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五：蕭齊崛起之三：魏顯祖禪位與宋明帝病故

泰始七年即公元471年七月底，宋明帝劉彧在殺害了功臣吳喜後，內征南兗州刺史蕭道成入朝。蕭道成進京後，明帝馬上拜他為散騎常侍兼太子左衛率。

劉宋的事暫時放下，現在來看看北魏。公元470年二月下旬，北魏任命東郡王陸定國為司空。陸定國是陸麗的兒子。魏顯祖拓跋弘還派征西大將軍上黨王長孫觀出擊吐穀渾。

四月初八（辛醜），北魏大赦。四月十五（戊申），長孫觀和吐穀渾王拾寅在曼頭山決戰，拾寅敗走，然後派別駕康盤龍前往北魏進貢。魏顯祖將他囚禁起來。五月，魏顯祖封皇弟拓跋長樂為建昌王。

同時，柔然部真可汗入侵北魏，魏顯祖讓群臣商議對策。尚書右仆射南平公目辰說：“如果陛下親征，那麽京師就有危險。還不如求穩堅守。敵虜孤軍深入，糧運接應不上，很快就會自己退走，然後我們派大將追擊，一定會擊潰他們。”給事中張白澤說：“那班愚蠢蠻荒的家夥，居然膽敢侵犯聖上的領土。如果陛下的鑾輿親自出征，他們必然望著麾蓋逃之夭夭。我們豈能坐著縱容敵人！陛下以萬乘的尊嚴，閉城自守，這並非威服四夷的辦法。”魏顯祖同意他的看法。張白澤是張袞的孫子。魏顯祖派京兆王拓跋子推等人率軍出西道，派任城王拓跋雲等人率軍出東道，派汝陰王拓跋天賜等人率軍為前鋒，派隴西王源賀等人率軍為後斷，然後派鎮西將軍呂羅漢等人掌管留台事務。各位大將和魏顯祖在女水之濱會合，與柔然決戰，結果柔然大敗。魏軍乘勝往北追殺，殺了敵軍五萬人，俘虜了一萬餘人，繳獲的戎馬器械更是不可勝數。這次出征一共隻花了十九天，往返六千餘裏。魏顯祖將女水改名為武川。司徒東安王劉尼被指控在出征時酗酒昏醉，軍陣不整，被免官。九月十二（壬申），魏顯祖回到平城。

當時，北魏朝廷官員都沒有俸祿，所以很少能靠清廉過日子。魏顯祖下詔說：“接受自己管轄下民眾的賄賂超過一隻羊和一斛酒以上的官吏，將被處死。賄賂的人以連坐論罪。告發尚書以下官吏犯罪的，則根據被告官吏罪責的輕重給予授任。”張白澤勸諫道：“當年周朝的下級官吏，還有派人代為耕種的報酬。如今皇朝高貴的大臣，勤奮地為國效力卻沒有任何回報。如果再讓他們因為接受禮物而身受刑罰，讓告發的人取代他們的職位，臣隻怕這樣一來，奸人趁隙而入，而忠臣也將泄氣不肯盡力。用這樣的辦法想要簡政安民，那不是很難嗎？臣請求依照過去的律令，仍然頒給使廉吏一定的俸祿作為酬勞。”魏顯祖於是取消了剛下達的新法。

當初，北魏宦官乙渾專權，慕容白曜曾依附過他。魏顯祖這時清算舊賬，借口慕容白曜謀反，把他殺了，連同他弟弟慕容如意。

早先，北魏南部尚書李敷和儀曹尚書李訢少年時關係就很密切。他們和中書侍郎盧度世都因為才能而得到魏世祖和魏顯祖的先後寵信，參豫朝廷機密，接受和頒布詔命。後來李訢出任相州刺史，因為收受賄賂，被人告發，而李敷為他把這事壓了下去。魏顯祖聽說後，派檻車將李訢押送到平城。驗明了案件後他也服罪了，本當處死。當時李敷弟弟李弈得到馮太後的寵愛，但和魏顯祖的關係卻疏遠了。有司部門根據魏顯祖的旨意暗示李訢，讓他告發李敷兄弟的一些陰暗作為，這樣可以免死。李訢跟他女婿裴攸說：“我和李敷家族雖然沒有很深的淵源，但相互間的感情就像手足兄弟。現在我出事了，他們勸我這麽幹，我實在不忍心。我總是取下頭簪刺自己，或者解下腰帶上吊，但最終都沒死成。況且我怎麽會知道他們的什麽陰暗作為！這該怎麽辦？”裴攸說：“為什麽要為他人去死？我知道有個叫馮闡的人，先前吃過李敷的苦頭。他們一家都很怨恨他。現在如果向他弟弟打聽，一定可以了解到李敷的陰暗作為。”李訢聽從了他的話。又遇上趙郡人範檦羅列了李敷兄弟的罪狀共三十多條。有司部門上報朝廷，魏顯祖大怒，因此殺了李敷兄弟。李訢得以免死，隻被鞭打剃頭後發配充軍。沒多久，北魏又任命他為太倉尚書，負責南部事務。李敷是李順的兒子。

這期間，北魏陽平王拓跋新成去世。

翌年即公元471年三月初四（辛酉），北魏派員外散騎常侍邢祐出使劉宋。同時，魏顯祖讓殿中尚書胡莫寒挑揀西部敕勒族的勇士擔任殿中武士。莫寒大肆收取賄賂，導致敕勒族民眾的憤怒，起來殺了莫寒和高平代理鎮將奚陵。夏四月，敕勒各部落全都反叛。魏顯祖派汝陰王拓跋天賜帶兵討伐他們，讓給事中羅雲為前鋒。敕勒人假裝投降，趁機襲擊羅雲並殺了他，拓跋天賜幾乎隻身逃回。

六月二十三（丁未），魏顯祖來到河西，並在七月十一（丙寅）來到陰山。八月初二（丁亥），魏顯祖回到平城。

魏顯祖聰明睿智，自幼就很成熟。他剛毅果斷，然而卻喜好黃老的道教和外來的佛教。他經常請朝廷名士和沙門僧人一塊談論玄虛的人生哲理，對人間富貴看得非常淡薄，常有遁入沙門的想法。他覺得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拓跋子推不但沉著優雅，而且為人寬厚，曆來有很好的聲望，便想將皇位禪讓給他。當時太尉源賀都督諸軍駐在漠南，他派人飛馬去召他回來。源賀回來後，魏顯祖召集公卿提起這事，沒人敢先說話。任城王拓跋雲是拓跋子推的弟弟，首先發言說：“陛下正值太平時代，君臨四海，豈能對上違背宗廟，對下拋棄兆民，有這種想法？而且父子相傳，一直都是這樣。陛下如果一定要放棄塵世的事務，那麽皇太子則應當繼承正統。天下麽，是祖宗的天下。陛下如果要將皇位授給宗室的旁支，隻怕不是先聖的意願。這樣做隻怕會讓人動起奸亂的心思，而這將是禍亂的根源。陛下不能不考慮。”

源賀說：“陛下今天打算禪位給皇叔，臣擔心這會導致皇位繼承順序的紊亂，後世也一定會譏笑宗廟次序的顛倒。希望陛下對任城王的話深思熟慮。”東陽公拓跋丕等人說：“皇太子雖然自幼就表現出聖明和仁德，然而畢竟年齡太小。陛下年富春秋，剛開始親理朝政，怎麽就想著去獨善其身，而不以天下為念？這難道對得起祖先和宗廟！對得起億萬百姓！”尚書陸馛說：“陛下如果放棄皇太子而改立其他封王，臣請求就在殿庭上自刎而死，也不敢奉詔！”

魏顯祖非常氣憤，臉色都變了。他接著詢問宦者選部尚書酒泉人趙黑，趙黑答道：“臣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他！”魏顯祖這才默然無語。當時太子拓跋宏才五歲，魏顯祖因他過於年幼，才打算傳位給拓跋子推。中書令高允說：“臣不敢多言，還希望陛下好好考慮祖宗托付給陛下的重任，追念當年周公抱著成王執政的事情。”魏顯祖於是說道：“既然這樣，就立太子好了。有各位郡公輔佐，有何不可！”他又說：“陸馛是耿直的大臣，必定能夠保護我的兒子。”便任命他為太保，和源賀一道手持節仗，奉皇帝的禦璽和綬帶傳位給太子。

八月二十一（丙午），拓跋宏即皇帝位成為魏高祖，大赦，改元延興。拓跋宏雖然年幼卻很有悟性和仁德。前年，魏顯祖得了癰腫，拓跋宏還為他吮吸膿水。他接受禪讓時，哭得悲不自勝。魏顯祖問他何故，他答道：“取代親人的感覺，痛切於心。”

次日，魏顯祖下詔說：“朕一心向往古人的仁德，對世事十分淡泊。因此命令儲君升上大位，朕得以優遊自得，修身養性。”群臣上奏說：“當年漢高祖稱皇帝，尊他的父親為太上皇，表明並非他自己一人統治天下。如今皇帝年幼，萬機大政，還應當由陛下總理。謹上尊號稱陛下為太上皇帝。”魏顯祖同意了。

八月二十四（己酉），太上皇搬到崇光宮居住，住處非常簡陋，階梯也隻是土坯而已。國家大事還仍然全向他稟報。崇光宮在北苑中間，朝廷又在北苑的西山蓋了座鹿野寺給禪僧居住。

冬十月，北魏沃野和統萬二鎮的敕勒族民眾反叛，北魏派太尉源賀率軍前往討伐，招降了二千多部落，並將叛軍殘餘一直追擊到枹罕和金城一帶，並在那裏擊潰他們，殺了八千多，俘虜了一萬多，以及雜畜三萬餘頭。北魏下詔讓源賀都督三路大軍，進駐漠南。

先前，北魏每年都在秋冬兩季發動大軍三道並出，以防備柔然，直到春季中期才回來。源賀覺得：“軍隊往返非常疲勞，不能長期這樣。請求朝廷召募各個州鎮裏三萬多強健又能武的青年，修築三座城池讓他們守衛。這樣他們冬天可以講武，春天則可以耕種。”但北魏朝廷沒有答應。

十月初六（庚寅），北魏任命南安王拓跋楨為負責涼州及西戎軍事的都督兼領護西域校尉，出鎮涼州。北魏大事暫且壓下。

同時，宋明帝命令北琅邪和蘭陵二郡太守垣崇祖想法收複淮北。垣崇祖從鬱洲帶了數百人進入北魏境內七百裏，占據了蒙山。十一月，北魏東兗州刺史於洛侯出擊，垣崇祖退兵回來。

明帝將原來的府邸改為湘宮寺，蓋得十分壯麗。他還打算蓋一座十層佛塔，但沒法蓋，隻好改成兩座稍微矮點的佛塔。新安太守巢尚之卸職時入宮晉見，明帝問他道：“愛卿去看了湘宮寺沒有？這是我積累的大功德，花錢不少。”當時通直散騎侍郎會稽人虞願侍奉在明帝身邊，插嘴道：“這些都是用老百姓賣兒賣妻得來的錢蓋的。佛祖如果有知，應當會因慈悲而嗟歎憐憫。這罪過比佛塔還高，有什麽功德可言！”侍坐的其他人聽了嚇得臉色蒼白。明帝大怒，讓人將他趕下大殿。虞願慢慢離開，神色跟平常一樣。明帝喜歡下圍棋，可是棋藝很差。他和棋藝第一品的彭城丞王抗下圍棋，王抗總是故意讓他，還說：“皇帝的棋會飛，臣實在下不贏。”明帝始終不明白人家讓他，因此越下越迷。虞願又說：“堯正是因他迷戀圍棋而教訓了兒子丹朱。這並非人主所應當著迷的東西。”明帝雖然非常憤怒，卻因為虞願是跟從他很久了的王國舊臣，所以總是容忍他。

王景文常為自己的權位過重感到擔憂，所以屢次請求辭職。明帝雖然不答應，心裏卻仍然覺得王景文作為外戚權勢過盛。他還因為張永長期在軍隊任職，也擔心他將來難以信任，便讓人製造謠言說：“一士不可親，弓長射殺人。”王景文於是越發害怕，便上表非常懇切地請求解除揚州刺史職位。明帝下詔回答說：“占據權要的高位，隻要問心若無愧就行了。大明年間（456-464），巢尚之、徐爰、戴法興和戴明寶，官位也不過是執戟的侍從而已，但威權卻堪比人主。今天袁粲作為仆射兼管吏部，而人們往往不知他是誰。袁粲升遷為尚書令之後，那麽高的位置他也沒（像你這樣）猜疑。人心都向著袁粲，但他照樣淡然對待，和平常一樣。以這樣的心態位居要任，會有什麽好擔憂的嗎？高貴的人有傾危的恐懼，卑賤的人也有倒斃的擔憂。有心去避禍，倒不如無心地聽其自然。存亡的關鍵其實都是一個道理而已。”

泰豫元年即公元472年正月初一，宋明帝因為病長期不好，決定改元為泰豫。正月初五（戊午），皇太子在東宮會見全國各地來朝賀的臣屬，並接受進貢禮品。

二月，宋明帝病情轉危。他擔心自己死後，皇後臨朝聽政，江安懿侯王景文將以元舅的身份和權勢成為事實上的宰相；而王景文門戶強盛，也許會有篡位野心。三月初七（己未），明帝派使者奉毒藥賜王景文死，並親手書寫敕令說：“朕與愛卿周旋了很久，想保全愛卿的門戶，所以做出這一決定。”敕令抵達府上時，王景文正和客人下棋。他看完信函後，將它放在棋盤下，神色不變，仍然和客人思考下一步棋。下完棋後，他將棋子收起來，然後慢條斯理地說：“收到敕令賜我死。”這時才將敕令給客人看。中直兵焦度和趙智略憤怒地說：“大丈夫怎能坐以待斃！州裏還有好幾百文武官員，足以和他們一拚。”王景文說：“我知道你們的誠心，但如果為我考慮，就必須想到我一家一百多口人的性命。”於是研墨書寫回答敕令的致謝辭令，然後服毒而死。明帝追贈他為開府儀同三司。

明帝夢見有人告訴他：“豫章太守劉愔反叛。”醒過來後，他當即派人到豫章去殺了劉愔。

夏四月，明帝任命垣崇祖代行徐州事務，遷他去衛戍龍沮。四月十七（己亥），明帝病危，於是任命江州刺史桂陽王劉休範為司空，又任命尚書右仆射褚淵為護軍將軍，加授中領軍劉勔為右仆射，並下詔讓褚淵和劉勔與尚書令袁粲、荊州刺史蔡興宗、郢州刺史沈攸之共同接受顧命。褚淵曆來和蕭道成關係密切，便將他推薦給明帝，於是明帝下詔任命蕭道成為右衛將軍兼領衛尉，與袁粲等人共同掌管機密。當晚，宋明帝去世。四月十八（庚子），太子劉昱即皇帝位（史稱蒼梧王），大赦。當時劉昱才十歲，由袁粲和褚淵秉政。他們決心改變宋明帝的奢侈，弘揚節儉的風氣，想要消除弊端。然而阮佃夫和王道隆等人仍然擅權，賄賂現象非常嚴重，無法禁止。

四月二十三（乙巳），朝廷任命安成王劉準為揚州刺史。五月二十七（戊寅），朝廷將明皇帝安葬在高寧陵，廟號太宗。六月二十四（乙巳），朝廷尊皇後為皇太後，立王妃江氏為皇後。

宋右軍將軍王道隆因為蔡興宗強硬正直，不想讓他鎮守長江上遊的要害。閏七月二十四（甲辰），他內征蔡興宗為中書監，改任沈攸之為負責荊、襄等八州軍事的都督兼荊州刺史。蔡興宗辭去中書監不肯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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