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二：多國紛爭之十七：北魏滅燕與宋文帝元嘉大治

公元436年三月初，宋司徒劉義康趁著宋文帝病重，殺害了名將檀道濟，自毀長城。三月初九（庚申），宋大赦；朝廷任命中軍將軍南譙王劉義宣取代檀道濟為江州刺史。

三月二十（辛未），北魏平東將軍娥清和安西將軍古弼率領精騎一萬伐燕，平州刺史拓跋嬰率領遼西諸軍和他們會合。

同時，仇池氐王楊難當自稱大秦王，改元建義，立妻子為王後，世子為太子，就像天子那樣安置百官，然而卻繼續不斷分別向宋魏進貢。

夏四月，娥清和古弼攻克北燕的白狼城。高麗國派大將葛盧孟光帶了幾萬軍隊跟隨北燕使臣陽伊到和龍迎接北燕王馮弘到高麗避難。高麗軍隊駐紮在臨川。北燕尚書令郭生因為民眾害怕遠遷高麗，便打開城門接納魏兵。但魏軍懷疑城裏有伏兵，不肯入城。郭生於是率兵攻打北燕王，北燕王帶領高麗兵馬從東門進宮，和郭生在宮闕下大戰，結果郭生中流矢而死。葛盧孟光於是得以入城，命令軍士脫掉破爛的軍服，到北燕武庫搶走那裏的精銳兵器和嶄新軍服，並在城中大肆掠奪。

五月初五（乙卯），馮弘帶著龍城現有的住戶往東遷徙，焚燒了宮殿，大火持續十天不滅。他還命令婦人身穿甲胄在隊伍中間，陽伊等人率領精兵在隊伍外圍，葛盧孟光率領騎兵殿後，車輛一字形排開同時前進，遷移的隊伍前後長達八十餘裏。古弼部將高苟子打算帶領騎兵追趕，但古弼喝醉了酒，拔刀製止他，所以北燕王得以逃去。魏世祖後來聽說了，非常生氣，用檻車押送古弼和娥清回平城，然後將他倆全貶黜為門卒。五月初八（戊午），魏世祖派散騎常侍封撥出使高麗，命令他們將馮弘送回來。

五月十七（丁卯），魏世祖再次來到河西。

六月，宋朝廷下詔派寧朔將軍蕭汪之帶兵討伐四川的叛黨程道養。大軍抵達郪口時，帛氐奴請求投降。程道養兵敗，退入郪山。

赫連定當年西遷時，楊難當趁機占據了上邽。秋七月，魏世祖派驃騎大將軍樂平王拓跋丕和尚書令劉絜都督河西和高平諸軍前往討伐楊難當，同時派平東將軍崔賾帶著詔書去曉諭楊難當，先禮後兵。

這期間，北魏散騎侍郎遊雅出使來到建康。七月初十（己未），零陵王太妃褚氏（原晉恭帝皇後）去世，朝廷追諡她為晉恭思皇後，以東晉禮儀安葬了她。

八月，魏世祖到河西圍獵，並派廣平公張黎發動定州的一萬二千士兵去開通莎泉道。

九月初二（庚戌），北魏樂平王拓跋丕等人抵達略陽。楊難當怕了，隻好請求奉詔，帶著上邽守軍回到仇池。拓跋丕部將們商議認為：“不把他們的主要將領們殺了，我們撤軍之後，他們必定還會相聚為亂。而且，大軍遠出，如果不搶點東西，則無法補充軍隊的費用和獎賞將士。”拓跋丕覺得有理，但參議拓跋丕軍事的中書侍郎高允諫道：“如果依照部將們的意見，那將傷害這裏民眾歸化朝廷的願望。大軍退去後，他們隻會加速叛亂。”拓跋丕於是改變了主意，開始安撫慰問新來歸附的百姓，秋毫無犯，因此秦隴一帶得以安寧。楊難當任命他兒子楊順為雍州刺史，守衛下辨。

高麗王不肯將馮弘送回北魏，派使臣帶上奏表，聲稱“將和馮弘一道接受王化”。魏世祖覺得高麗違詔，打算出擊他們，於是準備發動隴西的兵馬。劉絜勸道：“秦隴一帶新近歸附的臣民，應當優待他們使之恢複生機。等到他們富足之後，才能使用。”樂平王拓跋丕也建議說：“和龍也才剛剛平定，應當在那裏廣泛鼓勵農業桑業，充實軍隊的需求，然後才考慮進取。到那時可以一舉消滅高麗。”魏世祖這才作罷。

九月初五（癸醜），宋文帝封皇子劉浚為始興王，劉駿為武陵王。

十一月初二（己酉），魏世祖抵達稒陽，在雲中以驅趕野馬為樂，因此設置了野馬苑，直到閏十二月初六（壬子）才回平城。

當初，劉裕攻克長安後，得到古人製作的青銅渾儀。它的形狀雖然壯觀，卻沒有七曜（即日月加金木水火土五星）相連。這年，朝廷下詔命令太史令錢樂之重新鑄造渾儀，直徑達六尺八分，用水力轉動，在昏明中渾儀上的星座與天上的相應。

這期間，柔然和北魏斷絕和親，還侵犯北魏邊境。也在這年，吐穀渾惠王慕璝去世，他弟弟慕利延繼立。

宋元嘉十四年即公元437年正月十二（戊子），北魏北平宣王長孫嵩去世。正月十七（辛卯），宋大赦。二月初九（乙卯），魏世祖來到幽州。三月初四（丁醜），他任命南平王拓跋渾為鎮東大將軍、儀同三司，出鎮和龍，並在兩天後回到平城。

同時，宋文帝打算派散騎常侍劉熙伯到北魏商議宋魏通婚送聘禮的事情，剛好遇上宋文帝女兒去世而作罷。

夏四月，蜀地的叛黨趙廣、張尋、梁顯各自帶領部眾投降。劉宋將領王道恩殺了程道養，將他的首級送到建康，餘黨到此全部平定。四月初三（丁未），朝廷任命輔國將軍周籍之為益州刺史。

魏世祖因為很多地方官吏貪贓枉法，所以於五月十五（己醜）下詔讓地方官民檢舉告發不遵守法規的郡縣守令。於是那些奸猾小人專門尋找太守縣令們的過失，威脅他們，然後在閭裏鄉鎮橫行霸道。地方長吏害怕他們告狀，無不卑謙地遷就他們，然後自己照常貪汙納賄。

五月二十二（丙申），魏世祖又來到雲中。七月初五（戊子），北魏永昌王拓跋健等人到西河討伐山胡酋長白龍的餘黨，把他們都消滅了。八月十四（甲辰），魏世祖來到河西，直到九月十二（甲申）才回平城。

九月二十五（丁酉），魏世祖派使者拜吐穀渾王慕利延為鎮西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西平王。

十月初二（癸卯），魏世祖再次來到雲中，直到十一月初一（壬申）才回到平城。接著他再次派散騎侍郎董琬和高明等人帶了很多金銀絲帛出使西域，招撫九國。董琬等人抵達烏孫，烏孫王很高興，說：“破洛那和者舌二國都想稱臣進貢大魏，但不知道怎麽才能去得到。如今使君來到這裏，就應當過去招撫他們。”於是派了向導和翻譯送董琬前去破洛那，送高明去者舌。西域其他國王得悉後，爭著派使者跟隨董琬等人到北魏入貢，先後前來的共有十六國。自此西域國家前來朝貢的年年不絕。

魏世祖將他妹妹武威公主嫁給河西王沮渠牧犍，河西王派宋繇奉表前來平城謝恩，並且詢問河西王的母親和武威公主應當如何稱呼。魏世祖讓群臣商議，大家都說：“母以子貴，妻從夫爵。沮渠牧犍的母親應當稱作河西國太後，公主在河西國可以稱作王後，回到京師則仍稱公主。”魏世祖也讚同。

當初，沮渠牧犍娶了西涼武昭王李暠的女兒。北魏公主來後，李氏和她母親尹氏便遷居到酒泉。不久，李氏病故，尹氏撫摸著她的屍體卻沒有哭泣。她說：“你國破家亡，今天死去，算是晚了。”沮渠牧犍的弟弟沮渠無諱鎮守酒泉。他跟尹氏說：“太後的孫子們都在伊吾，你難道不想到那裏跟隨他們嗎？”尹氏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就騙他說：“我的子孫到處漂蕩，托身在異國他鄉，還活著的大概沒有幾個。我就死在這裏算了，也不想以後成為氈裘之鬼（死後早早用氈裘一包就埋掉的意思）。”不多久，尹氏偷偷跑到伊吾。沮渠無諱派人騎馬追上她，尹氏跟追兵說：“沮渠酒泉（即指無諱）都允許我回歸北邊，你們還來追我幹嘛！你們取下我的首級回去好了，我也不想回去了。”追兵不敢強行逼迫，隻好回去了。尹氏最終老死在伊吾。這是後話。

沮渠牧犍派將軍沮渠旁周到北魏入貢，魏世祖派侍中古弼（顯然這時已經被赦免了）和尚書李順賜給他侍臣的衣服，並征召沮渠牧犍的世子沮渠封壇入朝侍奉，其實是當人質。這年，沮渠牧犍派沮渠封壇來到北魏，同時也派使臣前往建康，並獻上各種書籍以及敦煌人趙匪攵所撰寫的《甲寅元曆》。他還向宋朝廷請求幾十種書籍，宋文帝都給了他。

李順從河西回來後，魏世祖問他道：“愛卿往年曾談到奪取涼州的策略。朕當時因為忙於對付東方而沒有閑暇。如今和龍（北燕都城）己平，朕打算今年西征，愛卿覺得可以嗎？”李順答道：“臣考慮過當年所說的話，現在看來，個人覺得並不荒謬。然而國家的兵馬屢次出動，將士和馬匹都很疲勞了。西征的事，還請陛下來年再作考慮。”魏世祖於是打消了西征的念頭。

宋元嘉十五年即公元438年二月初八（丁未），宋朝廷封吐穀渾王慕利延為負責西秦、河、沙三州軍事的鎮西大將軍、西秦、河二州刺史、隴西王。

三月十五（癸未），魏世祖下詔遣送年齡在五十歲以下的沙門僧人還俗。

也在這期間，高麗人殺了流亡到那裏的前北燕王馮弘，北燕從此不複存在（詳見“三燕承繼”）。至此，中原北方隻剩下北涼的沮渠牧犍作為除北魏之外唯一的割據勢力（境外的柔然和西域諸國除外）。

夏四月，宋文帝納已故黃門侍郎殷淳的女兒為太子劉劭的妃子。

五月初十（戊寅），北魏大赦。五月二十八（丙申），魏世祖來到五原。秋七月，他從五原率軍北伐柔然，命令樂平王拓跋丕率領十五員大將出東道，永昌王拓跋健率領十五員大將出西道，自己親率大軍出中道，三路並進。大軍抵達浚稽山時，魏世祖又將中道分為二路：陳留王拓跋崇從大澤向涿邪山進軍，他自己則從浚稽向天山北進。然而大軍西進，一直到登上了白阜，依然見不到柔然人，隻好全軍而還。當時漠北幹旱嚴重，沿途沒有水草，魏軍人馬死了很多。十一月初一，日食。十二月二十一（丁巳），魏世祖回到平城。

宋豫章人雷次宗好學，隱居在廬山。朝廷曾征他為散騎侍郎，但雷次宗不肯就任。這年，他作為處士被征召到建康，然後在雞籠山開學館，招收門徒教授學生。宋文帝有喜歡藝文的高雅愛好，便派丹陽尹廬江人何尚之建立玄學館，太子率更令何承天建立史學館，司徒參軍謝元建立文學館，連同雷次宗的儒學館並稱四學。謝元是謝靈運之的隔代堂弟。宋文帝多次臨幸雷次宗的儒學館，讓雷次宗身穿巾褠（頭巾和單衣，算是古代士人的盛裝）侍講，給他豐厚的待遇，還任命他為給事中。但雷次宗沒有就任。久而久之，他最終還是回到了廬山。

宋文帝生性仁厚恭儉，勤於為政，守法而不過於嚴峻，容物而不過於鬆弛。朝廷百官都長期在自己任上供職，地方守宰以六年為任期，一般官吏不隨便任免，民眾也因此有所寄托。所以在宋文帝在位的三十年間，四境之內，平安無事，人口大有增長。朝廷收取的租稅徭役，隻局限於歲賦。文帝自己早起晚歸，為的都是政事而已。京城裏弄之間，可以聽到講課讀書的聲音。士人都注重敦厚高尚的操行，民間也看不起輕薄的品行。江東的風俗，以此為美。後代人談到政治清明的時期，都稱道宋文帝的元嘉之治。

元嘉十六年即公元439年正月二十五（庚寅），朝廷讓司徒劉義康進位為大將軍，兼領司徒，讓南兗州刺史江夏王劉義恭進位為司空。

同時，魏世祖來到定州。

當初，宋武帝劉裕遺詔要求兒子們依次掌管荊州。臨川王劉義慶在荊州已經八年，到了依次選拔替代人的時候了。按順序應是南譙王劉義宣，但宋文帝覺得劉義宣人才平庸鄙陋，因而不肯用他。二月初四（己亥），宋文帝任命衡陽王劉義季為負責荊、湘等八州軍事的荊州刺史。劉義季曾在春月出外圍獵，有位老農照樣在田地耕作。劉義季身邊的人斥責他怎麽不讓開，老農說：“沉湎於遊畋是古人所告戒過的壞事。今天天氣晴朗是耕作的好時機。一日不耕作，老百姓就失失去一日的農時。你們怎能因為獵取禽獸之樂而驅趕斥罵老農？”劉義季停住馬製止了身邊的隨從，說：“這是一位賢者！”並命令賜給他食物。老農謝辭道：“大王不奪農時，那麽境內的百姓就都會因為大王而吃飽肚子。老夫怎麽敢獨自享受大王的恩賜？”劉義季請教他的姓名，老農不告而退。

要想知道北魏和劉宋的未來，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