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三：隋煬當政之七：宇文述薩水慘敗與張須陀齊郡顯威

大業八年即公元612年正月初一（辛巳），全國各地的兵馬全集中到了涿郡（今河北涿州）。隋煬帝楊廣任命兵部尚書段文振為左候衛大將軍。隋煬帝征召合水令庾質，問他道：“高麗的人數還不到朕的一個郡。今天朕用這麽多部隊討伐，你覺得能成功嗎？”庾質答道：“討伐可以成功。然而根據臣私下的愚見，不希望陛下親征。”隋煬帝變了臉色說：“朕今天總領大軍駐在這裏，怎能還沒見到賊兵，自己就先退了？”庾質說：“萬一出征不能成功，隻怕會損害陛下的威嚴。如果禦駕停在這裏，命令猛將勁卒出征，陛下隻要為他們指授方略就行了。然後大軍倍道兼行，出其不意，一定能夠成功。事情的關鍵是快速進軍，慢了將不會成功。”隋煬帝很不高興，說：“你既然害怕出征，自己可以留在這裏。”右尚方署監事耿詢上書懇切勸諫。隋煬帝勃然大怒，命令身邊禁衛將他殺了。何稠苦苦相救，耿詢才得免一死。

正月初二（壬午），隋煬帝正式下詔討伐高麗，說：“高麗小醜，迷昏不恭，崇聚勃碣之間，薦食遼獩之境。”還指責高麗王惡貫滿盈，敗亡征兆已現。指責他不顧朝廷的一再嚴厲警告，拒不前往長安覲見皇帝。指控他誘納亡叛，充斥邊垂，鬧得邊境民眾不得安寧，百姓廢了生計。他還說隋朝以前也曾小規模地討伐過高麗，但被他們漏網逃逸。他們不但不感懷恩典，反而繼續為惡，屢次入侵遼西。隋煬帝還譴責高麗王沒有事君之心，缺乏為臣之禮！此而可忍，孰不可容！還指責他法令苛刻殘酷，賦斂煩瑣沉重。還譴責說：國家由強臣豪族把持；他們結黨營私，敗壞習俗，賄賂公行，冤枉莫申。再加上近年來的災害，到處都是饑饉。兵戈不息，徭役無期；民眾為了轉運糧食，相繼累死病死在溝壑裏頭。百姓愁苦，無所適從。高麗境內的悲哀惶恐，讓人不堪忍受。隋煬帝又說：吊民伐罪，已經不能再等待了。於是他親總六師，要拯救高麗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順從天意，消滅汙穢。他要以雷震電掃之勢，比戈按甲，誓旅而後行；三令五申，必勝而後戰。

在詔書裏，他明確命令，分兵左右兩路：左第一軍走鏤方道，第二軍走長岑道，第三軍走海冥道，第四軍走蓋馬道，第五軍走建安道，第六軍走南蘇道，第七軍走遼東道，第八軍走玄菟道，第九軍走扶餘道，第十軍走朝鮮道，第十一軍走沃沮道，第十二軍走樂浪道。右第一軍走黏蟬道，第二軍走含資道，第三軍走渾彌道，第四軍走臨屯道，第五軍走候城道，第六軍走提奚道，第七軍走踏頓道，第八軍走肅慎道，第九軍走碣石道，第十軍走東暆道，第十一軍走帶方道，第十二軍走襄平道。這些大軍最終將總匯在平壤。

隋煬帝征討高麗的大軍共有一百一十三萬三千八百人，號稱二百萬，後勤運輸的又加倍。他接著在桑乾水的南麵祭祀大地，在臨朔宮的南麵祭祀上帝，在薊城北麵祭祀馬祖。隋煬帝親自授任指揮：每軍大將和亞將各一人；騎兵分成四十胄隊，每隊百人，十隊為團；步卒八十隊，分為四團，每團各有偏將一人。每團都有不同顏色的鎧胄、纓拂、旗幡。每軍還設有受降使者一人，承詔慰撫，不受大將的節製。各軍的輜重散兵等等，也分為四團，讓步卒拉車跟隨大軍行走。軍隊的前進和停止，以及立營，也都有秩序和禮儀。正月初四（癸未），第一軍首先出發；接著每天派出一軍，相隔四十裏，連營相繼前進。一共花了四十天，所有部隊才全部開拔，首尾相繼，鼓角相聞，旌旗連綿九百六十裏。隋煬帝的禦營內還有十二衛、三台、五省、九寺，分別隸屬內、外、前、後、左、右六軍，依次最後出發。光禦駕大軍就又連綿了八十裏。近代以來的出師盛況，前所未有。

正月十五（乙未），隋煬帝任命右候衛大將軍衛玄為刑部尚書。正月二十四（甲辰），內史令元壽去世。

二月初四（甲寅），隋煬帝下詔，要求各個郡縣對從征的所有家屬，都必須多次過問他們的境況。如果發現有人缺糧，必須及時賑給。有的雖有田疇，但因為貧弱而不能自己耕種，應當鼓勵勞力多的富人去幫助他們，好讓留在家裏的人們有斂積之豐，出征的戰士無後顧之憂。

二月十二（壬戌），司空、京兆尹、光祿大夫觀德王楊雄去世。

北平襄侯段文振任兵部尚書。他上表認為，隋煬帝“對突厥的恩寵過於豐厚，讓他們居住在塞內，還資助他們兵馬和糧食。然而戎狄的本性，隻有貪婪，沒有親情，異日必定要成為國家的後患。陛下應當及時勸諭他們，讓他們搬出塞外；然後明確設置邊境的烽候，沿著邊境加強鎮防，務必命令邊將嚴肅慎重地對待這事。這才是萬年的長遠策略。”兵曹郎斛斯政是斛斯椿的孫子，靠他的才器和明悟，得到隋煬帝的寵信，得以專門掌管軍事方麵的事情。段文振知道斛斯政陰險淺薄，不能將軍事機要交給他，因此屢次向隋煬帝進言，但隋煬帝不聽。當出征高麗時，隋煬帝任命段文振為左候衛大將軍，率軍出南蘇道。段文振在路上重病不起，臨死前上表說：“臣私下見到這幫遼東小醜，不肯服從大隋嚴厲的刑法。我們遠降六師，陛下親領萬乘，前往討伐。但夷狄非常狡詐，陛下必須嚴加防備。如果他們口頭表示投誠，千萬不要馬上接受。目前正是雨水正盛，進軍不可遲延。臣隻希望陛下嚴厲督促諸軍，披星戴月，盡速進發，水陸俱進，出其不意。那樣，平壤不過一座孤城，勢可攻拔。如果摧毀了他們的根本，其餘城池將不攻自克。如果不能及時平定，一旦遇到秋季雨水季節，征討將變得更加艱難險阻。軍糧如果枯竭，那時強敵在前，靺鞨在後，我們再遲疑不決，那真不是上策。”三月十二（辛卯），段文振病逝。隋煬帝十分痛惜。

三月十六（乙未），隋軍全麵停頓。路上見到兩隻大鳥，高一丈餘，身上雪白，足蹼赤紅，在水裏遊泳自若；隋煬帝感到十分驚異，命令畫工將大鳥速描下來，並立銘文讚頌。

五月初四（壬午），納言楊達去世。

隋軍將領們東下時，隋煬帝親自告戒他們說：“今天我們前來吊民伐罪，並非為了功名。你們也許不了解朕的意願，想要輕兵突襲，孤軍獨鬥，建立自己的功名，期望得到功勳和賞賜。但這不是大軍出征的法則。你們進軍時，應當分成三道。作戰時，必須三道相互聯絡，知道相互間的狀況，千萬不能輕軍獨進，以致敗亡。還有，所有軍事上的前進或停止，都必須奏聞朝廷，等待回複，不許專擅。”遼東人多次出戰不利，於是閉城堅守。隋煬帝命令各路大軍攻城。他又敕令諸將說，如果高麗投降，便應當馬上加以安撫接納，不得縱兵搶掠。遼東城即將陷落時，城裏守軍都聲稱準備請降。但隋軍將領們奉旨，不敢當機立斷，而是先派人飛馬去向隋煬帝奏報。等到隋煬帝的回複下來，城中守軍又已經加強了防禦，隨後繼續拒戰。就這樣搞了兩三次，但隋煬帝照樣沒有領悟到這樣指揮作戰是行不通的。後來遼東城竟然長久無法攻下。六月十一（己未），隋煬帝來到遼東城南，觀察城池的形勢，趁機召見將領們，責備他們說：“你們個個自以為官位很高，又仗恃著家世的顯赫，就想把我當作個暗弱膽小的君主嗎？在京都的時候，你們都不願我親自前來，看來不過是怕我見到你們戰敗而已。我今天到這裏來，正是要看看你們的所作所為，弄不好就殺了你們！如今你們個個怕死，不肯盡力，難道真的以為我就不能殺了你們！”將領們個個都戰戰兢兢，麵無人色。隋煬帝於是留在離城西幾裏外的六合城。高麗守軍都堅守各座城池，隋軍無法攻下。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率領江、淮水軍，戰艦首尾相連，長達數百裏，從海上先行過來，進入大同江，離平壤隻有六十裏。他們和高麗軍隊相遇，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來護兒想乘勝直取平壤城，但副總管周法尚想勸止，請他依照詔令，等待各路大軍到了後再一塊前進。來護兒不聽，挑選了精甲四萬，直接進軍到平壤城下。高麗軍隊埋伏在外城裏的一座空寺中，然後出兵和來護兒作戰，假裝敗退回來。來護兒於是率軍入城，縱兵搶掠，軍紀大亂，失去控製。高麗的伏兵齊發，結果來護兒大敗，自己僅僅逃得了性命，逃回來的士卒也不過數千人。高麗軍隊追到隋軍船艦停留的地方，周法尚嚴陣以待，高麗人這才退下。來護兒帶兵回到海邊，駐紮在大同江入海口，不敢再留下接應其他隋軍。

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出扶餘道，右翊衛大將軍於仲文出樂浪道，左驍衛大將軍荊元恒出遼東道，右翊衛將軍薛世雄出沃沮道，左屯衛將軍辛世雄出玄菟道，右禦衛將軍張瑾出襄平道，右武候將軍趙孝才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檢校左武衛將軍崔弘升出遂城道，檢校（即代理）右禦衛虎賁郎將衛文升出增地道，都在鴨綠江西麵會合。宇文述等人的部隊都是從瀘河和懷遠二鎮出發，帶了一百天的糧食，還要帶上排甲和槍槊以及衣資、戎具、火幕等等，每人負重三石以上，實在叫人受不了。大將軍還給部隊下令：“遺棄米粟的士卒，立斬不赦！”軍士們都偷偷地在帳篷掘坑把糧食埋了，結果才走到半路，糧食都吃完了。

高麗派大臣乙支文德來到隋軍大營詐降，其實是想探查隋軍的虛實。於仲文起先已得到密旨：“如果遇到高元和乙支文德前來，一定得將他們捉起來。”於仲文於是準備逮捕乙支文德。尚書右丞劉士龍任慰撫使，一再勸阻。於仲文隻好讓乙支文德回去，但馬上又後悔了。他派人騙乙支文德說：“還有話要跟你說，請你再回來。”乙支文德不理他，徑自率軍渡過鴨綠江回去了。於仲文和宇文述等人失去了乙支文德後，內心很不自安。宇文述因為軍糧耗盡，便要撤軍回去。於仲文建議派精銳追趕乙支文德，也許還能立功，但宇文述堅決阻止他。於仲文憤怒地說：“將軍有十萬大軍，竟然不能攻破一個小賊，還有什麽顏麵去見主上！況且這趟出征，我早就知道將一事無成。為什麽呢？古代的良將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軍中的大事，取決於一人。今天大家都有自己的打算，怎能克敵製勝！”當時，隋煬帝覺得於仲文很有謀略，便下令諸軍都要向他谘詢，並接受他的節度，所以他氣憤地說了這話。於是宇文述等人不得已而服從了他，渡過鴨綠江去追趕乙支文德。乙支文德見到宇文述的將士麵黃肌瘦，便故意要進一步拖垮他們，所以一交戰就馬上退走。宇文述一天之中，七戰皆捷，因此仗恃這些速勝，又逼於諸將的意見，決定繼續南進，往東渡過薩水，在離平壤城三十裏的地方，依山為營。乙支文德再次派使者去詐降，並請求宇文述說：“將軍如果退兵，我將帶著高元（高麗王）去朝見隋帝的行宮。”宇文述見到自己的士卒早已疲弊，不堪再戰，而且平壤城池險固，估計一時很難攻拔，便信了他的話，決定撤兵。宇文述等人把部隊結成方陳，徐徐撤離。高麗人四麵襲擊，宇文述等人且戰且退。秋七月二十四（壬寅），隋軍退到薩水。大軍正渡江一半時，高麗軍隊從後頭攻擊宇文述的後軍。右屯衛將軍辛世雄戰死。於是各路大軍全都潰敗，一發不可收拾。將士紛紛逃亡，跑了一天一夜才跑到鴨綠江邊，總共跑了四百五十裏。將軍天水人王仁恭率軍殿後，奮勇反擊，高麗人這才退下。來護兒聽說宇文述等人戰敗，也撤軍回來。隻有衛文升一軍獨全。

當初，九軍齊渡遼水，總共有三十萬五千人。當他們敗退回到遼東城時，隻剩下二千七百人。資儲器械數以巨萬計，也全喪失殆盡。隋煬帝勃然大怒，派人用鐵鏈鎖了宇文述等人。七月二十五（癸卯），隋煬帝撤軍回去。

當初，百濟王璋派使者來請求出討高麗，隋煬帝讓他們去偵察高麗的動靜，璋又和高麗暗中來往。隋軍將要出發時，璋又派他的大臣國智牟來詢問隋軍出師的日期。隋煬帝非常高興，給了他豐厚的賞賜，並派尚書起部郎席律專程前往百濟，告訴他們會合的日期。當隋軍渡過遼水時，百濟也派軍隊在邊境嚴陣以待，聲稱是助隋，其實想首鼠兩端。

這趟出征，隨軍不過在遼水西麵攻拔了高麗的武厲邏，在那裏設置了遼東郡和通定鎮而已。八月，隋煬帝敕令，將黎陽、洛陽、洛口、太原等糧倉的穀物運往望海頓，派民部尚書樊子蓋留守涿郡。

九月十二（己醜），隋煬帝下詔，認為在漢光武帝時，功臣不參與治國。但因為近代天下大亂，帝王無暇文教，惟有崇尚武功，所以設官任職，很少因才授任，往往隻是根據疆場的功勳。而這些人多數都是行伍出身，一個勇夫而已，既無學識，也沒有行政經驗。他們是非不明，欺壓下吏，以至貪腐橫行，綱紀敗壞。愚蠢的朝政和害民的政策，都是因此而起。於是他要求：自今以後，諸位授勳的官員，不能再被授予文武職事。如果吏部還打算任用他們，禦史應當立即糾彈。九月十三（庚寅），隋煬帝的禦駕回到東都。

十月初八（甲寅），工部尚書宇文愷去世。十一月初三（己卯），隋煬帝封宗室成員的女兒為華容公主，遠嫁高昌。十一月初五（辛巳），光祿大夫韓壽去世。

宇文述曆來得到隋煬帝的寵幸，而且他的兒子宇文士及還娶了隋煬帝女兒南陽公主，所以隋煬帝不忍心殺他。十一月初八（甲申），隋煬帝將他和於仲文等人全都除名為民，然後殺了劉士龍，向天下人謝罪。薩水慘敗時，高麗軍隊追趕薛世雄，並將他包圍在白石山。薛世雄奮起反擊，打敗了他們，因此隻有他僅被免官而已。隋煬帝又任命衛文升為金紫光祿大夫。將領們都把責任推到於仲文身上。隋煬帝赦免了諸將後，隻將於仲文一人關進了監獄。於仲文憂憤不平，結果重病不起。隋煬帝因此放了他，於仲文不久就死在家裏。

這年大旱，還流行瘟疫，崤山以東地區尤其嚴重。也在這年，隋煬帝下達密詔，讓江、淮以南的各郡，每年都得挑選民間姿質端麗的少女，進貢給朝廷。

再說，張衡被貶黜之後，隋煬帝總是暗中派他的親信去查看張衡都在幹些什麽。隋煬帝從遼東回來後，張衡的小妾告發他心懷怨恨，誹謗朝政。於是隋煬帝下詔賜張衡在家裏自盡。張衡臨死時大聲說道：“我為這人做了什麽樣的事，還能指望活得長久！”監刑的人塞住自己的耳朵，催促他趕快自我了結。

張衡字建平，河內人。他祖父張嶷曾任北魏河陽太守，父親張光曾任北周萬州刺史。張衡幼年時就很有誌向，有骨鯁之風。十五歲那年，他到太學受業，總是精心研究，認真思考，所以被同輩人推崇。周武帝宇文邕為在母親守喪期間，和身邊侍從出獵。張衡解下自己的頭發，帶著棺材，扣馬切諫。周武帝非常嘉許，賜給他一襲衣服和一匹良馬，提拔他為漢王侍讀。隋文帝楊堅受禪時，他官拜司門侍郎。當晉王楊廣任河北行台時，張衡曆任他的刑部和度支二曹郎。後來取消了河北行台，張衡出任並州總管掾。晉王轉任揚州牧後，張衡又成為揚州掾，得到楊廣的信任。張衡也竭盡全力事奉他。楊廣奪嫡的計策，很多都是出自張衡。

隋煬帝大業九年即公元613年正月初二（丁醜），隋煬帝再次下詔征發天下兵馬到涿郡集中。他首次開始招募平民為驍果禦林軍，並派人修複遼東古城，用來貯存軍糧。

正月初七（壬午），賊帥杜彥冰和王潤等人攻陷平原郡，大肆搶掠之後離去。正月十六（辛卯），隋煬帝設置折衝、果毅、武勇、雄武等郎將官，讓他們率領驍果禦林軍。正月二十（乙未），平原人李德逸聚眾數萬，稱作“阿舅賊”，劫掠崤山以東地帶。

靈武的賊帥白瑜娑劫掠了牧馬，往北聯合突厥人，隴西很多地區都受到他的騷擾，人們把他稱作“奴賊”。隋煬帝派將軍範貴討伐他，但連年無法打敗他們。

正月二十三（戊戌），隋煬帝大赦天下。次日，他命令刑部尚書衛文升等人輔佐代王楊侑留守西京。正月二十六（辛醜），隋煬帝任命右驍騎將軍李渾為右驍衛大將軍。

二月十五（己未），濟北人韓進洛聚眾數萬，成為群盜。二月二十八（壬申，史書作壬午，疑有誤），隋煬帝下詔：“宇文述以兵糧不繼，導致王師失利。這是因為軍吏的失誤，並非宇文述的罪過，所以應當恢複他的官爵。”不久又授他為加開府儀同三司。

隋煬帝跟侍臣說：“高麗一個小虜，竟敢侮慢上國。今天即使移山倒海，我們也有希望辦到，何況這個小虜！”於是重新討論討伐高麗的事情。左光祿大夫郭榮諫道：“戎狄的失禮，是臣下應該關心的小事。千鈞之弩，不為鼷鼠發機。陛下何必要親自辛勞，去對付這樣的小寇？”隋煬帝不聽。

三月初二（丙子），濟陰人孟海公起兵為盜，保據周橋，部眾多達數萬。見到有人引用書籍或曆史，他馬上就把他們殺了。

三月初三（丁醜），隋煬帝征發十萬男丁修築大興城。次日，隋煬帝禦駕前往遼東，並命令民部尚書樊子蓋等人輔佐越王楊侗留守東都。

當時各地盜寇蜂起。齊郡人王薄和孟讓、北海人郭方預、清河人張金稱、平原人郝孝德、河間人格謙、勃海人孫宣雅，各自聚眾攻掠，多的有十餘萬，少的也有幾萬人，崤山以東的百姓被盜寇害苦了。天下升平的日子已久，軍人都缺乏作戰經驗，所以郡縣的官吏每次帶兵和賊寇作戰，總是望風潰敗。唯有齊郡丞當地人張須陀很得軍心，勇敢善戰，而且很有決斷。他帶領郡兵到泰山攻打王薄。王薄仗恃他最近的連番勝利，沒有防備。張須陀發動突襲，擊潰了他。王薄收羅了剩餘部眾，北渡黃河。張須陀追到臨邑，再次擊潰了他。王薄往北連結孫宣雅和郝孝德等人，率領十多萬盜寇進攻章丘。張須陀率領步騎二萬出擊，又把他們打敗了。賊帥裴長才等率眾二萬，突然來到城下，縱兵大掠。張須陀沒時間集合他的部眾，隻帶著五個勇士騎馬出戰。賊兵爭先恐後地衝上，將他們包圍了百餘重。張須陀身中數創，卻越戰越勇。幸好城裏的官兵出來，賊兵才稍稍退卻。張須陀督領官兵進擊，裴長才等人這才敗走。三月二十六（庚子），自號盧公的郭方預等人合軍攻陷北海，大肆搶掠後離去。張須陀跟他的部屬說：“賊眾仗恃他們的強盛，以為我不能去救。我們現在加速趕去，一定能夠打敗他們。”於是挑選了精兵倍道兼行，趕到那裏，擊潰了賊兵，殺了幾萬人，前後繳獲賊兵的輜重，不可勝數。

曆城人羅士信，才十四歲。他跟從張須陀在濰水出擊賊寇。賊兵剛開始布陣時，羅士信就飛馬衝到他們陣前，刺殺了好幾個人，還砍下其中一人的首級，拋到空中，然後用長矛接住，挑著人頭在陣前示威。賊兵無不愕然驚懼，目瞪口呆，沒人敢靠近。張須陀於是帶兵奮擊，賊眾全麵潰敗。羅士信追上，每殺一人，就把他的鼻子割下放在懷裏，待回來以後，好計算殺賊的數目。張須陀驚歎不已，非常賞識他，讓他呆在自己身邊。每次作戰，張須陀總是第一個，羅士信緊接其後。隋煬帝派使者前去慰問曉諭，並讓人將張須陀和羅士信作戰的狀況畫下來給他看。

四月二十七（庚午），隋煬帝的禦駕渡過遼水，並在兩天後派宇文述和上大將軍楊義臣率軍直取平壤。

左光祿大夫王仁恭從扶餘道進軍高麗。王仁恭率軍來到新城，高麗兵數萬前來拒戰。王仁恭率領一千勁騎打敗了他們。高麗人閉城堅守。隋煬帝命令諸將攻打遼東城，允許他們便宜從事。隋軍用飛樓、橦竿、雲梯、地道同時攻打，四麵俱進，晝夜不息。然而高麗人隨機應變，頑強抵抗。隋軍攻打了二十多天，無法攻拔。雙方戰死的很多。衝梯竿長十五丈，驍果禦林吳興人沈光爬到頂端，登上城牆和高麗人作戰，短兵相接，殺了十來人。高麗人紛紛上前攻打他，沈光從城牆上跌下，但在落到地麵之前，一把抓住梯子上垂下的繩索，又爬了上去。隋煬帝遠遠望見，為他的英勇感到振奮，當即拜他為朝散大夫，總把他放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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