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六：孝文改革之二十一：齊明帝濫殺宗室與魏李衝氣死任上

南齊曲江公蕭遙欣喜歡武事。齊明帝蕭鸞覺得自己的幾個兒子都還年幼，便在朝內依仗蕭遙欣兄弟，在朝外依賴皇後的弟弟西中郎長史彭城人劉暄和表弟太子詹事江祏。所以他任命始安王蕭遙光為揚州刺史，在朝中執政；任命蕭遙欣為負責荊、雍等七州軍事的都督兼荊州刺史，鎮守西麵藩鎮。而蕭遙欣人在江陵，大肆招募人才勇士，營造自己的勢力，齊明帝開始感到擔心害怕。蕭遙欣欺侮南郡太守劉季連，劉季連於是秘密上表，指控蕭遙欣有謀反的跡像。齊明帝因此在公元497年底提升劉季連為益州刺史，讓他占據蕭遙欣的上遊好牽製他。劉季連是劉思考的兒子。

永泰元年即公元498年正月初一，南齊宣布大赦，同時加授中軍將軍徐孝嗣為開府儀同三司，但徐孝嗣堅決推辭。

同一天，魏孝文帝在新野城外的行宮宴請群臣。同時，魏將李佐進攻並於正月初五功占了新野，還生擒了南齊太守劉思忌。他問劉思忌道：“現在打算投降嗎？”劉思忌答道：“寧為南鬼，不為北臣！”李佐便殺了他，於是沔北受到很大的震動。因此，湖陽衛戍頭領蔡道福於初六，赭陽衛戍頭領成公期和軍主胡鬆於初九，舞陰衛戍頭領黃瑤起和南鄉太守席謙以及直閣將軍兼台軍主鮑舉於初十相繼棄城往南逃跑。黃瑤起和鮑舉被魏兵捉獲。魏孝文帝元宏將黃瑤起賜給王肅，王肅居然將他割成碎肉吃了。正月二十三，齊明帝命令太尉陳顯達去救雍州。

齊明帝有病，又覺得自己的近親孤寡弱小，因此很忌妒齊高帝和齊武帝的子孫。當時高帝和武帝的子孫還有十個封王，每月初一和十五都會上朝。齊明帝回到後宮後總歎息說：“我和司徒的幾個兒子都不長，而高帝和武帝的子孫卻看著天天長大！”齊明帝打算把高帝和武帝的家族全部除掉，便私下打探陳顯達的意見。陳顯達說：“陛下何必擔心他們這幫人！”他又探問揚州刺史始安王蕭遙光，蕭遙光則覺得應當依次施行這一計劃。蕭遙光有腳病，齊明帝經常讓他乘坐車輿從望賢門入宮。他每次入宮，齊明帝總要屏退身邊的人，跟他長時間密談。如果齊明帝在談完後叫人去尋找香火，並開始傷心流淚時，通常意味著第二天就要殺人。這期間，剛好遇上齊明帝病得很厲害，昏迷過去又蘇醒過來。蕭遙光於是開始施行他原來的計劃。正月二十四，他殺害了河東王蕭鉉、臨賀王蕭子嶽、西陽王蕭子文、永陽王蕭子峻、南康王蕭子琳、衡陽王蕭子瑉、湘東王蕭子建、南郡王蕭子夏、桂陽王蕭昭粲、巴陵王蕭昭秀等十王。至此，齊高帝蕭道成和齊武帝蕭賾以及鬱林王蕭昭業的所有兒子都被殺光了。蕭鉉等人死後，齊明帝才讓公卿上奏他們的罪狀，請求處死他們。齊明帝假惺惺地下詔不許。公卿大臣們再次上奏，齊明帝然後答應了。南康王的侍讀濟陽人江泌哭悼蕭子琳，眼淚流幹了後，眼裏竟然流出血來。他一直等到親眼見到蕭子琳下葬後才離去。

正月二十八，魏孝文帝來到南陽。二月初一（癸醜），齊明帝下詔派左衛將軍蕭惠休等人去救壽陽。二月初三（乙卯），魏軍開始進攻宛北城，並於二月十二（甲子）功拔了。南陽太守房伯玉綁了自己出降。房伯玉的堂弟房思安時任北魏的中統軍。他多次為房伯玉哭著求情，孝文帝於是赦免了他。

二月十八（庚午），孝文帝來到新野城，並於次日下詔免除首先歸順北魏並始終如一的穰縣百姓三十年的租稅，並將他們居住的鄉村命名為“歸義鄉”；緊接著歸降的則免除十五年的租稅。二月二十九（辛巳），他任命彭城王元勰為使持節、負責南征軍事的都督、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三月初一，南齊平北將軍崔惠景和黃門郎蕭衍軍在鄧城被魏軍擊潰。當時崔慧景來到襄陽時，雍州的五郡已經陷沒。崔慧景與蕭衍以及軍主劉山陽和傅法憲等人率領五千多人隻好前往鄧城。剛進城不久，幾萬北魏騎兵就突然來到，南齊各軍當即登城拒守。那時南齊將士一吃飽後就兼程趕路，再也沒吃什麽東西，所以到這時無不饑餓懼戰。蕭衍想要出戰，崔慧景說：“魏虜通常不在夜裏圍城。等到黃昏時他們自當退去。”後來北魏大軍反而蜂擁而來。崔慧景帶了自己部隊從南門逃走，其他各路齊軍互相沒有聯係，但也都相繼逃走。魏兵從北門入城，隻有劉山陽帶著幾百部曲斷後死戰，且戰且退。崔慧景穿過鬧溝時，軍人互相踐踏，一片狼藉，橋梁全被亂兵毀壞斷塌。魏兵夾路射擊，殺了傅法憲。齊兵摔進鬧溝淹死的比比皆是。這一仗南齊士兵傷亡和被俘的多達兩萬人。劉山陽取來士兵的棉襖和兵器填滿鬧溝才勉強渡過河水，得免一死。孝文帝親自率領大軍追趕，午後三時左右來到沔水。劉山陽據城苦戰，直到黃昏魏兵才退了下去。各路齊軍無不恐懼，當晚，他們全都下船逃回襄陽去了。

三月初九（庚寅），孝文帝親率十萬大軍，在皇家的羽儀和華蓋簇擁下，包圍了樊城。南齊雍州刺史曹虎閉門堅守。孝文帝親臨沔水眺望襄陽河岸，在襄沔一帶舉行閱兵，然後才耀武揚威地離去。他接著在二荊和魯陽郡宣布大赦，並於三月十四（乙未）下詔派將軍鄭思明、嚴虛敬、宇文福等三軍繼援。三月二十（辛醜），孝文帝來到湖陽，並於四天後抵達比陽。三月二十七（戊申）他下詔給荊州各郡官員，完全依照穰縣的辦法獎勵歸順的百姓。四月初一（辛亥），他來到懸瓠。

同時，魏鎮南將軍王肅攻打義陽，裴叔業帶兵五萬包圍北魏的渦陽以救義陽。魏南兗州刺史濟北人孟表守衛渦陽。城中糧盡，魏兵將士們吃草皮樹葉度日。裴叔業將他們所殺的魏兵屍體堆積成一座五丈高的小丘向城內示威，又另派軍主蕭璝等人進攻龍亢。魏廣陵王元羽率軍前去救助。裴叔業帶兵截擊並擊潰了元羽，還在追殺過程中繳獲了他的節杖。孝文帝派安遠將軍傅永和征虜將軍劉藻以及假輔國將軍高聰等人去救渦陽，一同接受王肅的節度。裴叔業進擊北魏援兵，再次擊潰了他們。高聰逃到懸瓠，傅永則收集散兵遊勇慢慢撤軍退回。裴叔業繼續進軍作戰，前後共殺敵一萬多人，俘虜了三千餘人，還繳獲數以千萬計的器械和雜畜以及各種財物。魏孝文帝命令將這三員敗將用鐵鏈鎖了送來懸瓠。劉藻和高聰免去一死，但被流放到平州；傅永被褫奪了官爵；王肅則被貶為平南將軍。王肅上表請求改派另一支大軍去救渦陽，孝文帝回了他一封詔書說：“看來你的意見一定是認為劉藻等人剛剛戰敗，所以很難再派他們前往。朕現在如果分出少量士兵去那裏，則不足於製敵取勝；分出很多士兵出去，則禁衛軍旅不足以防衛乘輿。你好好考慮考慮。義陽能攻下就攻下，攻不下就算了。但一旦失去渦陽，那就是你的過錯了。”王肅隻好解了義陽之圍，與統軍楊大眼和奚康生等人率領步騎十餘萬去救渦陽。裴叔業見到魏軍非常強盛，便連夜率軍退走。次日，後退的齊兵驚慌失措，潰不成軍。魏兵趁機追殺，齊兵死傷的不可勝數。裴叔業退保渦口。

當初，北魏中尉李彪家裏世代孤苦卑微，在朝廷裏也沒有什麽可幫他的親友。他剛到代都的時候，覺得清淵文穆公李衝尊重士人，便傾心前往依附於他。李衝也看重他的才幹和學問，待他非常優厚，還將他推薦給孝文帝，並且為他大肆宣揚，不管在官府和民間都這樣。當李彪升任中尉後，他彈劾官員不避權貴或外戚，因此孝文帝覺得他是位不可多得的賢臣，還將他比之漢朝的汲黯。李彪自以為得到皇上的親信，便不再依附李衝，開始跟他疏遠，隻在公開場合才對他略表敬意而已，不再像從前那樣把李衝當作宗族的恩人。李衝因而開始對他懷恨在心。

當孝文帝南伐時，李彪與李衝以及任城王元澄共同掌管留守事務。李彪秉性剛直豪爽，經常和李衝發生意見衝突，還多次和他當庭爭辨，雙方互相不滿全都表現在聲音和臉色上。李彪認為自己身為執法官吏，其他人不能彈劾他，很多事情便有獨斷專行的傾向。李衝不勝忿恨，於是將李彪以前做過的所有壞事收集一塊，然後將他禁閉在尚書省，同時上表彈劾李彪“傲慢不順，矜持自大；他奸詐狡猾，居然毫無顧忌；他身居朝廷要職，自由出入宮省禁撻，竟然竊取公物，還動不動就擅自乘坐皇上的乘輿，肆無忌憚。臣招集了尚書以下和令史以上的官員到尚書省閣，當著大臣們的麵將李彪所犯的罪狀告訴了李彪，並訊問了事情的真相。李彪全都認罪不諱。臣請陛下根據這些事實罷免李彪擔任的所有職務，交付廷尉治罪。”李衝又上表稱：“臣與李彪相識以來，已近二十年了。見到他才學淵博，議論剛正，愚臣曾以為他是個出類拔萃和公正清廉的人。後來觀察他的為人嚴酷急躁，臣依然認為他對朝廷還是益多損少。自從陛下大駕南征以來，李彪兼任尚書，臣才得以日夜和他共事，因此開始知道他的專恣擅權，毫無忌憚。他一味自己尊大，無視他人存在。聽他講話儼然就是古往今來少有的忠恕賢臣，但看他的行為確實是天下罕見的佞暴賊臣。臣與任城王克己謙卑，就像順從的弟弟事奉暴虐的兄長那樣。他決定要做的事，即使毫無道理，我們也無不屈從。臣的奏章全都實事求是，句句有憑有據。如果臣列舉的李彪罪狀屬實，那就應當在北方的荒野將李彪處死，以除掉亂政的奸臣。如果臣列舉的沒有證據，那麽可以將臣流放到邊遠的地方，以杜絕蒼蠅般的小人在陛下麵前的譖言。”李衝親手書寫這份奏表，家人全不知道。

孝文帝閱覽了他的奏表後，感歎了很長時間，說：“想不到留守大臣們居然鬧到這步田地！”接著又說：“道固（李彪字）可以算是溢出來了，而仆射也算是滿上來了。”黃門侍郎宋弁曆來怨恨李衝，而和李彪因為是同州人而關係密切，便暗中為李彪開脫。有司部門判處李彪死刑，孝文帝寬恕了他，僅將他除名而已。

李衝原來生性優雅溫厚，但當收捕李彪時，他竟然一反常態，親自羅列李彪前後的罪過，圓睜雙眼大喊大叫；還把奏折投擲在案幾上。禦史們個個嚇得都用泥巴塗在臉上，綁了自己，向李衝請罪。李衝毫無顧忌地破口大罵，結果精神錯亂，語無倫次。他時不時地扼腕大罵，稱“李彪小人”；病得連醫藥都無法治愈。有人居然認為他被李彪氣裂了肝髒。十來天後李衝就這樣死了。孝文帝得悉後為他流淚，悲不自勝，還追贈他為司空。

李衝勤勉機敏，能力很強。他久處要職，經常文案堆積如山；他整天處理公務，從來沒感到厭倦，辦事非常敬業，因此才四十歲頭發就全白了。他兄弟六人有四個不同的母親，因此小時候兄弟間也競爭得較厲害。當李衝富貴時，他總是把自己的俸祿和朝廷的賞賜和家裏人分享，因此兄弟們無不和睦相處。然而他經常引薦自己的族人親戚，私下給他們一定的官爵，所以他一家的年俸祿超過一萬匹布帛。當時的人們因此對他略有非議。

同時，孝文帝讓彭城王元勰作為宗師，下詔讓他監督檢察宗室成員的品行，有行為不軌的當即上報給他。

四月初三（甲寅），孝文帝讓從征的執勤武官進位三階，文官二級，行宮外的官員一階。

四月十九（庚午），北魏發動州郡士兵二十萬人，定期八月中旬在懸瓠會合。同時，魏趙郡靈王元幹去世。五月二十六（丙午），孝文帝下詔賜給身居父母之喪四品以下以及職位謙卑的的從征官員不同程度的棉帛。六月初十（庚申），他下詔為戰死的各位封王和所有將士追加優贈。

秋七月，彭城王元勰上表，要用自己一年的藩國收入和職位俸祿以及對親人的撫恤去填補軍國的費用。孝文帝下詔說：“割舍自身的利益而為國家著想，這真有深遠的意義。職位的俸祿可以暫停，親人的撫恤金和藩國的收入朝廷可以接受三分之一。”七月初三（壬午），孝文帝又下詔減少皇後私人府第的一半收入，並要求六宮嬪禦和五服以內的宗室男女成員的收入也減半，在軍隊服務的成員則減去三分一，省下的錢財留作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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