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四：群雄逐鹿之二十一：竇建德廣武被俘與王世充洛陽出降

公元621年三月下旬，竇建德攻陷管州以及滎陽和陽翟等縣，接著率軍往西到洛陽救援王世充，但被秦王李世民攔在武牢附近，無法前進。四月三十（丁巳），李世民派王君廓截擊了他的糧運。

唐兵偵察到消息，報告李世民說：“竇建德看到我們沒了牧草，正在河北牧馬，打算襲擊武牢。”五月初一（戊午），秦王李世民北渡黃河，從南麵進逼廣武。他察看了敵軍的形勢，決定留一千多匹馬，在河渚放牧，用來引誘敵軍，然後在黃昏回到武牢。次日，竇建德果然率領大軍前來，從板渚出了牛口，在那裏布陣，往北直抵黃河，往西直到汜水，往南直臨鵲山，總共有二十裏長，然後擊鼓前進。李世民的部將們都感到害怕。李世民帶領幾個隨騎，登上高丘瞭望，跟部將們說：“賊人在山東起兵，從未遇到過強敵。今天他們放棄險要，極為囂張，無視兵法，逼近城池布陣，顯然是看不起我們。我們暫且按兵不動，讓他們的銳氣自行衰落。他們列陣久了，一定會疲勞，勢將自已退走。到時我們趁機追擊，絕對會取勝。我向你們擔保，一過中午，必然打敗他們！”竇建德果然輕視唐軍，派了三百騎兵涉過汜水，在距離唐軍兵營一裏地時才停下。他派使者跟李世民說：“請挑選幾百勇士和我們對戰。”李世民派王君廓帶領兩百手持長槊的勇士出陣應戰。雙方交戰，有進有退，不分勝負，然後各自退了回來。王世充的侄兒王琬乘坐隋煬帝的那匹驄馬，鎧甲和兵仗都尤其顯目耀眼，大搖大擺地出到陣前，向眾人誇耀。李世民說：“他的座騎真是一匹好馬！”尉遲敬德請求去奪了過來，李世民止住他說：“怎能因為一匹好馬喪失我的猛士。”尉遲敬德不聽，與高甑生和梁建方三騎直接衝入敵陣，居然生擒了王琬，還引著那匹馬馳騁回陣，竇建德陣容裏竟然沒人敢阻擋他們。李世民接著派尉遲敬德到河北，把留在那裏的戰馬帶回來，準備等到他回來後再出戰。

竇建德列陣，從早晨直到中午，士卒又饑又累，都坐了下來，還爭水喝，躊躇著都想撤退。李世民命令宇文士及帶領三百騎兵經過竇建德陣容的西麵，快馬南下。他告戒宇文士及說：“賊兵如果不動，你就帶兵回來。如果他們動了，則帶兵東出。”宇文士及到了敵軍陣前，敵陣果然動了，李世民說：“可以出擊了！”那時河渚的戰馬也都回來了，於是李世民下令出戰。他親自率領輕騎首先進發，大軍繼後。唐軍往東涉過汜水，直接衝向敵陣。竇建德的大臣們剛在向他舉行朝見禮儀，突然看到唐軍的騎兵大舉前來，個個都往竇建德那裏跑。竇建德召來騎兵，讓他們抵禦唐兵，但騎兵被大臣們攔在前頭過不去。竇建德揮手讓大臣們退下，但就在這進退之間，唐軍的騎兵已經到來。竇建德境況窘迫，隻好退到東陂。竇抗帶兵攻擊，但稍微有點失利。李世民率領騎兵赴援，所向披靡。

淮陽王李道玄是唐高祖李淵堂兄的兒子。他挺身而出，衝鋒陷陣，直接穿過敵陣，來到陣容的後頭，然後又衝了回來。就這樣再入再出，身上中的箭矢猶如刺蝟的毛刺，但他勇氣不衰，張弓射人，無不應弦而倒。李世民把自己的備用戰馬給他，讓他跟隨自己。於是各路大軍卷進大戰，塵埃蔽天。李世民的大將史大奈、程知節、秦叔寶、宇文歆等人也都卷起旌旗，衝入敵陣，一路衝到他們陣容之後，然後高舉起大唐的旗幟。竇建德的將士看到陣後出現了大唐的旗幟，以為被包圍了，因此全麵潰敗，奔逃三十裏，陣亡了三千多人。竇建德自己也中了槊傷，逃竄到牛口渚，想躲起來。車騎將軍白士讓和楊武威追趕他，竇建德跌下馬來，白士讓挺著長槊想刺殺他，竇建德大聲喊道：“千萬別殺我，我就是夏王，能讓你大富大貴。”楊武威下馬生擒了他，載在一匹備用戰馬上，來見李世民。李世民責讓他道：“我自己前來出討王世充，幹你什麽事？你反而來越境冒犯我的兵鋒！”竇建德說：“我要不自己前來，恐怕得麻煩你們老遠跑去攻取。”竇建德的將士全都潰散而去，被俘的多達五萬人。李世民當天就把他們全都遣返，讓他們回鄉種田。

封德彝到主帥營帳慶賀，李世民笑著說：“沒有聽你的話，才有了今天的勝利。智者千慮，不免一失！”封德彝非常慚愧。

竇建德妻子曹氏和左仆射齊善行帶著幾百隨騎逃回洺州。

五月初七（甲子），王世充所屬的偃師和鞏縣也都投降了唐朝。

五月初八（乙醜），唐高祖任命太子左庶子鄭善果為山東道撫慰大使。

王世充的大將王德仁放棄了舊洛陽城逃走，亞將趙季卿在舊城降唐。秦王李世民囚禁了竇建德、王琬、長孫安世、郭士衡等人，將他們帶到洛陽城下，出示給王世充看。王世充流著淚和竇建德對話。李世民又讓長孫安世等人進城將戰敗的具體情況講給王世充聽。王世充召來將領們商議如何突圍，想往南逃到襄陽去。將領們都說：“我們能依賴的隻有夏王。如今夏王已被他們生擒，即使能逃得出去，終究也必然一事無成。”五月初九（丙寅），王世充身穿素服，帶領他的太子、群臣、和其他兩千多人到李世民的軍門投降。李世民以禮相待，而王世充跪伏在地，渾身流汗。李世民說：“你經常把我當作童子看待。今天見到童子，卻為何這般恭謹？”王世充磕頭謝罪。李世民於是派出部分軍隊，先行進入洛陽，分別守衛市場集肆，禁止對民眾的侵擾搶掠。唐軍將士中沒人膽敢違反軍紀。

五月初十（丁卯），李世民進入宮城，命令記室房玄齡先到中書和門下省，收集所有隋朝的圖籍和皇帝製詔，但發現全已被王世充銷毀，一無所獲。李世民還命令蕭瑀和竇軌等人封存府庫，沒收了裏麵的金銀布帛，將它們全都頒賜給將士。他還下令收捕王世充黨羽中罪大惡極的文武官員，包括段達、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楊汪、孟孝義、單雄信、楊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睿、張童兒、王德仁、朱粲、郭善才等十來人，將他們全都在洛水之上處斬。當初，李世勣（即徐世勣，因為唐高祖早先賜他姓李）和單雄信關係異常密切，誓同生死。當洛陽平定時，李世勣一再誇獎單雄信驍健絕倫，請求讓出自己的所有官爵為他贖罪，但李世民不肯。李世勣再三請求也沒用，隻好哭著退下。單雄信說：“我本來就知道你辦不了大事。”李世勣說：“我不在乎自己的餘生，可以和兄長一道去死。但既然將自己的一身許諾給了國家，事情就無法兩全。況且我死了之後，誰來照顧兄長的妻兒？”於是割下一大塊腿上的肉給單雄信吃，說：“讓這肉跟隨兄長成為塵土，也許多少不辜負當年的誓言！”洛陽的士人和平民痛恨朱粲的殘忍，競相對著他的屍體投擲瓦礫，沒一會功夫，瓦礫就堆成如同一座墳墓。李世民囚禁了韋節、楊續、長孫安世等十來人，將他們送往長安。無辜被王世充關起來的士人和平民，李世民把他們都放了。他還去祭奠那些被害的大臣，並寫了誄文（即上司吊唁下屬的祭文）吊唁他們。

當初，秦王府屬杜如晦的叔父杜淹事奉王世充。杜淹曆來和杜如晦兄弟不和，便在王世充麵前大講杜如晦兄長的壞話，讓王世充殺了他。他又讓王世充囚禁杜如晦的弟弟杜楚客，把他差點活活餓死。然而杜楚客始終沒有怨氣。當李世民攻下洛陽後，杜淹罪當處死。杜楚客流著淚請求杜如晦救他，但杜如晦不肯。杜楚客說：“以前叔父已殺害了兄長，今天兄長又要殺了叔父。一門之內，自相殘殺光了，難道不叫人痛心嗎！”竟打算自剄而死。杜如晦隻好為他向李世民求情，杜淹這才得免一死。

秦王李世民坐在閶闔門城樓上。蘇威求見時，聲稱因為年老多病，不能下拜。李世民派人曆數他的過失，說：“你身為隋室的宰相，不能扶助朝廷的危亡，導致君主被弑，國家滅亡。你見到李密和王世充時，也都拜伏舞蹈（覲見帝王的禮儀）。今天既然年老多病，也就不麻煩前來相見了。”回到長安後，蘇威又請求拜見，李世民照樣沒答應。蘇威後來又老又窮，再也沒了任何官爵，最終死在家裏，終年八十二歲。

蘇威字無畏，是京兆武功人。他父親蘇綽曾任西魏度支尚書。蘇威少年時就極有天賦。他五歲喪父，哀傷得像個成人。宇文泰在西魏當政時，他世襲父爵美陽縣公，出任郡功曹。大塚宰宇文護見到他後非常喜歡，把女兒新興公主嫁了給他。但蘇威見到宇文護專權，擔心在禍波及自己，便逃入山中，但後來被叔父所逼，最終還是回來了。然而蘇威總是屏居在山裏的寺院中，以讀書為娛樂。沒多久，他被授任為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懷道縣公。周武帝宇文邕親征後，拜蘇威為稍伯下大夫。然而他全稱病推辭了先後所授的官職，全沒拜受。他有個堂妹，嫁給河南人元雄。元雄早先和突厥人有矛盾，後來突厥人入朝，非要得到元雄及其妻兒才甘心。周武帝隻好答應將元雄遣送到突厥。蘇威說：“夷人貪利，可以通過賄賂說動他們。”於是開始變賣田宅，罄盡家產去贖回元雄。輿論都因此稱讚他的義氣。周宣帝宇文贇嗣位後，拜他為開府。

隋公楊堅任丞相時，高熲屢次進言推薦蘇威的賢能。楊堅平時也就看重他的名聲，便召見了他。蘇威到長安後，楊堅請他到臥內交談後非常高興。但個把月後，蘇威聽說楊堅正打算禪代，又急忙逃歸鄉裏。高熲請人去追他，楊堅說：“他隻是不想卷入我這事罷了。先放下再說吧。”當楊堅受禪成為隋文帝後，他征拜蘇威太子少保，並追贈他父親為邳國公，食邑三千戶，並讓蘇威襲取爵位。蘇威不久兼任納言和民部尚書。蘇威上表陳讓，隋文帝下詔說：“大船載重，駿馬馳遠。以蘇公的兼人之才，請不要推辭多務。”蘇威這才接受了任命。

當初，蘇威父親在西魏時，因為國家開支不足，製定了征稅的辦法，自己覺得給百姓造成很重的負擔。他經常感歎道：“今天的所為就像拉緊大弓一般，並不是太平盛世的法則。後來的君子，誰能鬆弛這拉緊的大弓？”蘇威對這話記憶深刻，所以總是以鬆弛作為己任。到這時，他上奏請求減低賦役，刑法也務必從輕從簡。隋文帝都聽從了。於是他逐漸得到親信，與高熲一道參掌朝政。蘇威見到宮中用銀製作幔鉤，趁機大肆宣揚節儉的美德，用以勸諭隋文帝。隋文帝為之改容，並因此除掉並銷毀了雕飾等華麗的物品。隋文帝曾因為憤怒準備殺掉一人。蘇威入閤進諫，但隋文帝不聽。隋文帝對那人極為惱怒，將要親自出去斬了他。蘇威攔住他不讓出去。隋文帝避開他又要出去，蘇威又攔在前麵。隋文帝隻好拂袖回宮。沒多久，他召蘇威入宮，跟他致歉道：“蘇公能這麽做，朕再也沒什麽好憂慮的了。”於是賜給他兩匹馬和十餘萬錢。蘇威不久又兼任大理卿、京兆尹、禦史大夫。

治書侍禦史梁毗覺得蘇威身兼五職，安於繁忙，迷戀緊張，缺少舉薦賢能取代自己的想法，便上表彈劾他。隋文帝說：“蘇威朝夕孜孜不倦，誌向遠大。他舉薦賢能方麵或許有些欠缺，但何必非要逼迫他不可！”他望著蘇威跟他說：“‘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語出《論語》，意思是被君主所用時，則積極進取；當不被所用時，則退而隱居；隻有我孔丘和你顏淵才能這麽做啊！）’”接著他跟朝臣們說：“蘇威要不遇到我，就無法施展他的才幹；我要沒得到蘇威，也怎能實行我的王道？楊素的才幹和雄辯天下無雙，但至於斟酌古今，幫助我宣揚教化，他並非蘇威的匹敵。蘇威如果遭遇亂世，就是漢初的南山四皓，哪裏容易請他屈尊出山！”可見隋文帝對他的器重。

沒多久，蘇威官拜刑部尚書，但解除了少保和禦史大夫的官職。後來朝廷取消京兆尹，蘇威於是檢校（代理）雍州別駕。當時高熲與蘇威同心協力，朝廷的政策和刑案，無論大小，他們無不籌謀，所以改朝換代的幾年後，天下大治。蘇威不久轉任民部尚書，照樣擔任納言。剛好遇上崤山以東諸州饑荒嚴重，隋文帝命令蘇威前往賑恤。以後兩年，他升遷吏部尚書。一年多後，他又兼領國子祭酒。隋陳戰爭之後，憲章錯亂駁雜，隋文帝命令朝臣改革舊法，作為一代人通用的章典。律令格式，多數都由蘇威製定，世人都認為他極為能幹。隋文帝開皇九年（589），他官拜尚書右仆射。同年，蘇威因為母親去世，丁憂去職，因為過於悲傷而瘦骨如柴。隋文帝下敕令給蘇威說：“蘇公的仁德和操行高出常人，對親人寄托無比的深情。大孝之道，蓋同俯就。蘇公還必須節哀順變，為國家愛惜身體。朕對於蘇公，既是為君，也是為父，所以應當依照朕的旨意，用禮數保存自己。”沒多久，隋文帝讓他重新回朝視事。蘇威再三推辭，但隋文帝下優詔不答應。翌年，隋文帝巡幸並州，命令蘇威和高熲共同總理留守事務。不久隋文帝又讓他前往行宮所在，叫他處理民事訴訟。

蘇威的兒子蘇夔，少年時就負有盛名。他經常接待賓客，因此全國的士大夫紛紛前來歸附。後來朝廷商議雅樂事宜，蘇夔與國子博士何妥各有所見。於是蘇夔和何妥各自提出一道倡議，讓朝廷百官選擇。多數朝臣都依附蘇威，所以同意蘇夔的有十之八九。何妥憤恨地說：“我做了四十餘年學問，現在居然反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給屈服了！”於是上奏指控蘇威與禮部尚書盧愷、吏部侍郎薛道衡、尚書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人結為朋黨。還說朝廷部省中把王弘稱為世子，李同和稱為叔父，說他倆就像蘇威的子弟一般。他還指控蘇威用歪門邪道任用自己的堂弟蘇徹和蘇肅等人，讓他們欺罔朝廷，假冒為官的資曆。何妥又說國子學曾請蕩陰人王孝逸為書學博士，然而蘇威屬意盧愷，讓他出任府參軍。隋文帝於是讓蜀王楊秀和上柱國虞慶則等人混和著進行調查，結果發現事情全都屬實。隋文帝於是讓蘇威朗讀《宋書·謝晦傳》中謝晦結黨營私的故事。蘇威驚惶恐懼，脫下官帽磕頭頓首。隋文帝說：“現在謝罪已經晚了。”於是罷免了蘇威的官爵，讓他已開府的身份回歸府第。知名人士受到蘇威案件牽連獲罪的有百餘人。沒多久，隋文帝說：“蘇威是位德行兼備的人，隻是被人所誤而已。”於是恢複了他的官籍。一年多後，隨文帝重新封他為邳公，官拜納言。他後來跟從隋文帝到泰山祭祀，因為大不敬又被免職，但不久就複位了。隋文帝跟群臣說：“世人都說蘇威偽裝清廉，家裏卻堆滿金玉。這是無中生有。然而他秉性狠戾，不夠通情達理，太過於追求名聲。服從自己他就高興，違背自己他就發怒，這就是他的大毛病。”不久又命令他持節去全權巡撫江南，得以便宜從事。他經過會稽，穿逾五嶺後才回來。當時突厥的都藍可汗屢為邊患，隨文帝又派蘇威到都藍可汗那裏和他和親。可汗當即派使者前來貢獻地方特產。蘇威也因此進位大將軍。仁壽初年（601），他再次官拜尚書右仆射。隋文帝巡幸仁壽宮時，任命蘇威總理留守事務。當隋文帝回到長安後，禦史上奏指責蘇威很不負責，請求立案調查。隋文帝非常生氣，責備了他。蘇威下拜致歉，隋文帝也就算了。後來隋文帝再度巡幸仁壽宮，感到身體不適。皇太子楊廣從京師趕來侍候疾病，隋文帝再次下詔讓蘇威留守京師。

楊廣即位成為隋煬帝後，加授蘇威為上大將軍。當隋煬帝要大肆修建長城時，蘇威諫止了他。高熲和賀若弼等人被隋煬帝處死時，蘇威也受到牽連而被免官。一年多後，他又官拜魯郡太守。很快隋煬帝又召他回來參預朝政，沒多久又拜他為太常卿。那年他跟從隋煬帝親征吐穀渾，進位為左光祿大夫。隋煬帝因為蘇威是先朝舊臣，逐漸開始親任他。一年多後，他再次成為納言。與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黃門侍郎裴矩、禦史大夫裴蘊、內史侍郎虞世基一道參掌朝政，時人稱為“五貴”。當隋煬帝親征遼東時，他以本官兼領左武衛大將軍，進位光祿大夫，賜爵寧陵侯。那年，他進封房公。蘇威因為年老，上表乞求離職退休。隋煬帝不肯，又讓他以本官參掌選拔官員的大事。翌年，他再次跟從隋煬帝出征遼東，領右禦衛大將軍。

楊玄感反叛時，隋煬帝請蘇威到行宮帳中，臉上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他問蘇威道：“這孩子非常聰明，會真成為禍患嗎？”蘇威說：“認識是非，審慎成敗的，才稱得上所謂聰明。楊玄感粗曠疏忽，並非聰明之人，所以不必憂慮。隻是擔心他將成為禍亂的開端罷了。”蘇威見隋煬帝不停地征用勞役，百姓思亂，所以想以此稍微暗示一下他，但隋煬帝最終並沒有領悟。回到涿郡後，隋煬帝下詔派蘇威去安撫關中，並讓他的孫子尚輦直長蘇儇為副手。蘇威的兒子鴻臚少卿蘇夔，先是擔任關中簡黜大使，於是一家三人，全都奉使前往關西，三輔百姓為此感到榮耀。一年多後，隋煬帝下達手詔說：“玉以潔潤，丹紫莫能渝其質；鬆表歲寒，霜雪莫能凋其采。可謂溫仁勁直，性之然乎！房公威器懷溫裕，識量弘雅，早居端揆，備悉國章，先皇舊臣，朝之宿齒。棟梁社稷，弼諧朕躬，守文奉法，卑身率禮。昔漢之三傑，輔惠帝者蕭何；周之十亂，佐成王者邵奭。國之寶器，其在得賢，參燮台階，具瞻斯允。雖複事藉論道，終期獻替，銓衡時務，朝寄為重。”把他比作白玉青鬆，說他氣量寬宏，很早就身居朝臣之首，又是先帝的老臣，國家的棟梁。說他遵紀守法，謙卑禮讓，堪比漢初的蕭何，周初的召公。因此加授他為開府儀同三司，其餘職位照舊。蘇威當時得到隋煬帝的尊重，朝臣無人可比。

蘇威後跟從隋煬帝巡幸雁門，結果被突厥人包圍，朝廷境況危急。隋煬帝想帶著輕騎突圍而出，但蘇威諫道：“堅守城池是我們的強項，而輕騎野戰則是對方的所長。陛下是萬乘君主，豈能輕易脫身！”隋煬帝這才作罷。突厥人不久也就解圍而去。禦駕回到太原時，蘇威向隋煬帝進言說：“如今盜賊不止，兵馬疲憊。還希望陛下返回京師，鞏固根本，為社稷著想。”隋煬帝最初覺得有理，但最終還是采用了宇文述等人的提議，去了東都。當時天下已經開始大亂，蘇威知道隋煬帝的秉性無法更改，心裏十分擔憂。剛好隋煬帝詢問侍臣有關盜賊的事情，宇文述說：“盜賊估計很少，不足為慮。”蘇威不想騙他，就站在殿柱後麵，想避開隋煬帝的注意力。但隋煬帝還是點名要聽他的意見。蘇威隻好實話實說：“臣不管這方麵的事，所以不知盜賊究竟有多少，隻是擔心他們逐漸靠近。”隋煬帝問道：“到底什麽意思？”蘇威回答說：“從前盜賊占據長白山，今天他們就近在滎陽和汜水。”隋煬帝聽了很不高興，因此罷朝。不久後就是五月五日端午節，朝廷百官饋送了很多禮物，多數都是奇珍異玩。蘇威隻獻上《尚書》一部，想微妙地提示隋煬帝。隋煬帝對他更加不滿。後來他又向蘇威征求討伐遼東的事，蘇威回答說，希望隋煬帝赦免群盜，派他們出討高麗，因此隋煬帝更加生氣。禦史大夫裴蘊迎合隋煬帝的心意，讓白衣張行本上奏指控蘇威從前在高陽負責選拔官吏時，濫授別人官職，還因為害怕突厥，請求隋煬帝返回京師。隋煬帝下令立案調查。當證明確有此事後，隋煬帝下詔將蘇威除名為民。個把月後，有人上奏指控蘇威與突厥人暗中圖謀不軌，大理寺點名責備蘇威。蘇威自我陳述說，他侍兩代君主共計三十餘載，雖然精誠，但才能微淺，不能感動主上，反而屢次犯錯，罪當萬死。隋煬帝有點憐憫他，因此釋放了蘇威。同年他跟從隋煬帝巡幸江都宮。隋煬帝想要重新起用蘇威，但裴蘊和虞世基上奏說他年老昏聵，又贏弱多病。隋煬帝也就算了。

宇文化及弑殺隋煬帝篡逆時，任命蘇威為光祿大夫和開府儀同三司。宇文化及敗了後，蘇威歸附李密。沒多久李密敗了，蘇威於是回歸東都。越王楊侗任命他為上柱國和邳公。王充僣號後，署任他為太師。

蘇威修身自律，生活清儉，以廉潔謹慎著稱。每次朝堂公議時，他總是嫉惡別人反對自己的意見，即是是些小事，他也一定要爭辯到底。當時人們認為他缺乏大臣的度量。他修訂的格令章程，都在當世實行，然而缺陷在於苛刻瑣碎，談論朝政的人都認為並非精簡公允的律法。到了隋煬帝大業末年，朝廷增加了很多征役。至於論功行賞，蘇威總是秉承隋煬帝的旨意，經常把這事壓下。當時群盜蜂起，郡縣有奏折送到朝廷時，蘇威又總是刁難使者，要他們減少奏折裏提到的盜賊數目。因此朝廷總是低估了嚴重性，派出的軍隊經常失利。因此他也遭到輿論的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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