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四：宋魏並存之十五：薛安都投降北魏與宋明帝敗失徐兗

公元466年八月底，尋陽之亂的主謀鄧琬和年幼的晉安王劉子勳先後被殺，尋陽之亂基本平息。

當初，鄧琬派臨川內史張淹從鄱陽嶠道進入三吳，在上饒駐軍。聽說劉胡戰敗，軍副鄱陽太守費曄殺了張淹投降朝廷。費淹是費暢的兒子。

前廢帝劉子業當政時，士大夫們害怕隨時可能大禍臨頭，因此都想遠出為官。到這時，流離外州的士大夫因為戰亂而百不一存，大家這才佩服蔡興宗有先見之明。

九月初八（壬辰），宋明帝劉彧任命山陽王劉休祐為荊州刺史，並於次日宣布解嚴和大赦。

九月十六（庚子），司徒劉休仁來到尋陽，派吳喜和張興世向荊州進發，沈懷明向郢州進發，劉亮和寧朔將軍南陽人張敬兒向雍州進發，孫超之向湘州進發，沈思仁和任農夫向豫章進發，去平定殘餘反叛勢力。

九月二十五（己酉），北魏根據中書令高允和相州刺史李訢的請求，開始建立郡學，設置博士、助教、生員。李訢是李崇的兒子。

再說劉胡逃到石城，被捕歸案後伏誅。郢州行事張沈假扮為沙門僧逃走，但也被追獲殺了。荊州行事劉道憲聽說濃湖被官軍收複，便遣散兵馬，派使者向朝廷歸罪。荊州治中宗景等人帶兵入城，殺了劉道憲，捉了臨海王劉子頊後投降朝廷。孔道存知道尋陽已被朝廷收複，也派使者請降。後來聽說柳世隆和劉亮馬上就來了，他的部眾全都逃散。孔道存覺得沒有出路，隻好和他三個兒子一同自殺。明帝覺得何慧文的武功可以勝任成為將吏，便讓吳喜宣旨赦免了他。何慧文說：“我既然身陷逆節，還親手殺害了忠義之士，現在有什麽臉麵麵對天下的士人！”便自殺而死。安陸王劉子綏、臨海王劉子頊、邵陵王劉子無全被賜死，劉順及其在荊州的殘餘黨羽也都伏誅。朝廷下詔追贈各位死於氣節的大臣，同時根據戰功封賞功臣。

宋明帝殺了晉安王劉子勳等人後，對待孝武帝劉駿的其他兒子們還跟平日一樣。司徒劉休仁從尋陽回來，跟明帝說：“鬆滋侯的兄弟還在，將來對社稷隻怕沒有好處。陛下應當盡早有所安排。”十月初一（乙卯），鬆滋侯劉子房、永嘉王劉子仁、始安王劉子真、淮南王劉子孟、南平王劉子產、廬陵王劉子輿、劉子趨、劉子期、東平王劉子嗣、劉子悅同時被賜死。鎮北谘議參軍路休之、司徒從事中郎路茂之、兗州刺史劉祗、中書舍人嚴龍也都受到牽連而被殺。到這時，孝武帝的二十八個兒子全死了。劉祗是劉義欣的兒子。

劉勔包圍壽陽，垣閎進攻合肥，一時都無法攻下。劉勔十分擔心，便騎著馬召集部將商議。馬主即馬隊頭領王廣之看著他騎的駿馬說：“我如果能得到將軍所乘的馬，估計就能夠攻克合肥。”幢隊頭領皇甫肅生氣地說：“王廣之膽敢奪取節下的戰馬，當斬！”劉勔笑道：“看他的樣子，必定能夠立功。”當即推鞍下馬，把自己的駿馬給了他。王廣之率軍前往攻打合肥，三天裏就攻打下來了。薛道標突圍跑到淮西投奔常珍奇。劉勔提擢王廣之為軍主。王廣之跟皇甫肅說：“劉將軍如果聽從你的話，如何能平定賊兵！你不賞識人才，才會這樣！”皇甫肅有學問和謀術。劉勔去世後，他改去投靠王廣之，王廣之後來將他推薦給齊世祖為東海太守，那是後話。

沈靈寶從廬江率軍進攻晉熙，晉熙太守閻湛之棄城逃走。

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史蕭惠開、梁州刺史柳元怙、兗州刺史畢眾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同時派使者請求投降。明帝覺得南方已經平定，便想到淮北顯示軍威，因此於十月二十一（乙亥）命令鎮軍將軍張永和中領軍沈攸之率領甲士五萬人去迎接薛安都。蔡興宗說：“薛安都歸順朝廷的誠意並非虛假，陛下隻要派一位使臣帶著一尺書信就足夠了。如今派大軍去迎接他，勢必讓他產生疑懼，弄不好還會招引北方的魏虜進來，那時禍患就會加深。如果覺得他是叛臣，罪孽深重，不可不殺，那麽先前不也寬恕了很多人嗎？何況薛安都在外據有大鎮，地處邊陲，占有險要的地形，兵馬也很強盛，是進攻是圍困都很難打敗他。從國家利益考慮，還是應當順著他為好。如果他叛逃到國外，那將成為朝廷的巨大憂患。”明帝不聽，問代行南徐州事務的征北司馬蕭道成道：“朕現在打算趁機北伐，愛卿覺得可以嗎？”蕭道成答道：“薛安都十分狡猾。現在用重兵逼他，恐怕對國家不利。”明帝說：“朝廷各路大軍全都勇猛精銳，無往不克！愛卿不用多說了！”薛安都聽說大軍北上，怕了，便派使者去乞求投降北魏。常珍奇也在懸瓠降魏，兩人都請求北魏派兵來救。

十月二十四（戊寅），明帝立皇子劉昱為太子。

同時，薛安都送兒子到北魏為人質，北魏於是派鎮東大將軍代人尉元和鎮東將軍魏郡人孔伯恭等人率領一萬騎兵出東道去救彭城；派鎮西大將軍西河公拓跋石、負責荊、豫、南雍三州軍事的都督張窮奇出西道去救懸瓠。魏顯祖拓跋弘還任命薛安都為負責徐、雍等五州軍事的都督兼鎮南大將軍、徐州刺史、河東公；任命常珍奇為平南將軍、豫州刺史、河內公。

兗州刺史申纂假裝投降北魏。尉元接受了他的投降，但暗中做好了防備。魏軍抵達無鹽時，申纂果然閉門拒守。

薛安都去招徠魏兵時，畢眾敬不同意他的做法，而是派使者向朝廷請降。明帝於是還任命畢眾敬為兗州刺史。畢眾敬的兒子畢元賓在建康，早先因為其他罪行被殺了。畢眾敬得悉後非常憤怒，拔刀砍著柱子說：“我都白頭了，隻有惟一這個兒子，卻不能保護他。還用得著獨自活在世上？”十一月二十九（壬子），魏軍抵達瑕丘，畢眾敬請降於北魏。尉元派部將先占據了城池，畢眾敬悔恨莫及，好幾天吃不下飯。尉元長驅直進，於十二月初六（己未）進駐於秺。

西河公拓跋石來到上蔡，常珍奇率領文武官員出迎。拓跋石打算先在汝北駐軍後再進城。中書博士鄭羲勸道：“現在常珍奇雖然出來迎接我們，但他的真實意圖還搞不懂。不如直接進城，奪取他的要害地方，據有他的府庫，製服他的心腹，這才是萬全之策。”拓跋石於是率軍策馬入城，趁機大擺宴席飲酒嬉戲。鄭羲說：“我看常珍奇臉色不對，好像心中很不平的樣子。不可不為之防備。”魏兵於是增兵設防。當夜，常珍奇派人燒了州府房屋，打算發動事變，但因為拓跋石早有防備而作罷。鄭羲是鄭豁之的曾孫。

淮西七郡的百姓多數不願歸屬北魏，因此整批整批地往南奔逃。北魏派建安王陸馛宣慰新近歸附的民眾。發現有成為軍人奴婢的，陸馛全都赦免了他們，因此民眾心悅誠服。

十二月十二（乙醜），明帝下詔赦免了所有原先因為依附尋陽而被免官禁錮的臣屬，照樣隨才敘用。

再說劉勔包圍壽陽，從春季直到冬季，內攻外禦，戰無不勝，並因自己的寬厚很得將士的人心。尋陽平定後，明帝讓中書寫詔書曉諭殷琰。蔡興宗說：“天下已經平定，現在是殷琰思過的時候。陛下應當賜給他幾行手詔撫慰他。如果隻是讓中書寫個詔書，他一定會懷疑不是真的。這並非盡早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明帝不聽。殷琰得到詔書，果然以為是劉勔偽造的，便不敢投降。杜叔寶將尋陽已敗的消息封鎖了不讓殷琰知道，有人把消息傳出去的他立即就把他殺了，同時還加強了壽陽的防守。凡有投降的將領，明帝都馬上派人將他們送到壽陽城下，讓他們跟城裏喊話。於是城裏人心渙散沮喪。

殷琰想向北魏請降。主簿譙郡人夏侯詳勸他道：“我們先前的舉動，本是想對朝廷效忠盡節。如果社稷安然無恙，便應當回歸朝廷，怎能向異族北麵稱臣？況且如今魏軍近在淮水附近，官軍也不知道我們的去就打算。如果我們派使者歸降朝廷，他們一定會優厚地獎賞我們，何止隻是免罪而已。”殷琰於是派夏侯詳出城麵見劉勔。夏侯詳勸劉勔道：“如今城中的士大夫和平民明知陷入困境，卻還盡力堅守的原因，就是害怕城破之後被將軍殺害。所以大家都想歸附於魏。希望將軍暫緩攻城，並赦免我們。那樣我們都會自己相率出城投降。”劉勔許諾了，並讓夏侯詳到城下，向城裏人高聲傳話，把劉勔的意思相告。十二月十三（丙寅），殷琰帶領屬下將佐綁了自己出降，劉勔全部加以撫慰，沒殺一人。入城後，他嚴格約束將士，士大夫和平民的財產秋毫無犯，壽陽人因此非常感激和高興。魏兵來到師水，打算來救壽陽。聽說殷琰已經投降朝廷，他們便掠奪了義陽的數千人後離去。久而久之，殷琰重新出仕，官至少府後才去世。

蕭惠開在益州施行苛政，經常殺人，因此蜀人無不怨恨。聽說費欣壽戰敗已死，程法度也前進不得，於是晉原一郡首先造反，其他諸郡也跟著響應，合兵包圍了成都。城中東邊過來的士兵不過二千，蕭惠開將城裏的蜀人全都送出城外，隻和東來的士兵堅守成都。蜀人聽說尋陽已平，都爭著想屠城，因此前來成都城下的人多達十餘萬。但蕭惠開每次派兵出戰，未曾不勝。

明帝派蕭惠開的弟弟蕭惠基走陸路來成都，要宣布赦免蕭惠開的罪。蕭惠基抵達涪城時，蜀人想扣留住他，不讓他繼續往前。蕭惠基率領他的部曲出擊，殺了他們的頭領，然後繼續前進。蕭惠開於是奉旨歸降朝廷，包圍成都的民眾也都散走了。

明帝派蕭惠開的族人蕭寶首從水路去慰勞益州。蕭寶首想將平蜀的大功據為己有，便反而鼓動蜀人去攻打蕭惠開。於是蜀地反叛的民眾到處都是，先前散去的又聚匯一塊，和蕭寶首一道進逼成都，人數號稱有二十萬。蕭惠開打算出擊，將佐們都說：“如今慰勞的使者來了而我們還出兵抗拒，到時候怎麽說的清楚？”蕭惠開說：“現在上呈朝廷奏表的道路都斷絕了。如果我們不打敗他們，怎能讓使者前去京師？”於是派宋寧太守蕭惠訓等人率領一萬兵馬出戰，擊潰了這些烏合之眾，並生擒了蕭寶首，將他關在成都，然後派使者到建康詳細報告前因後果。明帝讓他們把蕭寶首押送回來，同時召蕭惠開回建康。蕭惠開回京後，明帝問他起兵的事情。蕭惠開說：“臣隻知逆順，不識天命。況且非臣不亂，非臣不平。”意思是他還是認為尋陽的劉子勳是順，宋明帝劉彧是逆，隻不過他有天命而已。他還狡辯說天下大亂是因為他，但天下太平也是因為他。顯然宋明帝足夠大度，居然赦免了他。

這年，劉宋建立了僑民的兗州（兗州原來的地盤被北魏占據），州治在淮陰。徐州的州治也改在鍾離（今安徽鳳陽臨淮關）。青、冀二州共一位刺史，州治在鬱洲。鬱洲是個海島，周長數百裏，堆積石頭作為城池，高隻有八九尺。二州屬下的郡縣都隻有虛名而已，地方荒蕪，也沒多少居民。

同時，張永和沈攸之進兵威逼彭城，駐軍在下礚，分別派遣羽林監王穆之率領五千人守衛留在武原的輜重。

北魏大將尉元來到彭城，薛安都出迎。尉元派李璨與薛安都先入城，接管了關鍵部門；又派孔伯恭率領精兵二千安撫州府內外，然後自己才進城。當天夜裏，張永率軍進攻南門，但無法攻克，隻好退走。

尉元對薛安都非常無禮，薛安都因此後悔降魏，陰謀反叛。尉元知道但不馬上行動。薛安都用重金賄賂尉元等人，然後把責任推給女婿裴祖隆而把他殺了。尉元讓李璨和薛安都守衛彭城，自己帶兵去攻打張永，還斷絕了他的糧道。他接著在武員打敗王穆之。王穆之帶領殘餘部眾投奔張永，尉元接著進攻張永。

翌年即公元467年春正月，張永等人棄城在夜裏逃走。那時正值大雪，泗水冰凍合成，張永等人於是棄船步行，士卒凍死的過半，手足凍斷的則有什之七八。尉元在他們前頭堵截，薛安都則在他們後頭追殺，在呂梁的東麵把宋軍打得落花流水，陣亡了數以萬計，一路上留下的屍體達六十餘裏，被丟棄的軍資器械不可勝計。張永自己的腳趾頭也凍斷了，和沈攸之僅僅逃得性命罷了。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人也被北魏俘虜。明帝聽說後，召蔡興宗進宮，將失敗的戰報給他看，說：“我實在非常愧對愛卿！”張永被降號為左將軍，沈攸之則被免官，以貞陽公的身份領職駐軍在淮陰。劉宋因此失去了淮北四州以及豫州淮西的地盤.

尉元因為彭城經曆了這場戰亂之後，官府和民間都困難重重，便請求發放冀、相、濟、兗四州的穀粟，利用張永所丟棄的九百艘船，沿清水運載來為那裏新歸附的民眾賑災。北魏朝廷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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