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七：武瞾革命之八：武則天改名武瞾與建立周朝

永昌元年即公元689年十月十八（丁卯），太後武則天任命春官尚書範履冰和鳳閣侍郎刑文偉一道為同平章事，並將羽林軍百騎改為千騎。十月三十（己卯），武則天下詔，讓太穆神皇後（唐高祖皇後）和文德聖皇後（唐太宗皇後）在祭祀皇地祗時配享，忠孝太後（武則天母親）也隨從配享。

右衛胄曹參軍陳子昂上疏認為：“周朝稱頌成、康，漢朝稱頌文、景，都是因為他們能設置刑法但盡量不用的緣故。如今陛下為政，雖然已夠盡善盡美，然而現在是太平朝代，上下無不樂於教化，所以不應該有太多觸犯天威的的亂臣賊子。但近來死刑大獄和叛逆之徒都增加了很多，愚臣頑昧，最初以為案件皆都屬實。但上月十五日，陛下特意重查了李珍等人，發現他們無罪，朝廷百官無不喜悅，全都慶賀陛下的聖明。臣這才知道原來也有無罪的人被錯判這事。陛下一心都在寬簡刑典之上，而獄官卻一心都在加急刑殺之上，傷害了陛下仁慈的名聲，玷汙了朝廷太平的政治，讓臣私下感到遺恨。又有，九月二十一日（通鑒前麵說是八月乙未張楚金等人被判死刑，但赦免是這天）敕令赦免張楚金等人的死罪時，最初天有風雨，後來出現景雲。臣聽說天氣陰暗慘淡對應刑殺，陽光明媚對應德政。聖人效法上天，上天也翼助聖人。天意既然如此，陛下難道不應該順承天意嗎！如今又是陰雨，臣擔心過錯在於獄官。現在在押的囚犯，多數都被判極刑，人們的議論，各有是非。陛下何不全都召見，親自過問他們的罪狀！罪行屬實的可以明典刑法，無罪濫判的則應嚴懲獄吏，使天下人無不信服。讓民眾知道政刑清明，難道不是陛下的至德和英明嗎！”

十一月初一（庚辰），日南至（即冬至）。武則天到萬象神宮祭祀，並大赦天下，同時正式開始使用周曆，改永昌元年十一月為載初元年正月，以十二月為臘月，正月為一月。她封周朝和漢朝王室的後代為“二王後”，舜、禹、成湯的後代為“三恪”，北周和隋朝的後嗣等同列國諸侯。朝廷還讓百姓大酺（歡宴）三日。

鳳閣侍郎河東人宗秦客，改造“天”“地”等十二字敬獻給武則天。十一月（周曆正月。為方便，以後仍然使用常曆）初八（丁亥），武則天推行這些新字。武則天自己更名為“曌”，將詔改為製。宗秦客是武則天堂姐的兒子。

十一月十六（乙未），司刑少卿周興上奏，要求廢除唐朝親屬的皇家籍曆。

臘月十八（丙寅），被酷吏誣陷下獄的劉齊賢自縊身死，武則天還籍沒了他的家室。劉齊賢是已故宰相劉詳道的兒子，最初由侍禦史出任晉州司馬。唐高宗聽說他為人方正，對他十分禮遇。當時將軍史興宗曾跟從唐高宗到苑中遊獵，趁機說晉州出好鷂。劉齊賢當時是晉州司馬，史興宗便請他去捕捉鷂鷹。唐高宗說：“劉齊賢哪裏是尋找鷂鷹的人！你怎能這樣對待他？”因此作罷。劉齊賢後來為了避諱章懷太子李賢的名字，改名叫景先。永淳中年（683），他經過累遷升任黃門侍郎和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武則天臨朝時，他取代裴炎為侍中。當裴炎下獄時，劉景先與鳳閣侍郎胡元範上表作證，堅持裴炎沒有謀反。武則天因此非常憤怒。裴炎被處死後，劉景先被貶為普州刺史，尚未到任時，又被貶為吉州長史。

劉景先祖父和父親三代都是中書門下兩省侍郎並負責選官，加上他的叔父吏部郎中劉應道和堂弟禮部侍郎劉令植等八人，先後都是吏部郎中員外。唐朝開國以來，從沒有過如此家族盛況的。

臘月（即十二月）二十三（辛未），武則天任命僧懷義為右衛大將軍，賜爵鄂國公。

公元690年春一月初十（戊子），朝廷封蘇三為特進；任命裴居道為太子少傅，並依舊同鳳閣鸞台三品。武承嗣升遷文昌左相，岑長倩升遷文昌右相和同鳳閣鸞台三品，鳳閣侍郎武攸寧升遷納言，邢文偉升遷守內史。左肅政大夫和同鳳閣鸞台三品王本立則被罷相，出任地官尚書。武攸寧是武則天父親武士彠兄長的孫子。

當時武承嗣和武三思當權，宰相權力都在他們之下。地官尚書兼同鳳閣鸞台三品韋方質有病，武承嗣和武三思前往探望。韋方質躺在床上沒有為他們行禮。有人勸諫他，韋方質說：“生死有命。大丈夫豈能屈尊去事奉近戚，想以此免禍！”不久他就被周興等人構織罪名陷害。一月十六（甲午），韋方質被流放儋州，朝廷籍沒了他的家室。

二月十四（辛酉），太後武則天在洛城殿親自考試各地進京赴考應舉的文人。貢士殿試就是從此開始的。

二月二十（丁卯），地官尚書王本立去世（《新唐書》說他被殺）。三月初八（乙酉），武則天因為幹旱減少禦膳。三月初十（丁亥），特進兼同鳳閣鸞台三品蘇良嗣去世。

夏四月十一（丁巳），春官尚書兼同平章事範履冰被指控，說他曾經舉薦叛逆的人，因此下獄，結果五月十二（戊子）死在獄裏。

五月二十三（己亥），被發配到儋州的梁郡公李孝逸在那裏去世。六月初三（戊申），朝廷殺了汴州刺史柳明肅（《新唐書》的殺很廣義。例如，它說“殺孝逸”其實是孝逸死了）。

醴泉人侯思止，最早靠賣餅為業，後來到遊擊將軍高元禮家裏當奴仆，曆來詭譎無賴。恒州刺史裴貞曾杖責他手下一個判司，該判司就指使侯思止去誣告裴貞和舒王李元名謀反。秋七月初八（辛巳），李元名被廢黜，流放到和州。次日，朝廷殺了他兒子豫章王李亶，裴貞也因此被滅族。武則天提拔侯思止為遊擊將軍。當時告密的人往往得到五品官職，而侯思止卻要求成為禦史。武則天說：“你不識字，怎能勝任禦史的職責！”侯思止說：“獬豸（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神獸，類似麒麟）何嚐識字？但能驅邪就行了。”武則天很欣賞他的話，當即任命他為朝散大夫和侍禦史。有一天，武則天將一棟先前籍沒的住宅賜給他，侯思止不肯接受，說：“臣厭惡反叛的逆賊，不願在他們的住宅居住。”武則天因此更加讚賞他。

衡水人王弘義曆來毫無操行。他曾向鄰居討要瓜吃，鄰居不給，他便向縣衙報告說，瓜田中有隻白兔。縣官於是派人搜捕，蹂踐並幾乎毀了鄰居的整個瓜田。他又到趙州和貝州遊曆，見到鄉閭裏的父老在做法事，便誣告他們謀反，結果官府因此殺了二百多人。因為告密，朝廷授予他遊擊將軍，不久又升遷殿中侍禦史。有人告發勝州都督王安仁謀反，朝廷下敕令派王弘義前往調查。王安仁不服，王弘義當即在枷鎖上把他的腦袋給砍了，又追捕他的兒子。兒子剛捉到，腦袋也被他砍下，然後函封了首級送到朝廷。經過汾州時，豐州司馬毛公和他在一起吃飯。忽然，他喝叱毛公下階，當場殺了他，然後讓人用長槊挑著他的首級進入洛陽。見到的人無不震驚戰栗。

當時在麗景門內搞了個所謂製獄的特別監獄，凡是被關進這所監獄的人，不死是出不來的。王弘義把它戲呼為“例竟門”。朝廷百官人人自危，相見時都不敢交談，路上相遇也隻能用眼睛示意。有人入宮朝見時也秘密遭到逮捕，所以每次朝見，官員都要和家人訣別說：“不知道是否還能相見？”

那時法官也爭著比較誰更殘酷，隻有司刑丞徐有功和杜景儉還算公平仁恕。被告的人都說：“遇到來、侯（來俊臣和侯思止）必死，遇到徐、杜必生。”

徐有功是徐文遠的孫子，名弘敏，以字稱呼。他最初任蒲州司法，以寬簡為治，在公堂上不安放鞭笞的刑具。他部下的吏員互相約定，有違犯徐司法的規定而使用刑杖的，大家應當一塊嗬斥他。直到他任滿，徐有功沒有杖責過一人，事情也都辦得很好。經過累遷後他出任司刑丞。被酷吏們誣陷的囚犯，徐有功有機會都為他們平反，先後救活了百十來家人。他曾當廷爭辯獄訟案件，太後武則天嚴厲責問他，身邊其他大臣都為他兩腿發抖。但徐有功神色不改，愈加據理力爭，言語懇切。武則天雖然好殺，但知道徐有功正直，也十分敬畏他。杜景儉是武邑人。

司刑丞滎陽人李日知也崇尚公平仁恕。少卿胡元禮想處死一個囚犯，李日知覺得不對，往複了四次。胡元禮憤怒地說：“隻要我胡元禮沒離開刑曹，這個囚犯別想活著出去！”李日知說：“隻要我李日知不離開刑曹，這囚犯就不能被處死！”最終兩個意見同時報上，李日知的意見占據了上風。

東魏國寺僧人法明等十人撰寫了《大雲經》四卷，上表獻上，說太後是彌勒佛下凡，應當取代唐朝成為閻浮提（即人間）的主人。武則天下製，將《大雲經》向全國頒布。

武承嗣指使周興羅致罪名，誣告隋州刺史澤王李上金和舒州刺史許王李素節謀反。武則天征召他倆來她的行宮。李素節離開舒州時，聽到有人遭遇喪事的哭聲，歎道：“病死還求之不得，有什麽好哭的！”七月十二（丁亥），他到了龍門，武則天下令將他絞殺了。李上金則自殺身亡。武則天還殺了他們的兒子及其親黨好幾十人。

武則天想將太平公主嫁給她伯父武士讓的孫子武攸暨。武攸暨當時任右衛中郎將。武則天暗中派人殺了他的妻子，然後將公主嫁給他。公主額頭很寬，腮盤也大，很有權略，武則天覺得她很像自己，所以特別寵愛她，經常和她秘密商量天下大事。按照舊的體製，諸王的食邑不超過千戶，公主的不超過三百五十戶。隻有太平公主的食邑累加到了三千戶。

七月十九（甲午），朝廷特赦永昌縣。七月二十八（癸卯），武則天殺了太常丞蘇踐言。八月初七（辛亥），她又殺了許王李素節的兒子李璟和曾江縣令白令言。

八月初十（甲寅），太子少保兼納言裴居道被酷吏誣陷，下獄而死。裴居道是絳州聞喜人，隋兵部侍郎裴鏡民的孫子。他父親裴熙載，貞觀中年曾任尚書左丞。裴居道的女兒是太子妃。武則天時，他曆任納言、內史、太子少保，封翼國公。

八月十八（壬戌），武則天殺了將軍阿史那惠和右司郎中喬知之。八月十九（癸亥），武則天又殺了尚書左丞張行廉和太州刺史杜儒童。八月二十（甲子），朝廷又殺了被流放的張楚金（到底沒逃過處死的命運）。八月二十四（戊辰），武則天殺了被流放的元萬頃和苗神客。

八月二十七（辛未），武則天又殺了南安王李穎、鄅國公李昭，以及李直、李敞、李然、李勳、李策、李越、李黯、李玄、李英、李誌業、李知言、李玄貞等宗室十二人，還鞭殺故太子李賢的兩個兒子。至此，唐朝的宗室成員幾乎被殺得殆盡，幸存的幼弱也都被流放到嶺南。武則天也殺了他們的親黨數百家。隻有千金長公主靠取巧獻媚得以保全，還親自請求要當太後的女兒，因此改姓武氏。武則天也喜愛她，改稱她為延安大長公主。

九月初一（乙亥），武則天殺了钜鹿郡公李晃、麟台郎裴望和他弟弟司膳丞裴璉。

九月初二（丙子），侍禦史汲人傅遊藝率領關中百姓九百多人到宮闕上表，請求改國號為周，賜皇帝姓武氏。太後武則天雖然沒答應，卻提拔傅遊藝為給事中。於是朝廷百官以及帝室宗戚、遠近百姓、四夷酋長、沙門道士，共計六萬餘人，全都上表，重複傅遊藝的請求，皇帝也上表自己請求賜姓武氏。九月初四（戊寅），群臣上言說：有隻鳳皇從明堂飛入上陽宮，還停留在左台梧桐之上，很久後才向東南方飛去。還發現有好幾萬赤雀飛到朝堂上。

九月初六（庚辰），太後武則天準許了皇帝以及群臣的請求。九月初八（壬午），武則天登上則天樓，大赦天下，將大唐改為大周，改元為天授，並賜百姓大酺（歡宴）七日。九月十一（乙酉），朝廷為武則天上尊號為聖神皇帝，以皇帝為皇嗣，賜姓武氏；以皇太子為皇孫。

九月十二（丙戌），朝廷在神都洛陽建立武氏七廟，追尊周文王為始祖文皇帝，文王妃姒氏為文定皇後；周平王小兒子姬武為睿祖康皇帝，妃子薑氏為康睿皇後；太原靖王為嚴祖成皇帝，妃子為成莊皇後；趙肅恭王為肅祖章敬皇帝，魏義康王為烈祖昭安皇帝，周安成王為顯祖文穆皇帝，忠孝太皇為太祖孝明高皇帝，他們的妃子也都同諡，稱為皇後。武則天還封武承嗣為魏王，武三思為梁王，武攸寧為建昌王。武則天父親武士彠兄長的孫子武攸歸、武重規、武載德、武攸暨、武懿宗、武嗣宗、武攸宜、武攸望、武攸緒、武攸止全都被封為郡王，各位姑姊也都成為長公主，堂姊妹成為郡主。

武則天又任命司賓卿溧陽人史務滋為納言，鳳閣侍郎宗秦客為檢校（代理）內史，給事中傅遊藝為鸞台侍郎兼平章事。傅遊藝與岑長倩、右玉鈐衛大將軍張虔勖、左金吾大將軍丘神勣、侍禦史來子珣等人並賜姓武。宗秦客暗中勸武則天革命（即改朝換代），所以功居首位而成為內史。傅遊藝一年之中就曆經了青、綠、朱、紫的官服，當時人們稱他為四時仕宦。

武則天下敕令改州為郡。有人跟她說：“陛下剛開始革命就取消州製，不太吉祥。”武則天急忙追回成命。同時，她命令史務滋等十人巡撫各道，並封她兄長的孫子武延基等六人為郡王。武則天又將朝廷內外官員所佩的魚符改為龜符。

冬十月十四（丁巳），朝廷將武則天的老家並州文水縣改名為武興縣，讓該縣百姓永遠免除租稅，子孫相承，就像漢朝的豐縣沛縣一樣。

十月二十一（甲子），檢校內史宗秦客因為貪贓被貶為遵化尉，他弟弟宗楚客也因貪贓被流放嶺南。十月二十四（丁卯），朝廷殺了流放的犯人韋方質。十月二十六（己巳），武則天又殺了許王李素節的兒子李瑛、李琪、李琬、李瓚、李瑒、李瑗、李琛、李唐臣。

十月二十八（辛未），內史邢文偉因為投靠依附宗秦客被貶為珍州刺史。不久，朝廷派製使到珍州，邢文偉以為武則天要殺了自己，急忙自縊身死。

十月二十九（壬申），武則天下敕令，要求兩京和各州設置大雲寺一座，收藏《大雲經》，讓高僧升上高座講解佛經，並封撰寫和注疏《大雲經》的僧人雲宣等九人為縣公，還賜給他們紫袈裟和銀龜袋。

武則天還封周公為褒德王，孔子為隆道公。她還下製，讓全國武姓家族蠲免課役。

西突厥十姓部落，自垂拱以來一直被東突厥侵掠，散亡略盡。濛池都護繼往絕可汗斛瑟羅收集了剩餘部眾六七萬人入居內地，朝廷拜他為右衛大將軍，改號竭忠事主可汗。

道州刺史李行褒兄弟被酷吏陷害，罪當滅族。秋官郎中徐有功一再為他們爭辯，但也沒能改判。秋官侍郎周興上奏指控徐有功為反叛的囚犯開脫，罪當斬首。武則天雖然沒有答應，但罷免了徐有功的官職。然而武則天還是很器重徐有功，不久又重新啟用他為侍禦史。徐有功跪在地上一再推辭，說：“臣聽說鹿在山林中奔跑，但命卻懸掛在庖廚手裏。這是形勢造成的。陛下讓臣擔任法官，臣不敢濫用陛下的法律，所以必定會死在這官職之上。”武則天堅持要任命。遠近得知的人無不互相慶賀。

這年，朝廷任命右衛大將軍泉獻誠為左衛大將軍。武則天拿出金銀財寶，命令從南北牙裏挑選出善於射箭的五人比賽勝負，結果泉獻誠獲得第一。他要把名次讓給右玉鈐衛大將軍薛咄摩，但薛咄摩又再讓給泉獻誠。泉獻誠因此上奏說：“陛下讓人挑選善於射箭的人，如今選出來的大多都不是漢人武官。臣私下擔心這樣會讓四夷輕視漢人，因此臣請求停止這一射箭比賽。”武則天覺得他講得有理，便取消了這一比賽。

要想知道武則天建立周朝後的情況，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