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八：梁魏並立之三：範雲病逝與蕭寶寅苦求南伐

公元502年六月，南梁江州刺史陳伯之在起兵反叛失敗後，和兒子陳虎牙等全都逃往北魏去了。

八月二十二（丁未），梁武帝蕭衍命令尚書刪定郎濟陽人蔡法度對王植之集注的齊朝法律進行增補和刪除，從而製成《梁律》，然後讓他們與尚書令王亮、侍中王瑩、尚書仆射沈約、吏部尚書範雲等九人共同議定。

梁武帝曆來熟悉鍾律，便打算訂正雅樂。他自己製作了四種樂器，取名叫“通”。每通使用三根弦。黃鍾弦用二百七十絲，長九尺；應鍾弦用一百四十二絲，長四尺七寸四分左右；以中間的十律為準。用通聲轉過來推算月氣，竟然分毫不差，反過來也一樣。他又製作了十二種笛。黃鍾笛長三尺八寸；應鍾笛長二尺三寸；也是以中間的十律為準。以此來校對通的音聲和古鍾的玉律，都很準確。於是用通笛來表達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和七聲（宮、商、角、徵、羽、變宮、變徵），無不和韻。先前，宮懸即皇宮的禮樂隻有四座鑄有花紋的鎛鍾，再參雜上編鍾、編磬、衡鍾，總共有十六個懸掛鍾和磬稱為虡的柱子。梁武帝這時開始命令設置十二座鎛鍾，每座鎛鍾又帶有編鍾和編磬，總共有三十六根懸掛鍾磬的虡，而省去了衡鍾。宮廷四角還各固定了一座建鼓。

十一月初五（己未），梁武帝修建一座小廟，用來祭祀他父親蕭順之的母親。每次祭祀太廟後，他總要用太牢（即牛羊豬三牲）祭祀她。十一月初十（甲子），他立皇子蕭統為太子。

這年，江東大鬧旱災，米一鬥要價五千錢，很多老百姓都餓死了。

天監二年即公元503年正月初二（乙卯），梁武帝任命尚書仆射沈約為左仆射，吏部尚書範雲為右仆射，尚書令王亮為左光祿大夫。次日，王亮因為裝病在元旦朝典時沒有上殿，被削去爵位廢為庶人。

四月二十一，蔡法度呈上他修訂的《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梁武帝班詔命令在全國施行。

五月初六（丁巳），霄城文侯範雲去世。範雲字彥龍，是南鄉舞陰人，晉平北將軍範汪的六世孫。他八歲那年在塗縣遇見宋豫州刺史殷琰，殷琰對他感到驚異，請他就席談論。範雲風姿綽約，應對如流，旁若無人。殷琰讓他賦詩，他操筆就寫成了，在座的無不驚歎。他曾到親人袁照那裏求學，晝夜從不怠惰。袁照撫摸著他的背說：“你精神秀朗而勤於學習，將來是宰相的料子。”範雲少年時就機警有識，而且善於寫文章，書寫信件也是下筆即成，不用達草稿。當時人們總是懷疑他在夜裏已經打好了腹稿。他父親範抗曾擔任郢府參軍。範雲跟隨父親在府裏時，吳興人沈約和新野人庾杲之和範抗同在府上做事，所以和範雲成了好朋友。

範雲最初擔任郢州西曹書佐，後轉任法曹行參軍。不久後沈攸之起兵包圍郢城。範抗當時是府上官吏，不得不進城幫助堅守，把家屬留在城外，結果範雲被軍人俘獲。沈攸之召他來問話，故意裝作聲色俱厲的樣子。範雲容顏不改，慢慢地自我解說。沈攸之於是笑著說：“你真是個不錯的孩子，回家去吧。”次日一早，他又讓範雲送信進城。城裏有人要殺了他，範雲說：“我有老母和弱弟，性命都在沈氏手裏。如果違抗了他的命令，大禍一定會波及親人。今天你們要殺了我，也心甘情願。”長史柳世隆曆來和範雲關係很好，便赦免了它。

南齊建元初年（479），竟陵王蕭子良任會稽太守，範雲開始跟隨他，但蕭子良並沒注意到他。有一次出遊秦望，蕭子良讓人辨認石碑上的刻文，當時無人認得，隻有範雲一人朗誦了出來。蕭子良因此很喜歡他，從此範雲成為他最受寵的僚佐。蕭子良成為丹陽尹後，召範雲為主簿，非常親任他。有一次齊高帝蕭道成上朝時，正好有人獻上一隻白烏鴉。齊高帝問這是什麽好瑞兆？範雲職位謙卑，最後才輪到他回答。他說：“臣聽說帝王敬拜宗廟時，往往會有白烏鴉來。”當時齊高帝剛去拜謁了宗廟，因此他說：“你說得對。天人感應的道理，竟然如此神乎！”範雲後來轉補征北南郡王的刑獄參軍事，兼領主簿，不久又升遷為尚書殿中郎。蕭子良擔任司徒時，讓他填補記室參軍事的空缺，很快就又被任命為通直散騎侍郎、兼領本州大中正。範雲後來出任零陵內史，在任上潔身自好，省去了很多地方的苛捐雜稅，取消出遊費用，於是零陵百姓安居樂業。齊明帝蕭鸞召他回京都，回來後即拜散騎侍郎。他後來又出任始興內史。郡裏很多豪門大姓，朝廷派來的二千石官員，他們如果不喜歡就會密謀要不殺害了他，要麽把他趕走。始興還和蠻族人的地盤接壤，盜賊特別多，以前的內史無不帶著兵器刀刃自衛。範雲上任後，用恩德安撫百姓，取消了魚肉民眾的亭候，讓商賈自由貿易，所以郡中百姓稱他為神明。再後來他升任假節、建武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當初，範雲和尚書仆射江祏關係很好，江祏的姨弟徐藝任曲江令，十分依賴範雲。有個叫譚儼的曲江縣豪族，因犯事被徐藝鞭打，譚儼引以為恥，便到京師去告範雲，結果範雲因這事下獄，但剛好遇上大赦。永元二年（500），朝廷又起用他為國子博士。

當初，範雲在竟陵王蕭子良的府邸遇見蕭衍，又曾共過事，因此蕭衍非常器重他。當蕭衍的義軍抵達京邑時，範雲還在城內。東昏侯被殺後，侍中張稷讓範雲帶著使命出城，蕭衍趁機將他留下參與決策。並拜他為黃門侍郎，和沈約一道盡心讚助他。不久後他就升任大司馬諮議參軍、領錄事。其他的事前麵也都提到過。

天監元年（502），蕭衍受禪成為梁武帝，到南郊祭天即位，範雲作為侍中坐在皇輿裏。祭祀禮畢，梁武帝登上皇輦時跟範雲說：“朕今天戰兢兢就像所謂用腐朽的繩索去駕馭六馬大車一般。”範雲回答道：“也希望陛下一天比一天更加謹慎。”梁武帝很讚賞他的話。當天，梁武帝就升任他為散騎常侍兼吏部尚書；又因為他在禪讓上立功，封範雲為霄城縣侯，食邑一千戶。範雲因為舊相識的緣故得到提拔，超過佐命大臣，因此也盡忠盡誠，知無不為。梁武帝對他也推心置腹，經常批準他的上奏。他曾為梁武帝侍宴，梁武帝跟弟弟臨川王蕭宏和鄱陽王蕭恢說：“我和範尚書少年時就是好朋友，情同手足。今天我成為天下的主人，君臣的禮儀就難免了。所以你們應代我稱範雲為兄。”二王當即離席下拜，然後和範雲同車回到尚書門下省。當時人們都將這當作範雲的殊榮。這年，梁武帝立了太子東宮，讓範雲兼領太子中庶子，不久後升任尚書右仆射，照樣兼領吏部。但因為違詔用人，範雲被免去吏部職務，但依然擔任仆射。

範雲生性忠厚和睦，事奉自己的寡嫂十分盡禮，家事必先谘詢她後才施行。他講氣節，也很好奇，非常人心幫助別人。少年時他和領軍長史王畡關係很好，王畡後來死在官府的樓閣裏，因家貧沒有自己的住宅，範雲便將他的喪事辦在自己家裏，也出資負責他的殯葬。他事奉竟陵王蕭子良也非常盡職，總是直言地提出讚成或反對意見，從不阿意奉承。蕭子良曾齊奏齊武帝蕭賾，舉薦他出任郡守。齊武帝說：“範雲是個庸人，聽說他總是賣弄學識。你不要老跟他學，還是離他遠點好。”蕭子良說：“其實不是這樣。範雲總是規勸教誨。他勸諫我的書信都還在，我可以拿來奏給陛下。”後來果然送上了範雲寫的百來張紙的書信，言辭無不懇切直率。齊武帝歎息著跟蕭子良說：“沒想到範雲能這樣。正讓他輔佐你，為何又要讓他出任郡守？”齊文惠太子曾到皇家的東田觀看收獲，跟各位賓客說：“割稻子也蠻好看的。”大家都唯唯喏喏，隻有範雲說：“三時的農務，其實需要長期勤勉的勞作。希望殿下知道種莊稼的艱難，而不要貪圖一朝盛宴的安逸。”出來後，侍中蕭緬原來和範雲並不相識，上車時握著範雲的手說：“沒想到今天又聽到如此忠讜的言語。”當他位居吏部尚書時，因為新任命和再任命的事情很多，書信文案堆滿了桌幾，同時還賓客盈門，但範雲一邊接待來客，應對如流，一邊處理文案，從不耽擱滯延。各個部門的文件，他都處理得猶如神助，當時人們無不佩服他辦事的精明強幹。範雲秉性有點容易激動，少年是就有威嚴。遇到自己很不讚成的事情，他有時會顯得倉促草率，所以有的士大夫會以此批評他。當初，範雲擔任郡守時十分廉潔，後來位居權貴後，接受了一些饋贈。然而他家裏沒多少財產，得來的錢財總是隨時散給親友。

範雲去世時年五十三歲。梁武帝為他的死流淚，並在當天乘坐輿駕親臨殯葬儀式。禮官請求追諡範雲為宣侯，但梁武帝敕令賜諡為文侯。範雲有文集三十卷。他兒子範孝才世襲爵位，後來官至太子中舍人。

範雲去世後，大家都以為沈約應當擔任中樞主管，但梁武帝認為沈約過於輕率，不如尚書左丞徐勉來得沉穩，便讓徐勉和右衛將軍汝南人周舍共同參與國政。周舍的優雅和度量不如徐勉，然而清廉和簡約卻超過他。兩人都可以稱作賢相，因此梁武帝經常留他們在宮省之內，難得休假。徐勉偶爾回到自己的宅第時，家裏的幾條狗都會像看到陌生人那樣驚吠。他每次有表章要上奏時，總是把草稿給燒了。周舍參預朝廷機密達二十多年，從未離開梁武帝身邊。他不但掌管國史和詔誥以及禮儀和體製，甚至法律和軍事方麵也由他負責。他可以整天和人們談笑，卻毫不漏泄朝廷機密，這點人們尤其佩服。

五月二十一（壬申），梁武帝取消各個郡縣對兩宮的進貢，隻允許各州以及會稽郡進貢地方特產，其他東西也不讓進貢。

南梁的事暫且放下，回到北魏。

公元502年三月底，魯陽的蠻人魯北燕等人起兵攻打北魏潁州。六月，北魏揚州小峴衛戍頭領黨法宗襲擊南梁的大峴衛戍，打敗了梁軍並俘虜了南梁龍驤將軍邾菩薩。

魏孝文帝元宏去世時，前太傅平陽公元丕從晉陽來奔喪，便留在了洛陽。元丕八十多歲了，先後事奉了六世君主，位極人臣，回來後成為庶人。魏世宗元恪因為他是宗室的元老，對他非常盡禮。這年八月三十（乙卯），他又封元丕為三老。

同時，揚州刺史任城王元澄上表請求進攻鍾離（今安徽鳳陽）。魏世宗讓羽林監敦煌人範紹前往壽陽，和他商量這事。元澄說：“估計要用兵十萬，來回一百天。請朝廷盡快辦理軍糧和人馬兵器等事宜。”範紹說：“現在已到了秋末，這時才開始調遣隻怕晚了。人馬兵器好辦，但軍糧到哪裏去籌集？有兵無糧，怎麽戰勝敵人！”元澄沉思了良久，說：“先生講的對。”便取消了這打算。

九月初二（丁巳），魏世宗來到鄴城，呆到十月十六（庚子）又來到懷城。他和宗室成員和身邊近侍比賽遠射，魏世宗居然射了三百五十多步之遠。群臣在那裏立碑刻銘記載並讚美這事。十月二十（甲辰），他回到洛陽。

十一月中旬，北魏洛陽的宮室剛剛建成。

十二月，南梁將軍張囂之入侵北魏控製的淮南，奪取了他們在木陵的衛戍鎮所。魏任城王元澄派輔國將軍成興反擊，並在十二月二十一（甲辰）打敗並趕走了張囂之。北魏收複了木陵。

北魏陳留公主寡居，仆射高肇和秦州刺史張彝都很想娶她。這期間，公主答應了張彝而沒答應高肇。高肇很憤怒，便在魏世宗麵前大講張彝的壞話，張彝因此獲罪，被罷官了多年。

翌年即公元503年正月二十二（乙亥），魏世宗到皇家籍田耕作。同時，梁州氐人楊會反叛，代行北魏梁州事務的楊椿等人出兵討伐他。

三月十七（己巳），北魏皇後到北郊養蠶。三月二十八（庚辰），任城王元澄派長風衛戍頭領奇道顯入侵南梁，奪取了陰山和白稾兩個衛戍鎮。

同時，蕭寶寅拜伏在北魏宮闕之下，請求出兵伐梁，聲言說即使遇上暴風大雨，他南伐的意誌也不會轉移。剛好這時陳伯之降魏，也請求出兵為北魏效力。魏世宗於是請八坐大臣和侍中以及常侍等門下大臣入宮商議。四月初一，北魏任命蕭寶寅為負責東揚等三州軍事的都督、鎮東將軍、揚州刺史、丹陽公、齊王，並賞賜了他豐厚的禮物，配給他一萬兵馬，讓他進駐東城。北魏還任命陳伯之為負責淮南軍事的都督、平南將軍、江州刺史，讓他進駐陽石，等到秋冬再大舉出兵南侵。蕭寶寅次日將拜受任命時，當夜慟哭不止，直到清晨。魏人也聽任蕭寶寅自己去到處招募壯丁勇士，他因此又得到幾千人。他任命顏文智和華文榮等六人為將軍和軍主。蕭寶寅生性文雅穩重，即使過了為他兄長東昏侯蕭寶卷服喪的日期，還照樣禁絕酒肉。他形容憔悴，平時吃穿都很樸素，未曾嬉笑過。

五月二十三（甲戌），北魏揚椿等人擊潰反叛的氐民，殺了幾千人。六月初一（壬午），魏世宗封皇弟元悅為汝南王。

同時，任城王元澄上表稱：“蕭衍頻繁地前來阻斷東關，想讓漅湖泛溢，好放水淹沒我們淮南的各個衛戍。南方士兵熟悉水戰，他們一邊放水一邊搶掠，淮南的地盤很快就不再是我們的了。壽陽離長江隻有五百多裏，這裏的軍民都人心惶惶，無不害怕可能的水災。假如我們依照百姓的意願，趁虛進攻敵人，預先調動集中各州的兵馬，在初秋大舉用兵，趁機南伐，那麽即使不能統一南北，至少江西不再會有危險。”於是六月初五（丙戌），北魏發動冀、定、瀛、相、並、濟六州的二萬士兵和一千五百匹戰馬，並命令他們在仲秋時節在淮南會合，連同壽陽原有的三萬兵馬，交由元澄統一指揮。蕭寶寅和陳伯之也都接受元澄的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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