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六：孝文改革之一：齊高帝當政與孝文帝南侵

公元479年四月二十二（甲午），齊王蕭道成在接受禪讓後成為齊高帝，從而結束了劉宋王朝近60年的統治，中國進入了齊魏並立的時代。這期間發生了在中國曆史上很有意義的一件大事，就是魏高祖即孝文帝拓跋宏推行全麵改革，使北魏統治民族鮮卑以及其他少數民族大規模漢化的曆程。所以這個係列雖然講述齊魏並立的故事，但卻以孝文帝的改革為主題。

魏孝文帝是魏顯祖拓跋弘的長子，母親是李夫人。他於北魏皇興元年（467）八月二十九（戊申）出生在京城平城的紫宮，據說出生時神光照在室內，天地濃鬱，到處充滿祥和氣氛。他生下時渾身潔白，姿貌奇異。他幼年時就非常聰慧，年長後十分仁義孝敬，綽然有君子的儀表。魏顯祖特別喜愛他，對他也很驚異。皇興三年（469）夏六月初三（辛未），魏顯祖立他為皇太子。魏孝文帝在皇興五年（471）秋八月二十（丙午）在太華前殿即皇帝位並大赦，改元延興元年。這年他才四歲。他父親拓跋弘成為太上皇。承明元年（476）六月十三（辛未），太上皇駕崩。北魏於次日大赦，改元為太和，並尊皇太後馮氏為太皇太後。北魏進入了馮太後臨朝稱製的時期。

齊高帝受禪後，奉朝請河東人裴覬上表，羅列了齊高帝的過錯和罪惡，然後掛冠徑直離去。齊高帝大怒，殺了他。太子蕭賾請求他也殺了侍中謝朏，齊高帝說：“殺了他反而成就了他的名聲。正應當寬容他而讓他自我銷聲匿跡。”許久後，謝朏因為其他事情被廢黜回家。

齊高帝向前撫軍行參軍沛國人劉瓛請教為政的要道，劉瓛說：“為政的關鍵在《孝經》。所有宋氏敗亡，而陛下得到天下的原因，都在這裏。陛下如果吸取前車之鑒的教訓，再加以寬厚，那麽完全可以轉危為安。如果追循他們的覆轍，那麽則可能轉安為危！”齊高帝歎道：“儒者的話，可成為萬世的財寶！”

四月二十五（丁酉），齊高帝任命太子詹事張緒為中書令，齊國左衛將軍陳顯達為中護軍，右衛將軍李安民為中領軍。張緒是張岱兄長的兒子。次日，朝廷任命荊州刺史蕭嶷為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

齊高帝命令群臣暢所欲言有關朝政的得失。淮南宣城二郡太守劉善明，請求革除宋氏大明和泰始以來的多項苛政和繁瑣製度，推崇政法的簡易。他還認為：“交州險惡僻遠，而宋末的苛政導致了那裏的民怨和頻繁的叛亂。如今新政剛剛創始，朝廷應當對那裏施加恩德。況且他們的地方特產也唯有珠寶，實在不是聖朝的急需。討伐交州的大事，臣認為最好暫停。”給事黃門郎清河人崔祖思也上言認為：“人不學習則無知，這就是叛逆和禍亂產生的根源。現在很多毫無學問的官員，平白無故地接受俸祿和官秩，消耗民眾的財富。朝廷應當開辦文武兩門學科，朝廷、王府、各州、藩國編製外的官員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愛好前來學習。如發現有人懶惰而荒廢學業，則遣他們回到自己的州郡。經過考核成績優異的，可以越次提拔。還有，如今陛下本人雖然節儉，然而下屬還依然習慣於奢侈浪費。朝廷應當褒獎和提拔朝廷裏節約樸素又有修養的人士，貶黜和降職那些驕奢荒淫的家夥。這樣一來，風俗就可以得以改善。”

劉宋元嘉那幾十年，凡事都責成郡縣去辦理。宋孝武帝劉駿急著辦事，認為郡縣過於遲緩，便開始派遣朝廷使臣去監理督促。從那時開始，朝廷來的使者開始在地方競相作威作福，營私舞弊，賄賂，嚴重擾亂地方。會稽太守聞喜公蕭子良上表極力陳述這些弊端，認為：“朝廷如果有什麽需求，但可下明詔台敕令地方加緊辦理，並定下限期，地方官員自然就會竭盡全力。如果拖延耽誤，自然也可以依法處理。現在雖然朝廷的使者很多，但卻往往取代了地方正職，造成他們互相猜疑怨恨，反而把事情辦壞辦慢。臣請求全部停派朝廷使臣到地方去。”員外散騎郎劉思效上言說：“宋自大明以來，朝政逐漸開始凋弊。增加了征賦而朝廷的收入卻更少了。小民苦得嗷嗷叫，幾乎沒有生機；而貴族富豪，卻競相攀比奢侈華麗。他們霸占了這麽多田地，以致山裏和湖澤的百姓都不敢采食那裏的水草。陛下應當全麵革新王法，糾正這些過失。”齊高帝對他們都加以褒揚獎賞，還將有些奏表交付給大臣們，讓有司部門詳細考慮，挑擇其中適宜的，然後上奏實行。四月二十七（己亥），齊高帝下詔：“二宮的所有封王，都不得封山占湖，營造別墅。”

齊高帝又下詔認為“目前有數以千計負責檢查官吏是否違法的候官。但他們並不揭發像受賄這樣的重罪，而對輕罪吹毛求疵。應當將他們全部罷免。”朝廷另外設置了幾百謹慎的執勤人員，讓他們在街頭巷尾拿著銅鑼巡邏而已。這以後官吏和百姓才開始得以安居樂業。

自劉宋泰始（465）以來，朝廷內外出了很多事件，將帥們無不各自招募部曲，聚集在建康。李安民上表認為：“除了淮北的軍事防務常備之外，其餘部隊都應當遣散。將帥們親近的隨身衛兵，則必須限製人數。”齊高帝聽從了建議，並於五月初十（辛亥）下詔遣散這些將帥的部曲。

五月十一（壬子），齊高帝對他幫助他登基的大臣們論功行賞，褚淵和王儉等人都不同程度地增進了爵位和食邑。處士何點跟人說：“我已將《齊書》寫完了，讚雲：‘淵既世族，儉亦國華；不賴舅氏，遑恤國家！’”意思是褚淵是豪門望族，王儉也是國家的精華；他們對不起宋氏國舅的身份，也沒閑暇體恤國家（指劉宋）。何點是何尚之的孫子。褚淵母親是宋始安公主，繼母是吳郡公主；他自己又娶了巴西公主。王儉母親是武康公主；他也娶了陽羨公主。所以何點這麽挖苦他們。

五月十八（己未），有人騎馬經過汝陰王（即被廢的宋順帝劉準）住宅的門前。衛士害怕有人想劫持他叛亂，便匆匆忙忙地跑進內屋殺了汝陰王，然後謊稱他因病而死。齊高帝不但不追究罪責，反而獎賞了衛士。兩天後，齊高帝幹脆將宋宗室成員陰安公劉燮等人，不論老少，全都殺了。劉遵考的兒子前豫州刺史劉澄之和褚淵關係密切，褚淵為他一再擔保說：“劉澄之兄弟沒有軍事才能，況且和劉氏宗室的親緣十分疏遠。”所以劉遵考這一家族獨獨得免於禍。

五月二十五（丙寅），齊高帝追尊他父親為宣皇帝，母親陳氏為孝皇後，並於次日封皇子蕭鈞為衡陽王。

齊高帝跟兗州刺史垣崇祖說：“朕新近剛得天下，索虜（北魏）必定會用劉昶（宋文帝九子，因禍逃到北魏避難而受到北魏的尊敬和保護）作借口，侵犯邊境。壽陽是要害的邊鎮，首當其衝，除非愛卿前去，否則無人能夠製服他們。”於是改任垣崇祖為豫州刺史。

六月初五（丙子），齊高帝殺了遊擊將軍姚道和，因為他曾打算附和沈攸之。

六月十三（甲申，通鑒作甲子，疑有誤），齊高帝封太子蕭賾為皇太子；皇子蕭嶷為豫章王，蕭映為臨川王，蕭暠為安成王，蕭鏘為鄱陽王，蕭鑠為桂陽王，蕭鑒為廣陵王；皇孫蕭長懋為南郡王。次日，朝廷將宋順帝安葬在遂寧陵。

齊高帝因為建康居民成分混雜，其中有很多盜賊，便打算建立符伍（即連保連坐契約）製度來約束他們。右仆射王儉諫道：“京師這地方，全國各地都有很多人要來。到時也要他們持有符伍，那該有多麻煩，也沒什麽道理。這就是謝安所謂的‘不這樣怎麽算是京師呢？’”齊高帝這才作罷。

當初，交州刺史李長仁去世時，他堂弟李叔獻代領州府事務，但因為號令不行，所以派使者到建康請求派刺史到任。劉宋於是任命南海太守沈煥為交州刺史，任命李叔獻為沈煥的寧遠司馬兼武平新昌二郡太守。李叔獻得到朝廷的任命後，大家都開始服從他的號令。於是他發兵守住險要，不肯接納沈煥。沈煥不得不停留在鬱林，最終病死在那裏。

七月初六（丁未），齊高帝下詔說：“隻有交趾和比景（今越南北部）沒有接受新的年號。這是因為前朝的國運下降，他們迷惘不知該怎麽辦。現在應當赦免交州，任命李叔獻為刺史，安撫南方領土。”

也在這期間，北魏葭蘆鎮主楊廣香請求投降，七月十五（丙辰），朝廷任命楊廣香為沙州刺史。

南齊的事暫且放下，再回到北魏。這年四月二十八（己亥），魏孝文帝從崞山回到平城。次日，淮陽公尉元進爵為王。同時，吐穀渾國派使者獻上犛牛五十頭。

這期間，魏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拓跋目辰、長安鎮將陳提等人都被指控貪贓不法。尉洛侯和拓跋目辰被賜死，陳提則被流放遠方。同時，北魏得悉蕭道成取代了劉宋，便開始了南伐的謀劃。

五月十六（丁巳），魏孝文帝因為幹旱到北院去祈雨於北苑，並關閉了陽門。結果當天就下了大雨。五月二十（辛酉），他下詔說：“當年四代君王都敬重老臣，總是征求他們的意見。朕雖然年幼愚昧，卻十分讚美崇尚這一做法。現在特地賜給國老衣服各一套，絲綿各五斤，絹布各五匹。”六月初一（辛未），魏孝文帝因為雍州饑荒，決定開倉賑濟。北魏並開始在方山修建文石室和靈泉殿。

秋七月初二（壬寅），魏孝文帝下詔赦免年老多病的宮人，讓他們回家養息。八月初三（壬申），他又下詔讓群臣直言盡情規諫，不要有任何隱瞞。三天後他臨幸方山，開始建造思遠佛寺，並在兩天後回宮。

齊高帝聽說北魏即將入寇，便於九月初五（乙巳）重新任命豫章王蕭嶷為荊湘二州刺史，仍兼都督；任命臨川王蕭映為揚州刺史。次日，他任命司空褚淵領尚書令。

九月十二（壬子），北魏任命侍中、司徒、東陽王拓跋丕為太尉；任命侍中、尚書右仆射陳建為司徒，並封他為魏郡王；任命侍中、尚書代人苟頹為司空，封他為河東王。北魏還將侍中、尚書、太原公王睿進爵為中山王；侍中、尚書、隴東公張祐進爵為新平王。九月十九（己未），北魏安樂厲王拓跋長樂謀反，被賜死。次日，北魏隴西宣王源賀去世。同時，高麗、吐穀渾、地豆於、契丹、庫莫奚、龜茲等國都派使臣來朝貢。十月初一，北魏大赦。

十月十五（癸未），南齊汝陰太妃王氏去世，被諡為宋恭皇後。

當初，晉壽的平民李烏奴和白水氐人楊成等人入寇梁州，梁州刺史範柏年說降了李烏奴，然後出擊並擊潰楊成等人。當沈攸之事件發生時，範柏年派兵從魏興出發，表麵上是入援京師，其實是觀望形勢。事件平定後，朝廷派王玄邈去取代範柏年，並下詔讓範柏年和李烏奴一道進京。李烏奴勸範柏年不接受取代；而範柏年還沒拿定主意時，王玄邈就到了。範柏年於是將李烏奴留在漢中，自己回到魏興，盤桓不前。左衛率豫章仁胡諧之曾到範柏年那裏要馬，範柏年說：“馬又不是狗，我怎能滿足這無休止的要求！”還對胡諧之的使者十分菲薄。使者回來後跟胡諧之說：“範柏年竟然罵你說：‘胡諧之什麽狗東西！所求無厭！’”胡諧之因此對範柏年懷恨在心，在齊高帝麵前大講他的壞話，說：“範柏年仗恃險要聚集部眾，打算專據一州。”齊高帝於是讓雍州刺史南郡王蕭長懋去引誘範柏年，要聘他為王府的長史。範柏年來到襄陽後，齊高帝本打算不予追問，但胡諧之勸道：“陛下難道見過格鬥擒得老虎後反而縱虎歸山的事嗎？”齊高帝於是在十月二十六（甲午），賜範柏年死。李烏奴得悉後叛逃到氐人那裏去依附楊文弘，引來一千多氐兵入寇梁州，並攻陷了白馬戍。王玄邈派人詐降去引誘李烏奴，李烏奴中了計，率領輕兵去偷襲州城，結果被王玄邈的伏兵截擊，被打得落花流水。李烏奴挺身奮戰殺出重圍，重新逃到氐人那裏去了。

當初，王玄邈擔任青州刺史時，蕭道成還在淮陰，並受到宋明帝劉彧的猜疑。他打算往北去投靠北魏，於是派人帶信去結交王玄邈。王玄邈的長史清河人房叔安說：“將軍身居藩鎮大員的重任，為何無緣無故地棄忠孝於不顧？三齊大地的士大夫們，寧可跳入東海而死，也不敢跟隨將軍！”王玄邈因此沒有答複蕭道成的書信。當他離職回京經過淮陰時，整肅部曲直接前進，沒順道去拜訪蕭道成。到建康後，他啟奏宋明帝，聲稱蕭道成有叛逆的打算。當蕭道成就任驃騎將軍時，聘他為司馬。王玄邈非常害怕，然而蕭道成還是待他如初。當他打敗李烏奴後，齊高帝歎道：“王玄邈果然不辜負朕對他的恩遇。”房叔安這時擔任寧蜀太守，齊高帝欣賞他的忠誠剛正，打算起用他為梁州刺史，不幸他卻病死了。

十一月十四（辛亥），齊高帝立斐氏為皇太子妃。

十一月初六（癸卯），魏孝文帝賜給京師貧窮和老年以及患病不能自理的人們不同程度的衣服的布帛。

十一月十六（癸醜），北魏派假梁郡王拓跋嘉都督兩員大將兵出淮陰，派隴西公拓跋琛都督三員大將兵出廣陵，派河東公薛虎子都督三員大將兵出壽陽，奉戴丹楊王劉昶入寇南齊。魏孝文帝還許諾劉昶，戰勝後將讓他世世代代在江南稱王，同時向北魏稱藩。蠻人酋長桓誕請求擔任前驅，魏孝文帝便任命桓誕為南征西道大都督。南齊義陽平民謝天蓋自稱司州刺史，想以司州依附北魏，魏樂陵鎮將韋珍於是帶兵渡過淮河去接應他。梁豫章王蕭嶷派中兵參軍蕭惠朗帶領二千人去幫助司州刺史蕭景先討伐謝天蓋，韋珍結果掠走七千餘戶人家後退去。蕭景先是齊高帝的侄子。南兗州刺史王敬則得悉北魏即將渡過淮河，嚇得放棄了鎮所逃回建康，弄得當地士大夫和平民全都驚慌逃散，而魏軍卻始終沒來。齊高帝因為他是幫他登基的功臣，所以沒有問罪。

齊高帝蕭道成輔佐劉宋時，曾派驍騎將軍王洪範出使柔然，約定和他們一道攻打北魏。王洪範從蜀地經過吐穀渾和西域，輾轉數千裏終於在這期間抵達柔然。柔然於是派十多萬騎兵入寇北魏，直到塞上才撤軍。

這年，北魏下詔讓中書監高允議定律令。高允雖然年老，然而意誌和知識都沒衰退。因為高允家裏貧窮，也沒什麽積蓄，朝廷便命令樂部送十位會彈絲竹的人每五天去高允家演奏，為高允提供娛樂，並每天早晚贈送他禦膳，每月初一和十五贈給他牛酒，同時按月供給他衣服和綿絹。請他入見時還為他準備桌幾和手杖，請教他有關政治事務。

同時，契丹頭領莫賀弗勿幹率領部落一萬多人入附北魏，居住在白狼水東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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