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十三：三朝鼎立之十一：陳文帝病逝與齊太上皇殺侄

公元565年四月二十四（丙子），齊世祖高湛將皇位禪讓給太子高緯。

七月初一（辛巳），日食。陳文帝派都督程靈洗從鄱陽的另一條道路出擊周迪，打敗了他。周迪和麾下十來人逃竄到山洞裏。日子久了，跟從他的人逐漸受不了。後來周迪派人潛出山洞，到臨川去買魚鮭。結果這人被臨川太守駱牙捉了，並命令他去將周迪捉來，將功贖罪。駱牙派心腹勇士跟隨他進山。那人引誘周迪出來打獵，勇士們伏在小路旁邊，等他出來後把他殺了。七月初六（丙戌），周迪的首級被送到了建康。

八月二十九（己卯），陳文帝封皇子陳伯固為新安王，陳伯恭為晉安王，陳伯仁為廬陵王，陳伯義為江夏王。十二月初七（乙卯），陳文帝封皇子陳伯禮為武陵王。

翌年即公元566年二月二十九（丙子），南陳大赦，改元為天康。三月初二（己卯），陳文帝任命他弟弟安成王陳頊為尚書令。

三月底，陳文帝感到身體不適。他命令尚書仆射到仲舉和五兵尚書孔奐共同決定朝廷和內閣的政事。孔奐是孔琇之的曾孫。陳文帝接著病情轉危，孔奐和到仲舉與司空、尚書令、揚州刺史安成王陳頊和吏部尚書袁樞以及中書舍人劉師知，進宮侍奉他的醫藥。袁樞是袁君正的兒子。太子陳伯宗十分軟弱，陳文帝擔心他不能守住皇位，便跟陳頊說：“我想遵照太伯的往事（周文王的伯父，將王位讓給弟弟即文王的父親季曆）。”陳頊拜伏在地，哭著堅決推辭。陳文帝又跟到仲舉和孔奐等人說：“如今三方鼎峙，天下的事情繁重，必須要有一位年長的君王才行。朕想就近模仿晉成帝（臨死前遺詔將皇位傳給弟弟晉康帝），就遠效法殷朝法則（意指盤庚將王位傳給他弟弟小辛，而小辛又傳給他弟弟小乙，才有後來的武丁中興）。愛卿等應當遵照朕的這番意思辦理。”孔奐流著眼淚說：“陛下禦膳調養得不好，所以才生病。痊愈康複不會太久。皇太子身體很好，也越來越有仁德。安成王尊為陛下的親弟，足以成為輔佐成王的周旦。如果陛下真有廢立的意思，臣等盡管愚昧，但實在不敢奉詔。”陳文帝說：“古人遺留下來的忠誠與正直，重新體現在愛卿身上了。”因此任命孔奐為太子詹事。

四月二十七（癸酉），陳文帝病逝，終年四十六歲。

陳文帝陳蒨字子華，是陳武帝陳霸先兄長陳道譚的長子。他少年時就沉重聰敏，既有見識，又有肚量。他容儀俊美，留意經史，舉止風雅，即使在匆忙之間也總是遵守禮法。陳霸先非常喜歡他，經常稱讚他說：“這孩兒是我們宗族的英秀。”侯景之亂時，很多鄉裏人都依山伴湖地趁亂搶掠，而他隻是保衛家門，從不趁亂打劫。當時形勢日益混亂，陳蒨因而到臨安避亂。當陳霸先興舉義兵時，侯景派人收捕了他和陳霸先的兒子陳昌。陳蒨袖子裏藏了一把小刀，打算趁去見侯景時刺殺了他，但後來並沒有機會。陳霸先大軍包圍石頭城時，侯景曾數次打算殺了他。陳文帝以後的事情，前麵基本都已講過，這裏就不贅述了。

陳文帝從小就經曆過艱難，很了解民間的疾苦。他明察秋毫，勤儉節約。每次外間有急事，把奏報的文書投擲在宮門前時，他總要馬上取來看，並加以分析判斷。他還敕令那些傳送急報到殿裏的人，必須把急報文書摔在石階上，造成響聲。他說：“這樣，我即使睡了，也會驚醒過來。”

陳文帝死後，太子陳伯宗即位，宣布大赦。五月初三（己卯），他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皇後為皇太後。

五月十四（庚寅），朝廷任命安成王陳頊為驃騎大將軍、司徒、錄尚書、負責朝廷內外軍事的都督。五月二十一（丁酉），朝廷任命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度為司空，吏部尚書袁樞為左仆射，吳興太守沈欽為右仆射，禦史中丞徐陵為吏部尚書。

徐陵覺得自從梁末以來，官員的選拔和授人多數都很隨便，便寫了封書信給朝廷大臣們，說：“梁元帝（蕭繹）承繼了侯景之亂留下的荒誕局麵，王太尉（王琳）接受了荊州之禍帶來的衰敗現狀，這才導致了今天官吏製度的混亂糟雜。永定（陳武帝的年號）年間，聖朝剛剛創立，朝廷的白銀難得，但授命的黃劄卻好搞，所以暫且用官階取代錢絹用以賞賜有功人員。這就導致了員外和常侍比比皆是，谘議和參軍到處可見。朝廷的規章製度難道就應該這樣嗎！如今朝廷已經趨於正常，衣冠禮樂也都日益完善，卻怎能繼續以前的做法？這樣不但不合常理，也讓人失望！”大家無不讚同他的看法。

六月二十一（丙寅），朝廷將文皇帝安葬在永寧陵，廟號世祖。七月二十二（丁酉），南陳皇帝陳伯宗立妃子王氏為皇後。

十月十七（庚申），南陳皇帝到太廟祭祀。十一月初二（乙亥），北周派使臣來建康吊唁陳文帝。

南朝的事暫且放下，回到北朝。去年即公元565年七月初十（庚寅），周武帝宇文邕來到秦州；並於八月二十六（丙子）回長安。

十月初二（辛亥），北周將函穀關的關城當作通洛防，並任命金州刺史賀若敦為中州刺史，鎮守函穀。

賀若敦仗恃才氣，十分高傲。他看到自己的同輩都成為大將軍，就他自己還不是，再加上當年在湘州時，隻有他全軍安全返回，便以為自己應當受到獎賞，但後來居然得了個官場除名的處分，因此對朝廷的使者口出怨言。晉公宇文護得悉後很生氣，征他回來，竟然逼他自殺。賀若敦臨死前跟他兒子賀若弼說：“我的誌向在於平定江南，今天這一願望無法實現。你一定必須完成我的遺誌。我因為口舌獲罪而死，你今後說話時不能不深思。”於是用錐子將賀若弼的舌頭刺出血來，用以警誡他。

十一月初五（癸未），北齊太上皇高湛來到鄴都。高湛還是長廣王時，多次被他兄長齊顯祖高洋捶打，因此經常懷恨在心。齊顯祖每次見到祖珽，總是稱呼他為賊，所以祖珽也很怨恨他。並且他要向太上皇獻媚，便勸太上皇道：“文宣性格狂暴，怎能稱得上‘文’？他又不是創業的君主，又如何稱得上‘祖’？如果文宣為祖，陛下萬歲後又應當如何稱呼？”太上皇同意了他的意見。十一月十一（己醜），他改諡獻武皇帝（即他父親高歡）為神武皇帝，廟號高祖；改諡獻明皇後為武明皇後；然後命令有司部門重新評議文宣（即高洋）的諡號。

十二月十四（壬戌），齊太上皇來到晉陽。十二月二十二（庚午），北齊改諡文宣皇帝為景烈皇帝，廟號威宗。

公元566年正月初一（己卯），日食。正月初五（癸未），北周大赦，改元天和。

正月十三（辛卯），齊後主高緯到圜丘祭祀，並於兩天後到太廟祭祀。正月十八（丙申），北齊任命吏部尚書尉瑾為右仆射。

正月二十一（己亥），周武帝到皇家藉田耕作，並於次日派小載師杜杲出使南陳。

正月二十二（庚子），齊後主前往晉陽。二月初二（庚戌），北齊太上皇回鄴都。

三月二十九（丙午），周武帝前往南郊祭祀。夏四月，北周因為長期幹旱，舉行所謂大雩，即盛大的求雨祭祀。

五月初九（乙酉），北齊任命兼尚書左仆射武興王高普為尚書令。

同時，吐穀渾龍涸王莫昌率領他的部落依附北周，北周在他的地盤上設置扶州。

五月二十三（己亥），北齊封太上皇的兒子高弘為齊安王，高仁固為北平王，高仁英為高平王，高仁光為淮南王。六月，北齊派兼散騎常侍韋道儒出使南陳。

七月初三（戊寅），北周修築武功等城池用以安置軍士。

八月，齊太上皇前往晉陽。

同時，北周信州的蠻人冉令賢和向五子王等人占據巴峽造反，攻陷了白帝城。他們的黨羽遍布在二千多裏的地方。北周派開府儀同三司元契和趙剛等人先後前往討伐，但終究無法攻克。九月，周武帝下詔派開府儀同三司陸騰督領開府儀同三司王亮和司馬裔出兵討伐他們。

陸騰駐軍在湯口，冉令賢則在長江南岸占據險要，設置了十座城池，還連接遠在涔陽的蠻人作為他的聲援，並親自率領精銳堅守水邏城。陸騰召來部將們商量對策，大家都要先攻取水邏城，然後再攻打南岸的城池。陸騰說：“冉令賢在內仗恃他水邏城的固若金湯，在外依靠他涔陽城的蠻人聲援。他們資糧充實，器械精新，而我們是孤軍深入，進攻他們的堅固壁壘。萬一一戰不能取勝，不是更成就了他的氣候？不如繼續駐軍在湯口，先去奪取他們南岸的城池。一旦剪掉他的羽毛，我們就可以向水邏城進軍。這才是製勝敵人的戰術。”於是派王亮率軍渡過長江，十來天裏，就攻拔了他們八座城池，俘虜和納降的，每城各有一千人左右。於是他們利用這期間招募驍勇的士卒，分好幾道進攻水邏城。蠻帥冉伯犁和冉安西曆來和冉令賢有仇。陸騰派人去誘降，用金銀絲帛賄賂他們，讓他們當周軍的鄉導。水邏城旁邊有座石勝城，冉令賢派他兄長的兒子冉龍真占據那裏。陸騰暗地裏也誘降冉龍真，冉龍真便在石勝城投降了他。於是水邏城的守軍全線潰散，北周大軍殺了一萬多人，也俘虜了一萬多。冉令賢逃走，但被追獲後斬首。陸騰將被殺的蠻人士兵的骨骸堆積在水邏城邊上作為京觀。後來各個蠻人部落的民眾一看見它，無不號啕大哭，不敢再反叛了。

向五子王占據著石黑城，並派兒子向寶勝占據雙城。攻克水邏城後，陸騰不斷派人去勸降他們，但他們堅持不降。陸騰於是出兵進擊，把他們都生擒了。他把所有向氏酋長們都殺了，還俘虜了一萬多戶蠻人。

信州原來的州治在白帝城，陸騰把它遷移到八陳灘北，並任命司馬裔為信州刺史。

小吏部隴西人辛昂，奉使前往梁州和益州一帶，並為陸騰督運軍糧。當時臨、信、楚、合等州的民眾很多人叛亂。辛昂向他們曉喻禍福利害，反叛的百姓紛紛回來歸附北周官府。於是他讓老弱病殘的人負責運送軍糧，讓年輕力壯的參與作戰。大家都踴躍前往。後來朝廷召他回去，剛好遇上巴州的萬榮郡民眾造反，圍攻郡城，回去的山路不通。辛昂跟他的隨從們說：“這幫凶狡的亂民十分猖狂。如果等到我們上報朝廷，等待詔令，隻怕萬榮這座孤城早已失陷。隻要對百姓有利，我就專斷一次吧。”於是自作主張地去招募通州和開州的壯丁，得到三千人。然後辛昂率領他們倍道兼行，出其不意，直接來到賊兵的壁壘之下。賊兵以為朝廷大軍來了，全都望風瓦解，萬榮郡得以保全。北周嘉獎他的功績，任命他為渠州刺史。

冬十月，北齊任命侯莫陳相為太傅，任城王高湝為太保，婁睿為大司馬，馮翊王高潤為太尉，開府儀同三司韓祖念為司徒。

十一月十三（丙戌），周武帝出巡武功等新城；並於十二月十八（庚申）回長安。

北齊河間王高孝琬對執政十分怨恨，紮了個草人向他射箭。和士開和祖珽於是在太上皇高湛麵前大講他的壞話，說：“高孝琬把草人比擬作陛下。又有，上次突厥人來到並州時，高孝琬脫下頭盔扔到地上，說：‘我又不是老嫗，哪裏需要這東西！’這話也是衝著陛下來的。還有，魏朝時曾有歌謠說：‘河南種穀河北生，白楊樹端金雞鳴。’河南河北指的就是河間。高孝琬打算修建一隻金雞，準備大赦。”太上皇有點被他們迷惑了。

剛好高孝琬得到一個佛牙，放在自己的府第內，夜裏會發光。太上皇聽說後，派人去搜，結果發現他家倉庫裏有幾百長槊和幡旗。太上皇以為這些都是他用來造反的器械，便將他收捕審訊。他的姬妾裏有個陳氏，因為曆來不受寵愛，便誣陷高孝琬說：“高孝琬經常畫了陛下的像，對著畫像哭。”其實那是他父親高澄的畫像。太上皇勃然大怒，派武衛赫連輔玄倒著鞭子猛抽他。高孝琬被打疼得直呼叔父，太上皇說：“你怎敢稱呼我為叔父！”高孝琬說：“臣是神武皇帝（高歡）的嫡孫，文襄皇帝的嫡子，魏孝靜皇帝的外甥，為何不能稱呼你為叔父！”太上皇更加憤怒，居然活活折斷他的兩個小腿，把他弄死了。安德王高延宗為他哭喪，眼睛都流出了淚血。他也紮了個草人，邊鞭打邊責問道：“何故要殺害我兄！”家奴告發了他，太上皇於是將高延宗按在地上，用被子蓋住，然後用馬鞭狠抽了他二百下。高延宗差點被打死。

這年，北齊賜侍中兼中書監元文遙姓高氏，不久後，又升遷他為尚書左仆射。

北魏末年以來，縣令多數是由原來聽差的廝役擔任，因此士大夫階層都以出任縣令為恥。高文遙認為縣令是治理百姓的根本，因此請求一樣通過製度選拔。他還暗中挑選了些豪門的子弟，讓朝廷下發敕令任用他們。但他仍然害怕他們會上訴拒絕，便把這些人都召集到神武門，讓趙郡王高睿宣旨點名，並加以朝廷的慰問，然後很鄭重地派他們前去赴任。北齊的士人出任縣令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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