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五：蕭齊崛起之四：蔡興宗病逝與劉休範謀叛

泰豫元年即公元472年四月十七夜裏，宋明帝劉彧病故。次日太子劉昱即位（史稱蒼梧王）。閏七月底，朝廷內征荊州刺史蔡興宗為中書監，改任沈攸之為負責荊襄等八州軍事的都督兼荊州刺史。沈攸之自以為才幹和謀略超過旁人，所以自從來到夏口任郢州刺史以來，暗中一直存有野心。轉到荊州時，他挑選了很多郢州的士大夫和部將，以及裝備精良的部隊，跟他前往荊州。上任後，他以討伐蠻人為借口，大肆擴充兵力，招募有軍事才幹和勇猛的將士，把部隊治理得非常嚴整，仿佛大敵當前一般。他還增加地方的賦稅用來改善部隊裝備，以前提供給朝廷的收入都被他扣留給自己使用。他還養了二千餘匹好馬，修造了近千艘戰艦；倉庫裏的糧食和府庫裏的資金也非常充實。經過荊州的士大夫和商旅也多數被他扣留；全國各地來的亡命之徒也都被他藏匿收養。他部下將士要有人逃亡，他不管遠近非得窮追到底，直到捉獲為止。他在荊州恣意妄為，不再接收朝廷的兵符敕令，朝廷對他既懷疑又害怕。沈攸之為政苛刻殘暴，還鞭撻士大夫；他對高層僚佐以下，也經常當麵辱罵。然而他辦事精明，別人不敢欺瞞，所以荊州境內盜賊消失，夜不閉戶。

沈攸之對蠻人部落的壓迫懲罰過甚，又禁止五溪一帶的民眾捕魚販鹽，因此蠻人無不怨恨，紛紛反叛。酉溪蠻人頭領田頭擬死了後，他弟弟婁侯篡位自立。田頭擬的兒子田都逃到獠人那裏。於是各個蠻族部落大亂，到處搶掠，甚至都搶到了武陵城下。武陵內史蕭嶷派隊主張英兒打敗他們，殺了婁侯，立田都為頭領，各個蠻人部落這才安定下來。蕭嶷是蕭道成世子蕭賾的弟弟。

八月初九（戊午），樂安宣穆公蔡興宗去世，終年五十八歲。蔡興宗是東晉民名臣蔡廓的小兒子，十歲時父親就死了。他從少好學，曾擔任過彭城王劉義康的司徒行參軍，太子舍人，南平穆王冠軍參軍，武昌太守等職。他後來成為太子洗馬，義陽王友，中書侍郎。中書令建平王劉宏以及侍中王僧綽和蔡興宗關係非常密切。太子劉劭弑父篡立時，王僧綽被害。迫於劉劭的淫威，他的親友都不敢去哭喪，隻有蔡興宗一人去靈堂痛哭盡哀。他接著出任司空何尚之的長史，又升遷為太子中庶子。

孝武帝劉駿即位後，他經過多次升遷成為尚書吏部郎。當時尚書何偃生病，孝武帝讓他代理吏部事務，不久後又轉為中庶子兼領前軍將軍，遷為侍中。蔡興宗總是直言朝廷的得失，無所顧忌，所以逐漸失寵。

大明末年，前廢帝即位，江夏王劉義恭錄尚書事，受遺詔輔政。但他膽小怕事，所以禁中的近臣越騎校尉戴法興和中書舍人巢尚之得以專製朝政。蔡興宗負責選拔官吏，經常和他們意見相左。當時薛安都擔任散騎常侍、征虜將軍、太子左率；殷常擔任中庶子。蔡興宗先選薛安都為左衛將軍兼常侍；選殷常為黃門兼領校尉。太宰劉義恭嫌薛安都職位太多，想讓他隻任左衛將軍。蔡興宗說：“太子左率和左衛將軍沒什麽差別。況且他已失去征虜將軍的職位了，並沒有什麽超越。如果再不讓他擔任常侍，那等於是降貶。我隻是依法選拔，並非因為和薛安都有什麽私人交情。”劉義恭說：“如果宮裏的官員應當越次提拔，那麽殷常便應該擔任侍中，怎好隻當個黃門而已。”蔡興宗又說：“中庶子和侍中相差很遠。況且薛安都擔任左率都十年了，而殷常擔任中庶子不過一百多天。現在讓他領校尉已經足夠了。”他還讓選令史顏禕之和薛慶先等人前去反複申辯，劉義恭最後才簽署了任命。由於這件事蔡興宗得罪了劉義恭和戴法興等人，他們便排擠蔡興宗出京任吳郡太守，但蔡興宗不肯就任。當權的更加憤怒，又轉他為新安王劉子鸞的撫軍司馬、輔國將軍、南東海太守，代行南徐州事務。蔡興宗不肯就任，堅持要求去益州。劉義恭於是大怒，上表指責他，還指使尚書令柳元景上奏要求解除蔡興宗新任命的官職，收付廷尉法獄治罪。

但廢帝沒有同意，隻是把他派去擔任新昌太守。新昌郡屬交州，非常偏僻遙遠，朝廷大臣莫不嗟歎驚駭，覺得這等於流放。先前，蔡興宗娶了何後寺的尼姑智妃為妾。智妃非常漂亮，整個京師都出了名。迎親的車輛去了後，尚書仆射顏師伯暗中派人去一引誘劫奪她，而蔡興宗迎親的人居然沒有發覺。當蔡興宗被派到荒僻的新昌去時，人們紛紛議論說是顏師伯搞的鬼，顏師伯為此很傷腦筋。戴法興等人也不想被人背後指責說無端將大臣遠貶，而顏師伯又打算杜絕傳言，所以蔡興宗最後還是留下來了。不久之後，戴法興被殺，巢尚之被關，劉義恭和顏師伯也相繼伏誅，朝廷重新啟用蔡興宗為臨海王劉子頊的前軍長史、輔國將軍、南郡太守，代行荊州事務。但他沒去荊州上任，而是在不久後又被任命為吏部尚書。

當廢帝恣意橫行時，太尉沈慶之害怕惹禍上身，閉門不見賓客。蔡興宗曾勸他利用自己的聲望另立明主，但被沈慶之謝絕。不幸沈慶之最後還是被廢帝賜死。蔡興宗也曾通過當時很有威望的領軍王玄謨的典簽包法榮勸過王玄謨起兵另立明君，但也被他以困難重重為理由謝絕。廢帝被殺，明帝即位後，王玄謨責備他的親信郭季產和女婿韋希真等人說：“當時世很艱難時，你們怎麽都沒勸我有所行動？”郭季產說：“蔡尚書不是曾讓包法榮來勸過嗎？不是我們不勸，隻是困難重重而已。我郭季產的話怎麽管用？”王玄謨聽了後頗覺慚愧。

當初，吳興人丘珍孫經常中傷蔡興宗。丘珍孫的兒子丘景先，才氣和為人都很好，蔡興宗和他打過交道。當丘景先擔任鄱陽郡太守時，正值晉安王劉子勳叛逆，被轉到竟陵，卻不幸被吳喜所殺。結果丘景先的老母和幼女都流離到夏口。蔡興宗出任郢州刺史到了夏口時，親自出席丘景先的喪事，為他哭悼，還幫他的母女集資回到東邊，一點都不記丘珍孫的仇。蔡興宗在郢州三年後，升遷為鎮東將軍兼會稽太守，加授散騎常侍；不久又成為負責會稽、東陽、新安、永嘉、臨海五郡軍事的都督。會稽有很多不遵王法的豪門望族，其中很多人都成了皇帝的近臣和部省的大官。他們封山占湖修建豪宅，妨礙民生，擾亂地方。蔡興宗上任後都將他們繩之以法。

當時右軍將軍王道隆掌管內政，權重一時。但他每次去見蔡興宗，總是躡手躡腳地到他跟前，不敢就座，呆了許久後才悻悻離去。蔡興宗始終沒招呼他坐下。元嘉初年時，宋文帝的中書舍人秋當去謁見太子詹事王曇首，也不敢坐。後來孝武帝也曾跟他寵愛的中書舍人王弘說：“愛卿如果想成為名士，那就必須到王球那裏就坐，一見分曉。殷、劉那些大戶倒無所謂。如果你去拜謁王球，可以說是朕的旨意讓你入坐。”結果王球舉著扇子跟他說：“我似乎不想接待你。”王弘回宮後據實稟告。孝武帝說：“那我也無可奈何。”五十年中，竟出了這三件類似的事。

蔡興宗死後不久，朝廷於九月二十（己亥）任命郢州刺史劉秉為尚書左仆射。劉秉是劉道憐的孫子。他溫和文弱，缺乏才能，但因為是皇家的宗室，又有清廉的美譽，所以尚書令袁粲和護軍褚淵引薦了他。朝廷還加授中書通事舍人阮佃夫為給事中和輔國將軍。他這下權柄更重，便想用他的親信吳郡人張澹為武陵郡太守，但袁粲等人都不同意。阮佃夫聲稱是根據皇上的敕令行事，袁粲等人也不敢再堅持。

元徽元年即公元473年正月初一，劉宋改元，並大赦。

江州刺史桂陽王劉休範，曆來平庸木訥，知道的東西很少，所以被各個兄長看不起，也不得人心。正因為如此，宋明帝末年他才得免於禍。劉昱即位時年齡很小，靠宗室以外的士族秉政，內宮近臣用權。劉休範自以為是皇帝的至親，應當入朝成為宰輔。但因為不能如願以償，所以心懷怨恨。他的典簽新蔡人許公輿是他的謀主。他勸劉休範禮賢下士，出手大方地賞賜屬下。於是全國各地士人紛紛前來，一年裏前來投靠他的就多達上萬人。他還收養勇士，製作兵器。朝廷知道他有野心，便私下為之防備。剛好鎮守夏口的位置空缺，朝廷因為該地位居尋陽（今江西九江）上遊，便想派心腹大臣到那裏任職。二月二十八（乙亥），朝廷任命晉熙王劉燮為郢州刺史。劉燮這時才四歲，朝廷便任命黃門郎王奐為長史，代行州府事務，並配給他資源和人力，讓他出鎮夏口。後來又擔心他經過尋陽時會被劉休範扣留，朝廷便讓他從太洑不經尋陽直接過去。劉休範得悉後大怒，秘密和許公輿商量打算偷襲建康。他上表借口要修繕城壕溝塹，砍伐了很多木材儲藏在那裏。王奐是王景文兄長的兒子。

十月三十（癸酉），劉宋將南兗州和豫州的部分郡縣分割出來設置徐州，州治建在鍾離（今安徽鳳陽）。十一月初五（丁醜），尚書令袁粲因母親去世而丁憂離職。

十二月初一，日食。兩天後，朝廷為了安撫劉休範，進位他為太尉，同時，下詔請袁粲解除丁憂，以衛軍將軍攝職。但袁粲堅決推辭。

劉宋事情暫且按下，再來看看北魏。

公元472年正月，大陽蠻人頭領桓誕在沔水以北和滍葉以南擁有八萬多部落。他投降北魏，自稱是桓玄的兒子，當年逃亡藏匿在蠻人中間，靠智慧和謀略得到蠻人擁護。北魏任命桓誕為征南將軍、東荊州刺史、襄陽王，讓他自己選拔郡縣官吏，並派起部郎京兆人韋珍和桓誕安撫召集新來歸附的民眾。他們處理眾多事務，件件都辦得有條有理。

二月，柔然入侵北魏，魏太上皇拓跋弘派將領出擊，柔然人退走。東部敕勒族部落反叛投奔柔然，太上皇親自率軍追趕直到石磧，趕不上後撤軍回來。

秋七月，柔然部帥無盧真率領三萬騎兵入寇北魏的敦煌，鎮將尉多侯把他們擊敗趕走。尉多侯是尉眷的兒子。柔然又入寇晉昌，守將薛奴也把他們擊敗趕走。

七月初八（戊午），魏高祖拓跋宏來到陰山，並於八月十八（戊辰）尊母親陳貴妃為皇太妃，還將各藩國的太妃改為太姬。

九月底，北魏有司上奏報告說，全國有需要祭祀的廟堂一千七十五所，每年要用牲畜七萬五千五百頭。太上皇很厭惡屠殺牲口，於是下詔說：“自今以後，除非祭祀天地、宗廟、社稷，其他的都不要使用牲口。建議隻要用酒和肉幹就好了。”

翌年即公元473年正月初三，北魏員外散騎常侍崔演出使建康。正月二十一，魏太上皇遠征回來，抵達雲中。二月初六（癸醜），北魏下詔給地方官吏，讓他們鼓勵地方發展農業，還要求同部落之內，貧富人家應當互相幫助；家裏有牛應當借牛給沒有的人家。不服從詔書的人家一家人終身都不許當官。二月十一（戊午），魏太上皇回到平城。二月二十七（甲戌），北魏下詔：“能夠在縣裏平息劫盜的縣令，可以兼職兩個縣，並食用兩縣的俸祿；能夠在兩縣裏平息劫盜的，可兼職三縣，並在三年裏升遷為郡太守。二千石官吏能夠平息二郡以上乃至三郡的也一樣，三年內將升遷為刺史。”

同時，吐穀渾王拾寅入寇北魏的澆河。四月初二（戊申），北魏任命司空長孫觀為大都督，發兵討伐他們。同時，北魏還封孔子的二十八世孫孔乘為崇聖大夫，配給他十戶人家以供灑掃聖廟。秋七月，北魏下詔：“黃河以南六州的民眾，每戶收絹一匹，棉一斤，租穀三十石。”

七月初一（乙亥），魏高祖來到陰山。八月十六（庚申），魏太上皇來到河西。同時，長孫觀率軍進入吐穀渾境內，搶收了那裏的秋季莊稼。吐穀渾王拾寅處境危急，隻好請降，並派兒子斤到北魏入侍當人質。從此之後，吐穀渾每年都向北魏稱臣進貢。九月初八（辛巳），太上皇回平城。同時，劉宋也派大臣出使北魏。

同時，魏太上皇打算入侵劉宋。他下詔讓州郡在百姓中每十口男丁征兵一人，每戶征收五十石租穀以備軍糧。

這期間，北魏武都的氐族民眾造反，攻打仇池。太上皇下詔命令長孫觀回師討伐。武都王楊僧嗣在葭蘆病故，他堂弟楊文度自立為武興王，並派使者來投降北魏。北魏任命楊文度為武興鎮將。

十一月二十一（癸巳），魏太上皇南巡來到懷州。枋頭鎮將代人薛虎子早先被馮太後貶黜，降為門衛。當時太行山以東鬧饑荒，到處都是盜賊。相州平民孫誨等五百人聲稱薛虎子還在枋頭鎮，顯然民眾都畏懼他，境內頓時安寧了。於是他們乞求朝廷歸還薛虎子。太上皇因此重新起用薛虎子為枋頭鎮將，當天上任。沒多久，各州的盜賊全部消失。

十二月初十（壬子），柔然入侵北魏，柔玄鎮敕勒的兩個部落起來響應。這期間，北魏有十一個州鎮不是鬧水災就是旱災，相州的百姓餓死了二千八百餘人。這年，北魏妖人劉舉聚眾自稱天子。劉州刺史武昌王拓跋平原討伐並殺了他。拓跋平原是拓跋提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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