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十五：秦燕混戰之十二：參合陂慘敗與慕容垂病逝

公元395年四月，一直依附後燕的北魏王拓跋珪反叛後燕，入侵或緊逼靠近塞外的各個部落。於是魏燕兩國交惡。

五月，後燕主慕容垂派太子慕容寶、兒子慕容農和慕容麟率領八萬大軍，從五原出發伐魏，又派慕容德和慕容紹分別帶領步騎一萬八千為後繼。散騎常侍高湖諫道：“魏與燕世代聯姻，他們有內難時，我們總是幫助解決，反之亦然，互相施以恩德，雙方結好已經很久了。先前為了求得良馬，因為得不到而扣留他弟弟，是我們理屈，現在怎麽能又匆匆忙忙興兵攻打他們！拓跋涉珪沉著勇猛，還有智謀。他自幼經曆艱難，現在兵強馬壯，陛下切不可輕視他。皇太子年富春秋，誌果氣銳，如今委他專征的重任，他必定會小看北魏而輕易用兵。萬一出征不如期望的那麽順利，將會傷害他的威望而毀壞他的重任，願陛下深思！”話說得頗為激切。慕容垂大怒，免了高湖的官職。高湖是前燕名臣高泰的兒子。

六月，太原王慕容楷去世。

北魏的張兗聽說後燕大軍將要到來，便跟拓跋珪進言道：“燕仗著滑台和長子的大捷，竭盡國家資源全力以赴前來攻打我們，明顯地輕視我們。陛下應當裝作自己很羸弱的樣子，讓他們更加驕傲自大，這樣就可以打敗他們。”拓跋珪覺得有理，便把部落的畜產盡數遷徙到西渡黃河一千多裏的地方躲避。燕軍來到五原，降服了北魏別部三萬多家，收割了穄米一百多萬斛，還安置了黑城，然後進軍臨河，製造船隻作為渡河工具。拓跋珪派右司馬許謙向後秦求救。

八月，拓跋珪在黃河南岸整頓軍隊。九月，進軍臨河。慕容寶陳列兵馬即將渡河，卻遇上暴風，把他的幾十艘船隻吹到南岸。北魏俘獲了船上的甲士三百多人，但把他們全釋放送回去了。

慕容寶從中山出發時，慕容垂已經生病了。慕容寶到了五原後，拓跋珪派人埋伏在去中山的路上，等候他的信使，把他們全捉了，結果慕容寶等了幾個月都沒聽到慕容垂的消息。拓跋珪讓他抓來的信使隔河大聲告訴他說：“你的父親已經死了，為何不及早回歸！”慕容寶等人非常憂慮恐懼，士氣受到很大震動。

拓跋珪派陳留公拓跋虔帶上五萬騎兵進駐河東，派東平公拓跋儀帶上十萬騎兵進駐河北，派略陽公拓跋遵帶上七萬騎兵阻在燕軍的南邊。後秦主姚興派大將楊佛嵩帶兵救魏。後燕術士靳安跟慕容寶進言道：“天時不利，燕必大敗，迅速退去可以免禍。”慕容寶不聽。靳安退下後跟人說：“我們這幫人都會棄屍草野，回不了家了！”

燕魏兩軍相持了幾十天，慕容麟部將慕輿嵩等人以為慕容垂真的死了，便陰謀作亂，推舉慕容麟為主公。事情泄露後，慕輿嵩等人全被處死，而慕容寶和慕容麟等人則開始互相猜疑，冬十月，燕軍把船隻都燒了，連夜退兵逃跑。當時河冰尚未凍結，慕容寶以為北魏兵馬必定無法渡過黃河，便沒有安排斥候崗哨。十一月初，突然來了場奇冷暴風，河冰凍結合成。拓跋珪大軍得以順利渡河。他留下輜重，選了二萬多精銳騎兵窮追燕軍。

燕軍來到參合陂（今內蒙涼城或山西陽高，但前者更可能。因為後麵會講到：第二年慕容垂奪取了平城即大同後，繼續向西北進軍，經過參合陂。而山西陽高在大同東北，隻有涼城在西北），遇上大風，黑氣如堤，從大軍後麵襲來，籠罩在全軍上頭。沙門支曇猛跟慕容寶進言道：“風氣凶暴迅猛，這是魏兵將到的氣候，殿下應當馬上派兵抵禦。”慕容寶以為離魏軍已經很遠，笑而不應。曇猛再三請求不已，慕容麟怒道：“以殿下的神武，師徒的強盛，足以橫行沙漠，拓跋虜寇怎麽敢遠道而來！而今曇猛妄言驚擾大眾，應當斬首示眾！”曇猛哭著說道：“苻氏以百萬之師，敗於淮南，正是由於恃眾輕敵，不信天道的緣故！”司徒慕容德勸慕容寶聽從曇猛的話，慕容寶這才派慕容麟率領三萬騎兵殿後以備萬一。慕容麟認為曇猛狂妄胡言，便縱騎遊獵，不肯設防。慕容寶又派騎兵去偵察魏兵的動態，結果這些騎兵走了十幾裏路，竟然解下馬鞍睡覺去了。

魏軍晝夜兼行，六天後的傍晚，來到了參合陂的西邊。燕軍在陂東，在蟠羊山南的水邊紮營。拓跋珪當夜命令各個部將，大舉襲擊燕軍，士卒全都嘴裏銜枚，束住馬口秘密進發。第二天清晨，魏軍登上參合陂，居高臨下地看著後燕軍營。燕軍一早起來準備繼續往東退卻，抬頭一看，到處都是魏兵，全都大驚失色，亂成一團。拓跋珪縱兵猛攻，燕兵紛紛跳入水中，人馬相擠，踏死溺死的數以萬計。略陽公拓跋遵率軍埋伏在前頭，後燕士兵四五萬人，無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其中漏網的不過數千人，太子慕容寶等人都單槍匹馬僅以身免。北魏軍隊殺了陳留王慕容紹，生擒了魯陽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濟陰公尹國等文武將吏幾千人，甲胄軍糧和其他貨物數以萬計。慕容道成是慕容垂弟弟的兒子。

魏王拓跋珪將後燕被俘的大臣中很有才幹的人留下，比如代郡太守賈閏、賈閏堂弟驃騎長史昌黎太守賈彝、太史郎晁崇等人，然後打算將其他人全部發給衣糧遣返，以此來招懷中州的士人。中部大人王建勸道：“燕軍強盛，如今他們傾國而來，我們僥幸取得大捷。我看不如把他們全殺了，這樣他們國家就空虛了，容易攻取。況且俘虜賊寇後再把他們全放了，那還有什麽事不能做的！”於是北魏把他們全活埋了。十二月，拓跋珪回到都城雲中的盛樂（內蒙和林格爾北邊）。拓跋珪的參合陂大捷，使得北魏成為北方強國。

慕容寶回來後，恥於參合陂的慘敗，請求再次出擊北魏。司徒慕容德勸慕容垂道：“拓跋胡虜仗著參合陂大捷，有輕視太子的意思。應當以陛下的神略征服他們，不然他們將成為後患。”慕容垂便讓清河公慕容會負責留台事務，領幽州刺史，代替慕容隆鎮守龍城；以陽城王蘭汗為北中郎將，代替慕容盛鎮守薊城；命令慕容隆和慕容盛盡數帶領自己的精兵回到中山，定期明年大舉伐魏。

公元396年春正月，慕容隆率領龍城的甲士進入中山，軍容精整，燕人的氣勢稍微得到恢複。

休官部落首領權萬世帶領他的部眾投降西秦，慕容垂派征東將軍平規在冀州征兵討伐權萬世。二月，平規以為慕容垂不行了，就以博陵、武邑、長樂三郡的兵馬在魯口反叛。他的族子冀州刺史平喜勸諫，但平規不聽。平規弟弟海陽令平翰也在遼西起兵響應平規。慕容垂派鎮東將軍餘嵩出擊平規，結果餘嵩戰敗而死。慕容垂準備親自出擊平規。大軍來到魯口時，平規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拋棄了他的部眾，帶著妻兒以及平喜等幾十人渡過黃河逃走，慕容垂於是帶兵回歸。平翰帶兵直奔龍城，清河公慕容會派東陽公慕容根等人出擊並打敗平翰，平翰逃到山南。

三月，慕容垂留下慕容德守衛中山，自己帶兵秘密進發，跨越青嶺，經過天門，鑿山通道，出其不意，直指北魏的雲中（今內蒙古托克托東北）。北魏陳留公拓跋虔率領部落三萬多家鎮守平城（今山西大同）。慕容垂抵達獵嶺，以慕容農和慕容隆為前鋒襲擊拓跋虔。那時，燕兵剛慘敗於北魏不久，士兵都害怕魏兵，隻有龍城來的兵馬勇銳爭先。拓跋虔曆來不設防，閏月，燕軍抵達平城，拓跋虔這才發覺，即刻率領麾下出戰，結果戰敗而死，燕軍盡數收降了他的部落。拓跋珪大為震動害怕，想要逃走。各個部落聽說拓跋虔敗死，也都有了二心，拓跋珪不知所從。

慕容垂經過參合陂時，見到屍骸堆積如山，便為當時的陣亡將士設祭，軍士無不失聲痛哭，聲震山穀。慕容垂慚愧憤恨以致嘔吐鮮血，因此生了重病，便改乘馬車前進，在平城西北三十裏的地方停留。太子慕容寶等人聽說後，全都回來。燕軍中叛逃的士兵告訴北魏人說“慕容垂已經死了，他的屍體在隨軍的乘輿馬車裏。”拓跋珪想趁機追擊，但聽說平城已經陷落，便作罷，帶兵回到陰山。

慕容垂在平城停留了十天，重病轉危，燕軍於是在那裏修築了燕昌城後撤軍回到東邊。夏四月，慕容垂在上穀（今河北張家口）的沮陽逝世，死時七十一歲，一共在位十三年。他的遺囑說：“當今禍難還很嚴重，喪禮一切從簡，早晨去世黃昏即可殯葬。喪事完畢後可以服喪，但三日之後，就應當脫去喪服，正常從政。強寇一定會利用我去世的機會，所以必須暫時秘不發喪，待到回到京師後再舉哀行服。”慕容寶等人遵照遺囑，秘不發喪。十四天後，燕軍回到中山；兩天後才發喪，諡慕容垂為成武皇帝，廟號世祖。四天後，太子慕容寶即位，大赦，改元永康。

慕容垂在公元四世紀的大舞台上整整活躍了大半個世紀，可以說是十六國時期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經曆了前燕，前秦，後來又創建了後燕，稱霸中原，還把勢力範圍擴大到內蒙。他雖然是鮮卑人，但基本上接受了漢人的文化，在治理國家和軍事征戰方麵都是難得的一位仁義領袖。

在慕容垂去世前不久，秦燕混戰的時期在後秦的姚興消滅了前秦的苻登和慕容垂征服了西燕後基本結束。取而代之的是姚興在關中和包括西夏，西秦，後涼在內的新興勢力的混戰，以及後燕和北魏的戰爭。慕容垂的去世因此象征性地標誌著秦燕混戰的終結，北方進入了更為混亂的多元局麵。

要想知道後燕和後秦未來的發展，請看下個係列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