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二：開皇治世之三：楊素當政與大義公主之死

開皇十二年即公元592年春正月初六（壬午，《周書》作壬子，疑有誤），隋文帝楊堅任命蘇州刺史皇甫績為信州總管，宣州刺史席代雅為廣州總管。二月二十三（己巳），隋文帝楊堅任命蜀王楊秀為內史令兼右領軍大將軍；漢王楊諒為雍州牧兼右衛大將軍。夏四月十七（辛卯），隋文帝任命壽州總管周搖為襄州總管。五月初七（辛亥），廣州總管席代雅去世。

國子博士何妥與尚書右仆射邳公蘇威經常爭論政事，長期無法合作。蘇威的兒子蘇夔擔任太子通事舍人。他少年時就聰敏善辯，很有盛名，士大夫也大多附和他。當議定朝廷的雅樂時，蘇夔和何妥各持己見。隋文帝下詔讓朝廷百官發表各自意見。大臣們因為蘇威的緣故，讚同蘇夔的什有八九。何妥很怨恨地說：“我擔任國子博士都已四十多年了，今天反而被一個孩子打敗了！”因此上奏說：“蘇威與禮部尚書盧愷、吏部侍郎薛道衡、尚書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人結黨營私。尚書省裏的官員都把王弘稱作世子，把李同和稱作叔父，說他們兩人好像就是蘇威的子弟。”還指控蘇威用不正當的手段為他堂弟蘇徹和蘇肅牟取官職等好幾件事。隋文帝命令蜀王楊秀和上柱國虞慶則等人進行調查，結果發現確有其事。隋文帝勃然大怒。秋七月初二（乙巳），蘇威因此被罷免了官爵，以開府儀同三司的身份回歸府第；盧愷也被官場除名，知名的朝臣受到蘇威事件株連而被治罪的有一百多人。

當初，自從北周以來，選拔官員從不考慮清廉或貪腐。當盧愷主管吏部後，他和薛道衡開始甄別士人和名流，因此遭到結黨營私的誹謗，從而獲罪了朝廷。沒多久後，隋文帝說：“蘇威是位很有德行的人，隻不過被他人耽誤了而已！”於是讓他通籍，也就是允許他享受大臣的待遇，雖然沒有大臣的職責。蘇威喜歡製定各種規章製度，以前每年都責備地方官員，說他們那裏民間“五品不遜”。他指的其實是他們沒有推廣儒家的“仁義禮智信”五常的教化。那裏的官員卻答複說：“在我們管轄的地方沒有五品之家。”他和下麵的官員無法溝通，多數類似如此。他又要各州製定餘糧的登記簿冊，想讓民眾之間互相幫助。民部侍郎郎茂認為這些要求煩人而且迂腐，並不是什麽非要進行的急事，便上奏請求予以罷免。郎茂是朗基的兒子，曾擔任衛國縣令。民間曾經有個叫張元預的，他兄弟不和，縣裏的丞和尉請求對他施以嚴刑，郎茂說：“張元預兄弟本來就互相憎恨，現在又因此得罪了官府。這樣做隻會增加他們間的仇恨，並不是教化民眾的辦法。”於是慢慢向張元預兄弟曉以大義。他倆都十分感激，悔恨自己的作為，磕頭請罪，並因此重歸親睦，還被稱為友愛孝悌。

七月十九（壬戌），隋文帝臨幸昆明池，並於當天回宮。七月二十六（己巳），隋文帝到太廟祭祀祖先。七月最後一天即二十九（壬申），日食。

隋文帝因為天下的執法官員都有自己的看法，造成相同的罪卻有很多不同的判法，所以他在八月初二（甲戌）下製書說：“各州的死罪，不得馬上處決，必須全部移交到大理寺複審。等待複審完畢後，才上報尚書省裁決。”

次日，隋文帝臨幸龍首池。八月二十一（癸巳），他又下製，嚴禁宿衛人員擅離職守。八月二十五（丁酉），上柱國、夏州總管、楚國公豆盧勣去世。八月二十五（戊戌），隋文帝親自審訊囚徒。九月初五（丁未），他任命工部尚書楊異為吳州總管，並於十月初六（丁醜）任命遂安王楊集為衛王。

十月十一（壬午），隋文帝到太廟祭祀祖先。他在父親太祖楊忠的牌位之前，流淚嗚咽，悲不自勝。十一月初十（辛亥），他又到南郊祭祀上天，並於次日大宴群臣，給他們頒發不同程度的賞賜。

十一月十八（己未），新義公韓擒虎去世。韓擒虎字子通，是河南東垣人，後來家搬到新安。他父親韓雄以武藝和剛烈知名，曾官至北周大將軍、洛虞等八州刺史。韓擒虎少年時就很慷慨，以膽略見稱，容貌魁岸，有英雄豪傑的外表。他生性又喜好讀書，對經史百家也都懂得大概意思。北周創始人宇文泰見到他十分驚異，便讓自己的兒子們和他交往。韓擒虎後來因軍功官拜都督和新安太守，稍後升遷儀同三司，世襲父親的新義郡公爵位。周武帝宇文邕伐齊時，齊將獨孤永業守衛金墉城，韓擒虎勸降了他。他進而平定了範陽，為此加授上儀同，並拜永州刺史。南陳軍隊進逼光州時，韓擒虎作為行軍總管打敗了他們。他又跟從宇文忻平定合州。楊堅擔任北周宰相時，提升他為和州刺史。南陳將領甄慶、任蠻奴、蕭摩訶等人互為聲援，頻繁入寇北周的江北，前後多次進入境內。韓擒虎屢次挫敗他們的鋒芒，造成南陳軍隊全麵氣餒。

開皇初年，隋文帝楊堅暗中有吞並江南的雄心，因為韓擒虎有文武才用，曆來很有聲名，便拜他為廬州總管，將平陳的重任委托給他，因此敵人都很怕他。隋文帝大舉伐陳時，以韓擒虎為先鋒。韓擒虎和賀若弼征服南陳的事前麵都己細說，這裏就不贅述了。

 先前，江東有歌謠歌道：“黃斑青驄馬，發自壽陽涘。來時冬氣末，去日春風始。”沒人知道這都指的什麽。韓擒虎本名韓豹，平陳之際，又乘坐一匹青驄馬，攻克建康時的往返時節也和歌謠相應，人們後來才領悟這層意思。後來突厥使者來上朝，隋文帝問他說：“你聽說過江南的陳國天子嗎？”使者答道：“聽說過。”隋文帝就讓身邊是從帶突厥使者去見韓擒虎，開玩笑說：“這位就是我們俘獲的陳國天子。”韓擒虎嚴厲地盯著使者，這突厥人惶恐害怕，竟然不敢抬頭看他。韓擒虎就是有如此的威容。據說有人患了重病，忽然無故吃驚，竟然跑到韓擒虎府邸前麵，說：“我要謁見大王。”門衛問他：“什麽大王？”他回答道：“閻羅王。”韓擒虎的子弟想要鞭打他，韓擒虎止住他們說：“生為上柱國，死作閻羅王。這輩子也夠了。”不久後他病倒，沒幾天就死了，時年五十五歲。他兒子韓世諤繼嗣爵位。

次日，隋文帝任命豫州刺史權武為潭州總管。十一月二十三（甲子），他召集百官到武德殿舉行盛大射擊娛樂。十二月初二（癸酉），突厥派使者來上朝。

十二月十四（乙酉），隋文帝任命內史令楊素為尚書右仆射，和高熲一道專掌朝政。楊素生性雖然粗疏，但卻極有辯才，對人很有自己的看法。在朝臣之中，他頗為推崇高熲，也很敬重牛弘，跟薛道衡關係密切，但卻很看不起蘇威；其他的朝廷權貴，多數都被他欺淩壓製。楊素的才藝和風度優於高熲，但在推誠待人，忠心體國，處事公允適當，有宰相的見識和氣度方麵，他比高熲差遠了。

右領軍大將軍賀若弼，自以為功名在朝臣之上，所以總是以宰相自詡。後來楊素當了仆射，而他仍然隻是將軍，因此心中忿忿不平，還全表現在臉色上，最終竟然被罷免了官職。於是他更加心懷怨氣。許久之後，隋文帝居然將賀若弼關進監獄，還跟他說：“我用高熲和楊素為宰相，你總是大聲抱怨說：‘這兩人隻配吃幹飯而已。’這是什麽意思？”賀若弼說：“高熲是臣的老相識；楊素是臣的表兄弟。臣很清楚他們的為人。所以的確說過那話。”公卿大臣們上奏指控賀若弼心存怨恨，罪當處死。隋文帝跟他說：“大臣們嚴格執法，你可以自找活命的理由。”賀若弼說：“臣仗恃陛下至尊的威靈，率領八千士兵渡過長江，生擒了陳叔寶。還希望以此活命。”隋文帝說：“這功勞朕已經格外重賞你了，何必還要再提這事！”賀若弼說：“臣雖然已經承蒙格外重賞，今天還格外盼望活命。”隋文帝又猶豫了好幾天，最後還是憐惜他的戰功，特令隻是將他官場除名而已。一年多後，隋文帝又恢複了他的爵位，但對他仍然有所猜忌，不再重用他。然而每次朝廷大宴和賞賜時，他對賀若弼的待遇還是非常優厚。

有司上奏說：“朝廷的府庫滿了，新來的東西已經沒地方存放，全都堆積在周圍的廊廡廂房裏。”隋文帝說：“朕早已減輕了民間的稅賦，又經常大手筆地賞賜群臣，怎麽還會這樣？”有司回答說：“收入經常多於支出。略計每年的賞賜和日常支用，也就幾百萬段而已，所以國庫的物藏沒怎麽減少。”於是朝廷又開辟了左藏院來存放新征收的物品。隋文帝接著下詔說：“財富寧可積累在民間，也不要儲藏在府庫。河北和河東地區今年田租可以減少三分之一，當兵的可以減少一半，布調（調用的布帛）可以全免。”當時全國戶口每年都有增長，京畿一帶以及三河地區（河北，河南，河東）地少人多，衣食不能自給。隋文帝為此派出使者到各地去，重新調整田地的分配，盡量做到平均公允。人多地少的所謂狹鄉（相反的叫寬鄉）每個男丁才分到二十畝，年老和年幼的則更少。

公元593年正月初四（乙巳），上柱國郇國公韓建業去世。次日，契丹、奚、霫、室韋等國的使者一道前來進貢地方特產。正月十一（壬子），隋文帝前往祭祀感生帝。正月十八（己未），他任命信州總管韋世康為吏部尚書，並於三天後巡幸岐州。

二月初六（丙子，通鑒作丙午為誤），隋文帝下詔，在岐州北麵營造仁壽宮，並讓楊素負責監理。楊素奏請讓前萊州刺史宇文愷代理將作大匠，讓記室封德彝擔任土木監。於是朝廷在那裏鏟平山丘，填平穀壑，大肆修建宮殿。因此高聳的樓台和連綿的亭榭，宛轉相連。楊素將工程催得很緊，所以民工死了很多。很多人因為疲勞過度，累到在地上，後麵的人就把他們推進坑裏，直接用土和石塊蓋上，填成平地。死的人數以萬計。

二月初九（己卯），隋文帝封皇孫楊暕為豫章王。楊暕是楊廣的兒子。二月十七（丁亥），隋文帝從岐州回到長安，並在次日在嘉則殿宴請派到各地去考核地方官吏的使者。同一天，晉州刺史南陽郡公賈悉達和顯州總管撫寧郡公韓延等人因為受賄而被處死。二月十九（己醜），隋文帝下製書，要求因罪被免職的官員，將被發配流放一年。二月二十七（丁酉），隋文帝下製書說：“私人家庭不許收藏占卜的緯候和圖讖等東西。”

夏四月十四（癸未），隋文帝下製書說：陣亡將士的家庭，可以免除租調一年。五月二十四（癸亥），他下詔，嚴禁民間私人撰集國史和隨意評價古今人物。

秋七月初十（戊申），靺鞨派使者來進貢地方特產。七月十四（壬子），左衛大將軍、雲州總管、钜鹿郡公賀婁子幹去世。七月十九（丁巳），隋文帝臨幸昆明池。七月的最後一天即三十（戊辰），日食。

九月二十三（庚申），隋文帝任命邵國公楊綸為滕王，並在五天後任命柱國杜彥為雲州總管。冬十月十二（己卯，《隋書》作乙卯，疑有誤），上柱國華陽郡公梁彥光去世。

這年，隋文帝命令禮部尚書牛弘等人議定明堂的規模和製式。宇文愷獻上修建明堂的木樣模型，隋文帝命令有司部門在安業裏測繪地麵，準備在那裏修造明堂。但因為眾多儒生的意見都不一致，很長時間無法決定，建明堂的計劃隻好取消了。

隋文帝滅陳時，將陳叔寶的屏風賜給突厥的大義公主。公主是周武帝宇文邕的侄女。她因為自己的宗國被隋文帝奪走了，內心經常忿忿不平 ，於是在屏風上題寫詩句，敘述南陳的亡國，用以寄托自己的情感。隋文帝聽說後開始對她感到厭惡，給她的禮賜也逐漸變得菲薄。彭公劉昶先是娶了北周公主。有個叫楊欽的人流亡到突厥，詐騙說劉昶想和他妻子叛亂，打算進攻隋朝，派他前來密告大義公主，讓突厥發兵騷擾邊境。都藍可汗信以為真，便不再盡到藩國的職責，定期進貢，還經常成為隋朝的邊患。隋文帝派車騎將軍長孫晟出使突厥，讓他細心觀察那裏的狀況。公主見到長孫晟，對他很不禮貌，還派和自己私通的胡人安遂迦和楊欽商量，煽動和迷惑都藍可汗。長孫晟回到京師後，把詳細情況匯報給隋文帝。隋文帝於是又派長孫晟到突厥去索取楊欽，但都藍可汗不給，還說：“我檢查了這裏的客人，沒有這樣的人。”長孫晟於是賄賂他的傳達官，探明了楊欽在的地方，然後在夜裏襲擊並捉了他。長孫晟接著將他出示給都藍可汗，並趁機揭發了大義公主和人私通的醜事，結果突厥人為此感到極大的恥辱。都藍可汗於是逮捕了安遂迦等人，把他們都交給長孫晟。隋文帝非常高興，加授長孫晟為開府儀同三司，又派他到突厥去宣布廢黜了大義公主。內史侍郎裴矩請求去勸說都藍可汗，讓他殺了公主。當時處羅侯的兒子染幹號稱突利可汗，居住在北方。他派使者前來求婚，隋文帝讓裴矩跟使者說：“你們必須殺了大義公主，皇上才會許婚。”突利可汗於是在都藍可汗那裏大講公主的壞話，都藍因而一怒之下，殺了大義公主。都藍可汗接著上表求婚。朝廷大臣們商議後打算準許，但長孫晟說：“臣觀察雍虞閭（即都藍可汗）很久了，覺得他反覆無常，缺乏信用。他隻是因為和玷厥有矛盾，所以想依靠我們國家去對付玷厥。朝廷即使和他通婚，他終究也會叛離。今天他如果娶得了公主，一定會利用朝廷的威靈，去征討玷厥和染幹。等到那時他更加強大了，一旦再次反叛，那麽就很難對付。況且染幹是處羅侯的兒子，一貫忠誠可靠，至今已經兩代人了。他先前還請求和我們通婚。臣覺得還不如把公主許配給他，然後讓他南遷。他兵少力弱，容易接受安撫，也容易馴服，還可以讓他對付雍虞閭，從而捍衛我們的邊境。”隋文帝說：“這主意好。”於是又派長孫晟去慰問和曉諭染幹，並答應將公主許配給他。

禮部尚書牛弘讓協律郎範陽人祖孝孫等人參與製定雅樂，還叫他們跟從陳陽山太守毛爽學習京房的律法。他們用六管確定音律，還在六管裏裝上葭莩灰，看這些灰在各個季節從管裏飛起的樣子，對應月份，結果全都應驗。他們又讓每律派生五音，所以十二律成為六十音，再重複六次，總共成為三百六十音，對應一年的三百六十天，並以此和七音匹配。因而古代的旋相為宮的法則，由此真相大白。牛弘等人於是上奏，請求重新恢複使用旅宮法。但隋文帝還記得當時何妥的話，在牛弘的奏折下批注，仍然不許采用旋宮法，隻許用黃鍾一個宮音。於是牛弘等人隻好重新上奏，附和並順從隋文帝的旨意，請求將前代人的金石樂器全部銷毀，以平息人們在音樂方麵的異議。牛弘等人又創作了武舞，用以弘揚隋朝的功德。朝廷還決定在郊廟祭祀時隻用黃鍾一調，迎氣（即迎接四季）的祭祀時可用五調。老樂工逐漸死去後，新任樂工對除黃鍾為宮以外的其他聲律，都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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