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宅元年即公元684年十一月中旬,起兵反對武則天的徐敬業在下阿溪戰敗,並於十一月十八(乙醜)被部將殺害,於是揚、潤、楚三州叛亂被平定了。十二月二十六(癸卯),太後武則天派人到單於道就地處斬了名將程務挺。
垂拱元年即公元685年春正月初一(丁未),朝廷大赦天下,改元為垂拱。
武則天覺得徐敬業的叔父徐思文忠誠,特別免他連坐,拜他為司仆少卿。她還說:“徐敬業讓愛卿改姓武,朕今天也就不取消它了。”
正月初四(庚戌),武則天任命騫味道為守內史。
正月十二(戊辰),文昌左相兼同鳳閣鸞台三品樂城文獻公劉仁軌去世。劉仁軌是汴州尉氏人。他少年時就恭謹好學,但遇到隋末的動亂,沒機會專心學習。但他每到一個地方,總是找個空地書寫學習,因此博涉文史。唐高祖武德初年,河南道大使管國公任瑰準備上表論事,劉仁軌見到他的草稿,順便改動了幾字。任瑰非常驚異,便用赤牒(臨時授任的文書)填補他為息州參軍,不久後他就正式出任陳倉尉(相當於縣公安局長)。劉仁軌負責的轄區有個叫魯寧的折衝都尉(相當於軍分區司令),仗恃門第高貴,豪縱無禮,曆任陳倉尉都管不了他。劉仁軌特意勸諭並警告他不能繼續犯錯,但魯寧居然更加橫行霸道,劉仁軌最終將他杖殺了。州司上報朝廷,唐太宗憤怒地問道:“是哪個縣尉,膽敢輕易濫殺朕的折衝!”於是召他進宮。和他說話後,唐太宗對他的剛正感到驚奇,便提拔他為櫟陽丞。貞觀十四年(640),唐太宗將要巡幸同州,舉行圍獵。當時農田收獲尚未完畢,劉仁軌上表諫道:“臣聽說屋漏在上,知道的人在下。愚人的想法,隻有聖人才會聽從。所以周王向砍柴的樵夫討教,武丁向築牆的奴隸問計,他們因此才得享國運長久,傳位無疆,能夠到清廟祭告功勳,把喜慶流傳後代。人們都知道陛下天性仁愛,親身實踐節約勤儉,時刻把百姓放在心上;稍微有點過失,猶如自己遭受水火一般。臣近來聽說禦駕想要巡幸同州舉行演習,臣也知道四季的狩獵,也是前代帝王的常規。然而事情即使都是常規,也未必要因循守舊。今年甘霖來得及時,秋天的莊稼長勢良好,原野一片金黃,秋收才進行了十分之一二。即使百姓盡力收割,個把月也未必能收割得完。窮人家沒錢雇工,收割後馬上就得開始考慮種麥。平時官府的事情,就妨礙了不少農事。今天如果再讓他們侍奉陛下的圍獵,加上修路架橋,即使按照最粗略的估計,至少要動用一兩萬的人工。這將給百姓田裏的收割造成極大的負擔。臣希望陛下留下一絲萬乘之恩,垂聽臣的一介之言,把圍獵的事往後推遲個把月,等秋收完了,人人有了空暇,家家得以康寧,那時再讓禦駕的車輪滾動,官府和民間全都安泰。”唐太宗特意下達璽印詔書慰勞他說:“你的職任雖然卑微,但你竭誠為國,所陳奏的事情,朕十分嘉許。”不久就拜他為新安令。他經過累遷後升任給事中。
唐高宗顯慶四年(659),他出任青州刺史。翌年,唐高宗征遼,命令劉仁軌監統水軍,但因為天氣引起的誤期而被免職,朝廷特令他以白衣隨軍贖罪。當時蘇定方平定了百濟,留下郎將劉仁願在百濟府城鎮守,又讓左衛中郎將王文度為熊津都督,安撫百濟的殘餘部眾。王文度在過海時病故。百濟僧人道琛和舊將福信率眾重新反叛,立故王的兒子扶餘豐為王,帶兵將劉仁願包圍在府城。唐高宗下詔任命劉仁軌檢校(代理)帶方州刺史,取代王文度統領部眾,順路征發新羅的兵馬,合勢去救劉仁願。劉仁軌輾轉前進,軍容整肅,一路上攻無不克。道琛等人隻好放棄了對劉仁願的包圍,退保任存城。不久福信殺了道琛,兼並他的兵馬,招誘逃亡的叛兵,勢力更加強大。劉仁軌於是和劉仁願合兵一處,休整了一段時間。
當時蘇定方奉詔討伐高麗,進圍平壤,但長期無法攻克,隻好撤軍回去。唐高宗下敕書給劉仁軌說:“包圍平壤的軍隊已經撤回,一座孤城無法單獨固守。你應當撤離前往新羅,和他們一道駐守。如果金法敏(新羅王)想讓你們留下幫助鎮守,那就留在他們那裏。如果他們不需要,你應當過海回來。”將士們也都希望西歸,但劉仁軌說:“根據《春秋》大義,大夫出到疆場時,隻要能安定社稷和便利國家,就可以專權行事,何況現在我們在滄海之外,緊靠著這幫豺狼虎豹!而且人臣必須考慮盡忠,有死而已,隻要對國家有利,沒什麽事不能做。主上打算並吞和消滅高麗,先要征服百濟,留兵鎮守,正是為了控製他們的腹心。雖然現在到處都是妖孽,但我們防備森嚴。應當礪戈秣馬,找機會出其不意地攻打他們。對方既然沒有防備,我們為何不能攻下他們?一旦打了勝仗,士卒自然就放心了。然後我們可以分兵占據險要,發展大好形勢,飛表向朝廷奏報,再請求增加士兵和戰船。朝廷一旦知道我們成功了,必定會派出大軍和名將。援軍一來,凶逆將很快就被殲滅。這樣我們不但沒有放棄垂成的功勳,其實也能永遠肅清海外。今天平壤的圍軍已經撤回,官軍也撤離了熊津,那麽百濟的殘渣餘孽,很快又會死灰複燃,而高麗的逃犯們,何時才能消滅?況且今天靠著這一城之地,位居賊人的中心。如果我們一不小心,馬上就會淪落為流寇。撤離後進入新羅,又是人家的坐客,稍不如意,將後悔莫及。何況福信為人凶惡殘忍,非常暴虐;扶餘豐則為人猜忌,外合內離。我們和他們共處,勢必暗中相害。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堅守觀變,找機會對付他們,不能輕舉妄動。”大家都聽從了他。
當時扶餘豐和福信等人覺得真峴城麵臨大江,地勢高險,又是軍事要衝,便增派士兵把守。劉仁軌率領新羅兵馬,趁夜攻城,從四麵八方攀草而上,到天明時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占據了該城,因此打通了新羅的運糧道路。不久扶餘豐襲殺了福信,又派使者前往高麗和倭國請求援兵抗拒官軍。朝廷下詔派右威衛將軍孫仁師帶兵過海援助劉仁軌。孫仁師和劉仁軌等人會合後,兵力大振。於是將領們開會商議,有人說:“加林城是水陸的要衝,請求先去攻擊它。”劉仁軌說:“加林城池十分險固,猛攻將造成戰士的很大傷亡,包圍則將曠日持久。我看不如先去攻打周留城。周留城是賊兵的巢穴,群凶聚集的地方。所謂‘除惡務本’,我們必須拔掉他們的根源。一旦攻克周留,其他各城自動就下來了。”於是孫仁師和劉仁願以及新羅王金法敏率領陸軍前進,劉仁軌則率領杜爽和扶餘隆,帶領水軍以及糧船,從熊津江前往白江,然後和陸軍一道直驅周留城。劉仁軌在白江口和倭兵遭遇,四戰四捷,燒了他們的四百艘戰船,煙焰彌天,海水都染紅了。倭寇全麵潰敗。扶餘豐脫身逃走,劉仁軌繳獲了他的寶劍。王子扶餘忠勝和扶餘忠誌等,率領百濟的士女以及倭人部眾和耽羅國使者,一道前來投降。於是百濟諸城,全都再次歸順朝廷。隻有賊帥遲受信占據任存城不肯投降。
先前,百濟首領沙吒相如和黑齒常之自從蘇定方撤軍回去後,重新糾集了逃亡流散的士卒,各自據險響應福信。這時他們率領部眾歸降。劉仁軌用恩信加以撫慰曉諭,讓他們各自帶領子弟去攻取任存城,又打算分兵協助。孫仁師說:“沙吒相如他們是人麵獸心,很難信任。如果授給他們盔甲兵仗,那等於是資助賊兵。”劉仁軌說:“我看沙吒相如和黑齒常之都是既忠勇又有謀略的將才。這些感恩的人士,跟從我則成,背叛我必滅。讓他們利用時機立功見效,就在今天。你們不用懷疑。”於是給他們軍糧和兵仗,分兵跟隨他們,因此攻拔了任存城。遲受信拋棄了妻兒投奔高麗,於是百濟的殘餘全被平定。孫仁師與劉仁願於是凱旋而歸,朝廷下詔留劉仁軌帶兵鎮守。當初,百濟經過福信之亂,全境凋零殘破,到處都是僵硬的屍體。劉仁軌開始下令收埋它們,並舉行吊祭。他接著開始登記戶口,署任官長,開通道路,整理村落,建立橋梁,填補堤堰,修複陂塘,鼓勵耕種,賑貸貧乏,存問孤老。他還頒布李氏宗廟的忌諱,建立唐朝皇家的社稷。因此百濟剩下的民眾,各自安居樂業。他接著又逐漸營造屯田,積累糧食,安撫將士,準備對付高麗。劉仁願回到京師後,唐高宗跟他說:“愛卿在海東時,前後的奏請,都非常合情合理,還很有文理。愛卿本是武將,怎能把事情辦得如此有條有理?”劉仁願答:“奏疏都是劉仁軌起草的,並非臣所能及。”唐高宗深深感歎,非常讚賞,因此越次給劉仁軌加了六階,正式任命他為帶方州刺史,並賜給他一座京城住宅,還贈送了很多東西給他的妻兒,然後派使者送他一道蓋有禦璽的詔書慰勞勉勵他。劉仁軌又上表說:
“臣承蒙陛下的垂愛,不顧臣的瑕疵破格錄用,授予刺史重任,又加將帥頭銜。臣材能輕淺,位職重大,對職責的擔憂更深,總是思量著如何才能報效朝廷,希望能酬報陛下萬分之一的恩典。臣智力短淺,遲滯無成,但畢竟久在海外,長期征戰,所以對軍旅的事情,多少還知道一些。現在具體向陛下封奏,還希望詳察。臣看見目前招募來的士兵,手腳笨重的居多,勇健奮發的卻很少,也有不少老弱,衣服單薄寒冷,整天隻想著早日西歸,根本沒有心思報效國家。臣問他們:‘往日在海西時,見到百姓人人應募,爭著都要出征出行,甚至有人不要官府物品,自己辦理服裝和口糧,報名義征。為何今天招募士兵,卻這麽困難?’他們都回答說:‘今天的官府,與往日不同,人心也不一樣。貞觀和永徽年間,東西兩邊同時征兵。為國家死難的人,都親蒙朝廷敕使的吊祭,還追贈官職,也有過將死者官爵轉給他們子弟的事情。自從顯慶五年(660)以後,出征身死的,再也沒有得到過問。以前隻要渡過遼水或過海的將士,馬上都得一轉勳官,但自從顯慶五年以後,頻繁過海,都不再被記錄了。州縣征兵時,年輕力壯的,隻要家裏有錢,能打通官府關節的,都可以東躲西藏,最後免予征兵。而那些沒錢的,即使年老體弱,拉著推著也得來。顯慶五年,我們打敗百濟,以及後來到平壤的苦戰期間,當時軍隊的將領們號令,都說打贏了會給高官重賞。結果前來應募的各種人都有。但回到西岸(即山東)後,隻聽說用枷鎖關押,以及褫奪賞賜,否定功勳的事情。州縣又加以迫害,家都回不了。結果官府和民間一樣困弊,真是一言難盡。所以在海西出發那天,就已經有人殘害自己而逃避遠征,不單單隻是到海外才開始逃跑。又有,人們出去征戰,都以授勳晉級為榮。但頻繁的征戰,結果讓這些授勳的將官,照樣辛苦地當纖夫拉引戰船,和白丁沒有任何區別。百姓不願遠征,就是因為這些原因。’
“陛下再次興起軍旅,平定百濟,留兵鎮守,對付高麗。但百姓有這樣的議論:‘還繼續這麽做,將如何成就功業?’臣聽說‘琴瑟不調,改而更張;布政施化,隨時取適。’除非加重賞賜,明確懲罰,的確難以成功。臣又問士兵們:‘以前招募來的士兵,留在邊鎮五年,也都對付得過去。你們才經曆了一年,服裝為何就如此單薄?’他們告訴臣說:‘出來時,隻準備了一年的行裝。現在自從離家,已經兩年了。在朝陽甕津(北朝鮮西南半島)時,又被派去來回運糧,經過海上的顛簸和風暴,也漂失了不少。’臣對現有的士卒進行了多方了解,發現他們衣裳單薄,很多人無法過冬。把大軍回去時留下的軍服給他們,也隻能對付一個冬季。來年秋後,更拿不準了。陛下如果真要消滅高麗,就不能放棄百濟的領土。扶餘豐還在北麵,扶餘勇也還在南麵。百濟和高麗,以前就互相支援。倭人雖然遠點,也會有所影響。如果朝廷沒有足夠的兵馬,他們就會另成一國。所以既必須鎮壓他們,又必須進行屯田,而這些事都必須依靠將士的同心同德。兵士既有這樣的議論,朝廷就不能膠柱鼓瑟,因循守舊;還需要歸還過海將士的官位勳銜,以及平定百濟和進軍平壤的功勳。除此之外,還必須另加褒賞,下達明敕慰勞他們,用以鼓勵他們奮鬥的決心。如果繼續按照以前的做法,臣擔心將士們都將心力疲勞,不能有所成就。臣又見到晉武帝平定東吳的事,史籍記載得十分周詳。朝內有武帝和張華,朝外有羊祜和杜預。他們籌謀畫策,互相諮詢。王濬他們則在萬裏之外克敵製勝,樓船戰艦都已到了石頭。而賈充和王渾那幫人,居然還要晉武帝殺了張華,向天下人謝罪。晉武帝回答說:‘平吳的計劃,出自朕的本意,張華隻是同意朕的看法罷了,並不是他的本意。’賈充他們是非不分,居然荒謬到如此程度。平吳之後,他們還想將王濬繩之以法。幸賴晉武帝的保護,他才得以保全。要不是晉武帝的聖明,王濬也許早就丟了腦袋。臣每次讀到這段往事,總不免撫心長歎。還希望陛下既然征服了百濟,打算攻取高麗,那就必須內外同心,上下齊奮,全麵考慮問題,這樣才能成功。百姓既有這樣的議論,朝廷就必須改弦更張。臣擔心如此逆耳的奏事,朝廷沒人會為陛下盡言。想到自己日益衰老多病,殘生也沒剩多少,如果忽然長逝,隻能銜恨九泉。所以臣今天披肝露膽,冒死奏聞。”
唐高宗非常同意他的看法,因此派劉仁願率領新兵過海,和原先鎮守的老兵交接,並任命扶餘隆為熊津都督,讓他招撫百濟的殘餘部眾。扶餘勇是扶餘隆的弟弟,當時流亡在倭國,作為扶餘豐的呼應,所以劉仁軌的表疏這麽說。扶餘是百濟的王室。於是劉仁軌得以過海西還。當初,劉仁軌將要從帶方州出發時,曾跟人說:“老天要讓這老翁得到富貴罷了!”於是到州司要來一卷日曆,以及皇家七廟的名諱。人們奇怪他到底要幹什麽,劉仁軌答道:“我打算削平遼海,向他們頒布國家的正統,使夷人遵奉我們的日曆和傳統。”到這時他的預言都兌現了。
麟德二年(665),唐高宗封禪泰山,劉仁軌率領新羅以及百濟、耽羅、倭國四國酋長前往赴會。唐高宗非常高興,提拔他為大司憲。翌年即乾封元年,他升任右相,兼檢校(代理)太子左中護,並因前後的戰功,被封為樂城縣男。乾封三年(668),他出任熊津道安撫大使,兼浿江道總管,作為司空李世勣的副手征服了高麗。總章二年(669),大軍歸來,他因病辭職,朝廷加授他金紫光祿大夫,允許他退休致仕。翌年即鹹亨元年,朝廷重新任命他為隴州刺史。鹹亨三年,唐高宗征他回朝,拜太子左庶子兼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鹹亨五年,劉仁軌出任雞林道大總管,東征新羅。他率軍直接渡過瓠盧河,攻破新羅的北方大鎮七重城,並因功進爵為樂城公,連同子侄三人,同時被授予上柱國。州裏的鄉親都以此為榮,把他居住的地方稱作樂城鄉三柱裏。上元二年(675),他官拜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賓客,依舊監修國史。儀鳳二年(677),因為吐蕃入寇,朝廷任命劉仁軌為洮河道行軍鎮守大使。劉仁軌每次有事奏請時,多數都被中書令李敬玄抑下,因此和李敬玄發生矛盾。劉仁軌知道李敬玄不是邊將的材料,想要傷害他,所以故意上言說西蕃的鎮守,非李敬玄不可。唐高宗當即任命李敬玄取代他。李敬玄到了洮河後,很快就被吐蕃打敗。永隆二年(681),劉仁軌兼任太子太傅,沒多久就因為年老請求離職。朝廷允許他解除尚書左仆射,以太子太傅的身份依舊參知政事。永淳元年(682),唐高宗臨幸東都,皇太子在京師監國。朝廷讓劉仁軌與侍中裴炎和中書令薛元超留在長安輔佐太子。翌年,太子趕赴東都,唐高宗又讓皇太孫李重照在京師留守,仍然讓劉仁軌作為副手。太後武則天臨朝聽政時,加授他為特進,重新任命他為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全權負責留守事務。劉仁軌再次上疏以年老為理由,請求取消留守的重任,並趁機進言陳述呂後禍敗的往事,向武則天進行規諫。武則天讓侄兒武承嗣帶上璽書到長安撫慰曉喻他說:“今天因為皇帝居喪諒暗,不便言語,眇身(太後的謙稱)暫且代他親政。有勞劉公老遠上疏勸誡,還上表因為年老多病要辭職。劉公多有責怪,讓眇身惶恐不安。劉公又提到‘呂後遭到後代人的嗤笑,呂祿和呂產也給漢朝帶來災禍。’引用的典故含意很深,眇身感到愧疚和欣慰交集。劉公忠貞的節操,終始不渝;勁直的風格,古今罕比。剛聽到這些話時,能不感到迷惑罔然,若有所失?然而靜下來思考一番,劉公的話確實猶如一麵明鏡。況且劉公身負宰輔重任,位居百官之首,又是先朝德高望重的老臣,遠近無不瞻仰。還希望劉公以匡救社稷為懷,不要以暮年為理由請求離職致仕。”很快又進封他為郡公。這年,他從新令改為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不久就病逝了,終年八十四歲。武則天為此取消了三天朝會,命令在京百官依次到他府上吊唁,追贈他為開府儀同三司、並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賜給他家食邑三百戶。劉仁軌雖然位居首輔,卻毫不自矜倨傲。每次見到貧賤時的故人,總是像自己還是平民時那樣對待他們。最初任陳倉尉時,善於相麵的人袁天綱曾跟他說:“先生最終的官位將接近台輔,年齡將接近九十。”後來果然如此。劉仁軌身經隋末的大動亂,並把自己的見聞記在《行年記》裏,流行於當代。
劉仁軌的兒子劉濬(可見他對晉初大將王濬的推崇)官至太子中舍人。垂拱二年,他被酷吏陷害被殺,妻兒也被籍沒官府。唐中宗即位後,因為劉仁軌曾是他當太子時春宮的舊僚,追贈他為太尉。劉濬兒子劉冕在開元中年任秘書省少監,上表請求為劉仁軌立碑,諡名文獻。這都是後話。
史臣韋述對劉仁軌的評價有失公允。他說:世人都說劉樂城(即劉仁軌)和戴至德同是唐高宗時的首輔大臣,劉總是用好言好語接待他人,用以沽名釣譽;而戴則嚴肅對待下民,將好事都歸功於人。所以樂城的行善至今還廣為流傳,而戴氏的事跡卻沒人聽聞。嗚呼!高名美稱,有的是靠邀功取寵而致遠;深仁至行,有的因為韜光養晦而失傳。這豈是隻有劉、戴而已,其實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所以孔子說:“眾好之,必察焉;眾惡之,必察焉。”(意思是,大家都說好的,得仔細分析調查;大家都說壞的,也得如此。)不是聖明智慧的人,很少不被迷惑。況且劉公為了報私怨,不惜讓人跌入他無法勝任的陷阱,給人帶來極大恥辱。忠恕之道,難道就是這樣的嗎?(作者注:其實劉仁軌未必故意邀功取寵。從他整個曆史看,他本就是個心地善良,與人為善的好人。他對待貧賤舊友那麽好,有什麽好邀寵的?對陷害自己的人,稍加報複,也是可以理解的。)
要想知道武則天後來的情況,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