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九：玄宗大治之六：姚崇對付蝗災與劉幽求憤懣去世

開元三年即公元715年春正月二十一（甲辰），工部尚書魏知古去世。

這期間，前來歸降的突厥十姓部落先後多達一萬多帳篷，包括部落裏左廂的五咄和六啜以及右廂的五弩失畢和五俟斤。高麗的莫離支（相當宰相）文簡，是十姓部落的女婿。這年二月，他與蛺跌都督思泰等人也自突厥率眾前來歸降。唐玄宗下製將他們安置在河南地區，並將許州和唐州分出部分地區設置仙州安置他們。

二月，朝廷在全國禁止捕捉鯉魚。二月初八（辛酉），唐玄宗赦免作惡叛逆和造偽（邪教）以外的其他囚犯。

三月，胡祿屋酋長支匐忌等人來長安入朝。

夏四月，唐玄宗任命皇弟岐王李範兼任虢州刺史，薛王李業兼任幽州刺史。

唐玄宗因為十姓部落前來歸降的逐漸增多，包括突厥部三姓葛邏祿，便於四月初九（庚申）任命右羽林大將軍薛訥為涼州（《新唐書》作源州，疑為誤）鎮軍大總管，涼州都督楊執一出任副手，赤水等軍隊也一道接受他們的節度，治所設在涼州；任命右衛大將軍郭虔瓘為朔州鎮軍大總管，並州長史王晙出任副手，和戎等軍隊也一道接受他們的節度，治所設在並州。並讓他們訓練兵馬防備突厥的阿史那默啜。

阿史那默啜征發兵馬去攻擊葛邏祿、胡祿屋、鼠尼施等部落，屢次打敗他們。唐玄宗下敕令派北庭都護湯嘉惠和左散騎常侍解琬等發動兵馬前往救助。五月十一（壬辰），他下敕令讓湯嘉惠等人與葛邏祿、胡祿屋、鼠尼施以及定邊道大總管阿史那獻互相接應救援。

五月二十六（丁未），唐玄宗因為幹旱，親自過審和筆錄京師囚犯，並於次日避免在正殿上朝，還減少禦膳。

六月，崤山以東各州大鬧蝗災，蝗蟲飛起來遮天蔽日，一停下來就吃光莊稼，聲響猶如風雨。許多百姓在農田旁邊焚香膜拜，設壇祭祀，但卻不敢殺死蝗蟲。紫微令姚崇上奏請求派禦史去監督那裏的州縣去捕捉蝗蟲，把它們都掩埋了。朝議認為蝗蟲太多，無法除盡。唐玄宗也懷疑能夠除盡。姚崇說：“如今蝗蟲布滿崤山以東地區，河南和河北的百姓全都流亡殆盡。朝廷豈可坐視蝗蟲將穀苗全都吃光，而不去拯救！即使無法除盡，總比放縱它們導致饑荒來得強吧。”唐玄宗於是聽從了他的建議。盧懷慎怕殺的蝗蟲太多，會傷了陰陽的和氣。姚崇說：“從前楚莊王因吞食水蛭而治愈了疾病，孫叔敖因殺了兩頭蛇而帶來福分；如今怎能因為不忍心殺死蝗蟲，而忍心看著人們餓死？如果殺死蝗蟲會帶來災禍，我姚崇願意承擔罪責！”因為姚崇捕殺蝗蟲的提議，這年收成還算可以，並沒有造成饑荒。

秋七月初一（庚辰），日食。這月，刑部尚書李日知去世。

唐玄宗跟宰相們說：“朕每天讀書有所疑問而讀不下去時，總沒地方詢問。你們可以挑選一些儒學之士，每天讓一人入宮侍讀。”盧懷慎因此舉薦太常卿馬懷素。九月初一（戊寅，《舊唐書》作十月初七甲寅，還說他在那天下製說：“朕聽政之餘，常閱覽史籍，事關治理朝政的道理，朕的確十分留心。心中有疑難時，須要找人詢問。應當挑選一位博學的名儒，每天到朕的臥內侍讀。”），唐玄宗任命馬懷素為左散騎常侍，讓他和右散騎常侍褚無量隔日入宮侍讀。他們每到閣門，唐玄宗就下令派人用肩輿抬著進宮。有時他們在其他館舍下榻，因為路遠，唐玄宗還允許他們在宮中騎馬，並親自送迎，以師傅之禮對待他們。因為褚無量年老體弱，唐玄宗還特意為他造了乘腰輿（隻有腰高便於老人上下的轎子），在內殿時還讓內侍攙扶著他。

九姓思結都督磨散等人前來歸降。十月初二（己未），唐玄宗封他們一定的官職後將他們遣返。

十月十四（辛酉），巂州和西南的蠻族人入寇邊塞，唐玄宗派右驍衛將軍李玄道征發戎、瀘、夔、巴、梁、鳳等州三萬兵馬連同以前的駐軍前往出討他們。

十月十五（壬戌），唐玄宗任命涼州大總管薛訥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太仆卿呂延祚和靈州刺史杜賓客為副總管，準備出討突厥。

十月十六（癸亥），唐玄宗來到郿縣，並赦免路過地方的徒罪以下囚犯，還賜給九十歲以上老人以及重病不起的百姓一定的布帛。次日，唐玄宗臨幸郿縣的鳳泉溫泉，並於十月二十一（戊辰）將大理寺的現押囚犯減刑。十一月初二（已卯），他從鳳泉溫泉回到京師。

這期間，劉幽求自杭州刺史改任郴州刺史。他感到更加憤慨鬱悶，不幸於十一月初七（甲申）死在路上。劉幽求是冀州武強人。聖曆年間他應製舉（是皇帝為選拔“非常之人”而設置的特別科舉）後官拜閬中尉，因為刺史對他無禮，劉幽求棄官回家。不久後，他授任朝邑尉。當初，桓彥範和敬暉等人雖然殺了張易之兄弟，但最終沒殺武三思。劉幽求跟桓、敬他們說：“武三思還在，你們終將死無葬身之地。如不及早想法對付他，恐怕後悔莫及。”桓彥範和敬暉他們沒有聽從他的勸諫，後來果然被武三思誣陷，最後冤死在嶺南。

當韋皇後即將篡逆時，劉幽求與李隆基密謀誅殺她，便與苑總監鍾紹京和長上果毅麻嗣宗以及太平公主的兒子薛崇暕等人在夜裏一道進入禁中鎮壓了韋後和她的黨羽。當夜他們用唐睿宗的名義所下的一百多道製敕，都是出於劉幽求之手。他因功被提拔為中書舍人，朝廷還讓他參知政事，賜爵中山縣男，實封二百戶食邑。事變的第二天，朝廷又授他兩個兒子為五品官，並追贈他的祖父和父親並為刺史。唐睿宗即位後，加授他為銀青光祿大夫，代行尚書右丞，仍舊參知政事，進封徐國公，加實封連同以前的共五百戶食邑，還賜給他一千段布帛和二十名奴婢、一座住宅、十頃田地、四匹駿馬，以及各種金銀雜器。景雲二年（711），他被罷相，改任戶部尚書，並在一個多月後，轉任吏部尚書，又被提升為侍中。唐睿宗下降璽書說：“前一段時期，王室不幸，中宗厭世，外戚專政，奸臣擅國，社稷將要傾倒，龜鼎也幾乎遷移，朕自身與諸位王公，也都即將遭遇禍難。愛卿見到朝廷危急，思量如何奮起，能夠臨時應變，極力讚助儲君，聯合義士，克殄和殲滅元惡，誅殺或放逐凶徒。我們國家的複存，幸賴愛卿之舉，功勞無與倫比。朕非常嘉許，因此將衡軸的大權委托給愛卿，封給愛卿府邸和食邑。然而征賦並不廣袤，寵賜還很菲薄。從前西漢實行分封時，賜給功臣很多封地；東京製定獎賞時，又為他們增加了更大的食邑。所以朕再次賜給愛卿實封二百戶食邑，連同以前的共七百戶。這將使得愛卿的領地高岸為穀，長河如帶，子子孫孫，傳國無絕。又因為愛卿舍身赴難，應當得到恩榮，所以特免愛卿十次死罪，並書寫在金鐵上，傳於後代。愛卿保住這番功業，永遠成為國家支柱，難道不美好嗎！”

先天元年（712），朝廷拜他為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劉幽求最初認為自己的功勞在其他朝臣之上，因此一心想成為左仆射，兼領中書令。不久竇懷貞成為左仆射，崔湜成為中書令，因此劉幽求心中十分不平，怨憤形於言色。崔湜又依附太平公主，陰謀篡逆叛亂。劉幽求於是和右羽林將軍張暐請求率領羽林兵誅殺他們，便讓張暐秘密跟剛即位的唐玄宗說：“宰相中有崔湜和岑羲（《舊唐書》作崔羲為誤），都是太平公主提拔進用的。近來見到他們的行跡，事情會很嚴重。殿下如不及早除掉他們，必成大患。一旦事出意外，太上皇將如何放心得下？古人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所以臣請求馬上殺了這些賊臣。劉幽求已和臣一道製定了謀略，希望親自辦成這事，我們將視死如歸。臣既然負責禁兵，如果得到殿下的詔命，就可以當即除翦他們。”唐玄宗覺得非常有理。張暐又將他們的密謀泄露給侍禦史鄧光賓，唐玄宗得知後非常害怕，急忙向太上皇李旦告發了這事，太上皇於是將劉幽求等人關進了詔獄，並命令法官立案審理。法官上奏說劉幽求他們以疏遠的關係離間皇家近親，罪當處死。唐玄宗屢次出麵相救，劉幽求才獲免，然後被流放到封州，張暐則被流放到峰州。

一年多後，太平公主等人被殺。當天唐玄宗就下詔說：“劉幽求有識別風雲和反應川嶽的靈感，學識綜貫九流，文采窮極三變。他能以大義麵臨危境，他的精誠貫穿日月。他靠忠誠成就大謀，使用起來猶如投水那麽順利。他在艱難之際建立大功，他在啟蒙之初敬獻嘉言。他心存讜直而奮不顧身，因此被奸邪之人所忌恨。他們的陰謀剛剛暴露，就暗中進讒言陷害忠良，以致元宰被罷逐流放，都是因為讒人眾多的緣故。既然殄滅了群凶，朝廷正廣為宣揚教化，期望在新政初創時期問政於賢能。現在依舊任命劉幽求為金紫光祿大夫，守尚書左仆射，參知軍國政事，監修國史，上柱國、徐國公，還照樣封七百戶，並賜給錦衣一襲。”

開元初年（713），朝廷將尚書左右仆射改為左右丞相，因此劉幽求成為尚書左丞相兼黃門監。但沒多久，他改任太子少保，罷免了參知政事。姚崇一貫嫉忌劉幽求，因此上奏說劉幽求因為擔任無權的散職而怏怏不樂，常有怨言。唐玄宗於是將他貶為睦州刺史，削減他的實封到六百戶。一年多後他升遷杭州刺史，但不久又被貶到彬州。這時他在路上因過分憤懣恚怨而去世，終年六十一歲。朝廷追贈他為禮部尚書，諡號文獻，配享唐睿宗的廟庭。唐德宗建中三年，朝廷加重他的追贈為司徒，這是後話。

劉幽求死後次日即十一月初八（乙酉），唐玄宗臨幸新豐溫泉。

十一月初十（丁亥），妖賊崔子岩等人進入相州作亂。但第二天就被州府兵馬鎮壓了，崔子岩也死了。

十一月十七（甲午）唐玄宗從溫泉回宮，並在次日嚴禁白衣長發會。

十一月二十（丁酉），唐玄宗任命羽林大將軍郭虔瓘兼任安西大都護和四鎮經略大使。郭虔瓘請求招募關中一萬士兵前往安西討伐胡虜，並為他們提供運輸牲口以及熟食。唐玄宗下敕準奏。將作大匠韋湊上疏認為：“如今西域已經臣服，雖然偶爾有些小盜小竊，但舊鎮兵馬完全足以製服他們。關中地區則應當經常加以充實，增強主幹，不用太在乎弱枝。近來西北二虜入寇邊塞，當地的壯丁，基本上都被征去當兵了，哪裏還能繼續招募驍勇，再花錢花精力在遙遠的荒服！又有，一萬招募的士兵行軍六千多裏，如果都為他們提供牲口和熟食，路上在各地留宿，那麽地方州縣將用什麽供應他們！秦、隴以西，戶口逐漸減少，涼州再過去，就是一片茫茫沙漠。派軍隊在那裏駐守，如何向他們提供食宿？即使戰勝了胡虜，朝廷又能得到什麽好處？假如出師不利，那麽損失將更為嚴重！臣請求陛下估計一下出征的花費和可能的所得，兩者加以比較，就知道利害關係了。從前唐堯的時代，天子兼愛夷夏，中外全都安好。漢武帝窮兵遠征，雖然多有斬獲，然而中國為此疲憊耗竭。如今人們談論帝王的盛德，提到的都是唐堯而不是漢武。何況如果邀功不成，哪裏還能相提並論！”當時姚崇也對郭虔瓘的策略不以為然。後來郭虔瓘果然無功而返。

當初，監察禦史張孝嵩奉使前往廓州。他回來後，陳述了大沙漠以西地區對朝廷的重要性，並請求前往考察那裏的形勢。唐玄宗答應了，允許他全權便宜從事。

拔汗那國就是古代的烏孫國，他們內附朝廷年月已久。吐蕃和大食共立阿了達為拔汗那國王，然後發兵攻打他們。拔汗那國王兵敗，投奔安西求救。張孝嵩跟都護呂休璟說：“不去救他們就將無以號令西域其他國家。”於是率領周邊的夷戎部落兵馬一萬多人，出了龜茲，西行數千裏，攻下幾百座城池，長驅而進。這月，唐軍開始進攻阿了達的連城。張孝嵩親自披上盔甲監督士卒猛攻，自上午九點巳時左右直到下午五點酉時，唐軍連屠三城，俘虜和斬首了一千多人。阿了達帶著幾個隨騎逃入山穀。張孝嵩傳送檄文給諸國，於是威振西域。大食、康居、大宛、罽賓等八國都派使者前來請降。張孝嵩因此樹立石碑記載了戰功後凱旋而歸。剛好有人指控他貪贓，結果張孝嵩被關進涼州監獄，接著被貶為靈州兵曹參軍。

京兆尹崔日知貪婪殘暴，行為不法。禦史大夫李傑打算糾察他，但反而被崔日知誣陷自己有罪。十二月，侍禦史楊瑒廷奏稱：“如果糾察彈劾部門，能夠被奸人隨意恐赫恫嚇，那麽禦史台可以取消了。”唐玄宗因此當即命令李傑照樣辦事，並將崔日知貶為歙縣丞。

有人上言說：“按察使隻是徒勞地煩擾官府和民間。請求朝廷精簡刺史和縣令的衙門，停止使用按察使。”唐玄宗命令執政召集尚書省官員討論這事。姚崇認為：“如今才派出了十名按察使，還擔心沒有得到適當的人選。更何況天下共有三百多州，以及多出好幾倍的縣。怎麽可能刺史和縣令個個都稱職！”於是那道建議被擱置了起來。

尚書左丞韋玢上奏說：“多數郎官都不稱職，請求朝廷對他們加以淘汰，改授其他官職。”韋玢不久出任刺史。宰相上奏，擬定讓他到冀州，但唐玄宗下敕令，派他到小州赴任。姚崇上奏說：“台郎辦事寬鬆怠惰以及不稱職的，韋玢請求加以淘汰，都是為了朝廷著想。現在台郎剛剛被改任他官，韋玢就被貶黜於外，臣擔心輿論將會以為是郎官們的誹謗中傷導致他被貶的。臣恐怕今後的左右丞會以此為戒，那麽各部門的事情就不好辦了！還希望陛下的聖慈予以祥察，讓當官的人無所疑惑恐懼。”唐玄宗於是任命他為冀州刺史。

突騎施酋長守忠死後，突厥的阿史那默啜帶兵回來。守忠的部將蘇祿糾集突騎施的殘餘部眾，成為他們的酋長。蘇祿比較善於綏靖安撫，十姓部落紛紛開始歸附於他，因此蘇祿有了部眾二十萬，於是占據西方，不久又派使者入朝拜見。這年，唐玄宗任命蘇祿為左羽林大將軍和金方道經略大使。

王皇後的妹夫尚衣奉禦長孫昕因為一些細小的事情和禦史大夫李傑不和。

十二月十九（乙醜），唐玄宗將前往鳳泉溫泉途徑州縣的死罪以下囚犯降罪一等。

十二月二十四（庚午），朝廷將軍器使改為軍器監，並設置官屬。這年冬天沒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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