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十九：金戈鐵馬之一：劉裕入朝輔政與劉敬宣伐蜀失利

（筆者注:這是五胡亂華大係列的最後一個係列，從故事性角度應當緊接“桓玄篡位”係列，因為它們的大事都集中在江南的東晉。南宋著名詞人辛棄疾有首永遇樂詞叫京口北固亭懷古，描述了劉裕的故事。詞的前半闕是這樣的：“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這裏的寄奴就是南北朝南朝宋武帝劉裕的小名。京口即今天的揚州，東晉時的重要城鎮，也稱北府。取得肥水之戰大捷的東晉名將謝玄在這裏打造訓練了一支所向無敵的精兵，稱作北府兵，而劉裕可以算是北府兵中最勇敢善戰的將領。同時他也是在這裏長大的。在古今多次北伐戰爭中，劉裕的北伐是最了不起的一次。他的金戈鐵馬，所向披靡，先後征服了山東的南燕和西北的後秦。他是史書上唯一記載過的一位力敵千人的猛將，也是極少數武功蓋世的開國皇帝。所以用金戈鐵馬來命名他的故事是很恰當的。）

公元405年三月十三，在桓玄篡位之亂基本平定之後，晉安帝從江陵抵達建康。次日，百官前往宮闕請罪。晉安帝下詔讓他們全部複職。

尚書殷仲文因為朝廷的音樂尚未備齊，便請太尉劉裕下令備齊音樂。劉裕說：“現在沒時間整這東西。而且我生性對音樂也不理解。”殷仲文說：“如果喜好則自然會理解。”劉裕說：“正因為你理解了才喜歡。所以我一點不懂。”

三月十九，東晉任命琅邪王司馬德文為大司馬，武陵王司馬遵為太保。同時任命劉裕為侍中、車騎將軍、負責朝廷內外的軍事，徐、青二州刺史不變；劉毅為左將軍；何無忌為右將軍、負責豫州和揚州五郡軍事兼豫州刺史；劉道規為輔國將軍、負責淮北軍事兼並州刺史，魏詠之為征虜將軍、吳國內史。劉裕堅決辭讓不肯接受。朝廷又給他加負責尚書事務，他又不接受，反而屢次請求回歸藩鎮。朝廷下詔讓百官敦勸，晉安帝還親臨他的府第勸他。劉裕惶恐驚懼，便再次前往宮闕陳訴請求，朝廷這才同意他回歸藩鎮。朝廷接著任命魏詠之為荊州刺史，代替司馬休之。

當初，劉毅曾擔任劉敬宣的寧朔參軍。當時有不少人把劉毅當作英雄豪傑，十分讚許他。劉敬宣卻說：“非常的人才會自然出現，哪裏能隨便稱這人或那人為人傑！這位先生的秉性，外示寬仁而內心猜忌，喜歡自我誇耀還看不起人。如果一旦飛黃騰達，也可能會欺陵上頭而自取災禍。”劉毅聽說後懷恨在心。當劉敬宣成為江州刺史時，他推辭說自己沒什麽大功，不應當受任在劉毅等人的前麵，但劉裕不答應。劉毅讓人跟劉裕說：“劉敬宣不勝任對他的任命。勇猛的將領和辛勞的大臣，正須要被敘用報備。像劉敬宣之流，應當放在後頭考慮。如果使君忘不了他先前的好處，正可以封他為員外常侍這樣的閑職。聽說已被授為郡守，我覺得實在太過優越了。不久竟然又被提升為江州刺史，太讓人驚駭了。”劉敬宣聽說後，愈益心不自安，便上表請求解除職務。朝廷便將他召回，改為宣城內史。

夏四月，劉裕匆匆地回到鎮所京口。朝廷改授他負責荊、司等十六州的軍事，加領兗州刺史。

四月，孫恩餘黨盧循派使者上朝貢獻。去年九月，盧循入寇南海，進攻番禺。廣州刺史濮陽人吳隱之堅守了一百多天。冬十月，盧循夜襲城池，攻陷了番禺。他然後燒了府舍和民房，城裏一片廢墟。他還活捉了吳隱之。盧循於是自稱平南將軍，攝理廣州的政事。他又將所有死人的骨頭放在一塊燒了，堆在一起埋葬在洲，收集了髑髏三萬多枚。盧循接著派徐道覆進攻始興，活捉了始興相阮腆之。

那時朝廷剛剛安定，沒有閑暇征討盧循。四月二十二，朝廷隻好暫時任命盧循為廣州刺史，徐道覆為始興相。盧循送益智粽（用益智葉包的）給劉裕，劉裕則回送他續命湯。盧循請前琅邪內史王誕擔任平南長史。王誕勸說盧循道：“我本來就不是戎伍出身，在這裏沒有用處。我曆來深受劉鎮軍的器重，如果得以北歸，必然會受到重用。這樣在公私之間，我一定找機會報答將軍的厚恩。”盧循覺得很有道理。劉裕寫信給盧循，讓他將吳隱之送回朝廷，但盧循不肯。王誕又勸說盧循道：“將軍今天留下吳公，於公於私都不是辦法。孫伯符（孫策）難道不想留住華子魚（華歆）嗎？隻是因為一個地方不容許有兩個君主而已。”於是盧循讓吳隱之和王誕一塊回建康。

五月，東晉桂陽太守章武王司馬秀和益州刺史司馬軌之謀反，事情敗露後被殺。司馬秀的妻子是桓振的妹妹，所以司馬秀自己疑心而造反。桓玄的餘黨桓亮和苻宏等人擁眾在十來個郡縣作亂，結果被劉毅、劉道規、檀祗等人分兵消滅了。於是荊、汀、江、豫四州全部平定。朝廷下詔因功任命劉毅為撫軍將軍。

當時刁預等人作亂，駐紮在湘中。劉毅派部將分別前去討伐i，先後把他們都消滅了。到這時，桓玄之亂算是全麵平定。

當初，劉毅丁憂（因父母親去世回家守喪）在家。當劉裕舉起義旗時，他帶著守孝的麻繩跟著起事。到這時，戰爭基本結束，劉毅便上表回到京口，繼續服喪。朝廷不許，下詔任命劉毅為負責揚州的淮南、曆陽、廬江、安豐、堂邑等五郡軍事、豫州刺史，持節、將軍，同時保留常侍的職位。但劉毅原來兗州刺史府上的文武官員則留在任上。朝廷也封何無忌為負責江東五郡軍事的會稽內史。

同時，北青州刺史劉該反叛，引來北魏軍隊作為援助。清河和陽平的二郡太守孫全聚眾響應。六月，北魏豫州刺史索度真和大將斛斯蘭入寇徐州，包圍了彭城。劉裕派他弟弟南彭城內史劉道憐和東海太守孟龍符帶兵去救。東晉軍隊打敗並殺了劉該和孫全，北魏軍隊也敗走了。孟龍符是孟懷玉的弟弟。

七月，劉裕派大參軍衡凱之去拜詣後秦的司隸姚顯，請求兩國通和。姚顯派他的謀士馮翊人吉默回報，從此兩國經常互通來使。劉裕同時還要求後秦歸還南鄉等郡縣，後秦君主姚興答應了。後秦大臣都認為不應該答應，姚興說：“天下的好事是一樣的。劉裕出身貧微，卻能夠成功地討誅桓玄，興複晉室。他內理庶政，外修封疆，政績斐然。我何必為了幾個郡縣，不成人之美呢！”於是割讓了南鄉、順陽、新野、舞陰等十二個郡回歸東晉。

九月，魏詠之去世。魏詠之字長道，是任城人。他家世貧寒，親自從事農耕，而且好學不倦。他生來嘴上就有兔缺。有善相的人跟他說：“先生將來會富貴。”他十八歲那年，聽說荊州刺史殷仲堪帳下有名醫能治療兔缺，但因為家貧沒錢治理行裝，便跟家人說：“我殘缺醜陋到如此地步，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於是自己帶上幾斛米西上，去找殷仲堪。到了荊州後，他登門自報姓名。殷仲堪和他交談，被他的決心感動，便把醫生叫來看他。醫生說：“可以割開再補回去。但必須一百天裏隻能喝稀粥，也不能說話談笑。”魏詠之說：“即使半生都不說話，不是還有半生可以說話嗎？就那樣我也要治療，何況隻需一百天！”殷仲堪於是騰出一個房間讓他住，叫醫生好好幫他治療。魏詠之於是閉口不說話，隻吃稀粥。義熙元年（405），魏詠之提升為征虜將軍、荊州刺史、持節、都督六州，領南蠻校尉。魏詠之當初隻是平民時，不以貧賤為恥。後來身居顯位後，他也不以富貴驕傲。他開始時是殷仲堪的門客，沒幾年後竟然身居其位，被當時人們稱許。

江陵縣令羅修趁荊州刺史魏詠之去世，陰謀舉兵襲擊江陵，奉王綏的侄兒王慧龍為主。劉裕任命並州刺史劉道規為負責荊、寧等六州軍事的荊州刺史。羅修陰謀沒有得逞，隻好帶著王慧龍投奔後秦。

公元406年正月，益州刺史司馬榮期在白帝攻打並擊敗譙明子。

桓玄叛亂時，河間王司馬曇的兒子司馬國璠和司馬叔璠投奔南燕。二月，司馬國璠等人攻陷弋陽。

八月，劉裕聽說譙縱在蜀地反叛，便派龍驤將軍毛修之帶兵與司馬榮期、文處茂、時延祖共同前往討伐。毛修之抵達宕渠時，司馬榮期被他自己的參軍楊承祖所殺。楊承祖自稱巴州刺史，毛修之隻好退回到白帝。

十月，東晉尚書為平定桓玄的功臣論功行賞，上奏封劉裕為豫章郡公，劉毅為南平郡公，何無忌為安城郡公，其他功臣的封賞也各有差別。

這時，梁州刺史劉稚反叛，劉毅派部將去討伐並生擒了他。當初，桓玄在南州修建一所書齋，在裏頭畫滿了盤龍，把它稱為盤龍齋。劉毅小字盤龍。到這時，他便得到這書齋，搬進去居住了。

不久，東晉任命左將軍孔安國為尚書左仆射。十二月，又任命何無忌為負責荊、江、豫三州八郡軍事的江州刺史。

這年，桓石綏與司馬國璠、陳襲聚眾在胡桃山為寇。劉毅派他的司馬劉懷肅討伐並打敗了他們。桓石綏是桓玄的江州刺史桓石生的弟弟。

公元407年二月十五，劉裕前往建康，堅決辭去朝廷新任命的官職，還威脅說自己因為抗命將前往廷尉待罪。朝廷無奈，隻好下詔依從他的請求。劉裕於是回到他的鎮所丹徒。

殷仲文曆來既有才具又有名望，自以為應當執掌朝政，所以一直鬱鬱不得誌。朝廷外派他為東陽太守，他更加不樂意。何無忌一貫仰慕他的名氣，而東陽又是何無忌管轄的地方。殷仲文許諾順道會去謁見，何無忌非常高興並期望著這次的會麵。然而殷仲文這期間精神恍惚，經過那裏居然忘了去州府。何無忌以為他故意菲薄自己，非常生氣。恰好這時南燕入寇，何無忌便跟劉裕說：“桓胤和殷仲文才是我們的心腹之患。北虜倒不足擔憂。”閏月，劉裕的府將駱冰陰謀作亂。事情敗露後，劉裕殺了他。何無忌趁機進言說，駱冰與殷仲文、桓石鬆、曹靖之、卞承之、劉延祖暗相連結，陰謀立桓宣的孫子桓胤為主。於是這些人全部遭到夷族。

七月，汝南王司馬遵之犯罪被處死。司馬遵之是司馬亮的五世孫輩。

同時，龍驤將軍毛修之和漢嘉太守馮遷合兵攻擊楊承祖，把他殺了。毛修之打算進討譙縱，但益州刺史鮑陋總覺得不行。毛修之上表說：“一個人之所以再生，實在有他再生的理由。臣的情況，陛下知道，是沒有再活在世上的理由了（毛修之一家都被譙縱手下殺害）。臣之所以還活著的原因，就是希望仰憑天威誅夷仇人。如今多次有很好的機會，而鮑陋每次都誤期不肯前來。臣雖然願意戰死在賊寇那裏，但救援不來，我們又怎能成功！”劉裕於是上表讓襄城太守劉敬宣率領部眾五千伐蜀，任命劉道規為征蜀都督。九月，譙縱向後秦稱藩。

十二月二十三，揚州刺史武岡文恭侯王謐去世。這年，西涼公李暠再次派沙門法泉走小路奉表前來建康。

公元408年正月初十，東晉任命琅邪王司馬德文為司徒。

劉毅等人不想讓劉裕入朝輔政，便提議以中領軍謝混為揚州刺史。有人則想讓劉裕在丹徒領揚州刺史，把朝廷內的事交付孟昶。朝廷派尚書右丞皮沈帶著這兩道建議去谘詢劉裕。皮沈先去見劉裕的記室錄事參軍劉穆之，詳細告訴他朝廷的建議。劉穆之假裝上廁所，暗地裏去跟劉裕說：“皮沈的話明公不能答應。”劉裕見了皮沈後，暫且請他到外麵去，然後叫劉穆之進來商量。劉穆之說：“晉朝失政日久，天命已經更移。明公興複皇運，功高位重。今天的形勢，明公豈能過於謙恭，隻當個守藩的將領！劉毅和孟昶等諸位公卿，和明公都是平民出身，你們共同建立大義以取富貴。因為起事有前有後，所以他們以一時的原因推舉明公，其實並非對明公心悅誠服，甘心確定臣下和主人的關係。如果今後你們勢均力敵，終將互相吞噬。揚州是根本的關鍵所在，不可以讓給別人。先前將它授予王謐，隻是權益之計。今天如果再將它授予他人，今後便將受製於人。一旦失去權柄，就沒有理由重新得到。將來的危險，將很難預料。現在的朝議既然如此，明公就應當想好了再答複。我們如一定要得到揚州，措辭又有點為難。我看可以這麽說：‘治理神州的關鍵，是選擇恰當的輔佐宰相。這事既然如此重大，那就不是通過信件來往能說的清楚。我準備暫時入朝，共同商討，求同存異。’明公到了京邑後，對方必然不敢越過明公而將揚州授給他人。這點是很明確的。”劉裕聽從了他的建議。朝廷聽了劉裕的回音後，明了了他的意圖，便內征劉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負責尚書事務，徐兗二州刺史不變。劉裕上表請求解除兗州，任命諸葛長民為青州刺史，出鎮丹徒；任命劉道憐為並州刺史，出鎮石頭（因為青州和並州都在外族統治之下，所以基本是虛職）。

正月二十六，武陵忠敬王司馬遵去世。夏四月，尚書左仆射孔安國去世。五月初二，以吏部尚書孟昶取代他。

譙縱派使者向後秦稱藩後，又和盧循暗通。譙縱上表向後秦要桓謙，想和他共同出擊劉裕。後秦王姚興征求桓謙的意見，桓謙說：“臣世世代代，在荊楚一帶廣著恩惠。堂弟桓玄末年雖然篡位，卻是被逼迫的，民眾和神祗都可以見證。現在臣和焦縱順流東下，如果得到巴蜀的資源，士大夫和民眾必然都會欣然響應。”姚興說：“小池塘裏容不下大魚。如果譙縱自己的才力足夠辦事，也不會借助使君以為羽翼。使君這次出去應當小心，自求多福。”便讓他去了。桓謙來到成都，虛懷若穀，招引了很多士人。譙縱對他起了疑心，於是將他安置在龍格，派人看守他。桓謙哭著跟弟弟們說：“姚主的話真神了！”

司馬叔璠從蕃城入寇鄒山，東晉魯郡太守徐邵棄城逃走。車騎長史劉鍾把司馬叔璠擊退。

劉敬宣伐蜀進入三峽之後，派巴東太守溫祚帶著二千人兵出外水，自己帶領益州刺史鮑陋、輔國將軍文處茂、龍驤將軍時延祖從墊江轉戰而前。譙縱求救於後秦，後秦王姚興派平西將軍姚賞和南梁州刺史王敏帶兵二萬前去相救。劉敬宣的大軍來到黃虎，離成都五百裏。譙縱的輔國將軍譙道福率領他的所有部眾據險抵禦，和晉軍相持了六十多天，劉敬宣無法前進。最後晉軍糧食耗盡，軍中又發生疾疫，死了大半。劉敬宣隻好帶兵退回。劉敬宣因此被免官，削去封邑的三分之一。荊州刺史劉道規作為伐蜀都督也因此被降號為建威將軍。九月，劉裕因為劉敬宣的失利，自己請求遜位。朝廷下詔降他為中軍將軍，開府不變。劉毅想用更嚴重的軍法處置劉敬宣，但劉裕保護了他。何無忌跟劉毅說：“為何因為自己的私怨損害公家的大事！”劉毅這才作罷。

東晉討伐譙縱失敗後，後秦王姚興派遣使者冊封譙縱為大都督、相國、蜀王，加九錫，承製封拜，都像一個王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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