗拒李璘。李希言部將元景曜和李成式部將李神慶都帶著他們的部眾投降了李璘，李璘又殺了丹徒太守閻敬之示眾。因此江東大為震駭。李璘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

皇甫侁派人將李璘的家屬送回蜀郡。唐肅宗說：“皇甫侁既然生擒了朕的弟弟，為何不把他送回蜀郡，而要擅自殺了他！”因此罷免了他不再任用。

二月二十二（庚子），郭子儀派他兒子郭旰與兵馬使李韶光和大將軍王祚渡過黃河去攻打潼關。他們打敗叛軍，斬首五百級。安慶緒派兵去救潼關，結果郭旰等人大敗，死了萬餘人。李韶光和王祚也都戰死，仆固懷恩抱著馬頭浮著渡過渭水，退保河東（《新唐書》說郭子儀在永豐倉戰敗是在二月二十六甲辰）。

三月十三（辛酉），唐肅宗任命左相韋見素為左仆射，中書侍郎兼同平章事裴冕為右仆射，同時罷免他們參知政事。當初，楊國忠嫉惡憲部尚書苗晉卿。安祿山反叛時，唐玄宗李隆基請苗晉卿出任陝郡太守，兼陝郡和弘農防禦使。苗晉卿一再以年老多病推辭，唐玄宗因此很不高興，讓他退休致仕。長安失守時，苗晉卿秘密逃竄，躲進山穀。唐肅宗到鳳翔時，下手敕征他為左相，並向他谘詢所有的軍國大事。

同時，吐蕃派使者來請求和親，唐肅宗派給事中南巨川到吐蕃回禮。

這時，太上皇李隆基思念張九齡料定安祿山會造反的先見之明，為此流淚，還專門派中使到曲江去祭奠他，厚恤他的家人。

尹子奇重新率領大軍進攻睢陽。張巡跟將士們說：“我深受國恩，所堅守的不過是為國而死的節操而已。但考慮到你們捐軀效命，流血荒野，卻得不到跟功勳匹配的獎賞，我真為此痛心！”將士們無不激勵請命。張巡於是殺牛犒賞士卒，然後率領全軍出戰。叛軍望見他人少得可憐，都笑了起來。張巡手執戰旗，率領諸將直衝敵陣。叛軍竟然全線潰敗。張巡他們還殺了敵將三十餘名，士卒三千多人，追殺了數十裏。次日，叛軍又集中兵力來到城下。張巡出戰，晝夜數十回合，屢次摧毀叛軍的鋒芒。然而叛軍攻圍不停。

三月二十三（辛未），安守忠率領二萬騎兵入寇河東。郭子儀迎頭痛擊，斬首八千級，俘虜了五千人。

河西自去年冬季以來一直有地震，到三月十五（癸亥）才停。這天開始下大雨，十天了都不停。唐肅宗為此下詔審理刑獄，大雨總算在三月二十六（甲戌）停了。

夏四月初一（戊寅），平原太守顏真卿從荊、襄二州北麵來到鳳翔。唐肅宗任命他為憲部尚書。同一天，唐肅宗任命郭子儀為司空和天下兵馬副元帥，統領諸節度使，並讓他帶兵趕赴鳳翔。他還任命李光弼為司徒。

四月初四（壬午），唐肅宗下詔掩埋陣亡將士。四月初八（乙酉），太史上奏說，歲星、太白、熒惑（即木星和金星以及火星）都集中在東井。

四月十三（庚寅），叛軍大將李歸仁率領鐵騎五千在三原北麵截擊郭子儀。郭子儀派部將仆固懷恩、王仲升、渾釋之、李若幽在白渠的留運橋（《新唐書》作劉運橋）伏擊他，將叛軍殺傷略盡。李歸仁遊水逃逸。李若幽是李神通的玄孫。

郭子儀於是和王思禮的大軍在西渭橋會合，進駐潏西。安守忠和李歸仁駐軍在京城西麵的清渠。雙方對峙了七天，官軍無法前進。五月初六（癸醜），安守忠假裝遁逃，郭子儀率領全部兵馬追擊。叛軍用驍騎九千擺下長蛇陣，官軍進擊，結果叛軍首尾成為兩翼，夾擊官軍，導致郭子儀全麵潰敗。判官韓液和監軍孫知古都被叛軍俘虜，軍資器械也全都損失了。郭子儀退保武功，朝廷內外大為震動，隻好宣布戒嚴。

當時府庫毫無積蓄，朝廷專門靠官爵獎賞功臣。諸將出征時，都發給他們空白告身即委任書，上自開府、特進、列卿、大將軍，下至中郎和郎將，聽憑主帥們臨時注名。後來又聽任他們用信牒（發放告身之前的封官文書）授人官爵，以致有了異姓的封王。各支軍隊隻根據職務統攝部隊，不再計較官爵的高低。當清渠慘敗時，朝廷又靠官爵收集散卒。於是官爵輕賤而貨物貴重，大將軍的一道告身才換得一夕的酒醉。凡應募從軍的，全都身穿金紫官服，甚至朝廷大臣的書僮奴仆也都身穿金紫，自稱大官，卻幹著低賤的仆役事情。對朝廷名器的濫用，到這時可謂登峰造極。

房琯生性高傲簡慢 。當時國家多難，而房琯卻經常稱病不上朝謁見，也不以政事為意，每天隻和庶子劉秩和諫議大夫李揖高談佛教和老莊，或者傾聽門客董庭蘭鼓琴。董庭蘭以此弄權牟利，因此被禦史上奏彈劾，指控他貪贓受賄。五月初十（丁巳），唐肅宗因此罷斥房琯為太子少師，改任諫議大夫張鎬為中書侍郎兼同平章事。唐肅宗經常讓數百個僧人在宮內作道場，早晚誦佛。張鎬諫道：“帝王應當修德，好平定禍亂，安定黎民。從未聽說靠養著僧侶可以帶來天下太平！”唐肅宗接受了他的勸諫。唐肅宗還任命武部侍郎杜鴻漸為河西節度使。

五月十三（庚申），太上皇追冊唐肅宗的生母楊妃為元獻皇後。

山南東道節度使魯炅守衛南陽。叛軍大將武令珣和田承嗣相繼攻打他。城中食盡，一隻老鼠值錢數百，餓死的人到處都是。唐肅宗派宦官將軍曹日升前往宣旨慰勞，但因為南陽被包圍得鐵桶似的，曹日升進不了城。他請求自己單騎冒死進城，但襄陽太守魏仲犀不肯。剛好顏真卿從河北過來，便勸道：“曹將軍不辭萬死，為了傳達皇上的詔命，足下為何不讓他去！即使進不去，也不過損失了一位使者。如果進去了，那麽整城的軍心將得到鼓舞。”曹日升於是帶著十名騎兵一道進城。叛軍害怕他們的銳氣，不敢緊逼。城中軍民本來已經絕望，當見到曹日升時，大家都非常高興。曹日升又為他們到襄陽取糧，由一千人護送運糧隊伍入城，叛軍也無法阻攔。魯炅在被圍中整整堅持了一年，晝夜苦戰，終於力不能支。五月十五（壬戌）夜裏，他開城率領剩餘的數千人突圍而出，投奔襄陽。田承嗣帶兵追趕，轉戰了二天，無法打敗官軍，隻好退回去。當時叛軍想要南侵江、漢一帶，幸賴魯炅扼住了這一交通要道，南夏得以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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