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六：高宗為政之二十七：薛仁貴雲州大捷與一代名將病逝

永淳元年即公元682年四月初八（辛未），唐高宗李治任命聞喜公裴行儉為金牙道行軍大總管，率軍討伐西突厥。可惜大軍尚未出發，裴行儉就病逝了。

唐高宗到泰山封禪之後，打算遍封五嶽。秋七月初八（己亥），朝廷在嵩山南麵興建奉天宮，並設置嵩陽縣，又在藍田興造萬全宮。監察禦史裏行（非正式官員）李善感諫道：“陛下封禪泰山，祭告太平，致意群瑞，表示國家的興隆堪比三皇、五帝。但多年以來，糧食歉收，餓殍遍野，四夷交替入侵，戰爭年年不斷。陛下本應當恭敬地默思治國之道，禳除災害和天譴；然而陛下反而更加興營宮室，導致百姓勞役不休，讓天下莫不失望。臣愧為國家的耳目，私下為此深感擔憂！”唐高宗雖然沒有采納他的諫言，但還是寬容了他。自褚遂良和韓瑗死後，朝廷內外大臣們都忌諱進言，沒人膽敢逆旨直諫，幾乎達二十年之久。當許善感開始進諫時，天下人無不感到興奮，稱他為“鳳鳴朝陽”。

唐高宗派宦官沿江從各地運來奇異竹子，想移植到宮廷苑中。宦官征用民船運載竹子，在當地為所欲為。經過荊州時，荊州長史蘇良嗣囚禁了宦官，並上疏懇切勸諫道：“到遠方去搜羅異物，一路上給民眾增添不少煩擾，這恐怕不是聖人愛民的做法。又有，宦官小人私底下趁機作威作福，有損皇上的聖明。”唐高宗跟武天後說：“我約束不嚴，果然被蘇良嗣所怪。”因此下達親筆手詔慰撫蘇良嗣，並讓他將奇異竹子拋進江中。蘇良嗣是蘇世長的兒子。

黔州都督謝祐迎合武天後的意旨，於七月二十九（庚申）逼迫唐太宗第十四子零陵王李明自殺。唐高宗深為憐惜，並因此將黔州都督府的官屬全都免官。謝祐後來在平閣和婢妾十來人一塊睡覺，夜裏突然丟掉了腦袋。唐睿宗垂拱中年（687左右），李明兒子零陵王李俊和黎國公李傑被武天後所殺，有司部門籍沒了他們的家室，找到了謝祐的首級，被油漆為便盆穢器，上頭題寫了謝祐的名字，這才知道是李明兒子派刺客去殺了他。

太子李顯留守京師，經常外出遊獵，薛元超上疏規諫。唐高宗得知後，派使者去慰勞薛元超，並召他前往東都。

這年秋季，崤山以東地區發大水，造成饑荒。同時，吐蕃大將論欽陵入寇柘、鬆、翼等州。朝體下詔派左驍衛郎將李孝逸和右衛郎將衛蒲山征發秦、渭等州兵馬分道前往抵禦。

冬十月初五（甲子），京師地震。十月初七（丙寅），朝廷任命黃門侍郎劉景先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這年底，突厥殘餘黨徒阿史那骨篤祿和阿史德元珍等人招集逃亡的散兵，占據黑沙城反叛，入寇並州以及單於府的北部邊境，殺了嵐州刺史王德茂。右領軍衛將軍檢校（代理）代州都督薛仁貴帶兵到雲州出擊阿史德元珍。突厥人問唐軍大將是誰，唐軍回答說：“是薛仁貴”。突厥人說：“我們聽說薛仁貴被流放到象州，死去很久了。你們怎敢欺騙我們！”薛仁貴脫下頭盔讓他們看，突厥人相互對望著大驚失色，連忙下馬列成一排下拜，然後稍稍退去。薛仁貴趁機奮起直攻，擊潰了他們，斬首萬餘級，俘虜了二萬多人。

同時，吐蕃入寇河源軍，唐軍軍使婁師德帶兵到白水澗出擊他們，八戰八捷。唐高宗因此任命婁師德為比部（刑部所屬四司之一）員外郎、左驍衛郎將、河源軍經略副使，還說：“愛卿有文武兼材，千萬不要推辭！”

十二月，南天竺和於闐各來進獻地方特產。

永淳二年即公元683年春正月初六（甲午，通鑒作朔為誤），唐高宗李治巡幸奉天宮，並派使者去祭祀嵩嶽、少室、箕山、具茨等名山，以及西王母、啟母、巢父、許由等祠堂。

二月十二（庚午，通鑒作甲午為誤），朝廷任命洛州長史李仲玄為宗正卿。同一天，突厥入寇定州和媯州，刺史霍王李元軌打退了他們。二月十七（乙亥），突厥再次入寇媯州。二月二十一（己卯），左領軍衛大將軍薛仁貴去世。

薛仁貴是絳州龍門人。貞觀末年，唐太宗親征遼東。薛仁貴去拜謁將軍張士貴，應募從軍。到安地時，有個叫劉君昂的郎將被高麗軍隊包圍，情形危急。薛仁貴前往救助。他挺槍躍馬，徑自向前，手斬賊將，將他的頭懸掛在馬鞍上。敵兵無不震服，薛仁貴因此出名。當大軍攻打安地城時，高麗的莫離支派大將高延壽和高惠真率兵二十五萬來拒戰，依山結營。唐太宗分別命令諸將四麵出擊。薛仁貴自恃驍勇，想立奇功，便改變了他戎裝的服色，身著白衣，手握長戟，腰帶長弓，大呼大喊地直接衝入敵陣，所向無前，敵兵紛紛披靡退走。大軍乘勝猛攻，高麗軍隊因此全麵潰敗。唐太宗遠遠望見，派人飛馬去問身著白衣的先鋒是誰，特別引見了他，還賜給他兩匹駿馬、四十匹絹布，提拔他為遊擊將軍和雲泉府果毅，以及北門長上，還賜給他十個仆人。當大軍歸來後，唐太宗跟他說：“朕以前的部將都已年老，不堪忍受征戰的辛勞，每次想找些驍勇雄健的提拔他們，但都不如愛卿。朕不因得到遼東而高興，高興的是得到愛卿。”不久就升遷他為右領軍郎將，依舊任北門長上。

永徽五年（654），唐高宗臨幸萬年宮。初更時分，山上洪水突然爆發，衝到了玄武門，宮廷宿衛全都散走。薛仁貴說：“哪有天子遇到危急，你們個個都怕死的道理？”於是登上門桄大喊，給宮裏報警。唐高宗急忙跑出宮外，登上高地。很快洪水就淹進了寢宮。唐高宗派人跟薛仁貴說：“幸虧愛卿呼叫，朕才不至於被淹死。現在才知道什麽叫忠臣。”於是賜給他禦馬一匹。蘇定方討伐阿史那賀魯時，薛仁貴上疏說：“臣聽說師出無名，往往不能成功。明確對方為賊寇時，才能製伏敵人。如今阿史那泥孰部落仗著自己的才幹，不服阿史那賀魯，結果被阿史那賀魯的士兵所破，妻兒也被俘虜。我們應當將從阿史那賀魯各部落那裏俘虜來，現在當了漢人奴仆的阿史那泥熟等人的家室，送還給他們，再加上一定的賞賜。這就等於是憐惜他們的冤枉，使百姓知道阿史那賀魯是賊寇，也知道陛下的仁德和恩澤普及遠近。”唐高宗采納了他的建言，搜羅了阿史那泥熟的家人，將他們送回去。於是阿史那泥孰等人請求隨軍出征，願為朝廷拚死效節。

顯慶二年（657），朝廷下詔讓薛仁貴作為程名振的副將到遼東征戰。他在貴端城打敗高麗，斬首三千級。翌年，他又與梁建方和契苾何力在遼東和高麗大將溫沙門在橫山決戰。薛仁貴單槍匹馬首先衝入敵陣，左右開弓，高麗士兵無不應弦而倒。高麗有善於射箭的士兵，在石城下射殺了十來名唐兵。薛仁貴單槍匹馬直接衝殺過去，結果這些弓弩手丟下弓矢，害怕得手都抬不起來，全被生擒了。不久他又和辛文陵在黑山打敗契丹，生擒契丹王阿卜固和許多部落首領，將他們押送到東都。薛仁貴因功封河東縣男，不久又領兵到天山出擊九姓突厥。臨行前，唐高宗拿出精致的盔甲，讓薛仁貴試穿。唐高宗跟他說：“古代善射的人，有的能射穿七劄（七個裝信件的木筒）。愛卿可以試射五重。”薛仁貴果然射穿了五劄。唐高宗大吃一驚，拿了另一套更堅硬的盔甲賜給他。當時突厥九姓有部眾十餘萬，他們派十來個驍健猛將前來挑戰。薛仁貴連發三矢，射殺三人，其餘的嚇壞了，全都下馬請降。薛仁貴擔心他們成為後患，竟把他們全都活埋了。然後他率軍前往漠北安撫九姓剩餘部眾，還生擒了他們的葉護兄弟三人，然後凱旋而歸。軍中有歌謠道：“將軍三箭定天山，戰士長歌入漢關。”九姓部落從那以後就開始衰落，不再成為邊患。乾封初年（666），高麗大將泉蓋男生率眾內附，唐高宗派將軍龐同善和高侃等人前去接應。泉蓋男生弟弟泉蓋男建率領國人抗擊龐同善他們，唐高宗於是下詔派薛仁貴統兵作為後援。龐同善等人到了新城，夜裏被高麗人襲擊。薛仁貴率領驍勇赴救，斬首數百級。龐同善等人又進駐金山，再次被高麗人打敗。高麗乘勝進軍，但被薛仁貴橫向衝擊，結果大敗，陣亡了五萬多人。唐軍因此攻拔了南蘇、木底、蒼岩等三城，得以和泉蓋男生會合。唐高宗下親筆手敕令慰勞他說：“金山大戰役，敵兵確實繁多。愛卿身先士卒，奮不顧命，左衝右擊，所向無前；諸軍也都因此勇猛奮戰，取得了這一大捷。愛卿應當更加建立功業，保全這非凡名聲。”薛仁貴乘勝率領二千人進攻扶餘城。將領們都覺得人數太少，薛仁貴說：“關鍵在於主將善於用兵，不在人多。”於是作為先鋒進軍。高麗大軍千裏抗拒，薛仁貴率軍擊潰他們，殺死和俘虜了萬餘人，同時攻拔扶餘城。扶餘川四十多座城池，望風震懾，紛紛前來投誠。薛仁貴於是繼續在海邊和內地征戰，與李世勣大軍在平壤城會師。高麗歸降後，唐高宗下詔讓薛仁貴帶兵二萬人和劉仁軌在平壤留守，並授予他右威衛大將軍，封平陽郡公，兼檢校（代理）安東都護。移駐新城。他在高麗撫恤孤兒老人；發現能幹的當地人，他也隨才任用；對忠孝節義的百姓，也都加以旌揚表彰。高麗的官民無不欣然慕化。

鹹亨元年（670），吐蕃入寇，朝廷又任命薛仁貴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率領將軍阿史那道真和郭待封等人出擊。郭待封曾任鄯城鎮守。他不甘心位居薛仁貴之下，因此經常違背他的節度。大軍抵達大非川，即將出發趕赴烏海時，薛仁貴跟郭待封說：“烏海路途遙遠，地方險惡，車馬很難行走。如果我們帶著輜重，將錯過戰機；打敗敵人馬上回來，輜重轉運也很麻煩。他們那一帶瘴氣很重，不能久留。大非嶺上足以安置柵寨，我們可以留下二萬人修建兩座柵寨，將輜重等全留在柵內。我們然後帶領精銳輕騎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可以很快消滅了他們。”薛仁貴於是率先前行，到河口時和吐蕃軍隊遭遇，打敗了他們，幾乎全部消滅了敵軍，還繳獲一萬多牛羊。到了烏海城，他留待後援。但郭待封不服從薛仁貴的命令，帶著輜重繼續前進。還沒到烏海時，他們遇上吐蕃的二十多萬救兵。郭待封敗走，往深山逃跑，結果軍糧和輜重全被吐蕃搶走。薛仁貴隻好退駐大非川。吐蕃又增派了四十多萬大軍前來，於是官軍大敗。薛仁貴不得不和吐蕃大將論欽陵簽訂和約。他歎道：“今年歲在庚午（鹹亨元年是庚午年），不利出師。鄧艾也是在庚午年冤死於蜀，我知道為什麽失敗了。”薛仁貴回長安後因為戰敗被除名。不久高麗人相繼再次反叛，朝廷下詔重新起用薛仁貴為雞林道總管，前往征討。上元中年（675），他因事被流放到象州，後來遇上大赦回來。唐高宗思念他的戰功，於開耀元年（682）再次召見了他，說：“往年九成宮遭遇山洪，要不是愛卿朕早已成為魚蝦了。愛卿又北伐九姓，東擊高麗，漢北和遼東全都臣服朝廷，都是愛卿的功勞。愛卿雖有過失，朕豈能輕易忘了愛卿？有人指責愛卿在烏海城下自己不主動出擊，才導致王師失利。朕所遺憾的，隻有這件事罷了。如今西邊不寧，瓜州和沙州的道路斷絕，愛卿豈能在自己的鄉邑高枕無憂，而不為朕指揮大軍？”於是起用他為瓜州長史，不久又拜他為右領軍衛將軍，檢校（代理）代州都督。他又率軍到雲州出擊突厥的阿史德元珍等人，斬首萬餘級，還俘獲了二萬多人和三萬多頭駝馬牛羊。敵兵聽說薛仁貴重新為將，都因為害怕他的名聲，紛紛逃走，不敢抵擋。這年，薛仁貴病逝，終年七十歲。朝廷追贈他為左驍衛將軍，並為他修造靈車，載著他的棺柩和家人還鄉安葬。

再說突厥的阿史那骨篤祿和阿史德元珍於三月初二（庚寅）包圍了單於都護府，生擒並殺了司馬張行師。朝廷派勝州都督王本立和夏州都督李崇義帶兵分道去救。

太子右庶子兼同中書門下三品李義琰為了改葬父母，讓他舅舅家搬遷舊墓。唐高宗聽說後，憤怒地說：“李義琰仗勢欺人，居然欺負到自己的舅家。不能再讓他參知政事！”李義琰得知後，很不自安，因此借口腳病請求退休。三月十二（庚子），朝廷改封李義琰為銀青光祿大夫，讓他退休致仕。

三月十八（丙午），彗星出現在五車（星名，屬畢宿）北麵，二十五天後才消失。三月二十五（癸醜），守中書令崔知溫去世。

夏四月初二（己未），唐高宗返回東都。四月十四（壬申），朝廷任命郭待舉和郭正一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當初，綏州的步落稽部落人白鐵餘，把一尊銅佛埋在地裏。許久後，野草長在那上頭。他欺騙鄉裏人說：“我在這裏多次見到佛光。”他便挑選了一個吉日，招集眾人到那裏掘地，果然得到了一尊佛像，因此騙人說：“見到這尊聖佛的人，什麽病都會自然好起來。”遠近民眾都信了他，紛紛前來拜佛。白鐵餘用雜色布袋把銅佛套了數十重，讓施主往布袋裏放錢，裝滿了就取下一個布袋。數年間，相信他的人越來越多，於是他陰謀作亂。白鐵餘開始占據城平縣，自稱光明聖皇帝，安置百官，然後進攻綏德和大斌二縣，殺了地方官吏，焚燒民居。朝廷派右武衛將軍程務挺和夏州都督王方翼討伐。這年四月二十七（甲申），官軍攻拔他占領的城池，生擒了白鐵餘。他的殘餘黨徒也都被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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