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五：蕭齊崛起之十：宋順帝遜位與齊高帝登基

公元478年正月，宋荊州刺史沈攸之在起兵反對蕭道成後不久就失敗身死。蕭道成又在四月殺了潛在政敵南兗州刺史黃回，進一步鞏固了他的權力。

六月二十一（丁酉），劉宋任命輔國將軍楊文弘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蕭道成覺得自從大明（457）以來，官府和民間都奢侈成風，因此在秋八月，他上奏罷免禦府，取消了左右尚方署並沒收了那裏的雕飾器玩，並在八月十六（辛卯）上奏禁止民間使用過於華麗的衣飾和器玩，總共十七條。八月二十（乙未），他任命兒子蕭賾為領軍將軍，蕭嶷為江州刺史。

九月初一，日食。蕭道成打算請出當時有名望的賢良來參讚他的大業，於是在當天夜裏，召來驃騎長史謝朏，然後屏退左右要聽取他的見解。但謝朏很久都不說話。當時隻有兩個少年秉燭侍立在他們身邊，蕭道成便以為他礙著他們不敢開口，便自己取過蠟燭，把兩個少年打發出去了，但謝朏還是不說話。蕭道成隻好將左右隨從都召喚回來。謝朏是謝莊的兒子。

太尉右長史王儉知道蕭道成的最終意圖。有一天，他私下求見，然後跟蕭道成說：“功勞巨大已經到了無法再賞的程度，古今已經遠不止一例了。以明公今日的地位，總不能一輩子都北麵稱臣吧？”蕭道成嚴厲地批評他，但心裏的喜悅還是溢於言表。王儉於是大膽地進一步說道：“我王儉承蒙明公特殊的眷顧，所以敢於說出旁人很難出口的話，明公又何必如此執意拒絕？宋氏已經失去仁德和人心，不是明公誰又能撐得住？但人情淺薄，不能持久。明公如果一再謙讓拖延，那麽很快就會失去人心和聲望。那時不但大業將永遠淪落，明公也可能自身難保。”蕭道成說：“愛卿說的不無道理。”王儉又說：“明公今天的名位，該算是常務宰相，所以在禮儀上應當和其他大臣有所不同，多少也顯示朝廷的變革。不過還必須先讓褚公知道。我請求為明公去辦了這事。”蕭道成說：“我還是得自己去。”

幾天後，蕭道成親自去見褚淵。說了些客套話後，他就直接步入主題，說：“我夢見上位了。”褚淵說：“主上剛登基不久，恐怕一兩年裏還不好更動。況且吉祥的好夢也未必就得馬上應驗。”蕭道成回來後把這話告訴王儉。王儉說：“老褚隻是不達事理而已。”王儉於是提議加授蕭道成為太傅，賜給黃鉞，並讓中書舍人虞整準備詔書。

蕭道成的心腹任遐說：“這是大事，應該先報知褚公。”蕭道成問道：“褚公要不答應，那該怎麽辦？”任遐說：“彥回（褚淵字）既怕死又要保護他妻子。他沒有什麽了不起的才幹和超乎尋常的氣節。我對付得了他。”褚淵果然沒有什麽異議。

九月初二（丙午），朝廷下詔進蕭道成假黃鉞、為負責朝廷內外軍事的大都督、太傅、領揚州牧，還允許他配劍穿鞋入宮，朝見皇帝時也不用一步一趨，侍從隻稱他的官位而不用直呼其名（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他原有的使持節、太尉、驃騎大將軍、錄尚書、南徐州刺史不變。蕭道成則一再推辭朝廷給他的特殊禮遇。同時，原揚州刺史晉熙王劉燮改任司徒。

九月初四（戊申），太傅蕭道成任命蕭映為南兗州刺史，並在十月初三（丁醜）任命蕭晃為豫州刺史。十月初五（己卯），朝廷捕獲在逃的袁粲餘黨孫曇瓘並殺了他。

同時，北魏員外散騎常侍鄭羲出使劉宋。

十月二十八（壬寅），宋順帝立謝莊的孫女謝氏為皇後。十一月二十（癸亥），臨澧侯劉晃被指控謀反，連同他的黨羽一道被殺了。劉晃是劉秉的侄兒。次日，朝廷將南陽王劉翽改封為隨郡王。

尚書令王僧虔上奏認為：“朝廷的禮樂，多數違背正典。大明中期，就把懸掛的鍾磬用來配合鞞鼓伴奏拂舞，節奏雖然還合拍，隻怕不夠高雅，有失體統。還有，現在流行的清商樂，實際上來自銅雀台。曹氏三代風流帝王遺留下來的樂聲，仍充斥耳際。西京和洛陽，對它十分崇尚，在江南更顯得高貴，沒有再比它更中庸清雅的了。然而欣賞趣味也跟隨時世而變化，這音樂也逐漸衰落，十多年間失傳的就將近一半。民間競相製作新的歌曲，淫亂繁雜到了極點。朝廷應該命令有關部門全部加以補充或取消。”朝廷接受了他的建議。

翌年即公元479年正月初一（甲辰），蕭道成任命江州刺史蕭嶷為負責荊、湘等八州軍事的都督兼荊州刺史，尚書左仆射王延之為江州刺史，安南長史蕭子良為負責會稽等五郡軍事的都督兼會稽太守。

當初，沈攸之打算聚眾起兵，因此當地很多士族成員都被指控濫征兵役而入獄。蕭嶷到荊州上任後，一天裏就釋放了三千多人。他還在州裏提倡儉樸節約，減輕刑罰，降低賦稅，因此荊州民眾心悅誠服。

正月初八（辛亥），朝廷任命竟陵王蕭道成的世子蕭賾為尚書仆射，進號為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太傅蕭道成因為謝朏名望很大，便一定要他前來輔佐，於是任命他為左長史。蕭道成曾宴請他，並和他談論魏晉的往事，歎道：“石苞因為沒及早勸晉文帝（司馬昭）接受禪讓，所以當晉文帝死時他哭得非常傷心。和馮異（東漢開國名將）相比，他算是不識時機。”謝朏說：“晉文帝一生都事奉曹魏，死時依然北麵稱臣。假如曹魏參照唐堯虞舜的往事，也應當三次謙讓才更顯得高尚。”蕭道成聽了很不高興。正月十一（甲寅），他改任謝朏為侍中，重新起用王儉為自己的左長史，並在兩天後，任命給事黃門侍郎蕭長懋為雍州刺史。

二月初三（丙子），邵陵殤王劉友去世。

二月二十一（甲午），劉宋朝廷下詔重申前番的詔命，命令太傅蕭道成入朝時不用直呼姓名（讚拜不名）。

三月初一，日食。次日，劉宋朝廷任命太傅蕭道成為相國，總領百官，封邑十郡為齊公，加九錫，並保留原來的驃騎大將軍、揚州牧、南徐州刺史職位。三月初三，朝廷又下詔讓齊國的官爵和禮儀，完全仿照朝廷規格，並在第二天任命齊國世子蕭賾為南豫州刺史。

楊運長回宜城郡老家探親時，蕭道成派人把他刺殺了。淩源縣令潘智和楊運長曆來關係密切。劉義慶的孫子臨川王劉綽派心腹陳讃去遊說潘智道：“先生是先帝的故人，而我又是宗室至親，像今天這樣的形勢，我倆怎能對付得過去！如果我們一道號召朝廷內外，估計很多人會響應。朝廷內很多人都有這心思，隻是沒人敢首唱大義而已！”潘智當即就把這話轉告了蕭道成。三月初八（庚戌），蕭道成就殺了劉綽兄弟及其黨羽。

三月十二（甲寅），齊公蕭道成接受宋順帝的策命，大赦他的境內，並以石頭城作為他世子的宮廷，就像太子的東宮一般。褚淵援引何曾從魏司徒轉為晉丞相的先例，要求成為齊的官員，但蕭道成不肯，反而任命王儉為齊尚書右仆射兼吏部尚書。王儉那時才二十八歲。

四月初二（甲戌），武陵王劉讚莫名其妙地死去（當然懷疑是被蕭道成害死）。四月十四（丙戌），朝廷加齊王殊禮，進號世子為太子。四月十九（辛卯），宋順帝下詔禪位於齊。次日，順帝本當上殿堂臨朝，但不肯出寢宮，反而逃到佛蓋底下。王敬則率領禁兵進入殿庭，抬著木板作乘輿去迎接順帝。太後非常害怕，親自帶領宮裏的宦官到處尋找順帝。王敬則找到他後一再開導勸慰，最後總算讓他坐上了木板乘輿。順帝停止了哭泣，問王敬則道：“他們會殺了我嗎？”王敬則說：“不會的。隻不過搬到別處宮殿居住而已。官家（指劉家）取代司馬家時也是這樣。”順帝哭著彈著指頭說：“但願來生世世代代再也不出生在天王家！”宮裏人無不痛苦流淚。順帝拍著王敬則的手說：“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賞給輔國將軍十萬錢。”

當天，大臣們都在殿堂上等待。侍中謝朏當值，本應當解下順帝的禦璽和綬帶。然而他假裝不懂的，問道：“有何公事？”傳詔書的使者說：“請侍中解下玉璽和綬帶，轉授給齊王。”謝朏說：“齊國不是有自己的侍中嗎？”接著拿過枕頭躺下不理。傳詔使者怕了，讓謝朏稱病回避，然後想自己去把這事做了。謝朏說：“我沒病，有什麽好稱的！”說著身穿朝服步出了東掖門，登上自己的車子回府去了。於是王儉接任為侍中，上前解下順帝的禦璽綬帶。禪讓禮儀結束後，順帝乘坐畫輪車，出東掖門回到東邸時問道：“今天為何不奏鼓吹？”他的左右隨從沒人能回答得上來。右光祿大夫王琨是王華的堂弟，在東晉時就已當到郎中。這時，他攀著畫輪車後的獺尾慟哭道：“人們都以長壽為歡樂，老臣卻以長壽為悲戚。既然不能先去趕走這些螻蟻，卻又老是看到這種事（他目睹了晉宋和宋齊兩代的禪位）！”嗚咽地悲不自勝，百官也都哭得淚人似的。

司空兼太保褚淵等人帶著禦璽綬帶，率領百官前往齊宮勸進。齊王蕭道成辭讓不肯接受。褚淵堂弟前安成太守褚炤問褚淵的兒子褚賁道：“司空今天在哪裏？”褚賁答道：“正帶著禦璽綬帶在齊大司馬門下。”褚炤說：“不知道你家這位司空把一家的東西給另一家，又有什麽話好說！”

四月二十二（甲午），齊王蕭道成在南郊正式即皇帝位，成為齊高帝。他回宮後即宣布大赦，改元建元，同時尊宋順帝為汝陰王，給予他的優崇禮遇，都仿照宋初時對待晉恭帝那樣。他還在丹楊為宋順帝修築了府邸，派兵守衛。宋宗廟裏的神像都被遷往汝陰廟，宋宗室的封王也都降為公爵。除非為齊國出了大力的，他們的封國都被取消了，唯獨安置了南康、華容、萍鄉三國，以追奉劉穆之、王弘、何無忌的後代。被取消封國的總共有一百二十人。原朝廷和齊國的官僚，都根據職務授任。名號不同和任職已久的，則另外商議解決。

齊高帝任命褚淵為司徒。前來褚淵府上道賀的賓客滿座。褚炤歎道：“彥回（褚淵的字）少年時就建立了名聲和操行，沒想到今天卻淪落到這般猖獗的地步！這真是門戶的不幸，才又有今天這樣的任命和排場。假如彥回當中書郎時就死了，還不愧為一名士！名聲和品德都不行了，即使長壽又有什麽意思！”褚淵堅決推辭司徒的職位，不肯就任。

至此，南朝的宋正式滅亡。劉宋從宋武帝劉裕於公元420年接受禪讓到宋順帝劉準此時讓位給蕭道成，總共存在了59年。

再回到北魏。公元478年二月初九（丁亥），魏高祖拓跋宏來到代湯泉，並於二月二十五（癸卯）回平城。同時，宕昌王彌機即位。三月二十八（丙子），北魏派使者拜彌機為征南大將軍、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

四月初七（甲申），魏高祖來到崞山，三天後回平城。

五月，北魏禁止皇族和貴戚以及士大夫家族不顧門第和平民通婚，違犯的人都將以違製論處。同時，魏高祖和太後親臨圈養老虎的園林，結果有隻老虎逃逸，登上閣道，幾乎跑到禦座上來。侍衛們無不驚慌失措，四處逃逸。吏部尚書王叡手執長戟禦衛魏高祖和太後，太後稱讚他的忠誠和勇敢，對他更加親信和看重。

六月二十四（庚子），北魏皇叔拓跋若去世。

北魏馮太後忌妒青州刺史南郡王李惠，因此於十月底誣告李惠打算南叛；接著在十二月二十（癸巳）殺了李惠和他妻子及其子弟。被馮太後猜嫌而夷滅的十來個家族中，算李惠最為賢能。他在曆任上都有良好的政績，魏人對他特別惋惜留念。

這年，北魏懷州刺史高允告老稱病回歸鄉裏，但不久又以安車將軍的身份內征至平城，拜為鎮軍大將軍兼中書監。高允一再推辭，但朝廷不許，並破例讓他乘車入殿，朝賀不用下拜。

翌年即公元479年二月初八（辛巳），北魏太皇太後和魏高祖來到代郡溫泉，並於二月二十六（己亥）抵達西宮。

四月二十四（丙申），魏高祖來到崞山。這時南邊的政權已經變成蕭齊了。於是南北朝正式進入了齊魏並立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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