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四：宋魏並存之十二：宋明帝即位與全國反叛

公元465年十一月底，宋前廢帝劉子業在華林園竹林堂被殺，結束了他短暫罪惡的一生。

當初，湘東王劉彧的母親沈婕妤早死，是路太後將他養大。湘東王事奉路太後十分恭謹，太後也很愛他。廢帝被殺後，他想撫慰太後的心，下令任命太後弟弟的兒子路休之為黃門侍郎，路茂之為中書侍郎。湘東王接著論功行賞，壽寂之等十四人都被封為縣侯或縣子。

十二月初一，朝廷任命東海王劉禕為中書監兼太尉。進鎮軍將軍江州刺史晉安王劉子勳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四天後，朝廷任命建安王劉休仁為司徒、尚書令、揚州刺史；山陽王劉休祐為荊州刺史；桂陽王劉休範為南徐州刺史；並於十二月初七改封安陸王劉子綏為江夏王。

十二月初七（丙寅），湘東王即皇帝位，成為宋明帝，大赦，改元。廢帝時荒謬的製度和胡濫的封賞，全都被取消。十二月十一，宋明帝任命右衛將軍劉道隆為中護軍。劉道隆和廢帝關係密切，曾對建安太妃非禮過。建安王劉休仁一氣之下要求解職，明帝隻好賜劉道隆死。

宗越、譚金、童太一等人雖被明帝安撫接納，但內心自然感到不安。明帝也不想讓他們在禁中任職，便私下跟他們說：“你們當時遭受前朝殘暴的虐待，長期辛苦勞累。現在應當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休息。各處兵馬大郡，你們可以隨便挑個地方前去任職。”宗越等人本來心裏就七上八下的，一聽這麽說，更是對望著臉色都青了。於是他們陰謀作亂，並告知沈攸之。沈攸之將這事上達明帝，明帝便將宗越他們逮捕下獄。他們最終死在那裏。沈攸之再次進入內閣。

十二月十二（辛未），明帝改封臨賀王劉子產為南平王，晉熙王劉子輿為廬陵王，並於次日任命尚書右仆射王景文為尚書仆射。王景文即王彧，為了避諱明帝的名字，所以用他的字稱呼他。十二月十六，朝廷追尊沈太妃為宣太後，她的陵園為崇寧。

當初，豫州刺史山陽王劉休祐入朝時，任命長史兼南梁郡太守陳郡人殷琰負責州府事務。當劉休祐改任荊州刺史後，朝廷即以殷琰為負責豫、司二州軍事的豫州刺史。

有司上奏路太後應當恢複以前的封號，移居外宮，但明帝不許。十二月十九，明帝尊路太後為崇憲皇太後，居住在崇憲宮，供奉和禮儀都和往日一樣。他同時立妃子王氏為皇後。皇後是王景文的妹妹。

朝廷接著取消二銖錢，禁止鵝眼錢和綖環錢，其它的則允許在市麵流通。

江州的佐吏得到明帝的詔令，都非常高興，並一道去見鄧琬，說：“殘暴胡來的君主既然已被鏟除，殿下又開了黃閣（指朝廷三公和丞相），於公於私都應是大慶。”鄧琬認為晉安王劉子勳排位居三，又因為他在尋陽起兵，和孝武帝當年一樣，便覺得起兵一定成功。他奪過詔書一把摔在地上，說：“殿下應當開端門（即皇帝），黃閣隻是我們的事情而已！”大家都無比驚駭。鄧琬繼續和陶亮等人修繕兵器甲胄，並在各地征兵。

袁顗到了襄陽後，立即和谘議參軍劉胡修繕兵器，挑選召集士卒，謊稱接受太皇太後的詔令，讓他們起兵。他們隨即樹立軍旗，傳送檄文，奉表勸劉子勳即皇位。

十二月二十二，朝廷改任山陽王劉休祐為江州刺史，荊州刺史臨海王劉子頊留任。

先前，廢帝任命邵陵王劉子元為湘州刺史，中兵參軍沈仲玉為道路行事。他們到達鵲頭時，聽說尋陽起兵，便不敢繼續前進。鄧琬派了幾百人劫持了他們，並讓劉子勳在桑尾樹立軍旗，傳送檄文給建康，聲稱：“我的誌向是遵照以前的法典，廢黜暗君，更立明君。”又指責明帝，說他“偽造太後詔書，殺害光明磊落的年輕君主，篡奪寶座；違背我的祖先，孤立我的兄弟，藐視我的同輩。我們兄弟還有十三人，怎麽就輪到你了？聖靈有什麽過錯，竟然要斷了他的香火？”　

郢州刺史安陸王劉子緩接到劉子勳最初的檄文，打算起兵攻打廢帝。後來聽說廢帝已死，便立即解除武裝。接著又得悉江洲和雍州仍然不肯罷兵，郢府行事苟卞之因而大為恐懼，當即派谘議兼領中兵參軍鄭景玄率軍東下，並送軍糧給二州。荊州行事孔道存帶著年幼的刺史臨海王劉子頊，會稽將佐則帶著年幼的太守尋陽王劉子房，全都起兵響應劉子勳。

泰始二年即公元466年正月初五，朝廷內征劉子房為撫軍將軍，任命巴陵王劉休若代替他。次日，朝廷內外戒嚴，同時任命司徒建安王劉休仁為負責征討軍事的都督兼車騎將軍，任命江州刺史王玄謨作他的副手。劉休仁駐軍在南州，任命沈攸之為尋陽太守，帶兵進駐虎檻。當時王玄謨尚未出發，前鋒共有十路大軍，絡繹來到。每天夜裏各個部隊都有自己的旗號，不接受彼此的節度。沈攸之跟各位將領們說：“現在各路大軍的旗號都不相同，這就像農夫和漁父那樣，夜晚互相嗬斥，必定會導致驚駭混亂。這是自取失敗的道路。請統一旗號。”大家都同意了。

鄧琬自稱得到符瑞的庇護，還謊稱得到路太後蓋有玉璽的詔書，率領部下將佐尊晉安王劉子勳為帝。正月初七，劉子勳在尋陽即皇帝位，改元義嘉。他任命安陸王劉子綏為司徒兼揚州刺史；任命尋陽王劉子房和臨海王劉子頊並為開府儀同三司；任命鄧琬為尚書右仆射，張悅為吏部尚書，袁顗加授尚書左仆射。其餘將佐以及各個州郡長吏，也都不同程度的加官進爵。

次日，朝廷任命征虜司馬申令孫為徐州刺史。申令孫是申坦的兒子。朝廷還在義陽安置司州，任命義陽內史龐孟虯為司州刺史。

徐州刺史薛安都和冀州刺史清河人崔道固也都起兵響應尋陽。明帝向青州刺史沈文秀征兵，沈文秀派部將平原人劉彌之等人帶兵奔赴建康。恰好薛安都派人來邀請沈文秀，沈文秀便讓劉彌之等人前往依附薛安都。濟陰太守申闡占據睢陵響應建康，薛安都派他的侄子直閣將軍沈索兒和太原太守清河人傅靈越等人去攻打申闡。申闡是申令孫的弟弟。薛安都的女婿裴祖隆守衛下邳。劉彌之抵達下邳，中途易幟改而響應建康，並襲擊裴祖隆。裴祖隆兵敗後和征北參軍垣崇祖逃奔彭城。垣崇祖是垣護之的侄子。劉彌之的族人北海太守劉懷恭和侄子劉善明也都起兵響應劉彌之。薛索兒聽說後，放棄了睢陵，帶兵去攻打劉彌之。劉彌之戰敗後退保北海。申令孫則進據淮陽，向薛索兒請降。龐孟虯也不接受朝廷的任命，起兵響應尋陽。

明帝召尋陽王長史行會稽郡事的孔覬為太子詹事，讓平西司馬庾業接替他。他又派都水使者孔璪到東邊去慰勞將士。孔璪反而勸孔覬“建康十分虛弱，還不如占據五郡響應袁顗和鄧琬他們。”孔覬於是起兵，傳送檄文表示支持尋陽。吳郡太守顧琛、吳興太守王曇生、義興太守劉延熙、晉陵太守袁標都在本郡響應他。明帝又派庾業取代劉延熙為義興太守，但庾業一到長塘湖，就和劉延熙合夥一道。

益州刺史蕭惠開聽說晉安王劉子勳起兵，便召集將佐跟他們說：“湘東王是太祖（文帝）的兒輩；晉安王則是世祖（孝武帝）的兒輩。他倆誰當皇帝都可以。但景和（指廢帝）雖然昏聵，卻是世祖的長嗣。即使他不勝任皇位，他下頭的弟弟還很多。我承蒙世祖的眷顧，應當推奉九江（即尋陽）。”因此派巴郡太守費欣壽率領五千人馬東下。於是湘州行事何慧文、廣州刺史袁曇遠、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陽太守程天祚都依附於劉子勳。柳元怙是柳元景的堂兄。

這年，全國各地的進貢全都送往尋陽，朝廷所保留的隻有丹陽和淮南等幾個郡，即使這樣，其中一些縣也還依附劉子勳。東方的兵馬已經抵達永世，宮廷和部省都感到危急恐懼。明帝召集群臣商議事情的成敗。蔡興宗說：“現在幾乎全國一同反叛，人人都有野心。我們應當鎮靜對付，以誠信待人。叛軍的親戚很多都在宮廷和部省任職，如果都將他們繩之以法，那麽士大夫們很快就會崩潰。所以應當明確‘罪不相及’的道理。民心一旦安定，人人都會有戰鬥的決心。我們的六軍精銳勇猛，兵器犀利，甲胄堅固。用這樣的隊伍等待那些缺乏訓練的士兵，我們的優勢不言而喻。希望陛下不用擔心。”明帝很讚同他的看法。

建武司馬劉順勸豫州刺史殷琰響應尋陽，殷琰因為家在建康而不同意。右衛將軍柳光世從部省內出逃到彭城，經過壽陽時，聲稱建康一定會失敗。殷琰信了他，而且自己曆來沒有部曲，總是被當地的豪強前右軍參軍杜叔寶等人牽製，所以不得已而決定依附尋陽。殷琰任命杜叔寶為長史，豫州州府內外的軍事全由杜叔寶專門負責。明帝跟蔡興宗說：“其它各處尚未平定，殷琰又已經投靠了叛逆。近來的人心如何？事情還能成不成？”蔡興宗說：“是逆是順，臣無法辨別。如今商旅斷絕，京城的穀米還很豐盛，價錢也便宜。全國各地的人都往京城跑，而人心卻更為安定。以此看來，平定叛亂是確定無疑的。臣所憂慮的，倒是在平亂之後的事情，正像當年羊公說的：‘既平之後，方當勞聖慮耳。’”明帝說：“但願正像愛卿所說的那樣。”明帝知道殷琰投靠尋陽不是他的本意，所以更加優厚地撫慰他的家室好招撫他。

汝南和新蔡二郡太守周矜在懸瓠起兵響應建康。袁顗引誘周矜的司馬汝南人常珍奇，讓他捉住並殺了周矜，然後任命常珍奇取代他為太守。

明帝讓冗從仆射垣榮祖回徐州去遊說薛安都。薛安都說：“現在京都管轄的地盤不到百裏地，不論我是進攻或包圍都能取勝，自然可以拍手笑著殺人。而且我不想對不起孝武帝。”垣榮祖說：“孝武帝的所作所為，隻是給後人留下禍殃。今天全國各地雖然都依附你們，卻隻能加速你們的敗亡而已，不會有什麽作為的。”薛安都不聽。垣榮祖是垣崇祖的堂兄。

兗州刺史殷孝祖的外甥司法參軍潁川人葛僧韶請求讓殷孝祖入朝，明帝便派他去了。那時薛索兒占據津逕，葛僧韶繞小路到了兗州，勸說殷孝祖道：“景和（廢帝）凶殘狂暴的程度，開天辟地以來從未有過。朝廷內外的安危，係在一刻。主上夷平山脈，剪除凶暴，重整江山。如今國家混亂，朝廷危急，在這樣情況下，應當立年長的人為君主。然而那些迷惘糊塗的人們互相煽動，起兵反叛，一心想利用封王們的年幼無知，為自己謀取私利，心懷奢望。假使老天真會助逆為亂，讓這些凶殘的惡人得逞，那時主上年幼，時世艱難，這些人便會爭權奪利，兵革再起，哪裏還有自容之地？舅舅少年時就有為國立功的大誌，如能率領部眾勇士，支持朝廷，那麽不但可以匡護主上，平定禍亂，還可以名垂千古。”殷孝祖打探朝廷的詳細消息，葛僧韶譬古喻今，應答如流，還談到朝廷的兵馬精銳武器強盛，主上想將前驅的重任委托給他。殷孝祖當天就把妻兒安排到瑕丘，然後率領文武官員二千人，跟隨葛僧韶回建康。當時全國各地都依附尋陽，朝廷僅僅保得丹陽一郡，而永世縣令孔景宣又再次反叛。義興的兵馬剛到延陵，因為朝廷內外交困，便都想逃散。這時，殷孝祖忽然到來，兵力不小，並且都是勇猛的壯士，因此人心大安。正月十六，明帝進號殷孝祖為撫軍將軍，假節、都督前鋒軍事，向虎檻進軍。明帝對他非常寵信，賞賜也很豐盛。

當初，明帝派東平人畢眾敬到兗州募兵。畢眾敬到彭城時，薛安都用利害關係遊說他，並偽造詔令讓畢眾敬代行兗州事務，畢眾敬答應了。殷孝祖派司馬劉文石守衛瑕丘，畢眾敬帶兵打敗並殺了他。薛安都曆來和殷孝祖有矛盾，便讓畢眾敬殺了殷孝祖的幾個兒子。於是兗州州境全都歸附尋陽，隻有東平太守申纂占據無鹽，不肯依附。申纂是申鍾的曾孫。

正月十八（丙午），明帝親自領兵駐紮在中堂。正月二十三，他任命山陽王劉休祐為豫州刺史，都督輔國將軍彭城人劉勔、寧朔將軍廣陵人呂安國等人的軍隊西討殷琰。巴陵王劉休若都督建威將軍吳興人沈懷明、尚書張永、輔國將軍蕭道成等人的軍隊東討孔覬。當時朝廷大軍的將士多是東方人，他們的父兄子弟都已經依附了孔覬。明帝趁機給將士們送行，為大家宣示說：“朕正在努力推行德政，減輕刑罰，讓父子兄弟之間的罪不互相牽連。隻根據個人是否助順討逆，其他一概不予過問。你們應當清楚了解這點，不要因為親戚而擔憂。”大家因此都很高興放心。叛黨在建康的親屬，全都照常擔任原職。

正月二十四（壬子），路太後去世。

孔覬派他孫子孔曇瓘等人駐軍在晉陵的九裏，布陣非常盛大。沈懷明率軍來到奔牛，因為自己的部隊人少兵弱，便修築堡壘自固。張永率軍來到曲阿，不知道沈懷明的情況。當地百姓驚擾，張永隻好退回到延陵巴陵王劉休若那裏。將帥們都勸劉休若退保破岡。那天天氣非常寒冷，風雪很猛，塘壩都決堤損壞，部眾也都失去了堅守的決心。劉休若宣布命令：“敢有言退者斬！”大家這才稍微放了心，於是開始修築堡壘，解下兵甲。他們很快又得到沈懷明的書信，說賊兵並未前進。這時軍主劉亮又帶兵前來，朝廷的兵力轉盛，人心這才安定。劉亮是劉懷慎的侄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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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帶說說，這年正月初一，北魏大赦，改元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