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一：北魏崛起之八：拓跋珪遇弑與拓跋嗣執政

公元409年夏，北魏王魏烈祖拓跋珪的猜疑病日益嚴重，開始濫殺大臣，甚至也把大功臣拓跋儀在八月給賜死。

十月，拓跋珪打算立齊王拓跋嗣為太子。按照北魏的慣例，凡是立嗣子，必先殺掉他母親，於是拓跋珪賜拓跋嗣母親劉貴人死。拓跋珪召見拓跋嗣，麵諭他說：“漢武帝殺鉤弋夫人，就是為了防止母後幹政，外戚作亂。你應當繼承大統，我所以仿效古人的做法。這隻是為了國家長遠利益考慮而已。”拓跋嗣非常孝順，為母親的死哀泣不能自勝。拓跋珪十分生氣。拓跋嗣回到住處後，日夜號哭。拓跋珪知道後再次召他進宮。拓跋嗣身邊的人都勸他說：“主上非常憤怒，殿下這時入宮可能難免發生意外。不如暫且避避，等主上怒氣稍稍平息後再入宮。”拓跋嗣於是逃到城外躲藏起來，隻有帳下代人車路頭和京兆人王洛兒二人跟隨。

當初，拓跋珪抵達賀蘭部時，見到賀太後的妹妹很美，便向賀太後請求要納她為妃。賀太後說：“不行。她太漂亮了，將來一定會出事。而且她已有丈夫了，你也不能橫刀奪愛。”拓跋珪秘密派人殺了她丈夫，然後娶了她，接著生了清河王拓跋紹。拓跋紹凶狠無賴，喜歡輕率地在街頭巷尾遊玩，還以劫掠行人為樂。拓跋珪非常生氣，曾經將他倒懸在井裏，直到快死了才放出來。齊王拓跋嗣屢次教誨責備他，拓跋紹因此和拓跋嗣不和。

十月十三（戊辰），拓跋珪因拓跋紹的事譴責賀夫人，並將她囚禁起來打算殺掉，但尚未最後決定。賀夫人秘密派人去告知拓跋紹說：“你有什麽辦法救我嗎？”拓跋珪身邊的人都知道拓跋珪非常殘忍，個個都感到危懼。拓跋紹這時才十六歲。當夜，他帶領幾個帳下親信和宦官宮人，越過宮牆入宮，直接來到天安殿。拓跋珪身邊的人大喊：“有賊！”拓跋珪從夢裏驚起，到處找自己的弓箭和佩刀，一時沒有找到，竟這樣被拓跋紹弑殺了。

第二天，宮門到中午尚未打開。拓跋紹於是假稱詔書，將百官集中在端門前，北麵而立。拓跋紹從門扉之間探頭問百官說：“我既有叔父，也有兄長，你們打算跟從誰？”眾人無不愕然失色，沒人答得上話。良久之後，南平公長孫嵩才說：“跟從大王。”大家這時才知道拓跋珪已經崩駕，但因為不知什麽原因，都不敢出聲，唯有陰平公拓跋烈大哭而去。拓跋烈是拓跋儀的弟弟。於是朝野人心惶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盤。肥如侯賀護在安陽城北高舉烽火，賀蘭部的人都跑去歸附他，其餘各部也都聚成一塊。拓跋紹聽說人心不安，便用布帛賞賜封王以下的公卿，隻有崔宏一人不肯接受。

齊王拓跋嗣得悉這場變故，急忙從外頭回來，白天躲藏在山中，夜裏投宿王洛兒家裏。王洛兒鄰人李道暗中供給幫助拓跋嗣，民間於是多少得知這事，因此高興得奔走相告。拓跋紹聽說後，收捕並殺了李道，然後招募勇士去尋找拓跋嗣，要把他殺了。獵郎叔孫俊和宗室遠親拓跋磨渾自稱知道拓跋嗣在哪裏，拓跋紹便派帳下二人和他們一道去。叔孫俊和拓跋磨渾出宮後，當即抓了這帳下二人，然後去見拓跋嗣，把這兩人殺了。叔孫俊是叔孫建的兒子。王洛兒為拓跋嗣往來於平城，和許多大臣取得聯係，並在夜裏告知安遠將軍安同等人。大家得悉拓跋嗣健在，無不欣然響應，爭著出城奉迎。拓跋嗣來到城西，宮廷衛士已經拿下拓跋紹送了過來。拓跋嗣於是殺了拓跋紹及其母親賀氏，還殺了拓跋紹帳下以及充當他內應的宦官宮人十多人。最早衝進宮殺害拓跋珪的那些人，都被群臣活生生殺了還吃了他們的肉。

十月十七（壬申），拓跋嗣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興。他追尊生母劉貴人為宣穆皇後，還將那些先前罷歸府第不再參與朝政的公卿召回敘用。拓跋嗣又下詔，讓長孫嵩和北新侯安同、山陽侯奚斤、白馬侯崔宏、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在止車門右邊，共同聽取朝政，當時人們稱他們作八公。拓跋屈是拓跋磨渾的父親。拓跋嗣因為尚書燕鳳曾經成功地侍奉過他曾祖父已故代王拓跋什翼犍，便讓他和都坐大官封懿等人入宮時在皇帝身邊侍講，出宮時則在朝廷參議政事。拓跋嗣又任命王洛兒和車路頭為散騎常侍，叔孫俊為衛將軍，拓跋磨渾為尚書，全都賜爵為郡公或縣公。拓跋嗣詢問舊日的大臣誰是先帝最親信的人，王洛兒說是李先。拓跋嗣於是召見李先，問他：“愛卿究竟有什麽才幹和功勳，受到先帝如此的信任？”李先答道：“臣既無才幹也無大功，隻是因為忠誠耿直才受到先帝的信任。”拓跋嗣因而下詔任命李先為安東將軍，經常請他住在宮內，好隨時請教顧問。

朱提王拓跋悅是拓跋虔的兒子，因為有罪而自我懷疑。閏十一月初二（丁亥），拓跋悅身懷匕首入宮侍奉，將要作亂。叔孫俊覺得他的舉止有點異常，便出手掣住他，然後搜索他的懷裏，摸到那把匕首，於是殺了拓跋悅。

十二月，柔然入侵北魏。

翌年即公元410年春，長孫嵩率軍討伐柔然。同時，拓跋嗣因為郡縣的豪門貴族多數成為百姓的禍患，便下優詔征召地方民眾遷徙到京畿一帶。但他們留戀故土而不願意內遷，而地方官吏又強迫他們遷移，於是很多無賴少年逃亡相聚，導致那些地方的寇盜群起。拓跋嗣請八公商量對策，問道：“朕想為民除害，而地方守宰不能綏靖安撫，反而導致郡縣紛亂。如今犯罪的人這麽多，不可能把他們都殺了。朕想用大赦來安撫他們，你們覺得怎樣？”元城侯拓跋屈說：“百姓逃亡成為盜賊，如果不加罪反而赦免他們，將造成為上的反而要去求在下的，那是不行的。我看不如懲處首惡，赦其餘黨。”崔宏說：“聖王駕禦民眾，隻是求得安寧而已，沒有必要較勁勝負。大赦雖然並非完全可以解釋得過去，但可以是權宜之計。拓跋屈想要先誅後赦，但一旦行不通又該怎麽辦？還不如一次性大赦解決問題！大赦後還動亂，那時再誅殺也不晚。”拓跋嗣聽從了崔宏的建議。

二月初一，拓跋嗣派將軍於栗磾率領一萬騎兵出討那些不肯服從的亂民，將他們全平定了。

五月，長孫嵩到漠北後退兵回來，柔然追回來，將他包圍在牛川。五月二十（壬申），魏王拓跋嗣親自帶兵北擊柔然。柔然可汗社侖聽說後，率軍逃走，結果死在路上。他兒子度拔年齡還小，部眾便立社侖的弟弟斛律為可汗，稱作藹苦蓋可汗。拓跋嗣於是帶兵回到參合陂，並於七月十五（乙醜）回到平城。

九月初五（甲寅），北魏將拓跋珪安葬在盛樂的金陵，追諡他為魏宣武帝，廟號烈祖。

公元411年五月初一（丁卯），拓跋嗣拜謁金陵，並派山陽候奚斤暫居那裏守墓。同時，北魏昌黎王慕容伯兒（估計是慕容懿的兒子。慕容懿於408年夏投魏，封昌黎王）謀反。兩天後，奚斤鎮壓了他們，將慕容伯兒及其黨羽全都殺了。

公元412年七月初一，拓跋嗣東巡，同時安置了四廂大將和十二小將；任命山陽侯拓跋斤和元城侯拓跋屈為左右丞相。七月二十二（庚寅），拓跋嗣來到濡源，巡視西北各部落，直到二十天後才回到平城。

十二月二十一（丁巳），拓跋嗣北巡，直到長城後才回來。

翌年即公元413二月十五（庚戌），拓跋嗣來到高柳川，四天後回宮。二十天後，後秦王姚興派使者抵達北魏，前來修好。

四月二十（乙卯），拓跋嗣西巡，並命令鄭兵將軍奚斤、鴻飛將軍尉古真、都將柔然人閭大肥等人到跋那山攻打越勤部落。

五月十二（乙亥），拓跋嗣來到雲中舊宮，第二天就宣布大赦。西河胡人張外等聚眾為盜。五月二十二（乙酉），拓跋嗣派會稽公長樂人劉絜等進駐西河討伐他們。六月，拓跋嗣來到五原。

魏將奚斤等人很快就在跋那山西徹底打敗越勤人，將他們二萬多人遷到大寧。同時，河西胡人曹龍等擁眾二萬人來到蒲子，張外投降了他，並推舉曹龍為大單於。

七月二十三（丙戌），拓跋嗣抵達定襄大洛城，然後於八月初十（癸卯）回到平城。曹龍請求降魏，並將張外抓了送到平城處死。

九月十五，拓跋嗣抵達豺山宮，住了六天後回到平城。

九月，吐京胡人和離石胡人領袖出以眷反叛北魏。拓跋嗣命令元城侯拓跋屈帶領會稽公劉暠和永安侯魏勤討伐他。十月二十五（丁巳），出以眷帶來夏兵伏擊劉暠，生擒並將他獻給夏王；魏勤戰死。拓跋嗣因為拓跋屈損失了二員大將，想要殺了他。後來還是赦免了，讓他兼任並州刺史。拓跋屈到州裏後，縱酒廢事。拓跋嗣因為他的前後罪惡，派檻車押送他回京，然後殺了他。

十一月，拓跋嗣派使者向後秦求婚，後秦王姚興答應了。

公元414年正月初一（辛酉），北魏大赦，改元神瑞。正月二十一，拓跋嗣來到繁畤，住到二月初八才回到平城。同時，夏王赫連勃勃入侵北魏河東的蒲子。二月二十（庚戌），拓跋嗣抵達豺山宮。同時，北魏並州刺史婁伏連襲擊並殺了夏所安置的吐京護軍及其守兵。五月初二（辛酉），拓跋嗣回到平城。

六月，東晉泰山太守劉研等帶領流民七千餘家，河西胡人酋長劉遮等也率領部落一萬餘家，全都投降了北魏。六月二十（戊申），拓跋嗣再次抵達豺山宮，住了近四十天後才回到平城。

八月初一（戊子），拓跋嗣派馬邑侯陋孫出使後秦。八月十四（辛醜），又派謁者於什門出使北燕（請看三燕承繼有關於什門的故事），悅力延出使柔然。拓跋嗣還任命博士王諒為平南參軍，讓他以平南將軍兼相州刺史尉太真的名義寫信給東晉太尉劉裕，表示友好。尉豐真是尉古真的弟弟。

十月，北燕王馮跋扣留了魏使，卻派人和夏連和。夏王赫連勃勃派禦史中丞烏洛孤前赴北燕簽盟。

十一月二十七（壬午），拓跋嗣派使者巡行各州，檢查地方官員的資產，凡是不應當的所得，全都算作贓物。

十二月初一，柔然可汗大檀入侵北魏。十天後，拓跋嗣親自往北回擊。大檀敗走，拓跋嗣派奚斤等人去追趕，結果遇上大風雪，士卒凍死以及手腳指頭凍斷的多達什之二三。同時，河內人司馬順宰自稱晉王，北魏派兵討伐，但一時無法打敗他。

這期間，北魏博士祭灑崔浩為拓跋嗣講授《易經》及《洪範》，拓跋嗣因而詢問崔浩有關天文和術數的事情。崔浩占卜和其他決斷多次應驗，於是十分得寵。凡是軍國密謀拓跋嗣都讓他參與。

公元415年正月初二，拓跋嗣出征後回到平城。二月，東晉琅邪太守劉朗帶領二千餘家降魏。二月十六，河西胡人劉雲等也帶領幾萬戶人家降魏。

三月，河西胡人饑民相聚在上黨，推舉胡人白惡栗斯為單於，改元建平，以司馬順宰為謀主，入寇北魏河內郡。夏四月，拓跋嗣命令公孫表等五將去討伐他們。四月二十六，拓跋嗣再次北巡，並於五月初四抵達大寧。六月初六（戊午），拓跋嗣來到濡源，接著前往上穀、涿鹿、廣寧，直到七月初二才回到平城。

北魏這年鬧霜凍和旱災，雲代一帶的民眾很多都餓死了。九月，太史令王亮和蘇坦向拓跋嗣進言道：“根據讖書，魏應當在鄴城定都，這樣才能夠得到豐年和安樂。”拓跋嗣以此問詢群臣。

博士祭酒崔浩和特進京兆人周澹說：“遷都到鄴城，也許可以拯救今年的饑荒，但並非久長之計。太行山東麵的人們，因為我們國家地處寬廣的沙漠地帶，以為我們有著無窮無盡的民眾和牲畜，把我們稱作‘牛毛之眾’。現在我們如果留下兵馬守衛舊都，然後分家南遷，將不能填滿南邊各州的地盤而不得不參雜著在各個郡縣居住，這樣就不免露出真相。臣等擔心會因此讓天下人對我們產生輕侮之心。而且百姓水土不服，死傷於疾病瘟疫的一定很多。還有，舊都的守兵一旦減少，屈丐和柔然等部落將有覬覦之心，很可能舉國前來，那麽雲中和平城必然危急。朝廷要真遷到鄴城，那麽將隔著恒山和代地艱險的千裏之遙，難以赴救。所以說這計劃將導致名聲和實惠兩者皆損。如今我們居住在北方，假如山東那邊有什麽變故，我們可以輕騎南下，埋伏在森林之間，誰能知道我們的兵馬到底有多少！百姓看到戰馬卷起的風塵就會害怕臣服，這就是我們國家之所以能夠以少而威製華夏諸國。等到來春，野草重新生出，牛羊肥壯，那時再得到奶酪，配上疏菜水果，就可以等待秋糧的成熟，什麽事都沒了。”

拓跋嗣問道：“如今倉廩空竭，用什麽東西等到來秋？假如來秋還照樣鬧饑荒，那又該怎麽辦？” 崔浩和周澹說：“應當挑揀饑貧的困難戶，讓他們到山東去尋找食物。如果來秋還繼續鬧饑荒，那就再想辦法，但現在千萬不能遷都。”拓跋嗣聽了非常高興，說：“隻有你們二人的看法和朕的主意相同。”於是挑揀國內特別貧困的民眾前往山東三州尋找糧食，同時派左部尚書代人周幾率領部眾出鎮魯口，幫助安撫他們。拓跋嗣親自耕種藉田，同時命令有司部門鼓勵民眾從事農桑。第二年，糧食豐收，百姓因此富裕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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