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五：貞觀盛世之十四：十三大使出巡與李靖五道討伐吐穀渾

貞觀七年即公元633年春正月，朝廷將《破陳樂》改名為《七德舞》。正月初十（戊子），唐太宗李世民下詔說：“宇文化及和弟弟宇文智及、司馬德戡、裴虔通、孟景、元禮、楊覽、唐奉義、牛方裕、元敏、薛良、馬舉、元武達、李孝本、李孝質、張愷、許弘仁、令狐行達、席德方、李覆等人，在（隋煬帝）大業末年，全都在隋朝任職，有的恩寵一代，有的任重一時。然而他們包藏禍心，不顧忠義，人在江都，進行弑逆。他們的罪行百倍於閻趙（秦朝奸臣趙高和他女婿閻樂），遠遠超過梟獍。這雖然是前代的事情，歲月已過去很久，然而天下的惡人，古今同棄。應當設置重典，以激勵臣子的氣節。所以今後他們的子孫都必須受到禁錮，不得敘用。”當天，唐太宗還製作了《破陳樂舞圖》。

正月十五（癸巳），唐太宗在玄武門宴請三品以上朝臣以及州牧和蠻夷酋長，並演奏《七德》和《九功》舞。太常卿蕭瑀上言說：“《七德舞》形容聖上的功勳，但並不完全。請將陛下擒獲劉武周、薛仁果、竇建德、王世充等人的狀況增加進去。”唐太宗說：“他們都是一時的英雄，如今不少朝廷大臣以前還曾北麵事奉過他們。如果目睹自己故主受到屈辱的狀況，能不傷心嗎？”蕭瑀致歉道：“愚臣真沒考慮到這點。”魏徵想勸唐太宗偃武修文，所以每次侍宴，見到《七德舞》就馬上低頭不看，見到《九功舞》才認真觀賞。

正月二十三（辛醜），唐太宗賜民眾大酺歡宴三日。二月十九（丁卯），長安下起帶土的雨。

三月初八（乙酉），薛延陀派使者來上朝。三月十一（戊子），侍中王珪因為泄漏禁中的對話，被貶為同州刺史。兩天後，唐太宗任命秘書監代理侍中魏徵為侍中。

早先，直太史兼將仕郎雍人李淳風上奏，認為靈台候儀製作得非常粗略，隻有赤道而已。他請求朝廷另外再製作一台渾天黃道儀。朝廷答應了。三月十六（癸巳），渾天儀製成，並奏聞朝廷。唐太宗將它安置在凝暉閣。

夏五月初七（癸未），唐太宗臨幸九成宮。同時，雅州道行軍總管張士貴出擊並打敗造反的獠人。

秋八月二十（乙醜），左屯衛大將軍譙敬公周範去世。唐太宗出外巡幸時，經常讓周範和房玄齡留守京師。周範為人忠篤嚴正。當他病重時，也不肯離開職守，最終死在內省。臨死前，他抱著房玄齡，跟他訣別道：“遺恨不能再見到聖顏了！”

八月二十六（辛未），唐太宗任命張士貴為龔州道行軍總管，派他出擊造反的獠人。

九月（《舊唐書》作八月），崤山以東和黃河以南的四十多州（其他史書說三十多州）發生水災，唐太宗派人前往賑濟災民。

去年唐太宗親錄囚犯時放回家的三百九十個死囚，在沒人監督的情況下，全都如期自己回到朝堂，沒有一人逃亡或藏匿。唐太宗將他們全都赦免了。

冬十月十六（庚申），唐太宗從九成宮回到京師。

十一月初三（丁醜），朝廷頒發新定的《五經》。

十一月十八（壬辰），唐太宗任命開府儀同三司長孫無忌為司空。長孫無忌堅決推辭，說：“臣身為外戚，隻怕天下人以為陛下徇私。”唐太宗不答應，說：“朕為朝廷選擇大臣，惟才是舉。如果沒有才幹，即使是親人朕也不會錄用。襄邑王李神符就是個例子。如果真有才幹，即使曾是仇敵朕也不會放棄，魏徵他們就是例子。今天的任命，跟私親毫無關係。”

十二月十一（甲寅），唐太宗臨幸芙蓉園。兩天後，他到少陵原圍獵。同時，他還下詔，用少牢二牲（羊和豬）去祭奠杜如晦、杜淹、李綱的墳墓。

十二月十五（戊午），唐太宗回到長安，同時跟從太上皇在原漢朝的未央宮舉行筵席。太上皇命令突厥的頡利可汗起舞，又命令南蠻酋長馮智戴詠詩，然後笑著說：“如今胡越一家，自古從未有過！”唐太宗舉起酒觴給太上皇祝壽，說：“如今四夷入朝臣服，都是因為陛下教誨有方，並非光靠臣的智慧和力量能做到的。當年漢高祖也跟從太上皇在這宮殿裏舉行盛宴，但他妄自尊大，臣不想效法他。”太上皇非常高興。殿上所有人都高呼萬歲。

唐太宗跟左庶子於誌寧和右庶子杜正倫說：“朕十八歲時還在民間，百姓的疾苦和民情的真偽，朕知道得一清二楚。待到登上大位後，處理政務，朕還偶有差錯。何況太子一直生長在深宮；百姓的艱難，他從未親身經曆過。這樣能不驕縱淫逸嗎？你們不能不極力勸諫！”太子李承乾喜歡嬉戲玩耍，在禮法上有些欠缺。於誌寧與右庶子孔穎達多次直諫。唐太宗聽說後，十分嘉許他們，各賜黃金一斤，布帛五百匹。

工部尚書段綸上奏，要求征召巧工楊思齊。唐太宗讓他試試。段綸讓楊思齊先製作木偶傀儡。唐太宗說：“得到能工巧匠是為國家辦事，而你卻叫他先去製造這些戲子玩的東西！這難道是工匠們相互告戒，不要製作那些淫巧東西的本意嗎？”因此削減了段綸的官階。

同時，嘉州和陵州的獠人造反，唐太宗命令邗江府統軍牛進達出擊並打敗了他們。

唐太宗問魏徵道：“群臣上書時經常講得頭頭是道，似乎很有道理。但把他們召來麵談時，卻經常答不上來。這是為何？”魏徴說：“臣觀察各部門上奏言事時，經常經過多日思考。但到了陛下麵前，三分卻道不出一分。何況進諫的人無不違逆陛下的旨意，害怕觸犯禁忌。所以除非陛下和顏悅色對待他們，誰敢盡情發揮，言無不盡？”唐太宗因此在接見群臣時臉色更加溫和。他曾說：“隋煬帝喜歡猜忌，臨朝時群臣大多都不說話。朕則不然，總是和群臣相親猶如一家。”

貞觀八年即公元634年正月初十（癸未），右衛大將軍阿史那吐苾（即突厥的頡利可汗）病逝。唐太宗命令國人根據突厥的習俗，焚燒他的屍體後安葬了他的骨灰。

正月二十八（辛醜），行軍總管張士貴討伐並鎮壓了東、西王洞反叛的獠人。

唐太宗打算分別派遣大臣擔任各道的黜陟大使，到各地去全權罷免或提拔官員，但沒找到合適人選。李靖推薦魏徵。唐太宗說：“魏徴時刻規諫朕的過失。朕一天都不能離開他。”正月二十九（壬寅），他命令尚書右仆射李靖、特進蕭瑀和楊恭仁、禮部尚書王珪（顯然他已從同州被征回朝）、禦史大夫韋挺、鄜州大都督府長史皇甫無逸、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李襲譽、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張亮、涼州大都督李大亮、右領軍大將軍竇誕、太子左庶子杜正倫、綿州刺史劉德威、黃門侍郎趙弘智等十三人分別巡行天下，考察民俗風情，並下詔說：大使們的責任是“考察各地長吏的賢能或不肖，訪問民間的疾苦，禮遇高年民眾，賑濟窮困百姓，起用長久埋沒的人才。使者所到之處，如同朕親眼目睹一般。”

二月初三（乙巳），皇太子加元服。次日，朝廷為此讓天下人大酺歡宴三日。

三月初八（庚辰），唐太宗臨幸九成宮。

夏五月初一（辛未），日食。

六月二十七（丁醜），唐太宗首次戴翼善冠，朝廷尊貴大臣也首次戴進德冠。

當初，吐穀渾可汗伏允派使者入貢，回去之前在鄯州大肆搶掠了一番而去。唐太宗派使者去譴責他，並征召伏允可汗入朝，但他稱病不來，還照樣為他兒子尊王向朝廷求婚。唐太宗答應了他，並下令他親自前來迎親。結果尊王又沒來，唐太宗也就取消了婚約。伏允又派兵入寇蘭、廓二州。伏允可汗年老，輕信他的大臣天柱王的謀略，多次侵犯邊境，還扣留了唐朝使者趙德楷。唐太宗派使者前去曉諭，先後派出了十批。他還接見了他們的使者，臨軒親自跟他們解釋禍福利害，但伏允可汗始終沒有悔改的願望。六月，唐太宗派左驍衛大將軍段誌玄作為西海道行軍總管，左驍衛將軍樊興作為赤水道行軍總管，率領邊境的士兵以及契苾族和黨項的部眾出擊吐穀渾。

七月，朝廷首次將雲麾將軍的官階定為從三品。隴西發生山崩，屢次見到大蛇。崤山以東、黃河以南、淮水、沿海地區都發了大水，唐太宗派人去賑濟災民。

九月初九（丁醜），皇太子到九成宮朝見唐太宗。唐太宗屢次請求太上皇到九成宮避暑，但太上皇因為隋文帝在那裏去世，所以很厭惡那地方。冬十月，唐太宗營建大明宮，作為太上皇避暑的地方。但夏宮尚未建成，太上皇就一病不起，最終沒機會到那裏居住。

十月初三（辛醜），段誌玄出擊並打敗吐穀渾，還追擊了八百多裏，離青海隻有三十餘裏。吐穀渾人趕著牧馬逃走。

十月二十六（甲子），唐太宗回到京師。

同時，右仆射代國公李靖因病遜位，唐太宗答應了他的辭職。十一月初三（辛未），唐太宗封李靖為特進，封爵和俸祿以及派給他的吏卒都和以前一樣，並要求他等到病情好轉時，每三兩天就到門下省和中書省幫助處理政事。

十一月十六（甲申），吐蕃的讚普棄宗弄讚（即鬆讚幹布）派使者入朝進貢，並向朝廷求婚。吐蕃在吐穀渾的西南，近代以來逐漸強盛，蠶食了周圍的其他國家，領土廣袤，還有幾十萬精兵，然而從未和中原聯係過。它的國王稱讚普，習俗不稱姓，王族成員都叫論，官僚成員則叫尚。棄宗弄讚既勇敢又有謀略，四鄰都害怕他。唐太宗派使者馮德遐前往慰撫。

十一月十九（丁亥），吐穀渾入寇涼州。十一月二十一（己醜），吐穀渾扣留了朝廷派去的使臣趙道德。唐太宗於是下詔大舉討伐吐穀渾。唐太宗想讓李靖為將，但因他年老，又不想讓他過分操勞。李靖聽說後，自己請求帶兵出征，唐太宗喜出望外。十二月初四（辛醜），唐太宗任命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節度各路大軍；任命兵部尚書侯君集為積石道，刑部尚書任城王李道宗為鄯善道、涼州都督李大亮為且末道、岷州都督李道彥為赤水道、利州刺史高甑生為鹽澤道行軍總管，連同突厥和契苾族的部眾出擊吐穀渾。

唐太宗聘了原隋通事舍人鄭仁基的女兒為充華。詔書都已經下達，朝廷的冊使也即將出發；魏徵卻得知該女子曾經答應嫁給士人陸爽，便上表勸諫。唐太宗得知後，大吃一驚，急忙又下了道手詔，深刻自責，並追回了冊使。房玄齡等人上奏聲稱：“她答應嫁給陸氏的事並沒有什麽憑據。大禮都已經預備了，不能半途終止。”陸爽也上表說，當初並無婚姻的協議。唐太宗跟魏徴說：“群臣或許是為了迎合朕的旨意。但陸爽自己也這麽說，卻是什麽原因？”魏徴答道：“他以為陛下表麵上雖然放棄了這個女子，但也許暗中會怪罪於他，所以不得不這麽做。”唐太宗笑著說：“外人的話也許如此。但朕的話難道也不能讓人相信嗎？”

中牟丞皇甫德參上言說：“修繕洛陽宮室，是勞役百姓；收繳地租，是厚斂民眾；俗女喜好高束發髻，也是因為受到宮中的影響。”唐太宗勃然大怒，跟房玄齡等人說：“皇甫德參想要國家一人也不征役，一鬥租也不收取，宮女也都沒有頭發。這是他的用意嗎？”便想要治他誹謗朝廷的罪。魏徵諫道：“賈誼在漢文帝時上書說：‘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自古以來，上書如果不夠激切，則不能打動人主的心。這就是所謂‘狂夫之言，聖人擇焉’。還請陛下明察！”唐太宗說：“愛卿說得對。朕如果將這人治罪，那麽誰還敢再進言！”便反而賜給皇甫德參二十匹絹。另一天，魏徵上奏說：“陛下近來不喜歡直言。雖然還勉強寬容，但不像以前那麽豁達自如。”唐太宗於是增加了對皇甫德參的賞賜，還拜他為監察禦史。

十二月初九（壬子），唐太宗任命越王李泰為雍州牧。十二月十二（乙卯），唐太宗跟從太上皇在城西檢閱武裝。

中書舍人高季輔上言說：“外官的品階低微，又沒有俸祿，他們感到切身的饑寒，因此難保自己的清白。如今倉庫的儲糧逐漸充實，朝廷應當適量給予一點優待，然後才可以要求他們清廉不貪，並製定嚴格的禁令。還有，密王李元曉等人都是陛下的弟弟。臣近來見到陛下的兒子拜見各位叔父時，叔父都答禮回拜。這不是亂了長幼昭穆的禮儀嗎？陛下應當用禮數訓導他們。”唐太宗閱覽了奏折後，覺得很有道理。

西突厥的咄陸可汗去世，他弟弟同娥設繼立，成為沙缽羅利失可汗。

這年，龜茲、吐蕃、高昌、女國、石國都派使者入朝進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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