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四：群雄逐鹿之十五：安興貴涼州生擒李軌與王世充東都毒殺楊侗

公元619年閏二月中旬，隋朝鄭公王世充的大將秦叔寶和程知節在陣前投降了唐朝。四月初五（癸卯），王世充在東都受禪，並於兩天後正式稱帝。到這時，除了占據洛陽一帶的王世充以外，主要的割據勢力還剩些河北的竇建德，涼州和河西的李軌，並州北麵的劉武周和梁師都，和巴陵荊州一帶的蕭銑。現在分別敘述。

竇建德聽說王世充自立為帝後和他絕交，並開始建立天子旌旗，出入時像天子那樣清道警戒，頒布書令時稱詔，還追諡隋煬帝為閔帝。隋煬帝次子齊王楊暕死時，留下一個遺腹子楊政道。竇建德立他為鄖公，但仍然依賴突厥來壯大自己的聲勢。嫁到突厥的隋義成公主派使者來迎接蕭皇後和南陽公主，竇建德派一千多騎護送她們回去，還將宇文化及的首級獻給義成公主。

六月初三（庚子），竇建德攻陷滄州。

八月初，竇建德帶兵十餘萬直趨洺州，淮安王李神通率領各軍退保相州。八月初三（已亥），竇建德大軍來到洺州城下。八月十一（丁未），竇建德攻陷洺州，唐總管袁子幹投降。八月十九（乙卯），竇建德帶兵直趨相州，淮安王李神通得悉後，急忙帶領諸軍到黎陽投奔李世勣。九月初四（已巳），竇建德攻陷相州，殺了唐刺史呂瑉。

竇建德的事暫且放下，回到並州一帶。這年四月十八（丙辰），劉武周包圍並州，齊王李元吉打退了他。四月二十（戊午），唐高祖李淵下詔派太常卿李仲文帶兵救並州。

隋末，離石胡人劉龍兒擁兵數萬，自稱劉王，封他兒子劉季真為太子。隋虎賁郎將梁德出擊並殺了劉龍兒。到這時，劉季真和他弟弟劉六兒重新起兵作亂，引來劉武周的部眾攻陷石州，殺了刺史王儉。劉季真自稱突利可汗，封劉六兒為拓定王。劉六兒派使者前來請降，唐高祖下詔任命他為嵐州總管。

五月十九（丙戌），劉武周攻陷平遙。

當初，易州賊帥宋金剛，有部眾萬餘，和魏刀兒連結。魏刀兒被竇建德消滅時，宋金剛曾去救援，但戰敗了，隻好率領四千部眾往西投奔劉武周。劉武周聽說他善於用兵，很高興得到他，稱他為宋王，將軍事委托給他，並分了一半家產給他。宋金剛也和他結為深交，休了他的結發妻子，納劉武周的妹妹為妻。他接著勸說劉武周奪取晉陽，往南進軍，爭奪天下。劉武周任命宋金剛為西南道大行台，派他帶兵三萬入寇並州。六月初十（丁未），劉武周進逼介州。沙門僧人道澄用佛幡結成繩索將他的士兵拉上城，劉武周於是攻陷了介州。唐高祖下詔，派左武衛大將軍薑寶誼和行軍總管李仲文出擊。劉武周部將黃子英往來於雀鼠穀，多次帶輕兵挑戰。兩軍剛交手，黃子英假裝戰敗退走。這樣連續搞了三次。薑寶誼和李仲文於是帶領所有部眾追擊，結果被伏兵打得落花流水，薑寶誼和李仲文都作了俘虜。後來他倆想法逃了回來，唐高祖再次派他們帶兵出擊劉武周。

六月十二（己酉），突厥派使者來報始畢可汗的喪事。唐高祖為他在長樂門舉哀，取消了三天的朝會，並下詔讓百官到賓館向使者吊唁。他又派內史舍人鄭德挺到處羅可汗那裏吊唁，還賜給他三萬段布帛作為喪事的禮物。

唐高祖為了劉武周的入侵感到擔憂，右仆射裴寂主動請求帶兵出擊。六月二十六（癸亥），唐高祖任命裴寂為晉州道行軍總管，率軍討伐劉武周，允許他全權相機行事。

七月二十五（辛卯），宋金剛入寇浩州，十天後才退兵。

梁師都和突厥一道率領一千騎兵入寇延州，唐行軍總管段德操兵少不敵，隻好關閉壁壘，堅守不戰。他找到梁師都不對怠惰的機會，於九月初一（丙寅），派副總管梁禮帶兵出擊。梁師都和梁禮展開激戰，段德操帶著輕騎，打起許多旗幟，突襲梁師都的後軍。梁師都軍隊全麵潰敗，唐軍往北追殺了二百裏，還攻破了他的魏州，俘虜男女二千多人。段德操是段孝先的兒子。

劉武周和梁師都的事暫且放下，回到涼州。再說占據涼州的李軌有個部將叫安仁。他的兄長安興貴在長安當官，上表請求前去勸降李軌，向他陳述禍福利害。唐高祖說：“李軌靠著強大兵力，仗恃地形險要，還連結吐穀渾和突闕。我興兵攻打，還怕打不贏，靠口舌就能說服他嗎！”安興貴說：“臣家在涼州，世代都是地方的豪門和人望，為百姓和夷人信服。臣的弟弟安仁也得到李軌的信任，我的子弟在他那裏擔任高官的也有十來人。臣前往勸說，李軌能聽從臣，那當然最好。如果不聽，在他身邊對付他也不難！”唐高祖於是派他去了。

安興貴到了武威，李軌任命他為左右衛大將軍。安興貴找機會勸李軌道：“涼地不過千裏，土地貧瘠，百姓窮困。如今唐朝在太原崛起，奪取了函穀和秦地，進而主宰中原。他們戰必勝，攻必取，這顯然就是天命，並非人力所能辦到。不如占據河西地盤歸附於他，那麽當年竇融的功勳又重現在今天了。”李軌說：“我依靠山河的險固，他們雖然強大，又能拿我怎樣！你從唐人那裏過來，隻是為唐人遊說而已。”安興貴謝罪道：“臣聽說有這樣的說法：富貴了不回歸故鄉，猶如穿著綾羅在夜裏行走。臣全家都受到陛下的榮祿，怎肯依附於唐！現在隻想為陛下出點主意而已。行不行全在陛下。”安興貴退下後就和安仁暗中聯結各個胡人部落，起兵攻打李軌。李軌出戰失敗，隻好閉城自守。安興貴大聲向守軍宣告說：“大唐派我來誅殺李軌。膽敢幫助他的人夷滅三族！”城裏守軍紛紛出來投降安興貴。李軌黔驢技窮，隻好和妻兒登上玉女台，設宴道別。這年五月十三（庚辰），安興貴活捉了李軌，並送捷報到朝廷。於是河西終於被平定了。

李軌的使者鄧曉還在長安，聽說後用舞蹈的禮儀向唐高祖慶賀。唐高祖說：“你身為人家的使臣，聽說國家滅亡，毫不悲戚，反而欣喜，想以此向朕獻媚。你如此不忠於李軌，又怎能被朕敘用？”因此終身再沒當官。

李軌被送到長安後，連同他的子弟一道伏誅。唐高祖接著任命安興貴為右武候大將軍、上柱國，涼國公，還賜給他一萬段布帛。唐高祖任命安仁為左武候大將軍和申國公。

五月十五（壬午），唐高祖任命秦王李世民為左武候大將軍、使持節、涼甘等九州軍事的都督、涼州總管，李世民的太尉、尚書令、雍州牧、陝東道行台等職位不變。他還派黃門侍郎楊恭仁去安撫河西地區。

唐朝征服了涼州的事暫且放下，再回到東都洛陽。這年春，王世充部將丘懷義在門下內省，邀請了越王王君度、漢王王玄恕、將軍郭士衡，一道和女妓侍妾喝酒賭博，結果被侍禦史張蘊古彈劾了。王世充勃然大怒，命令散手武士拿下王君度和王玄恕，打了他們幾十個耳光。他又令人將他們帶上東上閣，又打了幾十棍杖。但對丘懷義和郭士衡則不予追究。他賞給張蘊古一百段布帛，提拔他為太子舍人。王君度是王世充兄長的兒子。

王世充每次上朝時，總是殷勤地教誨和曉諭臣下，老是重複一樣的話，千頭萬緒，讓侍衛不勝厭倦，來奏事的百官，聽著也十分疲勞。禦史大夫蘇良諫道：“陛下的話太多，卻沒有要領。其實這樣這樣說就行了，不必那其他許多話！”王世充默然了良久，也不責怪蘇良。然而他生性如此，終究不能改。

王世充多次進攻伊州，唐總管張善相帶兵抵禦他。後來伊州糧食耗盡，援兵又不來，終於在這年四月二十五（癸亥）城池失陷。張善相大罵王世充，至死都不絕口。唐高祖得悉後，歎道：“我辜負了張善相，張善相並沒辜負我！”於是封他的兒子為襄城郡公。張善相原來是李密的愛將。

五月，王世充攻陷義州，又重新入侵西濟州。唐高祖派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帶兵去救。

五月二十六（癸巳），梁州總管兼山東道安撫副使陳政被部下所殺，他們帶著他的首級去投奔王世充。陳政是陳茂的兒子。

王世充因為禮部尚書裴仁基和兒子左輔大將軍裴行儼很有威名，暗中忌恨他們。裴仁基父子也都知道，心裏很不自安，便與尚書左丞宇文儒童、宇文儒童的弟弟尚食直宇文長溫、散騎常侍崔德本密謀，要殺了王世充及其黨羽，重新尊立皇泰主楊侗。不幸事情泄漏，他們都被夷了三族。齊王王世惲跟王世充說：“宇文儒童等人謀反，正是因為皇泰主還在的緣故。不如早日除掉他。”王世充答應了，便派兄長的兒子唐王王仁則及其家奴梁百年，去用鴆酒毒殺楊侗。楊侗說：“請代為詢問太尉，他以往答應過我的，不應該這樣做。”梁百年想為他啟陳，但王世惲不肯。楊侗又請求和皇太後告辭訣別，王世輝照樣不肯。楊侗於是布下席子，焚香拜佛，說：“但願自今已往，不再出生在帝王之家！”他喝下鴆酒後，沒有斷氣，王世輝他們就用布帛將他縊殺了。王世充追諡他為恭皇帝。王世充接著任命他的兄長楚王王世偉為太保。齊王王世惲為太傅，兼領尚書令。

秋七月，朝廷首次開始設置十二軍，隸屬於關內各府，都以天星命名，由車騎將軍府統領，每軍設主將和副將各一人，選拔很有威名的將領擔任。主將同時負責耕種和作戰的任務。於是唐朝的兵馬更加精銳強盛，所向無敵。

海岱的賊帥徐圓郎帶著東部數州的地盤前來請降，唐高祖拜他為兗州總管，封魯國公。

王世充派部將羅士信入寇榖州，結果羅士信帶著他的一千多部眾前來投降。先前，羅士信跟從李密出擊王世充，後來因為兵敗，被王世充俘獲。王世充厚禮待他，甚至和他同餐共寢。王世充接著又得到邴元真等人，待他們也像當時待羅士信一般，所以羅士信感到恥辱。羅士信有匹駿馬，王世充兄長的兒子趙王王道詢向他要，但羅士信不給。王世充奪了駿馬轉賜給王道詢，羅士信因此無比憤怒，所以來降。唐高祖聽說他來，非常高興，派使者去迎候慰勞，還為他的所部提供糧草，同時任命羅士信為陝州道行軍總管。王世充的左龍驤將軍臨涇人席辯，和他同等的將領楊虔安和李君義都帶領所部來降唐朝。

七月初十（丙子），王世充派部將郭士衡入寇榖州，但被唐榖州刺史任瑰擊潰。郭士衡的部隊幾乎全軍覆沒。七月十八（甲申），唐行軍總管劉弘基派部將種如願到河陽城襲擊王世充，燒毀了他們的河橋後回來。

八月初十（丙午），唐將軍秦武通率軍來到洛陽，打敗王世充部將葛彥璋。

王世充的事暫且放下，回到唐朝。這年七月十九（乙酉），西突厥的統葉護可汗和高昌王伯雅各派使者到長安入貢。

當初，西突厥的曷娑那可汗到長安朝見隋帝，隋人把他扣留下來。西突厥人立他的叔父為主，號稱射匱可汗。射匱是達頭可汗的孫子。射匱可汗接著拓廣了他的領土，往東直到金山，往西直到西海，於是和北突厥為敵，並在龜茲北麵的三彌山上修建殿庭。射匱可汗去世後，他兒子統葉護繼立。統葉護可汗勇而有謀。他往北兼並鐵勒，有能使用弓弩的戰士數十萬。他占據烏孫故地，又將總部遷移到石國北麵的千泉。西域諸國全都臣服了他，統葉護可汗各派一位吐屯去監管他們，並負責征收租賦。

八月初一（丁酉），當年禪位給李淵的酅公楊侑去世，朝廷追諡他為隋恭帝。楊侑才十五歲，沒有後裔，朝廷讓他的族子楊行基為他的後嗣。

九月，蕭銑派部將楊道生入寇峽州，唐刺史許紹打敗了他。蕭銑又派部將陳普環帶領水軍經過峽州，計劃攻取巴蜀地區。許紹派兒子許智仁和錄事參軍李弘節等人追至西陵，擊潰他們，還生擒了陳普環。蕭銑派兵衛戍安蜀城和荊門城。

先前，唐高祖派開府李靖前往夔州去對付蕭銑。李靖到了峽州，被蕭銑的部隊阻攔，許久無法前進。唐高祖因為他的遲延滯留，勃然大怒，暗中下敕令讓許紹殺了李靖。許紹愛惜他的才華，為他上奏求情，李靖才得免一死。

民部尚書魯公劉文靜，以為自己的才幹和謀略以及功勳都在裴寂之上，而官位卻居其之下，心中十分不平。每次廷議時，不管裴寂有什麽意見，劉文靜一定要表示反對。他還多次侮辱裴寂，於是兩人有了嫌隙。劉文靜和他弟弟通直散騎常侍劉文起一道喝酒，酒醉時他發泄自己的怨恨，拔刀敲擊柱子，說：“總有一天要砍了裴寂的腦袋！”他家裏多次出現妖異現象，劉文起因此召來巫師，在星空下披頭散發，口裏含著一柄小刀，做了些法術。劉文靜有個沒得到寵愛的小妾，趁機讓她的兄長去告發這些事情。唐高祖因為劉文靜早在晉陽時就是他的屬吏，便派裴寂和蕭瑀去了解情況。劉文靜說：“最初在晉陽建義時，我愧為司馬，和長史的地位和威望基本相同。今天裴寂擔任仆射，占有高貴的府邸。而臣的官位和賞賜跟一般人卻沒什麽兩樣。臣東征西討，把老母留在京師，風雨無阻，為國效命。臣確實有不滿之心，因酒醉說了些怨言，沒有保護好自己。”唐高祖跟群臣說：“根據劉文靜這話，他謀反是明白無誤的了。”李綱和蕭瑀都說劉文靜沒有謀反，秦王李世民也為他再三求情說：“當年在晉陽，是劉文靜首先定下非同尋常的策略，然後告知裴寂。當攻克京城後，他的官爵待遇的確和他人較為懸殊。劉文靜心存抱怨是有的，但並不敢謀反。”裴寂跟唐高祖說：“劉文靜的才幹和謀略的確高出其他人，但他生性粗暴陰險。如今天下尚未平定，留下他一定會成為後患。”唐高祖曆來寵信裴寂，低頭思考了很久，最終還是采納了裴寂的建言。九月初六（辛未），劉文靜和劉文起都因此被處死，朝廷還籍沒了他們的家產。

劉文靜字肇仁，自稱是彭城人，但世代都居住在京兆的武功。他祖父劉懿用曾任石州刺史，他父親劉韶在隋時戰沒，被追贈上儀同三司。他少年時因為父親死於王事，襲取了父親的儀同三司。劉文靜姿儀偉岸，很有器幹，風流倜儻，極多權略。隋朝末年他出任晉陽令，遇到當時任晉陽宮監的裴寂，因而和他結為密友。唐高祖李淵最早在晉陽起兵的主意，都是劉文靜首先促成的。他的事前麵都已細說，這裏就不贅述了。劉文靜臨刑前，拍著胸脯歎道：“高鳥逝，良弓藏，這話果然不假。”他死時五十二歲。

貞觀三年（629），唐太宗李世民追複他的官爵，並讓他兒子劉樹義襲封魯國公，還許諾將公主嫁給他。後來劉樹義和他兄長劉樹藝因為怨恨他父親的冤死，陰謀反叛而又被處死。這是後話。

劉文靜最初出任納言時，唐高祖有詔書，因為太原主謀起兵的大功，允許尚書令秦王李世民，尚書左仆射裴寂，以及劉文靜，可以特赦免死兩次；而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右屯衛大將軍竇琮、左翊衛大將軍柴紹、內史侍郎唐儉、吏部侍郎殷開山、鴻臚卿劉世龍、衛尉少卿劉政會、都水監趙文恪、庫部郎中武士彠、驃騎將軍張平高、李思行、李高遷，左屯衛府長史許世緒等十四人，可以免死一次。遺憾的是，唐高祖沒有兌現諾言，到底還是殺了劉文靜。

要想知道唐高祖後來的情況，請看下篇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