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80年十月初二(甲寅),北周丞相隋公楊堅殺了北周創建人宇文泰的兒子宇文純和他的兒子。也在這期間,益州總管梁睿率軍打敗了起兵反抗楊堅的原益州總管王謙,並殺了他。十二月十三(甲子),北周下詔進楊堅為隋王。十二月二十(辛未),楊堅殺了宇文泰的其他兩個兒子宇文達和宇文逌,以及他們的兒子。到這時,他取代北周政權路上的主要障礙全被掃除了。
公元581年正月初二(壬午),陳孝宣帝陳頊任命晉安王陳伯恭為尚書左仆射,吏部尚書袁憲為右仆射。袁憲是袁樞的弟弟。
同時,北周改元為大定。二月初四(甲寅),隋王楊堅開始接受相國、總領百官、九錫的任命,並設立隋國朝台的官屬。兩天後,朝廷下詔進隋王妃獨孤氏為王後,世子楊勇為太子。
開府儀同大將軍庾季才,勸隋王應當在這月甲子(十四)順應天命接受北周的禪讓。太傅李穆和開府儀同大將軍盧賁也這樣勸他。於是周靜帝宇文闡下詔,自己遜位,搬到另外的宮室居住。二月十四(甲子),朝廷命令兼太傅杞公宇文椿奉著冊命,大宗伯趙煚奉著皇帝的禦璽和紱帶,禪位給隋。隋王楊堅頭戴遠遊冠,接受了冊命和禦璽,接著換上紗帽和黃袍,登上禦廷臨光殿,然後正式穿上帝王的袞服,戴上皇帝的冠冕,就像每年元旦的朝會盛典那樣。於是楊堅成為曆史上的隋文帝。他宣布大赦,改元為開皇,並命令有司部門帶著冊命到南郊祭祀。他還派少塚宰元孝矩代替太子楊勇去鎮守洛陽。元孝矩名矩,通常以字稱呼,是元天賜的孫子。他的女兒是太子妃。
少內史崔仲方勸隋文帝取消北周的六官製度,恢複漢魏原來的官僚體製。隋文帝聽從了他的建議。隋朝於是設置三師和三公,以及尚書、門下、內史、秘書、內侍五省,禦史、都水二台,太常等十一寺,左右衛等十二府,分別負責朝廷各部門的職責。朝廷又設置了從上柱國直到都督的十一等功臣官銜,用以報酬征戰辛苦和有功的官員;同時還設置了從特進直到朝散大夫的七等散官,用以獎賞有仁德和名望的文武官員。朝廷還將侍中改為納言。隋文帝接著任命相國司馬高熲為尚書左仆射兼納言,相國司錄京兆人虞慶則為內史監兼吏部尚書,相國內郎李德林為內史令。
二月十五(乙醜),隋文帝追尊他父親楊忠為武元皇帝,廟號太祖;追尊母親呂氏為元明皇後。次日,他開始興修太廟和社稷;同時立王後獨孤氏為皇後,王太子楊勇為皇太子。二月十七(丁卯),他任命大將軍趙煚為尚書右仆射,並在兩天後封周靜帝宇文闡為介公。北周宇文氏諸王都降爵為公。
當初,劉昉和鄭譯偽造詔書讓隋公輔政。楊堅的女兒也就是周宣帝宇文贇的楊後雖然沒有參與密謀,但她覺得自己的嗣子(即周靜帝)年齡太小,擔心大權落在他人手裏,所以聽說後心裏也很高興。後來知道她父親有篡位的野心,她心裏忿忿不平,不滿全表現在臉上。當周靜帝禪位後,她更加憤恨,為自己的兒子惋惜。隋文帝內心覺得很愧對她,便改封她為樂平公主。許久之後,他想讓公主改嫁,但公主誓死不肯,隋文帝隻好作罷。
隋文帝和前北周載下大夫北平人榮建緒是老相識。他將要受禪時,榮建緒出任息州刺史,正準備赴任。楊堅跟他說:“你且稍等些時候,我將和你一道得到榮華富貴。”榮建緒嚴肅地說:“明公的這番好意,我並不想聽。”隋文帝即位後,榮建緒前來上朝。隋文帝問他道:“你沒有後悔嗎?”榮建緒磕頭答道:“臣並非處在徐廣(東晉秘書監;當晉恭帝司馬德文禪位給宋武帝劉裕時,他當著眾人的麵痛哭,不怕得罪劉裕)的官位上。臣的情況更類似楊彪(漢末名臣;曹丕稱帝時想要讓他出任太尉,但被他堅決推辭)。”隋文帝笑著說:“朕雖然不知道你引用的典故,但還是知道你這話有點出言不遜!”
上柱國竇毅的女兒,聽說隋文帝受禪後,自己撞在家裏的堂下,拍著胸脯歎息道:“可惜我不是男子身,不然立馬就去拯救舅氏的禍患!”竇毅和她母親襄陽公主連忙遮住她的嘴說;“你千萬不要胡說八道。弄不好會讓我們滅族!”竇毅從那時起就對她感到驚奇。當她年長後,竇毅把她嫁給了唐公李淵。李淵是李昞的兒子。
虞慶則勸隋文帝把宇文家族都殺了,高熲和楊惠也違心地附和了他。李德林再三堅持,覺得不能這麽做。隋文帝變了臉色,說:“你一個書生,沒資格談論這事!”於是宇文泰的孫子譙公宇文乾惲和冀公宇文絢,周閔帝宇文覺的兒子紀公宇文湜,周明帝宇文毓的兒子酆公宇文貞和宋公宇文實,周武帝宇文邕的兒子漢公宇文讚、秦公宇文贄、曹公宇文允、道公宇文充、蔡公宇文兌、荊公宇文元,周宣帝宇文贇的兒子萊公宇文衍和郢公宇文術全都遇害。李德林從此再也沒有得到重用。
二月二十五(乙亥),陳孝宣帝到皇家藉田耕作。
同時,隋文帝封他弟弟邵公楊慧為滕王,安公楊爽為衛王,兒子雁門公楊廣為晉王,楊俊為秦王,楊秀為越王,楊諒為漢王。
隋文帝賜給當時還在並州刺史任上的李穆一道詔書說:“你既是有德望的老臣,又是父輩的朋黨。很感激你來函的建議,也的確沒有違背你一番好意的道理,所以我已經於本月十三日恭敬地順應天命(繼承大統)了。”不久李穆從並州回到朝廷,隋文帝任命他為太師,還特許他讚拜不名(朝見時不用直呼姓名)。他的子孫不論老少,即使身在繈褓,全都官拜儀同。李穆一家光手執象牙笏牌的就有一百多人,富貴的盛況無人可比。隋文帝又任命上柱國竇熾為太傅,幽州總管於翼為太尉。李穆上表請求年老離職,隋文帝下詔說:“呂尚以期頤之年(即百歲)輔佐周朝,張蒼須發皆白仍然在漢朝拜相。命世的高才,不必受到平常禮數的限製。”但還是因為李穆年歲太高,隋文帝敕令,免除他平時上朝和集會的義務;有大事時,專門派人到他府上谘詢拜訪。
美陽公蘇威是蘇綽的兒子,少年時有就有很好的名聲。北周晉公宇文護強迫他娶了自己的女兒。蘇威見宇文護專擅大權,擔心他將來可能招致的大禍株連自己,便到山上的寺廟屏居,靠誦經讀書來打發時光。周武帝宇文邕聽說了他的賢能,封他為車騎大將軍和儀同三司,又來又任命他為稍伯下大夫,但蘇威都借口腳病沒有赴任。周宣帝也任命他為開府儀同大將軍。楊堅任丞相時,高熲將蘇威推薦給他。楊堅召見了他,在和他深談了後非常高興。但蘇威在京城住了一個多月後,聽說楊堅即將受禪,便再次歸隱田裏。高熲請隋文帝去追他回來,隋文帝說:“他這隻是不想幹預我的事情而已。先放在一邊吧。”他受禪後,征召蘇威回來,拜他為太子少保,並追封他父親為邳公,讓蘇威世襲爵位。
二月二十七(丁醜),隋文帝任命晉王楊廣為並州總管,並於三月初九(戊子)任命上開府儀同三司賀若弼為吳州總管,出鎮廣陵;和州刺史河南人韓擒虎為廬州總管,出鎮廬江。隋文帝有並吞江南的誌向,因此向高熲打聽誰最適合擔任主帥。高熲舉薦了賀若弼和韓擒虎,所以隋文帝將他們派往南邊擔任方麵大員,並讓他們暗中製定戰略部署。
三月十九(戊戌),隋文帝任命太子少保蘇威兼任納言和度支尚書。當初,蘇綽在西魏時,因為國家的費用不足,所以製定了較重的征稅法律,同時感歎道:“今天的所作所為,就好像張了滿弓,並非平常時世的法則。隻有等到後來的君子,看誰能將它鬆弛下來!”蘇威聽到這話後,總把寬鬆稅法當作自己的責任。到這時,他趁機上奏請求減輕賦役,建議在稅法上從簡從輕。隋文帝全都采納了,並逐漸開始重用他,讓他和高熲一道參掌朝政。隋文帝曾對一個人感到非常氣憤,打算殺了他。蘇威入宮進諫,但隋文帝不聽,還準備親自出去殺了他。蘇威擋在隋文帝前麵不肯讓開。隋文帝繞過他出去,蘇威又攔到他前麵。隋文帝氣得拂袖回到宮裏。過了一陣後,他召蘇威進來跟他致歉說:“你能這麽做,我就沒什麽好擔憂了。”於是賜給他兩匹馬和十萬錢。不久他又任命蘇威兼任大理卿、京兆尹、禦史大夫,原來的官職不變。
治書侍禦史安定人梁毗,覺得蘇威一人身兼五職,不但安於繁瑣,還迷戀庸碌,毫無舉賢自代的打算,便上表彈劾他。隋文帝問他:“蘇威早晚都孜孜不倦地為朝廷辦事,誌向非常遠大。你何必要這麽匆忙地逼他讓賢!”因此趁機跟朝廷大臣們說:“蘇威如沒遇到我,則沒有機會發揮他的才幹;我如沒得到蘇威,則無法推行我的政策方略。楊素的能力和辨才天下無雙,然而至於說通曉古今,幫助我宣揚王化,他卻不是蘇威的匹敵。蘇威如果遇上亂世,一定會像漢初的南山四皓那樣,哪裏能輕易請得動他!”蘇威曾跟隋文帝說:“臣的先人總是告戒臣說:‘隻要熟讀《孝經》一卷,就足以立身治國。哪裏用得著太多!’”隋文帝覺得很有道理。
高熲深深懂得躲避權勢的重要,便上表請求遜位,要讓給蘇威。隋文帝想成全他的美名,允許他解除仆射的職位。幾天後,隋文帝說:“蘇威在上個朝代時隱居山裏,全靠高熲的舉薦。我聽說舉薦賢能的人應當得到最高的獎賞,朕怎能讓他辭去官職!”因此命令讓高熲複位。高熲和蘇威同心協力輔助朝廷,朝政和刑法方麵的事情,無論大小,隋文帝無不跟他倆商議,然後才實行。所以改朝換代後的好幾年裏,天下升平。
太子左庶子盧賁,因為高熲和蘇威在朝廷執政,心中忿忿不平。當時柱國劉昉也被隋文帝疏遠,盧賁便趁機暗示並鼓動劉昉和上柱國元諧、李詢、華州刺史張賓等人,一道密謀要貶黜高熲和蘇威,然後他們五人共同輔政。因為晉王楊廣得到隋文帝的寵幸,他又私下跟太子說:“我好幾次都想來拜謁殿下,但怕皇上怪罪。還希望殿下體察我的區區之心。”結果他的陰謀泄露。隋文帝要把這事追查到底,劉昉等人便將罪責全推到張賓和盧賁兩人身上。公卿大臣們上奏說他們二人應當處死,但隋文帝念舊,不忍心殺他們,隻不過將他們除名為平民。
三月二十一(庚子),隋文帝下詔說,上個朝代的官品爵位,全都依舊,不予下降。
三月二十八(丁未),西梁王蕭巋派他弟弟太宰蕭岩到長安來慶賀隋文帝登基。
四月初三(辛巳),隋文帝宣布大赦,並於四月二十(戊戌)遣散了太常寺(負責禮儀和祭祀等的部門)表演散樂的歌女樂師,讓他們成為平民,並仍然禁止雜戲。
早些時候,南陳派散騎常侍韋鼎和兼通直散騎常侍王瑳出使北周。四月二十三(辛醜),他們抵達長安,發現隋文帝已經受禪。隋文帝將他們送到前周靜帝宇文闡的封邑介國去。
隋文帝召汾州刺史韋衝入朝兼任散騎常侍。當時朝廷征用稽胡人去修築長城。汾州有一千多稽胡民工,在塗城逃亡反叛。隋文帝召韋衝來,征求他的意見。韋衝說:“夷狄人的本性,很容易反覆無常。這都是由於州裏的主要官員不稱職導致的。臣請求用跟他們講道理的辦法,加以綏靖安撫,那樣就可以不用出兵而平定叛亂。”隋文帝接受了他的建議,便命令韋衝去辦這事。才花了個把月時間,韋衝就讓那些逃亡的民工紛紛回到修築長城的工地。韋衝是韋敻的兒子。
五月初十(戊午),隋文帝封邗公楊雄為廣平王,永康公楊弘為河間王。楊雄是隋文帝的族子。
隋文帝暗中讓人害死了才八歲的周靜帝宇文闡,然後為他舉行哀禮,並將他安葬在恭陵。他讓宇文闡的族人宇文洛成為他的後嗣,繼奉宇文家族的香火。
六月初六(癸未),隋文帝下詔,到郊外太廟祭祀時都必須依照《禮經》穿戴袞服和冠冕。隋朝朝會的官服、旗幟、和祭祀用的犧牲都推崇紅色,戎服則推崇黃色,平常的官服通用雜色。秋七月初八(乙卯),隋文帝開始穿黃色的衣服,朝廷百官全都慶賀。於是大臣們也都跟平常人一樣穿著普通的黃袍。隋文帝的朝服也沒什麽兩樣,隻是佩著一根十三環的金帶,以示區別。
八月初六(壬午),隋文帝取消了在洛陽的東京官署。
同時,吐穀渾入寇涼州。隋文帝派行軍元帥樂安公元諧等人率領幾萬步騎出擊他們。元諧在豐利山打敗吐穀渾,又在青海打敗誇呂可汗的太子可博汗,殺死和俘虜了數以萬計。吐穀渾大為震駭,他們的三十多王侯帶領各自的部落前來投降。吐穀渾可汗誇呂隻帶著一些親兵遠遠地逃走了。隋文帝於是封他們的高寧王移茲裒為河南王,讓他統領投降了隋朝的部眾,同時任命元諧為寧州刺史,並留下行軍總管賀婁子幹鎮守涼州。
九月二十四(庚午),南陳將軍周羅睺攻打並攻拔了隋朝的故墅。另一員大將蕭摩訶則進攻江北。
隋朝奉車都尉於宣敏出使巴、蜀地區回來後,上奏聲稱:“西蜀土地肥沃富饒,人才輩出,物產豐盛。因為周的氣數衰敗,所以他們成為勁敵(指王謙在那裏反叛)。陛下應當在那裏樹建藩鎮作為屏障,分封子孫,在那裏紮根繁衍。”隋文帝覺得有理,並在九月二十五(辛未)任命越王楊秀為益州總管,改封蜀王。於宣敏是於謹的孫子。
九月二十六(壬申),隋文帝任命上柱國長孫覽和元景山一同擔任行軍元帥,發兵入侵南陳;同時命令尚書左仆射高熲節度各路大軍。
當初,北周和北齊所鑄的錢共有四等,而民間的私錢則名目繁多,輕重不等。隋文帝為此感到擔心,於是決定改鑄五銖錢。新錢的背麵、正麵、錢孔、錢身周邊都有凸起的輪廓,每一千錢重四斤二兩。新錢出台後,朝廷禁止了所有的古錢和私錢。他們還在所有的關卡安放了新錢的樣品。流通的錢幣不符合樣品的,全被沒收並加以銷毀。自那時起錢幣開始統一,給民間帶來很大便利。
鄭譯以上柱國的職位退休回歸自己的府第,隋文帝對他的賞賜十分豐厚。鄭譯自己覺得被隋文帝疏遠,便請來道士在家裏設齋祈福,結果被他家的婢女告發,以為他在從事巫蠱活動。鄭譯又和母親住在不同的地方,也因此被有司部門彈劾,於是官場除名。隋文帝下詔說:“鄭譯如果留在世上,在人間則是不道之臣。如果將他誅殺,在陰間則是不孝之鬼。所以不管在人間或是陰間,都是他人的拖累,所以沒什麽地方好安置他。應當賜給他一部《孝經》,讓他熟讀。”因此命令他和母親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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