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十八：關西諸雄之七：後秦姑臧大捷與南涼傉檀即位

公元401年二月，後涼發生政變，呂隆取代他堂兄呂纂成為後涼王。兩個月後，北涼也發生政變，鮮卑人領袖沮渠蒙遜取代段業成為北涼君主。

六月，北涼武衛將軍梁中庸等人共同推舉沮渠蒙遜為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張掖公，在境內大赦，改元永安。沮渠蒙遜任命他堂兄沮渠伏奴為張掖太守、和平侯，弟弟沮渠挐為建忠將軍、都穀侯，田昂為西郡太守，臧莫孩為輔國將軍，房晷和梁中庸為左右長史，張騭和謝正禮為左右司馬。他提拔任用賢才，因此北涼文武官員都信服他。

這期間，河西王禿發利鹿孤讓群臣暢所欲言，談論他為政的得失。西曹從事史暠說：“陛下命令將領出征，無往不勝。然而陛下不以綏寧為先，隻管遷徙當地的民眾。百姓一般都安於故土，不想變動，所以很多人離叛。這就是為什麽我們攻城略地而不見得拓廣了多少領土。”禿發利鹿孤覺得他說得很對。

同時，後涼王呂隆為了樹立自己的威望，殺了很多豪門望族，因而搞得朝廷內外憂擾不堪，人不自保。魏安人焦朗派使者去遊說後秦隴西公姚碩德說：“呂氏自從武皇（呂光）去世以來，兄弟相攻，政綱不立，爭著作威作福。百姓陷入饑饉，死的人已經超過一半了。現在要是趁著呂隆篡奪之際，出兵攻取他們，將是易如反掌。將軍別錯過這個機會。”姚碩德於是上報姚興，然後和姚穆率領步騎六萬討伐後涼，乞伏乾歸也率領七千騎兵跟從後秦大軍。

七月，姚碩德從金城渡過黃河，直奔廣武。河西王禿發利鹿孤讓廣武守軍避免和後秦軍交戰。後秦軍來到姑臧城下，後涼王呂隆派輔國大將軍呂超和龍驤將軍呂邈等人出城抵禦，結果被姚碩德徹底打敗。後秦軍生擒呂邈，殺死和俘虜了數以萬計。呂隆閉城堅守。巴西公呂佗帶領東苑的部眾二萬五千人投降了後秦。西涼公李暠占據敦煌、河西王禿發利鹿孤占據西平、沮渠蒙遜占據張掖，長期與後涼在西北一帶相持。這時他們各自派遣使者奉表向後秦進貢。

當初，後涼將領薑紀投降了河西王禿發利鹿孤。廣武公禿發傉檀和他討論兵法，十分器重他。於是二人坐則連席，出則同車，每次談論，總是徹夜不休。禿發利鹿孤跟禿發傉檀說：“我相信薑紀的確很有才幹。然而我看他的野心很大，一定不會久留於此，不如殺了他。薑紀如果入秦，必定成為後患。”禿發傉檀說：“臣就像平民一般毫無架子地和薑紀交往，諒他不會有負於我。”八月，薑紀果然帶了幾十個隨從騎馬投奔後秦軍隊，並勸說姚碩德道：“呂隆守著一座孤城，外無援兵。明公大軍兵臨城下，他勢必請求投降。然而他一定隻是做做文章，表麵投降而已，未必肯真心降服。明公如果肯給我三千步騎，讓我與王鬆匆利用焦朗和華純的部眾，等待他們的間隙，拿下呂隆不成問題。要不然，現在禿發氏在南邊，兵強國富，如果讓他們兼並而占據了姑臧，那麽他們的威勢將日益強盛。沮渠蒙遜和李暠也不能抗拒，遲早必將歸附他們。這樣一來，河西將成為國家的大敵。”姚碩德覺得有理，於是上表任命薑紀為武威太守，配給他士兵二千，讓他據守晏然。

姚興聽說投奔到河西的原後涼仆射楊桓很賢能，便向禿發利鹿孤征召他。禿發利鹿孤不敢留他，隻好讓楊桓去了。

姚碩德包圍姑臧好幾個月，在城中的東方人很多都打算反叛外逃，又受到後涼將軍魏益多的煽動誘惑，便想殺了後涼王呂隆和安定公呂超。結果事情敗露，被這案件牽連而被殺的多達三百餘家。姚碩德安撫西北一帶的夷人和漢人，分別安置地方守宰，節約糧食積累粟穀，作持久戰的打算。

後涼的大臣們都請求與後秦連和，但呂隆不肯。安定公呂超說：“如今城裏的資源儲備都已枯竭，國內上下嗷嗷待哺。即使張良和陳平複生，恐怕也沒有什麽對策。陛下應當考慮權益之計，能屈能伸，何必舍不得寫上隻言片語的書信，派使者用卑謙的言辭請求他們退兵！敵人退去之後，陛下可以再實行德政，與民休息。如果上天並未讓我們呂氏完結，何必擔心不能恢複舊業！如果天命去了，那麽我們至少也可以保全宗族。不然的話，坐守困窮，真不知道有什麽樣的結局！”呂隆覺得有理，便於九月派使者請求投降後秦。姚碩德上表任命呂隆為鎮西大將軍、涼州刺史、建康公。呂隆派子弟以及文武舊臣慕容築和楊穎等五十多家到長安作人質。姚碩德軍令嚴整，秋毫不犯。他還祭祀先賢，禮遇名士，因此西北民眾無不心悅誠服。

沮渠蒙遜屬下的酒泉和涼寧二郡已經投降了李暠的西涼。這時他聽說呂隆投降後秦，大為恐懼，便派弟弟建忠將軍沮渠挐和牧府長史張潛到姑臧去見姚碩德，請求帶領他的部眾東遷。姚碩德非常高興，便拜張潛為張掖太守，沮渠挐為建康太守。張潛勸沮渠蒙遜東遷，沮渠挐私下卻勸沮渠蒙遜道：“姚氏其實並沒有攻拔姑臧，呂氏還在那裏。姚碩德軍糧用完之後一定會撤兵回去，不會久留。陛下何必匆忙就放棄國土，受製於人！”臧莫孩也不以為然。

因為沮渠富占和俱傫投奔到河西王禿發利鹿孤那裏，沮渠蒙遜擔心禿發利鹿孤會來入侵，便派兒子沮渠奚念為人質到河西王禿發利鹿孤那裏，想向他求和。禿發利鹿孤不肯接受，說：“沮渠奚念年齡太小。如有誠意，應當讓沮渠挐來。”冬十月，沮渠蒙遜又派使者上疏給禿發利鹿孤說：“臣先前派遣奚念帶著書信，表達了我們的真誠。然而聖旨似乎並未接受，卻征召臣的弟弟沮渠挐。臣私下以為如果確有誠信，則兒子不為輕；如果缺乏誠信，則兄弟不為重。如今賊寇尚未平定，卻沒有獲得陛下的詔書，還希望陛下明示。”禿發利鹿孤大怒，派張鬆侯俱延和他弟弟興城侯禿發文支率領一萬騎兵去襲擊沮渠蒙遜。大軍到達萬歲臨鬆，生擒了沮渠蒙遜的堂弟鄯善苟子，並掠走了當地六千多戶人家。沮渠蒙遜的堂叔沮渠孔遮去朝見禿發利鹿孤，答應讓沮渠挐來當人質。禿發利鹿孤於是歸還所掠來的民眾，召俱延等人撤軍回來。

再說呂超率軍進攻薑紀，但無法攻下他，便轉去進攻焦朗。焦朗派他弟弟的兒子焦嵩作為人質到河西王禿發利鹿孤那裏，向他求救。禿發利鹿孤派車騎將軍禿發傉檀前往。河西軍隊到時，呂超已經退走了，焦朗關閉城門拒絕河西兵馬入城。禿發傉檀大怒，準備攻打他。鎮北將軍俱延諫道：“安於本土而不想遷移，是人之常情。焦朗困守一座孤城，沒有足夠的糧食。即使他今年不投降，明後年也會自然臣服，何必平白犧牲士卒去攻打他！萬一不能取勝，對方一定會去投靠他國。放棄本州境內的士民去給相鄰敵國作資本，不是個好主意。我看不如用好言好語曉諭他。”禿發傉檀覺得有理，於是和焦朗連和，同時向姑臧炫耀武力，進駐離那裏不遠的胡阬。

禿發傉檀知道呂超半夜一定會來劫營，便準備好火把等待他。呂超果然半夜裏派中壘將軍王集率領兩千精兵來偷襲禿發傉檀的軍營。禿發傉檀故意放他們進來。王集進入軍營後，突然發現軍營內外全點起火把，照得如同白天。禿發傉檀縱兵出擊，當場殺了王集和三百多後涼士卒。呂隆大為恐懼，便假裝和禿發傉檀通好，請他到城裏的苑內結盟。禿發傉檀派俱延入城結盟。俱延擔心他們有伏兵，便毀壞苑牆後才入苑。呂超的伏兵殺了出來，俱延退走，急忙之間從馬上跌下，隻好徒步奔逃。淩江將軍郭祖奮力作戰擋住了後涼兵馬，俱延才得免一死。禿發傉檀大怒，前往顯美進攻後涼昌鬆太守孟禕。呂隆派廣武將軍荀安國和寧遠將軍石可率領五百騎兵去救孟禕。荀安國等人害怕禿發傉檀的兵馬太強，自己偷偷跑了回來。

禿發傉檀不久後即翌年二月就攻克顯美，生擒了孟禕。他斥責孟禕不及早投降。孟禕說：“我深受呂氏的厚恩，授予兵符守衛疆土。如果明公的大軍一來我就望旗歸附，那麽也難免玩忽職守的罪過。”禿發傉檀覺得有理，便釋放並禮遇於他，然後遷徙那裏的二千多戶居民到河西。他任命孟禕為左司馬。孟禕謝辭道：“呂氏即將敗亡，明公的聖朝必定遲早要占領全部河西地盤。不管愚智，大家都知道會這樣。但我為人家守衛城池卻不能保全，現在如再厚著臉皮擔任顯要官職，私下心裏會很不自在。如果承蒙明公的恩惠，讓我回到姑臧因顯美失守伏誅，那麽我也可以死而不朽。”禿發傉檀因他的大義而放他回去了。

再說公元402年正月初八，北魏材官將軍國和突進攻黜弗和素古延等部落，把他們都打敗了。當初，魏主拓跋珪派北部大人賀狄幹獻馬一千匹給後秦求婚，後秦王姚興聽說拓跋珪已經了立慕容氏為皇後，便扣留賀狄幹，拒絕了北魏的求婚。沒弈幹、黜弗、素古延，都是後秦的屬國，而北魏進攻他們，於是後秦和北魏有了矛盾。正月二十一，拓跋珪大舉檢閱兵馬，命令並州各郡在平陽的乾壁積累糧草，以防備後秦。

柔然的酋長社侖當時和後秦的關係和睦。他派將領帶兵去救黜弗和素古延。正月二十二，和突和社侖的部隊相遇，徹底打敗了他們。社侖隻好帶領他的部落遠遠地逃到漠北，奪了高車人的地盤在那裏定居。斛律部落的將領倍侯利去攻打社侖，但大敗而歸，倍侯利自己逃奔北魏去了。社侖於是往西北出擊匈奴人遺留下來的種族日拔也雞，徹底打敗他們，於是吞並了他們的部落。柔然人因此人馬強盛，在大北方稱雄。

二月十四，魏常山王拓跋遵等人率軍來到高平，沒弈幹拋棄了他的部眾，帶領幾千騎兵和劉勃勃逃到秦州。魏軍追到瓦亭但沒有趕上，隻好在劫掠了沒弈幹府庫裏的所有積蓄，以及四萬多匹馬和九萬多口雜畜之後，退了回去。魏軍還將那裏的民眾遷徙到代都，其他的則分散到各地去。魏平陽太守貳塵再次入侵後秦的河東。長安大為震動，關中的許多城池白天都關閉了城門。

姚興於是練兵講武，在城西大舉閱兵，並將其中勇敢強壯出類拔萃的召入宮中。姚興在東堂引見群臣，商議伐魏的計劃。大臣們都勸諫他，認為行不通，但姚興不肯聽從。司隸姚顯進言說：“陛下是天下的基石，不應當親征。可以派諸將分別出討，再授給他們出奇製勝的策略。”姚興說：“真正的帝王正應當以擴張領土戡靖叛亂為己任，我怎能推辭這一責任！”

姚興立長子姚泓為太子，大赦境內。姚泓字元子，孝順友善，為人寬和。他喜愛文學，善於談詠，但沒有治理天下的能力，同時還懦弱多病。姚興想以他為嗣，但狐疑不決。很久之後姚興還是決定立他。

這期間，姑臧大鬧饑荒，一鬥米貴達五千錢，出現人吃人現象，餓死的人多達十餘萬。城門白天也關閉著，百姓出城砍柴也不讓。城裏平民請求出城當城外胡人奴婢維生的，每天都有幾百人。呂隆恨他們動搖軍心，居然把他們都活埋了。餓死或被殺的屍體滿街都是。沮渠蒙遜帶兵攻打姑臧，呂隆派使者向河西王禿發利鹿孤求救。禿發利鹿孤派廣武公禿發傉檀率領一萬騎兵去救，但河西大軍還沒到，呂隆就打敗了沮渠蒙遜。沮渠蒙遜請求和呂隆結盟，並留下一萬多斛穀物給後涼，然後撤兵回去。禿發傉檀抵達昌鬆時，得悉沮渠蒙遜已經退走，便將澤段塚的五百餘戶居民遷徙到河西，同時撤兵回去。

中散騎常侍張融跟禿發利鹿孤說：“焦朗兄弟占據魏安，暗通姚氏，多次反覆。現在不消滅他們，將來必定成為朝廷的憂患。”禿發利鹿孤便派禿發傉檀去討伐他們。焦朗知道抵擋不住，隻好綁了自己出降。禿發傉檀將他送到西平，然後遷徙魏安的居民到樂都。

三月，河西王禿發利鹿孤重病不起，遺詔將國事委托給弟弟禿發傉檀。當初，他們的父親禿發思複鞬更喜愛和看重禿發傉檀，還跟其他兒子們說：“傉檀的才器和見識，是你們大家無法相比的。”所以他的兄長不傳位給兒子而傳位給弟弟。禿發利鹿孤在位時隻不過垂垂手拱拱拳而已，軍國大事全都委托給禿發傉檀。禿發利鹿孤去世後，禿發傉檀襲位，改稱涼王，史稱南涼。他改元為弘昌，遷都到樂都，追諡禿發利鹿孤為康王。

四月，當時被留在南涼當人質的乞伏熾磐從西平逃回到苑川他父親那裏。南涼王禿發傉檀好人做到底，幹脆將他的妻兒也送了回去。乞伏乾歸讓乞伏熾磐到後秦入朝，實際上是做人質。姚興於是任命乞伏熾磐為興晉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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