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四：群雄逐鹿之十六：竇建德攻占黎陽與夏侯端萬水千山

公元619年五月十三（庚辰），唐朝大臣安興貴聯合西涼的地方勢力，活捉了李軌，為唐朝收複了河西地區。同時，王世充挫敗裴仁基父子等人政變的企圖，殺了他們，接著於六月初鴆殺了隋皇泰主楊侗。九月初六（辛未），最早勸李淵起兵反隋的劉文靜因怨言被處死。

再回到江南的割據局麵。原隋吳興太守沈法興攻克毗陵後，以為長江和淮河以南的地方指日可定，便自稱梁王，建都毗陵，改元延康，安置百官。沈法興生性殘忍，專門崇尚權威和嚴刑，將士稍有過錯，他就殺了他們，因此部下離心離德，怨氣衝天。

當時杜伏威占據曆陽，陳棱占據江都，李子通占據海陵，都有覬覦江南的野心。沈法興的軍隊多次戰敗。剛好李子通將陳棱包圍在江都，陳棱送人質給沈法興和杜伏威向他們求救。沈法興派兒子沈綸帶領數萬大軍和杜伏威一道去救陳棱。杜伏威進駐清流，沈綸進駐楊子，相隔數十裏。李子通的納言毛文深向他獻計，請他招募江南的人們裝扮成沈綸的士兵，在夜裏偷襲杜伏威的軍營。杜伏威勃然大怒，也派兵去襲擊沈綸。於是他二人相互猜疑，都不敢先進兵。李子通於是得以率領全部精銳猛攻江都，占領了它。陳棱逃到杜伏威那裏，李子通進入江都，趁機縱兵攻打沈綸，擊潰了他，杜伏威隻好撤回去了。李子通於是即皇帝位，國號為吳，改元明政。丹陽的賊帥樂伯通率眾萬餘投降了他，李子通任命他為左仆射。

杜伏威接著向唐朝請降。九月十二（丁醜），唐高祖李淵任命杜伏威為淮南安撫大使兼和州總管。

再回到晉州一帶。唐晉州道總管裴寂來到介休，宋金剛據城抗拒他。裴寂進駐度索原，營中飲用澗水。劉武周的部將宋金剛派人將水源切斷，唐軍士卒因此口渴得難以忍受。裴寂想要遷移軍營，到有水的地方。宋金剛趁機縱兵猛攻，裴寂的部隊因此全麵潰敗，幾乎全軍覆沒。裴寂騎馬逃跑，奔馳了一天一夜總算回到了晉州。先前，劉武周屢次派兵攻打西河，浩州刺史劉瞻帶兵抗拒他，李仲文也帶兵到他那裏，和他共守西河。當裴寂慘敗後，從晉州以北，唐朝控製的城鎮全都失陷，隻有西河獨存。左武衛大將軍薑寶誼又被宋金剛俘虜。他密謀再次逃跑，結果被宋金剛殺了。裴寂上表謝罪，唐高祖派人去安慰了他，重新讓他鎮守和安撫河東地區。

劉武周進逼並州，齊王李元吉騙他的司馬劉德威說：“你用老弱士兵守城，我將帶領強壯士兵出戰。”九月十六（辛巳），李元吉夜裏帶兵出城，攜帶著自己的妻妾，丟棄並州逃回長安。李元吉剛剛離去，劉武周的軍隊就來到城下，晉陽土豪薛深打開城門迎納了他。唐高祖得悉後勃然大怒，跟禮部尚書李綱說：“李元吉年幼弱小，不熟悉時事，所以派了竇誕和宇文歆輔佐他。晉陽有數萬強兵，糧食也能支持十年。它是我興起王業的根基，就這樣一下子拋棄了。聽說宇文歆首先獻上這一計策，我得把他殺了！”李綱說：“齊王年少驕逸，竇誕也從不規諫，反而為他掩飾過錯，結果招致士人和平民的普遍憤怒和怨恨。今天的失敗，是竇誕的罪責。宇文歆曾經勸諫，但齊王不肯悔改，而且他不久便將這事上奏朝廷。宇文歆是位忠臣，怎能殺他！”第二天，唐高祖召李綱入宮，登上禦座，說：“我得到李公，再沒濫用刑法。李元吉自己的行為不檢點，並非竇誕和宇文歆二人所能禁止得了的。”於是連竇誕也一塊赦免了。衛尉少卿劉政會當時也在太原，被劉武周俘虜。劉政會秘密上表，談論劉武周在太原的局勢。

劉武周占據太原（即晉陽）後，派宋金剛攻打並攻拔了晉州，還俘虜了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劉弘基後來逃了回來。宋金剛接著進逼絳州，攻陷了龍門。

九月三十（乙未），梁師都再次入寇延州。唐行軍總管段德操擊潰了他，殺了二千多人。梁師都帶著一百多人騎馬逃走。段德操因功拜柱國，賜爵平原郡公。唐延州刺史城壯公梁禮戰死。

十月初，宋金剛進攻並攻陷了澮州，兵力越來越強大精銳。裴寂生性怯弱，毫無將帥的謀略，隻懂得不斷派出使者，驅趕虞、泰二州的居民進入城堡，還燒了他們的積蓄。民眾受到驚擾，無不憂愁抱怨，都想幹脆當盜賊算了。夏縣平民呂崇茂聚眾作亂，自稱魏王，起兵響應劉武周。裴寂出兵討伐，但被他打敗。唐高祖下詔派永安王李孝基、工部尚書獨孤懷恩、陝州總管於筠、內史侍郎唐儉等人帶兵出討呂崇茂。

當時王行本依然占據著蒲州造反，還沒被攻下。他和劉武周相互呼應，致使關中震動驚駭。唐高祖下達親筆敕令說：“賊勢如此強大，現在很難與其爭鋒；所以應當放棄黃河以東地區，隻要謹慎守衛關西就行了。”秦王李世民上表說：“太原是王業依賴的基礎，國家的根本。河東地區富饒殷實，也是京邑賴以生存的地方。如果將它們都放棄了，臣私下將會感到憤恨。希望給臣精兵三萬，一定能夠消滅劉武周，克複汾晉一帶。”唐高祖於是征發關中的全部兵馬，交給李世民統領，加上他原有的部隊，讓他出擊劉武周。十月二十（乙卯），唐高祖駕幸華陰，到長春宮專門為李世民送行。

李世民和劉武周的戰事暫且放下，回到長安。西突闕的曷婆那可汗和北突闕有怨仇。曷婆那人在長安，北突闕派使者到那裏，請求唐朝殺了他，但唐高祖不肯。群臣都說：“為了保一人而失去一國，今後必為禍患！”秦王李世民說：“人家遇到困難，前來歸附我們。殺他是不仁不義的行為。”唐高祖遲疑了很久，最終不得已，在這年九月二十一（丙戌）設宴請曷婆那可汗到內殿喝酒，然後將他送到中書省，聽任北突闕的使者在那裏殺了他。

禮部尚書李綱兼領太子詹事。太子李建成最初對他非常禮遇，但許久之後，太子逐漸親近小人，嫉妒秦王李世民戰功卓著，對他十分猜忌。李綱屢次勸諫，但太子不聽，李綱便乞求辭職。唐高祖罵他道：“你擔任過何潘仁的長史，難道現在當朕的尚書，反而感到羞恥嗎！而且正讓你輔導建成，怎麽就這樣堅決要求離去！到底什麽原因？”李綱磕頭答道：“何潘仁是個盜賊，總是要胡亂殺人。臣勸諫後他就停止了。作為他的長史，臣問心無愧。陛下是創業的明主，臣雖然不才，但向陛下進言卻如水投石，勸諫太子也是一樣。臣怎敢留在天台屍位素餐，也有辱於東宮！”唐高祖說：“朕知道你是位正直士人，還請勉力留下輔佐我的兒子。”九月二十三（戊子），唐高祖任命李綱為太子少保，照兼禮部尚書和太子詹事。李綱重新上書勸諫太子，希望他喝酒有所節製，不要輕信讒言而疏遠骨肉兄弟。太子很不高興，所作所為依然如故。李綱鬱鬱不得誌，這年，他用年老多病的理由，堅決要求辭職。唐高祖下詔解除他尚書的職位，但仍擔任少保。

淮安王李神通派慰撫使張道源鎮守趙州。九月二十五（庚寅），竇建德攻陷趙州，生擒了總管張誌昂和張道源。竇建德因為他二人以及邢州刺史陳君賓不及早投降，想殺了他們。國子祭酒淩敬諫道：“人臣各為其主。他們堅守不肯投降，正說明他們是忠臣。今天大王殺了他們，將用什麽來激勵將士！”竇建德憤怒地說道：“我兵臨城下，他們還不肯投降，直到精疲力盡才得不就擒。這樣的人怎能留下！”淩敬說：“今天大王派大將高士興到易水抗拒羅藝。如果羅藝一到，高士興就馬上投降，大王會覺得怎樣？”竇建德這才恍然大悟，當即令人將他們釋放了。

十月初四（已亥），唐高祖加授涼州總管楊恭仁為納言，並賜幽州總管燕公羅藝姓李氏，封燕郡王。

十月初六（辛醜），李藝（即羅藝）在衡水打敗竇建德。

十月初八（癸卯），唐高祖任命左武候大將軍龐玉為梁州總管。當時集州獠族人造反，龐玉出兵討伐他們。獠族人據險自守，唐軍無法前進，而且軍糧將盡。接近漢人同時沒有造反的所謂熟獠人，和造反的獠族人都是鄰裏鄉親，爭著說賊兵不容易攻打，因此請求龐玉回去。龐玉楊言說：“秋季的稻穀即將成熟，百姓不許隨便收割，一切都要供給軍需。除非消滅了賊兵，我是不會回去的。”百姓們聽了後無不擔心，說：“大軍要不離開，我們將會被餓死。”他們中間的壯士們便紛紛到反賊的兵營裏，和他們的親人密謀，然後殺了他們的渠帥，向龐玉投降，其餘的黨徒也都逃散了。龐玉率軍追殺，終於平定了集州的叛亂。

再說竇建德帶兵直趨衛州。竇建德每次行軍，總是分為三道，輜重和瘦弱的士兵居中央，步騎夾在左右兩旁，相離三裏多。竇建德帶著一千騎兵在前頭。過了黎陽三十裏，徐世勣（這時已被李淵 賜姓李）派騎兵將領丘孝剛帶領三百騎兵去偵察敵情。丘孝剛十分驍勇，擅長使用馬槊。他和竇建德相遇，馬上率軍發動攻擊，結果竇建德敗走。他的右方兵馬上來救援，打敗並殺了丘孝剛。丘孝剛的襲擊激怒了竇建德，於是他回頭攻打並占領黎陽，俘虜了唐淮安王李神通，徐世勣的父親徐蓋、魏徵以及唐高祖的妹妹同安公主。隻有徐世勣帶著幾百人騎馬逃走，渡過了黃河。幾天後，因為父親的緣故，他隻好又回來投降了竇建德。衛州聽說黎陽失陷，也投降了。竇建德任命徐世勣為左驍衛將軍，讓他守衛黎陽，並經常把他父親徐蓋帶在身邊當人質。竇建德還任命魏徵為起居舍人。滑州刺史王軌的奴仆殺了王軌，帶著他的首級到竇建德那裏投降。竇建德說：“奴才殺了主人是大逆不道，我憑什麽要接受他！”立即令人殺了該奴仆，然後將王軌的首級送回滑州。滑州的軍民都十分感懷，當天便向竇建德請降。於是滑州周圍的州縣以及徐圓朗等人都望風歸附。十月二十四（已未），竇建德回到洺州，修築萬春宮，然後遷都到那裏。他將淮安王李神通安置在下博，用賓客的禮儀招待他。

同時，唐行軍總管羅士信率領勇士夜裏潛入洛陽外城，縱火焚燒了清化裏後回來。十月二十七（壬戌），羅士信攻拔青城堡。

王世充親自帶兵攻城略地，來到滑台，兵臨黎陽城下。尉氏城的守將時德睿、汴州刺史王要漢、亳州刺史丁叔則派使者向他投降。王世充於是任命時德睿為尉州刺史。王要漢是王伯當的兄長。

當初，唐高祖派來安撫淮東地區的夏侯端來到黎陽，徐世勣派兵護送他從澶淵渡過黃河，傳送唐朝的檄文給各個州縣。因此，往東直到海邊，往南直到淮水，總共二十多州，都派使者前來降唐。夏侯端一行來到譙州，剛好汴州和亳州投降了王世充，回來的道路因此斷絕。夏侯端曆來深得眾心，跟從他的二千人，雖然沒了糧食也不忍丟棄他離去。夏侯端坐在湖邊，殺了馬匹給士兵們吃，接著唏噓流淚地跟大家說：“你們的鄉裏人都已經跟從賊人了。你們因為跟我共事多時，有了一定的感情，所以舍不得拋下我一走了之。我奉王命，不能跟隨你們回家。你們都有妻兒，沒必要跟我一樣。你們可以砍下我的腦袋，歸降賊人，一定可以得到富貴。”大家都流淚說道：“先生跟唐朝皇室也是非親非故，靠的是忠義而抱著必死的決心。我們即使跟從了盜賊，畢竟還有人的良心，怎肯為了牟利而去殺害先生！”夏侯端說：“你們不忍心殺我，那我就自刎好了。”大家抱住他，不讓他自殺。於是他們繼續上路，偷偷地又在小路上走了五天。一路上餓死或被賊兵攻擊而逃散相失的過了大半，最後隻剩下五十二人同行，靠采摘野豆生吃維生。夏侯端始終拿著節杖，未曾離身。他屢次要遣散從人，讓他們自謀生路，但大家都不肯。當時河南地區全都歸附了王世充，隻有杞州刺史李公逸還為唐朝堅守城池。他派兵去迎接夏侯端，讓他們在賓館住下。王世充聽說他的事跡後，也派人去召夏侯端，還脫下自己的衣裳贈送他，並送給他一道委任書，封夏侯端為淮南郡公和尚書少吏部。夏侯端當著使者的麵，燒了委任書，毀了王世充的衣裳，說：“我夏候端是天子的大使，豈能接受王世充的官爵！你要我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帶著我的腦袋走。”他解下節杖上的小旄旗，放進懷裏，又把匕首插進節杖的竿頭，然後從山中往西繼續趕路，也不再有什麽大路小道，一路上披荊斬棘，晝夜兼行，總算到達了宜陽。跟從的人有的墜崖溺水，有的被虎狼所食，又喪失了一半。剩下的也都鬢發禿落，沒了人的模樣。千辛萬苦地回到京師後，夏侯端到宮闕謁見唐高祖，隻是為自己沒辦好事道歉，絲毫不提自己一路的艱辛。唐高祖重新任命他為秘書監。

唐高祖派來安撫山東地區的郎楚之來到山東，被竇建德擒獲。郎楚之堅貞不屈，最終也得以返回長安。

王世充派他堂弟王世辯帶領徐州和亳州的兵馬去攻打雍丘，李公逸派人向朝廷求救。唐高祖因為雍丘和關中之間隔著王世充占領的地區，無法去救。李公逸隻好將部屬李善行留下守衛雍丘，自己率領輕騎回長安。到襄城時，他們被王世充的伊州刺史張殷俘獲。王世充跟他說：“你越過鄭國（王世充自稱鄭帝）而去向唐人稱臣，有什麽說法嗎？”李公逸說：“我立身處世，唯知有唐，不知有鄭。”王世充怒不可遏，殺了他。李善行最後也戰死了。唐高祖封李公逸的兒子為襄邑公。

十月二十九（甲子），唐高祖去祭祀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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