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祖武德二年即公元619年閏二月,竇建德率軍攻打並占領聊城,生擒了宇文化及,然後將他送到襄國處斬。
閏二月初四(甲辰),唐高祖李淵考核群臣,結果李綱和孫伏伽得了第一。唐高祖為此大規模設宴招待群臣,並跟裴寂等人說:“隋氏因主上驕慢,臣下諂媚,以致失去天下。朕即位以來,總是虛心求諫,然而隻有李綱能夠竭盡忠誠,孫伏伽算得上誠實正直,但其他人也還追循隋朝的不良風氣,俯首帖耳而已。這豈是朕所期望的!朕把你們視如愛子,你們也應當把朕視如慈父,一定要把心裏想的全都說出來,千萬不要有所隱諱!”於是命令群臣暫時放下君臣之禮,盡情歡飲,一醉而罷。
唐高祖又派前禦史大夫段確作為使節去見新歸降的楚王朱粲。
當初,唐高祖李淵任隋殿內少監,宇文士及任尚輦奉禦,兩人關係很好。宇文士及跟宇文化及到黎陽時,唐高祖親手書寫詔書召他前來。宇文士及於是暗中派家僮抄小路前來長安,又托使者來獻金環。宇文化及到魏縣後,勢力日益衰竭,宇文士及便勸他歸降唐朝,但宇文化及不肯。內史令封德彝勸宇文士及到濟北征督軍糧,趁機觀察形勢的變化。宇文化及稱帝後,封宇文士及為蜀王。宇文化及死後,宇文士及和封德彝從濟北前來歸降。當時宇文士及的妹妹是昭儀,唐高祖因此授予宇文士及上儀同。唐高祖因為封德彝是隋室舊臣,而且諂媚取巧,很不忠誠,便嚴厲譴責了他,罷免他的官職,讓他回家。封德彝給唐高祖獻上一道密封的奏折,極盡他逢迎拍馬之能事。唐高祖看了後果然高興,很快又拜他為內史舍人,不久就升遷為侍郎。
閏二月十四(甲寅),隋夷陵郡丞安陸人許紹帶領黔安、武陵、澧陽等各郡來降唐朝。許紹幼年時和唐高祖是同學。唐高祖下詔任命許紹為峽州刺史,賜爵安陸公。兩天後,他任命徐世勣為黎州總管。
閏二月十七(丁巳),驃騎將軍張孝瑉率領勁卒一百人到汜水城襲擊王世充,進入他的外城,打沉了米船一百五十艘。
兩天後,王世充入寇轂州。他任命秦叔寶為龍驤大將軍,程知節為將軍,待他們非常優厚。然而他二人都疾恨王世充的陰險狡詐。程知節跟秦叔寶說:“王公度量淺薄,心胸狹隘,而且喜歡胡說八道,和詛咒發誓。他不過是個老巫婆罷了,豈是撥亂反正的君主!”王世充和唐軍在九曲作戰,秦叔寶和程知節都帶兵在陣上。他們帶了幾十個隨騎,往西跑了幾百多步後,下馬向王世充拜別道:“承荷王公的殊禮厚遇,本應深思如何報效。然而王公生性猜忌,喜歡聽信讒言,所以不是我們可以托身的地方。恕今天我們不能抬頭事奉,就此辭別。”接著躍上馬背投降了唐軍。王世充也不敢緊逼。唐高祖讓他們跟隨秦王李世民。李世民平時聽說過他們的名聲,依禮厚待他們,任命秦叔寶為馬軍總管,程知節為左三統軍。當時王世充的驍將還有驃騎將軍武安人李君羨、征南將軍臨邑人田留安。他們憎惡王世充的為人,也率領部眾來降。李世民把李君羨留在身邊,任命田留安為右四統軍。
王世充在獲嘉囚禁了歸降了唐朝的原李密手下總管李育德的兄長李厚德。李厚德和看守他的將領趙君穎驅逐了殷州刺史段大師,在獲嘉前來歸降唐朝。唐高祖任命李厚德為殷州刺史。
同時,竇建德攻陷邢州,活捉了已經歸降唐朝的總管陳君賓。
唐高祖派殿內監竇誕和右衛將軍宇文歆,去協助並州總管齊王李元吉守衛晉陽。竇誕是竇抗的兒子,還娶了唐高祖的女兒襄陽公主。李元吉生性驕橫奢侈,豢養了好幾百奴客婢妾,喜歡讓他們披上戰甲,玩攻戰的遊戲,先後因此死傷的很多,李元吉自己也曾受傷。他的乳母陳善意苦苦勸諫,李元吉因為酒醉,盛怒之下,居然命令壯士把乳母活活打死。他也喜歡圍獵,曾載著三十多車漁獵的網具,說:“我寧可三天不吃飯,也不能一天不打獵。”他經常和竇誕出去遊獵,蹂踐百姓的莊稼禾苗,還放縱身邊的人去搶奪民眾的財物,當街向行人射箭,看著他們躲避箭矢的樣子,覺得好玩。他還在夜裏打開府門,到別人家室去奸淫婦女。百姓對他非常憤怒怨恨。宇文歆屢次勸諫,但李元吉都不當回事。宇文歆隻好上表將他的行為上報給唐高祖。閏二月二十二(壬戌),李元吉因此被免官。
閏二月二十三(癸亥),唐陟州刺史李育德攻下王世充河內郡的三十一座堡壘。兩天後,王世充派他兄長的兒子王君廓入侵陟州,但被李育德趕跑了,他的部眾還陣亡了一千多人。李厚德回家去探省親人的疾病,讓李育德幫他守衛獲嘉。王世充對獲嘉發動全麵進攻,並於閏二月二十七(丁卯)攻陷獲嘉。李育德和三個弟弟全都戰死。
閏二月二十九(己巳),李公逸在雍丘來降唐朝,唐高祖拜他為杞州總管,還任命他的族弟李善行為杞州刺史。
隋吏部侍郎楊恭仁,跟從宇文化及到河北。當宇文化及失敗後,唐魏州總管元寶藏捉獲了他,並於閏二月二十九(已巳)送他到長安。唐高祖和他是老相識,便拜他為黃門侍郎,不久又任命他為涼州總管。楊恭仁曆來熟習邊境事務,通曉羌人和胡人的情況,在那裏推行了很適宜的政策,因此漢人和夷人都心悅誠服。所以從蔥嶺以東的酋長們,紛紛入朝進貢。
突闕的始畢可汗率領他的部眾渡過黃河,來到夏州。梁師都帶兵和他會合,並派給劉武周五百騎兵,打算從句注入寇太原。剛好始畢可汗突然去世,他兒子什缽年幼,無法統領部眾,突厥人便立他弟弟俟利弗設為處羅可汗。處羅可汗封什缽為尼步設,讓他居住在東部邊境,正當幽州之北。先前,唐高祖曾派右武候將軍高靜攜帶錢財出使突厥。高靜到豐州時,聽說始畢可汗去世的消息,於是將賞賜給可汗的東西留在當地的府庫。突厥人得知後很憤怒,便打算入寇豐州。豐州總管張長遜派高靜重新帶上這些錢財出塞,作為朝廷吊唁可汗的禮物,突厥人這才撤退回去。
三月初一(庚午),梁師都入寇靈州,但被靈州長史楊則帶兵趕走了。
當初,宇文化及任命隋大理卿鄭善果為民部尚書。他跟從宇文化及到聊城,在為宇文化及督戰中中了流矢。竇建德攻克聊城後,王琮擒獲了鄭善果,責備他道:“你出身名臣之家,又是隋室大臣,為何為弑君賊人效命,還要如此苦戰,受了這樣的重傷!”鄭善果非常慚愧,想要自殺。宋正本急忙趕去救止了他。竇建德不再以禮相待,鄭善果於是逃到相州,淮安王李神通接著將他送到長安。三月初一(庚午),鄭善果抵達長安,唐高祖用優禮待他,拜他為左庶子兼檢校內史侍郎。
三月初三(壬申),王世充入寇轂州,唐刺史史萬寶應戰,但出師不利。
三月十一(庚辰),隋北海通守鄭虔符、文登縣令方惠整,以及占有東海、齊郡、東平、任城、平陸、壽張、須昌等地的賊帥王薄等人在他們的地盤來降唐朝。
王世充入寇新安時,表麵上好像要攻取,實際上是趁機召投靠自己的文武官員出來商議他受禪的事情。李世英覺得非常行不通,說:“全國各地不少人之所以趕來歸附東都的原因,正是覺得明公能中興隋室。如今九州的地盤,我們尚未平定其一,明公就急著正位稱帝。隻怕這樣遠方的人們都會考慮要叛走他方!”王世充說:“你說的有理!”長史韋節和楊續等人則說:“隋氏多次陷入困境,他們氣數已盡的道昭然若揭。非同尋常的大事,固然不能和尋常人商議。”太史令樂德融說:“往年長星出現,是除舊布新的征兆。現在歲星(即木星)在角宿和亢宿,而亢宿對應鄭國的地方。如果不及時順應天道,恐怕王氣很快就會衰落消失。”王世充於是聽從了他們的建議。外兵曹參軍戴胄跟王世充說:“君臣猶如父子,休戚與共。明公不如竭忠徇國,那麽家國都將平安無事。”王世充假裝讚成他的意見,送他回去了。王世充商議接受九錫時,戴胄又再三諫止。王世充很生氣,便派他出任鄭州長史,讓他和自己兄長的兒子王行本鎮守虎牢。他又讓段達等人跟皇泰主楊侗暗示,請加授王世充九錫。楊侗說:“鄭公近來平定李密之後,已經官拜太尉。從那時以來,尚未有特殊功績。暫且等到天下稍微太平些,再談這事也不晚。”段達說:“太尉想要。”楊侗緊緊盯著段達,氣憤地說:“隨便你!”三月十二(辛巳),段達等人以皇泰主的詔命封王世充為相國,假黃鉞,總領百官,進爵為鄭王,加九錫,並在鄭國設置丞相以下的官職。
早先被唐高祖免官的齊王李元吉示意並州的父老到宮闕挽留自已。三月十五(甲申),唐高祖重新任命李元吉為並州總管。
三月十九(戊子),淮南五州都派使者前來投降唐朝。
三月二十二(辛卯),劉武周入寇並州。
三月二十三(壬辰),營州總管鄧暠出擊並打敗了高開道。
三月二十五(甲午),王世充派部將高毗入寇義州。
東都道士桓法嗣獻上《孔子閉房記》給王世充,還說相國應當取代隋室成為天子。王世充非常高興,便任命桓法嗣為諫議大夫。王世充又捕捉了些雜鳥,在布帛上抒寫了些符命的東西,係在鳥脖子上,放走了它們。有人得到這些雜鳥獻上,王世充也拜他們一定的官爵。於是段達用皇泰主的詔命,加授王世充殊禮,王世充假惺惺地謙讓了三次。百官接著勸進,於是王世充在都堂設立牌座。納言蘇威因為年老,平常不能在朝堂上拜謁。王世充覺得蘇威是隋朝的重臣,想靠他向其他大臣們炫耀。每次百官勸進時,一定要讓蘇威領頭。當王世充接受殊禮那天,侍從們扶著蘇威站在百官的上首,王世充然後才南麵正坐,接受殊禮。
夏四月,劉武周引來突厥的兵眾,進駐黃蛇嶺,兵力非常強盛。齊王李元吉派車騎將軍張達率領一百步卒向敵人挑戰,但張達推辭說士兵太少,無法前往。李元吉強迫他出戰,結果士卒一到敵陣就都被殺死了。張達非常忿恨,於是在四月初二(庚子)去招引劉武周襲擊並攻陷了榆次。
散騎常侍段確嗜酒如命。他奉詔到菊潭慰勞朱粲。四月初三(辛醜),他仗著酒醉侮辱朱粲道:“聽說你很愛吃人,人到底是什麽味道?”朱粲說:“吃醉鬼的肉正像吃酒糟醃的豬肉。”段確憤怒地罵道:“狂賊入朝,不過是個奴仆頭領而已,哪還能吃人!”朱粲當場在坐席上捕捉了段確和他的幾十個隨從,把他們全煮了賞給身邊的人吃,接著屠殺了菊潭的百姓,然後去投奔王世充。王世充任命他為龍驤大將軍。
王世充命令長史韋節和楊續等人,以及太常博士衡水人孔穎達,製定禪代的禮儀,然後派段達和雲定興等十來人入宮上奏楊侗說:“天命無常,鄭王的功德非常盛大,希望陛下遵照唐堯虞舜的先例!”楊侗收斂膝蓋,靠在案幾上,憤怒地說:“天下是高祖(隋文帝楊堅)的天下。如果隋的皇運未亡,你就不應該這麽說。如果天命的確已改,又用得著禪讓!你們有的是朕先父先祖的舊吏,有的是朝廷鼎柱大臣。既然你們現在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朕還有什麽希望!”楊侗臉色凜冽,在場的人無不汗流滿麵。退朝後,楊侗對著太後痛哭。王世充又派人跟他說:“如今海內尚未安寧,必須立年長的君主。等到全國各地平安無事,一定會像以前的誓言那樣,恢複你的帝位。”四月初五(癸卯),王世充自稱遵照皇泰主的詔命,禪位給鄭。他接著派兄長王世惲將楊侗幽禁在含涼殿。雖然他曾有過三道陳讓的表章,以及皇泰主的敦勸敕書,楊侗其實一點也不知情。王世充又派部將帶兵入宮,清理宮城,又派術人用桃湯和葦火在禁省中作祛凶祈福的法事。
隋朝的將帥和郡縣,以及各路豪傑,先後相繼有不少前來歸降唐朝。唐高祖下詔任命王薄為齊州總管,伏德為濟州總管,鄭虔符為青州總管,綦公順為淮州總管,王孝師為滄州總管。
四月初六(甲辰),唐高祖派大理卿新樂人郎楚之去安撫山東地區,派秘書監夏候端去安撫淮東地區。
四月初七(乙巳),王世充預備了皇帝的法駕入宮,即皇帝位。次日,他宣布大赦,改元開明。
四月初九(丁未),隋禦衛將軍陳棱在江都歸降唐朝。唐高祖任命陳棱為揚州總管。
四月初十(戊申),王世充立兒子王玄應為太子,王玄恕為漢王,其餘兄弟和宗族成員十九人也都封王。他還封楊侗為潞國公,同時任命蘇威為太師,段達為司徒,雲定興為太尉,張僅為司空,楊續為納言,韋節為內史,王隆為左仆射,韋霽為右仆射,齊王王世惲為尚書令,楊汪為吏部尚書,杜淹為少吏部,鄭頲為禦史大夫。王世惲是王世充的兄長。他又任命國子助都吳人陸德明為漢王師,並命令王玄恕到他家去,舉行束脩(拜師送見麵禮)的禮儀。陸德明為此感到恥辱,故意服下巴豆散,臥床稱病。王玄恕到臥室跪在他的床下,獻上見麵禮。陸德明一句話都沒說。陸德明名朗,通常用字稱呼。
王世充在宮闕下頭以及玄武門等幾個地方都設置了床榻,上朝也沒個固定的場所。他還親自接受臣下獻上的表章。他有時帶著輕騎遊曆街市,也不預先鳴鑼清道,民眾隻是避開大路而已。王世充勒著韁繩慢慢行走,跟普通百姓們說:“從前的天子深居九重,無法聽到下麵的民情。今天我王世充並非貪圖天位,其實隻想救及危難的時世,就像一州的刺史,親自治理政務。所以我應當和士大夫和庶民一道評議朝政,但還擔心門衛有所禁限,所以今天在門外設立座位,聽取朝政。請大家盡情表達自己的意見。”他又下令在西朝堂聽取冤訴,在東朝堂采納直諫。於是獻策上書的人每天都有好幾百。對這些疏奏分門別類十分麻煩,省閱起來全看完也很難,因此幾天後,他也不再出宮了。
要想知道王世充後來的情況,請看下篇文章。
這篇的題目不對, 是不是貼錯文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