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二：開皇治世之五：令狐熙安撫嶺南與趙綽嚴格執法

開皇十六年即公元596年正月初四（丁巳，史書作丁亥，疑有誤），隋文帝楊堅封皇孫楊裕為平原王，楊筠為安成王，楊嶷為安平王，楊恪為襄城王，楊該為高陽王，楊韶為建安王，楊煚為潁川王。他們都是太子楊勇的兒子。

夏五月初六（丁巳），隋文帝任命懷州刺史龐晃為夏州總管，蔡陽縣公姚辯為靈州總管。

六月十三（甲午），隋朝首次下製規定，從事工商的人員不得做官。

八月初六（丙戌），隋文帝下詔說：“判決死罪的囚犯，必須經過三次複審奏報後，才能行刑。”

冬十月初十（己醜），隋文帝來到同州的長春宮，並於十一月初三（壬子）回長安。

這期間，黨項人入寇會州，隋文帝下詔征發隴西的兵馬出討，把他們都降服了。

隋文帝將光化公主嫁給吐穀渾可汗世伏。世伏可汗上表請求改稱公主為天後，但隋文帝不同意。

開皇十七年即公元597年二月初六（癸未），太平公史萬歲出兵攻打南寧反叛的羌人，平定了那裏的叛亂。當初，梁睿鎮壓了王謙的反叛時，西南的夷人和獠人全都歸附了隋朝，隻有南寧州的酋帥爨震仗著他地方邊遠，不肯降服。梁睿上疏認為：“南寧州在漢朝還是很重要的地方。那裏戶口眾多，黃金珍寶的儲藏也很富饒。梁南寧州刺史徐文盛被湘東王蕭繹征召到荊州時，因為那時梁朝正值侯景之亂，沒功夫應付邊遠的事情，所以當地土人爨瓚便趁虛占領了南寧。後來朝廷順便就老遠地授他刺史的職位，他兒子爨震因而相承至今。然而爨震沒有盡到臣子的禮數和職責，既不進貢，也不交稅。臣因此請求率領平蜀的大軍，前去平定南寧。”後來南寧夷人爨玩前來歸降，隋朝又拜他為昆州刺史，但他不久反叛了。於是隋文帝任命左領軍將軍史萬歲為行軍總管，率軍出擊。史萬歲從蜻蛉川進入南寧地區，直抵南中。夷人先後占據險要，抵抗官兵，但都被史萬歲打敗。於是他經過諸葛亮的紀功碑，渡過西洱河，進入渠濫川。他先後行軍一千多裏，攻破南夷的三十多個部落，俘獲了男女二萬多人。各個夷人部落大為恐懼，紛紛派使者前來請降，並獻上直徑一寸的明珠。史萬歲接著在那裏豎立石碑，歌頌隋朝的仁德。史萬歲還請求帶著爨玩入朝，隋文帝下詔準奏。爨玩暗中還有二心，不想前往長安，用金銀財寶賄賂史萬歲。史萬歲也就把爨玩留在當地，自己班師回朝。

二月十三（庚寅），隋文帝又來到仁壽宮。

同時，桂州的俚族酋長李光仕作亂。隋文帝派上柱國王世積和前桂州總管周法尚出兵討伐他。周法尚征發嶺南的兵馬，王世積則征發嶺北的兵馬，一道在尹州會合。王世積所部遇到瘴氣，不能前進，隻好停留在衡州。於是周法尚獨自率軍進討。李光仕戰敗，帶領他的精銳退保白石洞。周法尚俘獲了大量的他們家屬。李光仕部下有來投降的，周法尚馬上就將他們的妻兒歸還。十來天裏，來投降的有好幾千人。李光仕的部眾於是全都潰散，他自己隻好逃跑，但被周法尚派兵追上殺了。

隋文帝也派員外散騎侍郎何稠去招募兵馬討伐李光仕。何稠派人勸降了他的黨羽莫崇等人，並承製（朝廷授權）任命他的部下首領們擔任州裏的縣官。何稠是何妥兄長的兒子。

隋文帝因為嶺南的夷人和越人多次反叛，便任命汴州刺史令狐熙為桂州總管，負責那裏十七州的軍事，並允許他便宜從事，不用事事向朝廷奏報，刺史以下的官員也讓他承製補缺或授任。令狐熙到任後，廣為施行恩信。那裏溪洞的酋長們互相之間議論道：“以前的總管全是用武力威脅我們。今天這位總管卻用親筆信來曉諭安撫，我們豈能再違背他的旨意！”於是紛紛前來歸附。先前，州縣的民眾總是製造麻煩，朝廷派來的地方長吏多數都無法上任，隻好暫留在總管府。到這時，令狐熙全讓他們赴任去了，還派兵去為他們修建城邑，開設學校。於是那一帶的漢人和夷人無不感化。俚人酋長寧猛力，在南陳時就已占據了南海。隋朝安撫了他，並拜他為安州刺史。寧猛力仗恃自己的地方險要，驕橫倨慢，從未到總管府參見拜謁。令狐熙用恩信對他加以勸慰曉諭，寧猛力十分感動，便來到總管府請求謁見，再也不敢胡作非為。令狐熙上奏請求將安州改為欽州。

隋文帝因為各部門的官員既不敬重也不害怕他們的上司，所以辦事效率很低，便於三月初九（丙辰）下詔說：“朝廷各司主管在處理下屬官吏的罪過時，如果遇到在法律上算是輕罪，但情節嚴重的情況，允許在法律之外由主管酌情處以杖刑。”於是朝廷上下各部門主管，開始苛打屬下，把以前積累的怨氣全發泄出來，爭相以殘暴為能事，以守法為懦弱。

隋文帝又因為盜賊繁多，便下製規定，偷盜一錢以上的都處以斬首棄市（即暴屍在鬧市）。有時發現三個人一塊盜竊了一根黃瓜，被發現後竟然也被處死。於是上路的人們無不晚起早睡，天下百姓日子過得戰戰兢兢。有幾個人捉了執法官員，跟他說：“我們不是為錢財而來的！隻是為冤枉的人們抱不平而已。請為我們上奏至尊皇上：自古以來，為治理國家而建立律法，從未有過盜竊一錢的人也要判處死刑的。你如果不肯為我們上奏，我們還會再來。那時你就沒命了！”隋文帝聽說這事後，為此停止了這一苛刻的製令。

隋文帝曾在盛怒時，想用六月杖殺人。大理少卿河東人趙綽堅決諫諍，說：“夏末的月份，是萬物生長的季節。陛下不能在這樣的時候誅殺。”隋文帝說：“六月雖然說是萬物生長的季節，但必定也有打雷霹靂。我效法上天行事，有什麽不行的！”還是殺了那人。

大理寺掌固（官名）來曠上言認為，大理寺（掌管法律和判刑）的主管量刑太寬。隋文帝以為來曠忠誠正直，便讓他每天一早站列在五品官員一行裏參見。來曠又告發大理寺少卿趙綽胡亂赦免囚徒。隋文帝派他信任的大臣去調查這事，發現全無憑據，趙綽並無任何曲意枉法的事。隋文帝勃然大怒，命令殺了來曠。趙綽再三爭辯，認為來曠罪不當死。隋文帝氣得拂袖而起，轉身就要回宮。趙綽找個借口說，“臣不提來曠的事好了。但還有其他事沒來得及奏聞。”隋文帝就叫他到宮裏來。趙綽下拜了兩次，說：“臣有三條死罪：臣作為大理少卿，不能製約管好掌固，讓來曠觸犯了天刑，這是其一。囚犯罪不當死，而臣不能以死力爭，這是其二。臣本來沒有其他事情，卻胡說有事入宮，這是其三。”隋文帝臉色緩和了下來。剛好獨孤後也在座，於是下令賜給趙綽兩金杯酒，連金杯也一道賜給他。來曠因而免死，被流放到廣州。

蕭摩訶的兒子蕭世略在江南作亂，蕭摩訶本來應該受到株連。隋文帝說：“蕭世略年齡還不到二十，能做什麽？還不是因為他是名將的兒子，被人所逼的緣故。”因此赦免了蕭摩訶。趙綽再三進諫，認為不能這麽做。隋文帝不想違背他的意願，便打算等趙綽下去後再赦免他，於是命令趙綽退下，回家吃飯去。趙綽說：“臣奏報的刑獄尚未最後決定，所以不敢退下。”隋文帝說：“大理寺就為了朕，特赦蕭摩訶！”接著命令身邊的侍從將蕭摩訶釋放了。

刑部侍郎辛亶曾穿著緋紅色的褲子辦事，因為俗話說這樣可以升官。隋文帝認為這是搞巫術，要殺了他。趙綽說：“根據律法，他罪不當死。臣不敢奉詔。”隋文帝非常憤怒，說：“你憐惜辛亶的命，就不憐惜自己的命嗎！”因此命令禁衛將趙綽拉出去斬首。趙綽說：“陛下可以殺了臣，但不能殺辛亶。”到了朝堂，禁衛脫下他的官服準備行刑。隋文帝派人去問趙綽：“現在到底怎麽樣？”趙綽回答說：“臣一心秉公執法，不敢憐惜自己的性命！”隋文帝氣憤地拂袖而起，回到宮裏。過了良久，他畢竟還是將趙綽釋放了。第二天，他向趙綽致歉，並慰勞勉勵了他一番，還賜給他三百段布帛。

當時隋文帝禁止使用假錢。有兩個人在市場上用假錢購買東西，結果被執法人員捉住，上報給朝廷。隋文帝下令把他們都殺了。趙綽進諫道：“這兩人所犯的罪，依法應當處以杖刑。殺他們是非法的。”隋文帝說：“這不關你的事。”趙綽說：“陛下不認為臣愚昧暗弱，將臣安置在執法的關鍵部門。現在卻想不依法殺人，這怎是不關臣的事！”隋文帝說：“要撼動大樹，當發現大樹無法撼動時，就應當知難而退。”趙綽說：“臣希望感動陛下的心，何必談論什麽撼動樹木的事。”隋文帝又說：“喝湯的人，如果發現湯太燙，都會放在一邊。天子的權威，你難道想挫敗嗎！”趙綽下拜著又向前邁了一步。隋文帝想訶止住他，但趙綽不肯退下。隋文帝隻好又回宮去了。治書侍禦史柳彧也上奏，懇切勸諫，隋文帝這才不再堅持要殺了那兩人。

隋文帝因為趙綽忠誠正直，所以經常請他進宮交談。有時隋文帝和獨孤皇後坐在一塊，他會當即請趙綽坐下，讓他評論朝政的得失，前後賞賜給他的東西數以萬計。他和大理卿薛胄在同個時期任職，兩人都享有公正仁恕的名聲。然而薛胄斷獄時更經常受到情感的影響，而趙綽總是依法辦事，但兩人都算得上稱職。薛胄是薛端的兒子。

隋文帝晚年時用法日益嚴峻。禦史於元日因為沒有彈劾那些上朝時衣冠不整，佩劍不齊的武官，而被隋文帝憤怒責罵說：“你身為禦史，怎敢放縱他們自由放任？”竟然下令殺了於元日。諫議大夫毛思祖為此進諫，隋文帝居然又殺了他。將作寺丞因為征收租賦的秋麥晚了，武庫令因為沒照料好他公署的庭院而顯得荒蕪，隋文帝自己身邊侍從出使時接受了地方大員的馬鞭或鸚鵡，諸如這些小事，隋文帝發現了後，不但把他們都殺了，還親臨現場監斬。

隋文帝變得喜怒無常後，就不再按照製度和律法行事。他非常信任楊素，而楊素又總是憑他高興，辦事經常很不公允。 他和鴻臚（掌管諸侯及少數民族事務）少卿陳延有矛盾。他曾經路過接待蕃邦來客的客館，發現庭中有馬屎，還看到眾多仆人在毛氈上玩樗蒲賭博，就匯報給隋文帝。隋文帝勃然大怒，下令將主客令（即負責接待客人的主管）和參與樗蒲賭博的人全都用棍杖活活打死。陳延也被打得差點沒死掉。

隋文帝派親衛大都督長安人屈突通往隴西去查核各個牧場的情況，結果發現他們隱瞞了兩萬多匹馬。隋文帝異常憤怒，打算殺了太仆卿（掌管官府的畜牧業）慕容悉達及其部屬的一千五百監官。屈突通勸諫道：“人命關天。陛下怎能因為畜產的緣故殺了這一千多人！臣冒昧以死請求赦免了他們！”隋文帝瞪眼喝叱他。屈突通又磕頭請求說：“臣請求用自己的死，來換得陛下饒恕了這千把人的命。”隋文帝醒悟了過來，說：“朕的一時糊塗，竟到了這步田地！幸好有愛卿的忠言。”於是全部赦免了慕容悉達等人的死罪，還提拔屈突通為左武候將軍。

上柱國劉昶和隋文帝很早就關係密切，隋文帝對他十分親信。他兒子劉居士豪俠仗義，但不遵法度，還多次犯罪。隋文帝因為劉昶的緣故，每次都寬宥了他。劉居士居然更加驕橫專恣，經常把身體強健的公卿大臣子弟，強行弄到家裏，用車輪套在他們的脖子上，然後棒打他們。至死都不肯屈服的人，他稱作壯士，接著放了他們，還和他們結為朋黨。他有這樣的黨羽三百人，他們隨便毆打路人，還侵奪他人的財產。甚至公卿大臣，後妃公主，都不敢和他計較。後來有人告發劉居士圖謀不軌，隋文帝怒不可遏，下令把他殺了。公卿子弟被劉居士案件株連而被除名的很多。

當時，楊素和牛弘等人再次推薦張胄玄的曆法給隋文帝。隋文帝於是命令楊素和精通曆法的學者找出六十一件事例，都是舊的曆法長期解釋不通的，然後命令劉暉等人和張胄玄他們辯論詳析。劉暉一件都解釋不過來，而張胄玄的新曆法可以解釋其中的五十四件。隋文帝於是拜張胄玄為員外散騎侍郎兼太史令，賜給他一千段布帛，讓他參與製定新的曆法。到這時，張胄玄的新曆法修成。夏四月初二（戊寅），隋朝下詔頒布新曆。先前負責製作曆法的劉暉等四人被官場除名。

四月初六（壬午），隋文帝下詔說：“朕受命上天，廓清宇宙，聖靈垂祐，文武同心。申明公李穆、鄖襄公韋孝寬、廣平王楊雄、蔣國公梁睿、楚國公豆盧勣、齊國公高熲、越國公楊素、魯國公虞慶則、新寧公和叱列長叉、宜陽公王世積、趙國公獨孤羅雲、隴西公李詢、廣業公王景、真昌公段文振、沛國公鄭譯、項城公子相、钜鹿公賀婁子幹等，都在朕選拔經綸人才時嶄露頭角，赤膽忠心，為了帝國的宏圖，盡心盡力，立下不朽功勳。現當弘揚他們的門第，和國家同享富貴。他們的世子世孫，尚未經過州府任職的，應當量才升用。讓他們共享榮位，世祿無窮。”

五月，隋文帝在玉女泉宴請百官，不同程度地頒賜了大臣們。五月二十三（己巳），蜀王楊秀來上朝，高麗的使臣也來進貢。五月二十八（甲戌），隋文帝任命左衛將軍獨孤羅雲為涼州總管。閏五月初四（己卯），群鹿進入殿門。

秋七月，桂州人李世賢造反。隋文帝和朝廷百官商議出討事項。有幾位將領都請求帶兵前去，但隋文帝沒答應。他看著右武候大將軍虞慶則說：“你位居宰相，封爵上公。國家出現賊寇，你怎麽一點主動出征的意思都沒有。這是為何？”虞慶則下拜致歉，非常恐懼。隋文帝於是任命虞慶則為桂州道行軍總管，率軍平定了那裏的叛亂。

秦王楊俊，小時候就十分仁愛寬恕，喜好佛教。他曾請求出家當和尚，但隋文帝不肯。當成為並州總管後，楊俊逐漸開始喜好奢侈，違反了許多製度，大肆興建宮室。楊俊喜好女色，他的妃子崔氏是崔弘度的妹妹，生性嫉妒，居然為了報複，在他吃的瓜裏下毒。楊俊因此生了重病，被隋文帝征召回京師。隋文帝因為他的奢侈放縱，於七月十三（丁亥），免了楊俊的官職，以秦王的身份回歸府第。崔妃因為給秦王下毒，被廢黜後，賜死在家。左武衛將軍劉升諫道：“秦王並沒有其他過失，隻不過是浪費了些公家財物，營建一些廨舍而已。臣以為陛下應當寬容他。”隋文帝說：“法律不可違反。”楊素諫道：“秦王的過失，還不至於要被罷官那麽嚴重。希望陛下詳查！”隋文帝說：“我難道隻是五個兒子的父親，而不是兆民的父親？如果都按照你們的意思，為何不另外製定一項天子兒子的法律！以周公的為人，他還殺了管叔和蔡叔。我的確比周公差遠了，但也不能對不起法律！”終於沒答應楊素他們的請求。

七月二十四（戊戌），突厥的突利可汗來迎娶公主。隋文帝將他送到太常寺（掌管祭祀和各種禮儀禮以及玉帛鍾鼓等，曾經位列九卿之首。也兼管文教以及博士太學等），派人教他學習六禮，然後將宗室的女兒安義公主嫁給他。隋文帝想離間他和都藍可汗的關係，所以特別預備了重禮賞賜給他，還先後派太常卿牛弘、納言蘇威、民部尚書斛律孝卿相繼出使突利可汗那裏。

突利本來居住在北方，娶了公主後，長孫晟勸他帶領他的部落南遷，居住在度斤舊鎮。隋朝對他的賞賜格外優厚。都藍得悉後，憤怒地說；“我是大可汗，怎麽反而不如染幹！”於是斷絕了對隋朝的進貢，並動不動就來搶掠邊境的居民。突利派人偵察他的動靜，總是及時奏聞隋朝，所以邊境的衛兵都有所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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