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九：玄宗大治之十八：王君毚遇伏身亡與楊思勖平定南方叛亂

開元十五年即公元727年七月初九（己卯），禮部尚書蘇頲去世。七月二十（庚寅），鄜州的洛水泛濫，損壞了很多民居。七月二十一（辛卯），洪水又損壞了同州馮翊縣的衙門廨宇，淹死了很多人。七月二十六（丙申），朝廷將武臨縣改為潁陽縣。七月二十九（己亥），唐玄宗李隆基赦免都城在押囚犯，將死罪降為流放，將徒刑以下的罪犯全放了。

八月，澗水和穀水泛濫，毀壞了澠池縣。八月二十九（己巳），唐玄宗將全國死刑犯和嶺南邊州的流放犯人降減，原宥了徒刑以下的罪犯。

九月初七（丙子），吐蕃大將悉諾邏恭祿和燭龍莽布支攻陷瓜州，捉了刺史田元獻以及河西節度使王君毚的父親王壽，屠殺和掠奪了那裏的民眾和官吏，搶走了府庫的全部軍資和倉糧後離去。他們接著進攻玉門軍，還將俘虜的僧侶都放了，讓他們回到涼州，去跟王君毚說：“將軍經常說要以忠勇報國，那麽為何不前來決一死戰！”王君毚登上城樓哭著往西瞭望，最終還是不敢出兵。

燭龍莽布支另外帶兵去攻打常樂縣，縣令賈師順率眾拒守。當瓜州陷落時，悉諾邏恭祿率領他的全部兵馬和他合攻常樂。十來天後，吐蕃拚盡全力，仍然無法攻克。吐蕃將士中有個分到漢人女子為妻的人，他妻弟在常樂城中。悉諾邏恭祿派他在夜裏到城下裝作有私事，然後去見賈師順，勸他說：“瓜州已破，吐蕃的全部兵馬都在這裏，明府豈能堅守得住？小人的妻弟在城裏，心裏十分掛念。明府何不早降，好保全城裏的民眾。”賈師順答道：“根據漢人的法律，降賊的人要被誅殺九族。我接受國家的官爵，隻能以死拒寇，豈能背恩降賊！”悉諾邏恭祿知道賈師順不肯投降，又攻城了八天，但還是無法攻克。他便又派那人去勸賈師順說：“明府既然不肯投降，就應當收集城中的財富贈送我們。那時我們就會退兵。”賈師順說可以脫下士卒的衣服給他們。悉諾邏恭祿知道城裏沒什麽財富，便帶兵退去，接著摧毀了瓜州城。賈師順馬上打開城門，收集了吐蕃人遺棄的器械，重修城池的守備。吐蕃人果然又派遣精騎回來，結果發現城裏加固了防備，隻好離去。賈師順是岐州人。

當初，突厥的阿史那默啜十分強大，逼迫並奪走了鐵勒的地盤，所以回紇、契苾、思結、渾四部落越過大沙漠遷居到甘、涼一帶逃避他們。王君毚貧微時，往來於這四個部落，被他們鄙視。當他成為河西節度使時，用法律製裁他們。四部落因此既羞恥又怨恨，便秘密派使者到東都向朝廷訴苦。王君毚馬上就派人乘坐驛馬上奏，說“這四部落難以控製。他們暗中有背叛的計劃。”唐玄宗派宦官中使前往調查，結果各部落的冤屈都得不到申屈。於是朝廷將瀚海大都督回紇人承宗流放到瀼州，渾族人大德流放到吉州，賀蘭都督契苾人承明流放到藤州，盧山都督思結人歸國流放到瓊州；然後任命回紇人伏帝難為瀚海大都督。九月初十（己卯），唐玄宗因為右散騎常侍李令問的兒子與承宗交往的緣故，將他貶為撫州別駕。

九月十七（丙戌），突厥的毗伽可汗派大臣梅錄啜入朝進貢。吐蕃入寇瓜州時，寫信給毗伽可汗，要和他一塊入寇。毗伽可汗將這封信也一同獻上。唐玄宗嘉獎了他們，允許突厥人到西受降城做買賣，並每年派人帶著數十萬匹縑絲布帛到突厥去購買戎馬，加強軍旅，並且用來當監牧部門的種馬。因此朝廷的國馬日益強壯。

閏九月初二（庚子），吐蕃的讚普與突騎施的蘇祿共同包圍了安西城，安西副大都護趙頤貞打敗並趕走了他們。

閏九月二十二（庚申），唐玄宗禦駕離開東都洛陽回京師長安。

同時，回紇首領承宗的族子瀚海司馬護輸，糾合黨徒要為承宗報仇。剛好遇上吐蕃派一批人走小路前往突厥，王君毚率領精騎到肅州襲擊他們。回來後，他來到甘州南部的鞏筆驛站，護輸的伏兵突然衝了出來，奪了王君毚的旌旗和節杖，先殺了他手下的判官宋貞，剖開他的心，說：“最早出這壞主意的人就是你。”王君毚率領身邊的幾十人力戰，從早晨直到晡時即午後三四點，身邊的隨從都戰死了。護輸於是殺了王君毚，載著他的屍體投奔吐蕃。涼州兵馬追上他，護輸隻好丟棄了王君毚的屍體逃走。

王君毚是瓜州常樂人。當初，郭知運推薦說他驍勇並善於騎射，又以戰功累遷後成為右衛副率。當郭知運去世時，他取代郭知運任河西和隴右節度使，升遷右羽林軍將軍，掌管涼州都督事務。唐玄宗因為他在青海湖打敗吐蕃人，升遷他為右羽林軍大將軍，攝理禦史中丞，依舊掌管涼州都督，封晉昌伯，還拜他父親王壽為名譽少府監。唐玄宗還曾在廣達樓引見王君毚以及他妻子夏氏，並設宴款待，賜給他們金銀布帛。夏氏也有戰功，所以得到特賞，並被封為武威郡夫人。王君毚的事前麵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他死後，唐玄宗非常痛惜，下製追贈他為特進兼荊州大都督，給予一部靈輿，將他的屍體送歸京師，安葬在京城東麵，由朝廷舉辦喪事。唐玄宗還讓張說為他書寫碑文，唐玄宗親自書寫石碑，表示對他的特別恩寵。

這年秋季，全國有六十三州發生水災；十七州出現早霜；河北鬧饑荒。朝廷將江淮南部征收來的一百萬石大米送去賑濟災區。

冬十月十一（己卯），唐玄宗回到西京。十月十三（辛巳），他任命左金吾衛大將軍信安王李禕為朔方節度等副大使。李禕是唐太宗兒子吳王李恪的孫子。唐玄宗還任命朔方節度使蕭嵩為河西節度等副大使（《舊唐書》說他原是檢校兵部尚書；唐玄宗讓他兼管涼州事務，總負責防禦吐蕃的兵馬）。當時王君毚剛剛敗死，河西和隴右地區受到震駭。蕭嵩舉薦刑部員外郎裴寬為判官，和王君毚任命的判官牛仙客一道掌管軍政，人心才逐漸安定下來。裴寬是裴漼的堂弟。牛仙客本來隻是鶉觚縣的一個小吏，因才幹和軍功經累遷官至河西節度判官，是王君毚的心腹。

蕭嵩又上奏要求任命建康軍使河北人張守珪為瓜州刺史，率領剩餘部眾修築瓜州故城。修築城牆的木板剛剛量好鋸畢，吐蕃軍隊突然來到。城中軍民無不相顧失色，莫有鬥誌。張守珪說：“對方人多，我們人少。人們在經受了滿目瘡痍之後，不能靠刀箭維持，得用奇計取勝。”於是在城上置酒作樂。吐蕃人懷疑他已有防備，不敢進攻，反而撤退。張守珪接著縱兵出擊，打敗並趕走了吐蕃人。張守珪於是修複城池和集市，收羅流散人員，民眾都恢複了舊業。朝廷嘉獎他的功勞，將瓜州作為都督府，任命張守珪為都督。悉諾邏恭祿那時威名很盛，蕭嵩派人到吐蕃施用反間計，傳播謠言說他和中國通謀，結果讚普召他回去殺了他。吐蕃從那以後就開始衰弱。

十一月三十（丁卯），唐玄宗到長安城南圍獵，接著於十二月初八（乙亥）臨幸溫泉宮。

十二月十一（戊寅），唐玄宗下製，由於吐蕃屢為邊患，因此命令隴右道及各個軍團出兵五萬六千人，河西道及各個軍團出兵四萬人，又在關中征兵一萬人到臨洮集中，在朔方征兵一萬人到會州集中，防範來年秋季吐蕃的入侵（後來成為慣例，稱作“防秋”）。到初冬時如果沒有敵寇入侵，即可遣散部隊；如有胡虜入寇，各道兵馬就能出兵腹背夾擊他們。

十二月十九（丙戌），唐玄宗從溫泉回到皇宮。

開元十六年即公元728年春正月初三（庚子），唐玄宗首次在興慶宮聽政。

正月初五（壬寅），安西副大都護趙頤貞在曲子城打敗吐蕃。

正月十七（甲寅），唐玄宗任命魏州刺史宇文融為戶部侍郎兼魏州刺史，並擔任河北道宣撫使。

正月十八（乙卯），春、瀧等州獠族人陳行範以及廣州獠族人馮璘和何遊魯造反，攻陷四十餘城。陳行範稱帝，何遊魯也自稱定國大將軍，馮璘自稱南越王，想占據嶺南地區。唐玄宗命令內侍楊思勖發動桂州和嶺北附近幾道的兵馬去討伐他們（《舊唐書》說率領永、連、道等兵馬以及淮南弩手十萬人進討）。

正月二十三（庚申），朝廷允許徒刑以下囚犯取保務農。

正月二十七（甲子），黑水的靺鞨酋長派使者來朝廷進貢。

正月二十九（丙寅），唐玄宗任命魏州刺史宇文融檢校（代理）汴州刺史，並擔任黃河南北的溝渠堤堰決九河使。宇文融請求利用《禹貢》裏劃分的九河故道開辟稻田，並改回由陸地運錢，官府收取由此得來的利益。他還因此不斷興起勞役，但多數事情都沒辦成。

二月初六（壬申），唐玄宗任命退休致仕的尚書右丞相張說兼任集賢殿學士。張說雖然已經罷相，專門負責文史，但朝廷每有大事，唐玄宗總是派宦官中使去征求他的意見。

二月二十六（壬辰），唐玄宗將彍騎又改回為左右羽林軍飛騎。

三月初五（辛醜），朝廷赦免那些取保務農囚犯的罪責。

秋七月，吐蕃大將悉末朗入寇瓜州，但被都督張守珪打敗趕走。七月十一（乙巳），檢校兵部尚書兼河西節度使蕭嵩和鄯州都督兼隴右節度使張忠亮在渴波穀擊潰了吐蕃軍隊。張忠亮率軍追殺，攻拔他們的大莫門城，擒獲很多吐蕃人，斬首數千級，還繳獲很多資產牲畜，然後燒了那裏的駱駝橋後離去。

七月二十二（丙辰），新羅王金興光派使者來貢獻地方特產。

八月初五（己巳，通鑒作乙巳為誤），特進張說上呈《開元大衍曆》，唐玄宗下詔命令有司部門頒布實行。

八月二十八（辛卯），左金吾將軍杜賓客在祁連城下打敗吐蕃。當時吐蕃再次入寇，蕭嵩派杜賓客帶領四千強弩手出擊。雙方從清晨直打到日暮，吐蕃最後全麵潰敗。唐軍俘獲了他們大將一員，斬首五千級。吐蕃士兵都散走，跑進深山，哭聲到處都是。

九月十三（丙午），唐玄宗因為久雨不停，決定將死刑犯降為流放，赦免了徒刑以下的囚犯。

冬十月十七（己卯），唐玄宗臨幸驪山溫泉，並於十月二十七（己醜）回宮。

十一月初一（癸巳），唐玄宗任命河西節度副大使蕭嵩為兵部尚書兼同平章事。蕭嵩原來就檢校兵部尚書，並兼管涼州事務。

十一月十二（甲辰），朝廷放寬陂澤禁（即不許在山坡上墾荒和在湖池裏攔壩捕魚。放寬也許意味著用收稅來取代禁止）。十二月十六（戊申），唐玄宗臨幸寧王李憲的府第，兩天後才從寧王府回宮。

十二月初五（丙寅），唐玄宗下敕說：“長征兵（即長期征募的專業兵）沒有回家的日期，叫人難以忍受。應當分為五批，每年讓一批士兵回家洗沐，每五年給予勳級五轉的酬報。”

十二月初六（丁卯），唐玄宗臨幸溫泉宮，在那裏住了十天後回長安。

這年，唐玄宗下製規定，每三年核查一次戶籍，戶籍共分為九等。

也在這年，楊思勖帶兵討伐陳行範他們。到了瀧州後，他擊潰叛亂兵眾，生擒了何遊魯和馮璘。陳行範逃到深州，躲在雲際和盤遼的兩個溪洞。楊思勖帶兵追捕，終於生擒並殺了他，共斬首六萬級，俘獲人口和馬匹以及金玉多達千萬計。楊思勖生性剛決，為人嚴苛，向他匯報的偏裨將領都不敢抬頭看他，所以用兵往往建立奇功。然而他生性殘忍嚴酷，擒獲的俘虜，要麽生剝麵皮，要麽刀割發際，剝去頭皮；所以蠻夷都非常忌憚他，他也因此每到一處，都建立戰功。

楊思勖本姓蘇，是羅州石城人，被內官楊氏收養，閹割以後就在內侍省當差。他因為參預討伐李多祚有功，超次官拜銀青光祿大夫，代行內常侍的職責。楊思勖很有膂力，殘忍好殺。他跟從當時還是臨淄王的李隆基誅殺唐中宗皇後韋氏，因此成為李隆基的爪士，後經累遷出任右監門衛將軍。開元初，安南首領梅玄成反叛，自稱“黑帝”，並與林邑和真臘國通謀，攻陷安南府。唐玄宗下詔派楊思勖帶兵討伐。楊思勖到了嶺南，糾集和招募地方首領的子弟兵十餘萬，由伏波故道（即東漢馬援開辟的道路）進軍，出其不意地進攻叛軍。梅玄成突然聽說大軍來到，惶恐困惑，毫無對策，最終被官軍擒獲，臨陣處斬。楊思勖將他的黨羽全都殺了，將屍體堆積成一座京觀後凱旋而歸。

開元十二年，五溪首領覃行璋作亂，楊思勖再次受詔率兵討伐，生擒覃行璋，斬首三萬餘級。他因軍功累遷後成為輔國大將軍。後來他又跟從唐玄宗東封泰山，加授驃騎大將軍，封虢國公。開元十四年，邕州賊帥梁大海帶著賓、橫等數州反叛。楊思勖又統兵討伐，生擒梁大海等三千多人，殺了他的剩餘黨徒二萬多人，再次堆積屍體作為京觀。他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後來內給事牛仙童出使幽州，受到張守珪的厚賂。唐玄宗怒不可以遏，命令楊思勖殺了他。楊思勖將牛仙童綁在架上數日，然後探取他的心髒，截去他的手足，割下他的肉吃了。他就是如此殘酷。開元二十八年他去世時終年八十多歲。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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