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四：宋魏並存之十四：尋陽之亂平息

公元466年四月，叛軍將領杜淑寶因為官軍駐在曆陽，不敢冒進。比及劉勔等人率軍來到，叛軍上下震動驚恐。劉順等人剛出來時，隻帶了一個月的軍糧。後來和劉勔他們長久相持，軍糧耗盡。杜淑寶派出一千五百輛車，滿載大米為劉順送糧，並親自率領五千精兵護送。呂安國得悉後，跟劉勔說：“劉順有八千精銳部隊，而我們不到他們一半。相持久了，強弱之勢就會十分明顯。如果繼續拖延，我們肯定不行。我們依賴的隻是他們軍糧耗盡了，而我們還很充裕。但如果杜淑寶把大米送來，非但我們攻不下他們，自己都不能持久。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出其不意地偷襲他們的運米車。如果能製服他們，估計他們就會不戰而逃。”劉勔覺得有理，便讓疲勞瘦弱的士兵守營，挑揀了精兵一千人配給呂安國和龍驤將軍黃回，讓他們從小路抄到劉順背後，到橫塘去攔截運米車。

呂安國隻帶了兩天的熟食上路。熟食吃完了呂淑寶的車隊還沒來，將士都想回去。呂安國說：“你們早上都已經吃過了。今晚米車不會不來的。如果還不來，我們夜裏回去也不晚。”當天杜淑寶果然來了，他用米車作為函箱陣式，杜淑寶自己帶兵在外圍充當遊軍，幢主楊促懷帶領五百人在前頭。呂安國和黃回等人襲擊並殺了楊促懷及其所有士兵。杜淑寶趕到，黃回打算乘勝進擊。呂安國說：“他們自己會退走，不用我們再出擊。”於是退兵三十裏，紮營過夜。當夜他派騎兵去打探消息，結果發現杜淑寶果然拋棄了米車退走。呂安國於是連夜去燒了米車，然後趕著二千多頭牛凱旋而歸。

五月初一夜裏，劉順部眾因為缺糧全部潰散，劉順自己逃到淮西投靠常珍奇。於是劉勔擂鼓前行，向壽陽進軍。杜淑寶強迫居民進城，收集散兵遊勇，閉城自守。劉勔和朝廷諸軍分別駐紮在城外。

山陽王劉休祐寫信給殷琰，為他陳述利害關係。宋明帝劉彧又派禦史王道隆持詔原宥殷琰的罪過。劉勔也給殷琰寫信，並將殷琰兄長殷瑗的兒子殷邈的信給他看。殷琰和杜淑寶等人都有投降的念頭，但因為很多人反對，他們隻好繼續閉城固守。

弋陽西山的蠻族人田益之起兵響應建康，朝廷下詔任命田益之為輔國將軍，負責弋陽西山的軍事。五月初六（壬辰），明帝任命輔國將軍沈攸之為雍州刺史。五月二十一（丁未），明帝任命尚書左仆射王景文為中軍將軍，並在三天後任命寧朔將軍劉乘民為冀州刺史。

五月二十八（甲寅），朝廷將昭太後安葬在修寧陵。

同時，張永和蕭道成等人和薛索兒大戰，擊潰了他。薛索兒退保石梁，在糧食耗盡後全軍崩潰，逃往樂平，被申令孫的兒子申孝叔所殺。薛安都的兒子薛道智跑到合肥，到裴季之那裏請降。傅靈越逃到淮西，武衛將軍沛郡人王廣之生擒了他，將他押送給劉勔。劉勔譴責他的叛逆，傅靈越說：“九州唱義，豈獨在我！薛公不能專任智勇之士，卻把重任托付給自己的子侄，這就是失敗的原因。人生歸於一死，我實在沒有臉麵活在世上。”劉勔把他送交建康。明帝想赦免他，但傅靈越堅持不肯改口認罪，明帝隻好殺了他。

鄧琬因為劉胡和沈攸之等人長久相持不下，便加授袁顗為負責征討軍事的都督。六月十八（甲戌），袁顗率領高樓戰船一千艘，戰士二萬人，來到鵲尾。袁顗本來就沒有軍事才幹，生性又膽小怕事沒有見識，在軍中從未穿過戎服，也從不談戰陣，整天隻是賦詩談義而已，也不再安撫接待各個將領。劉胡每次跟他談事，他的應對都十分簡慢。袁顗因此大失人心，劉胡經常對他恨得咬牙切齒。劉胡因為南方運來的大米還沒到，將士饑餓，便到袁顗那裏借用襄陽的糧食。但袁顗不給，說：“我在京都有兩棟住宅還沒蓋成，正忙著這事。”他又相信往來客商的話，說“建康米貴，每鬥貴達數百錢”，便以為朝廷將不攻自潰，自己隻要坐著等待就行了。

田益之率領蠻族部眾一萬多人包圍義陽。鄧琬讓司州刺史龐孟虯率領精兵五千去救，田益之的烏合之眾不經一戰就潰散了。

安成太守劉襲，始安內史王識之，建安內史趙道生，都在自己的郡裏投降了朝廷。劉襲是宋武帝劉裕弟弟劉道憐的孫子。

蕭道成的世子蕭賾擔任南康贛令，鄧琬派人將他收捕。他的門客蘭陵人桓康用扁擔挑著蕭賾的妻子裴氏及其兒子蕭長懋和蕭子良逃入山中，然後和蕭賾的族人蕭欣祖等人連結其他的門客，得到一百多人，去攻打南康郡，攻破監獄救出了蕭賾。南康相沈肅之率領將吏追趕蕭賾，蕭賾和他們作戰，生擒了沈肅之。蕭賾於是自稱寧朔將軍，占據南康郡起兵，和劉襲等人相互呼應。鄧琬任命中護軍殷孚為豫章太守，負責上流五郡的軍事以防備劉襲等人。

衡陽內史王應之起兵響應建康，去長沙襲擊湘州行事何慧文。王應之和何慧文隻身離開各自的軍陣互相單打獨鬥。王應之砍了何慧文好幾刀，何慧文身中八創，仍然奮勇反擊，結果砍斷王應之的腳，然後殺了他。

始興人劉嗣祖等人占據始興起兵響應建康，廣州刺史袁曇遠派部將李萬周等人討伐他。劉嗣祖騙李萬周說“尋陽已敗”。李萬周於是回頭去襲擊番禺，生擒了袁曇遠後把他殺了。明帝接著任命李萬周代行廣州事務。

當初，武都王楊元和占據白水，但勢力過於微弱而不能自立，便放棄武都國投靠了北魏。楊元和的堂弟楊僧嗣再次自立，進駐葭蘆。費欣壽來到巴東，巴東人任叔兒占據白帝，自稱輔國將軍，出擊費欣壽並把他殺了。任叔兒於是沿江守衛三峽。支持尋陽的益州刺史蕭惠開再次派治中程法度帶兵三千出梁州，楊僧嗣率領氐族各部落斷絕了他的通道，並派使者走小路讓朝廷知道。七月十二（丁酉），明帝任命楊僧嗣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朝廷諸軍和袁顗在濃湖長久相持未決。龍驤將軍張興世建議說：“賊兵占據上遊，不但兵力強盛，還占有地形優勢。我們雖然沒問題跟他們相持，但卻無法製服他們。如果派出幾千奇兵摸到他們的上遊，占據險要的地形建立營壁，然後見機行動，讓他們首尾無法相連，進退兩難。一旦中遊受阻，他們的糧運自然更加艱難。這是製服賊兵的妙計。錢溪的江麵最窄，離大軍不遠，下遊就是洄洑，船來了一定會在那裏靠岸。那裏又有河灣可以藏船，隻要用一千人守住這險要，一萬人過不來。沒有比這地方更要害的了。”沈攸之和吳喜都讚成他的計策。恰好這時龐孟虯帶兵來協助殷琰，劉勔派使者向朝廷緊急求援，建安王劉休仁想派張興世去救他。沈攸之說：“龐孟虯一班烏合之眾，不會有什麽作為。隻要派其他將領帶上幾千兵馬就可以對付得了他。張興世出兵上遊的事，是決定安危的關鍵，不能因此取消。”因此劉休仁派段佛榮帶兵去救劉勔，而選拔了精兵七千和輕舟二百配給張興世。

張興世率領他的部眾逆流稍稍上了一點，然後很快又退回來，這樣來回搞了好幾天。劉胡聽說後，笑道：“我還不敢越過他們南下直取揚州，張興世是什麽東西，居然打算輕易地占據我的上遊！”因此不把他當回事。一天半夜四更，正值順風，張興世率軍揚帆快速向上遊進發，渡過於湖和白口，穿過鵲尾。劉胡這才發覺，即刻派部將胡靈秀帶兵在東岸跟隨張興世的船隊前進。七月十三（戊戌）傍晚，張興世的隊伍在景洪浦留宿，胡靈秀也跟著留宿。張興世暗地裏派部將黃道標率領七十隻輕舟直接趕赴錢溪，在那裏立下營寨。次日，張興世帶領其餘部隊進駐錢溪，胡靈秀束手無策。七月十五（庚子），劉胡親自率領水步二十六軍來攻打錢溪。將士們都想迎擊，張興世禁止他們，說：“賊兵離我們還遠，而且他們氣盛矢多。矢多容易矢盡，氣盛也容易氣衰，所以不如嚴陣以待。”他命令將士繼續加固城池。很快劉胡的大軍越來越近，船艦進入洄洑。張興世命令壽寂之和任農夫率領壯士數百出擊，其他部隊相繼同時跟進。結果劉胡敗走，陣亡了好幾百，收兵回下遊去了。

當時張興世的城寨尚未加固，建安王劉休仁擔心袁覬會竭盡全力改攻錢溪，便想分散他的兵力。七月十六（辛醜），他命令沈攸之和吳喜等人用皮艦進攻濃湖，殺死和俘虜了敵軍數千人。當天，劉胡率領步卒二萬和鐵馬一千，打算繼續進攻張興世。到離錢溪隻有幾十裏地時，袁覬因為濃湖告急，緊急下令追他回來，錢溪城因此得以保存。劉胡讓人傳言並高喊“錢溪已平”，大家都很害怕。沈攸之說：“不會是這樣的。如果錢溪真的敗了，近萬人中總有一人會逃回來。必定是他們作戰失利，隻好虛張聲勢好迷惑大家而已。”於是命令軍中不得妄動。錢溪的捷報很快就來了。沈攸之將錢溪送來劉胡士兵的耳朵鼻子出示給濃湖守軍，袁覬不禁感到驚駭恐懼。沈攸之到傍晚時撤兵回來。

同時，龍驤將軍劉道符進攻山陽，程天祚請降。

龐孟虯進軍來到弋陽，劉勔派呂安國等人前往蓼潭迎擊並擊潰了他們。龐孟虯逃到義陽。王玄謨的兒子王曇善起兵占據義陽響應建康，龐孟虯隻得再次逃亡，結果死在蠻人山中。

劉胡派輔國將軍薛道標襲擊合肥，殺了汝陰太守裴季。劉勔派輔國將軍垣閎反擊。垣閎是垣閬的弟弟，薛道標則是薛安都的兒子。

淮西人鄭叔舉起兵攻打常珍奇以響應鄭黑。七月二十六（辛亥），明帝任命鄭叔舉為北豫州刺史。支持尋陽的冀州刺史崔道固被當地土人攻打，隻得閉門自守。明帝派使者去宣旨撫慰，崔道固因此請降。七月二十九（甲寅），明帝任命崔道固為徐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等人聽說龐孟虯敗了，隻好開門出降。

張興世占據錢溪後，濃湖的軍隊開始斷糧。鄧琬派去送資金和軍糧的船隊，因為害怕張興世，不敢前進。劉胡率領四百輕舟，從鵲頭走內水路打算進攻錢溪。接著他又跟長史王念叔說：“我從少就訓練步戰，對水戰也沒閑下過。如果步戰，總在數萬人上下，而水戰卻隻在一船之上。船艦各自前進，互不相關，全靠船上的三十人。這並非萬全之計，我不想這麽做。”於是借口得了瘧疾，住在鵲頭不肯進軍，隻派龍驤將軍陳慶帶領三百隻船艦向錢溪進發。他警戒陳慶道：“你不須出戰。我很了解張興世，他自己會逃走。”陳慶來到錢溪，駐軍在梅根。

劉胡派別將王起率領一百艘船艦進攻張興世，張興世奮起反擊，徹底打敗了王起。劉胡帶領剩餘的船艦匆忙逃回，跟袁顗說：“張興世的營寨已經建立，不能倉促進攻他們。昨天這場小戰我們並沒有損失多少。陳慶已經與南陵和大雷的部隊一道在上遊將他遏止了，而我們的大軍在這裏，鵲頭的將領們又阻斷了他的下遊。他已經陷入包圍，用不著擔心他了。”袁覬很氣劉胡不肯出戰，便責問他道：“現在因為他，我們糧運成了問題。這該怎麽辦？”劉胡說：“他都可以逆流越過我們而上，我們的糧隊卻為什麽不可以順流越過他們而下？”便派安北府司馬沈仲玉率領一千人從陸路到南陵迎取軍糧。

沈仲玉到南陵後，載了三十萬斛大米和金錢布匹在幾十艘船上，在船邊豎立起大木板作為船牆，打算突破錢溪的防衛。船到貴口時，沈仲玉不敢前進，派人走小路去報告劉胡，讓他派大軍增援接應。張興世派壽寂之和任農夫等人帶領三千人到貴口進攻船隊，沈仲玉逃回到袁顗的大營，他的所有糧船都被張興世繳獲了。劉胡的部眾這下更加驚駭恐懼，他的部將張喜投降了官軍。

鎮東中兵參軍劉亮進兵威逼劉胡軍營，劉胡抵擋不住。袁顗害怕地歎道：“賊兵已經進入人的肝脾裏麵，怎麽還活得成！”劉胡陰謀逃跑。八月二十四（己卯），他騙袁覬說：“我打算率領步騎二萬，到上遊直取錢溪，然後到大雷再去運糧。”叫袁覬挑選最好的馬匹配給他。當天，劉胡拋棄袁覬而去，徑自前往梅根。他先派薛常寶辦理船隻，發動南陵的各路軍隊，一把火燒了大雷等各座城池後逃走。夜裏袁覬才發覺他的陰謀，怒不可遏地罵道：“今年被這小子給誤了！”於是招呼屬下取來他經常乘坐的駿馬“飛燕”，跟他的部眾說：“我親自去追他回來！”也趁機逃走了。

次日，建安王劉休仁率大軍進入袁覬的大營，接納了降兵十萬，並派沈攸之等人去追趕袁顗。袁顗逃到鵲頭，和衛戍部隊頭領薛伯珍以及他帶領的幾千人一塊逃往尋陽。當夜他們留宿在山裏，殺了戰馬犒勞將士。他望著薛伯珍跟他說：“我不是不能死節，隻是想先回到尋陽，向主上謝罪後再自刎罷了。”接著故作慷慨地喝叱左右隨從去把他的節杖找來，但沒人理他。第二天一早，薛伯珍請求他屏退左右隨從要跟他私下議事，趁機砍下袁顗的首級，然後前往錢溪馬軍主將襄陽人俞湛之那裏請功。俞湛之趁機殺了薛伯珍，然後將袁顗的首級作為自己的功勞送給朝廷。

劉胡帶領二萬人逃向尋陽，派人去騙晉安王劉子勳說：“袁覬已經投降，軍隊也都逃散。現在隻有我自己帶領所部獨自返回。陛下應當盡速想辦法，籌措決一死戰的資金。我準備停下占據湓城，誓死作戰，沒有二心。”他接著在江外連夜直奔沔口。

鄧琬得悉劉胡逃走，驚慌失措，束手無策。他叫中書舍人褚靈嗣等人進來商議，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前荊州行事張悅假裝生病，請鄧琬到府上議事。他命令左右隨從手持兵器埋伏在帳後，告戒他們說：“如果聽到我要取酒，你們就可以出來把事辦了。”鄧琬來了後，張悅說：“使君首先提議我們這麽做。現在事情緊急，你有什麽辦法嗎？”鄧琬說：“隻有殺了晉安王，封了府庫，向朝廷謝罪而已。”張悅問道：“你難道寧可出賣殿下以求自己活命嗎？”於是高喊拿酒來。他兒子張洵提刀出來當場殺了鄧琬。中書舍人潘欣之聽說鄧琬死了，帶兵前來。張悅讓人跟他說：“鄧琬謀反，現在已經被梟首伏誅了。”潘欣之於是回府，捉了鄧琬的兒子一塊殺了。張悅於是乘著一艘孤船，帶著鄧琬的首級東下，前往建安王劉休仁那裏投降。

尋陽叛亂時，蔡那的兒子蔡道淵在尋陽被關了起來。這時，他脫開鎖鏈進入府城，捉住劉子勳把他關了起來。沈攸之等各路大軍抵達尋陽後，殺了晉安王劉子勳，將他的首級送到建康，劉子勳死時才十一歲。到這時，尋陽之亂基本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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