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十三：前秦滅燕之十：苻堅平定四公叛亂

公元367年二月，正當王猛和西涼以及李儼相持時，前燕下邳王慕容厲和宜都王慕容桓襲擊少數民族敕勒。

夏四月，前燕鎮南將軍慕容塵入侵竟陵，但被東晉太守羅崇打敗。

這時，太宰兼大司馬慕容恪得了重病，考慮到慕容暐尚未親政，而慕容評又秉性多疑，所以憂心忡忡。他覺得自己大司馬的位置不能輕易授給缺少人望的人，便召慕容暐的兄長樂安王慕容臧來到府上，跟他說：“如今勁秦盛大跋扈，而強吳也尚未賓服，這二寇都懷有奪取天下的野心，隻是還沒找到機會而已。國家的安危在於用人得當與否，國家的興敗在於是否有賢相輔佐。如果能夠推舉人才任用忠臣，宗室同心協力，那麽平定四海不在話下，秦晉二虜又豈能成為禍患！我以平常的才幹，受先帝顧命托孤的重任，每次都想掃平關隴，蕩定甌吳，以非嫡嗣的身份完成先帝的遺誌，以感謝先帝當年對我的信任。然而現在這重病彌留的樣子，恐怕我這誌向是完不成了，但也沒有餘恨了。吳王天資英傑，謀略超過時人。大司馬是掌握兵權的要職，不可以用人不當。我過世之後，一定要將大司馬職位授予吳王。如果按親疏來排次序，這職位也不會授給你，而應當授予慕容衝（嫡生）。你們雖然才識明敏，然而不能擔當現在多難的局麵。國家的安危，的確就在這一任命上，切不可貪圖名利而忘了國家的憂慮，以致將來大為後悔。”

慕容恪又跟慕容暐進言道：“吳王慕容垂是將相之才，比臣強上十倍。先帝因為長幼的順序，所以讓臣在他之上。臣死之後，願陛下舉國托付給吳王。”五月，慕容恪臨死前，慕容暐親自前往探視，並詢問後事。慕容恪道：“臣聽說最好的報恩方式就是推薦賢才，賢者即使是住在木板房的貧民，都可以為相，何況至親的宗室！吳王文武兼備，幾乎相當於管仲蕭何。陛下如果委以大政，國家可以安然無恙。不然，秦晉必定會有窺探覬覦我國的計劃。”說完就去世了。燕國百姓無不痛惜。史學界有人稱慕容恪是十六國第一名將。

前秦王苻堅聽說慕容恪去世，暗中便有消滅前燕的打算。為了具體了解情況，苻堅命令匈奴左賢王曹轂派使者到前燕去朝貢，讓西戎主簿郭辯作為副使。前燕司空皇甫真的兄長皇甫腆及其侄子皇甫奮和皇甫覆都在前秦當官，皇甫腆還是散騎常侍。郭辯到了前燕後，造訪了所有公卿大臣，並跟皇甫真說：“奴仆本是秦人，家裏人被秦人殺害，所以投奔了曹王。貴兄皇甫常侍以及皇甫奮和皇甫覆兄弟和奴仆曆來相識友好。”皇甫真怒道：“做臣下的不應由境外之交，你跟我講這話什麽意思！先生看上去像個奸人，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打算！”還把這事告知慕容暐，要求徹底調查是怎麽回事，但太傅慕容評不允許。郭辯回到前秦後，向苻堅報告說：“燕朝政無綱紀，是可以打他們的算盤了。鑒機識變的隻有皇甫真而已。”苻堅道：“他們有六州的民眾，難道就不能有一位智士嗎！皇甫真也是秦人，而燕重用他，朕就知道關西人才還是不少的。”

曹轂不久就去世了。前秦將他的部落一分為二，讓他的兩個兒子分別統領，號稱東西曹。

秋七月，前燕下邳王慕容厲等人攻破少數民族敕勒，獲得馬牛幾萬頭。

當初，慕容厲士兵經過代地時，侵犯了他們的穄田。代王什翼犍很生氣。平北將軍慕容泥帶著幽州的軍隊衛戌雲中。八月，什翼犍進攻雲中，慕容泥棄城逃走，振威將軍慕輿賀辛則在爭戰中陣亡。

十二月，前燕太尉陽騖去世。陽騖清廉忠貞，謙虛謹慎，越老越是這樣。他稟性節約，經常乘坐瘦馬拉的破車，到死時，家裏沒留下什麽財產。慕容暐任命司空皇甫真接任太尉，任命光祿大夫李洪為司空。

當初，慕容恪重病時，因為慕容暐年幼尚未親政，而太傅慕容評猜忌心重，擔心他不能勝任大司馬的要職，便跟慕容暐的庶兄慕容臧建議讓吳王慕容垂接任大司馬，同時也向慕容評提出同樣的建議。但是慕容恪去世後，慕容評不聽從他的建議。公元368年二月，前燕任命慕容暐的弟弟中山王慕容衝為大司馬；任命荊州刺史慕容垂為車騎大將軍。

當初，前秦淮南公苻幼反叛時，征東大將軍兼並州牧晉公苻柳和征西大將軍兼秦州刺史趙公苻雙，都曾經和他通謀。苻堅因為苻雙是自己至親的母弟，而苻柳又是已故秦王苻健的愛子，也就是自己的親堂弟，所以把這事壓了下來。苻柳和苻雙居然又和鎮東將軍兼洛州刺史魏公苻廋以及安西將軍兼雍州刺史燕公苻武陰謀作亂。鎮東主簿南安人姚眺勸諫苻廋道：“明公是國家的至親，並受到方麵的重任。國家有難，本應當竭力排除，怎能反而自己發難！”苻廋不聽。苻堅聽說後，征召苻柳等人前來長安。冬十月，苻柳在蒲阪，苻雙在上邽，苻廋在陝城，苻武在安定，同時舉兵反叛。苻堅派遣使者勸諭他們說：“朕對待愛卿等人，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何苦要造反！現在朕停止征召，愛卿們應當即刻罷兵，各自安於本位，一切如故。”苻柳等人各自以咬梨一口為信，都不肯服從苻堅的命令，擁兵自守。

第二年即公元368年春正月，苻堅派後將軍楊成世和左將軍毛嵩分別討伐上邽和安定，派輔國將軍王猛和建節將軍鄧羌進攻蒲阪，派前將軍楊安和廣武將軍張蠔進攻陝城。苻堅命令蒲阪和陝城的軍隊在離城三十裏的地方修築營盤，堅壁不戰，等待秦雍兩地的叛軍平定之後，再並力出擊。

魏公苻廋在陝城投降前燕，請求對方派兵接應。當時有圖書稱：“燕馬當飲渭水。”苻堅擔心前燕會趁機入關，非常害怕，便派大軍守衛華陰。

當時很多前燕大臣都請求去救陝城，並趁機入侵關中。但太傅慕容評一貫沒有經略，又受到苻堅間接的賄賂，便反對說：“秦是大國，現在雖然有難，也不容易對付。聖上雖然英明，畢竟不如先帝。我們等人的智慧和謀略，又比不上已故的太宰。能夠閉關保境我就滿足了，平定秦國不是我們的事。”

範陽王慕容德上奏以為：“先帝應天順時，接受天命，改朝換代，正以文德招懷遠近，準備統一中原。可惜神功尚未成就，便忽然長逝。昔日周文王去世，周武王嗣立再興。臣謹希望陛下效法上天比翼功德，以聖賢為準則，共同努力，以發揚光大乾坤基業，完成先人的遺誌。為逆的氐豪僭位占據關隴，自稱君王，惡貫滿盈，現在又自相懷疑殘殺，禍起蕭牆，勢必分成四國。如今苻廋接連不斷派人來投誠，請求支援，這難道不意味著他們厄運已到，氣數即將終了？兼並弱小，攻克暗昧，奪取亂邦，征服敗亡，是天經地義的事。如今秦國領土四分，可以說是弱小了。我們時來運轉，是天助我也。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吳越當年的教訓，是我們今天的借鑒。陛下應當順天應人，舉起征伐大旗，命令皇甫真統帥並冀二州的大軍，直驅蒲阪；命令慕容垂統帥許洛一帶的兵馬，即刻馳往解救苻廋之圍；太傅總領京都的武旅，作為二軍的後繼。同時飛送檄文給秦的三輔，以仁義之聲先行開路。奪取城池的將領即刻封侯，不管大小有功必賞。這樣一來，那些慷概而期待時機的英雄，心有抱負卻壯誌未酬的豪傑，必然會紛紛來到灞上，雲集在隴下。天羅地網既然已經張開，內外大勢一旦合攏，他苻堅區區一個僭位小人，必定不是逃走就是投降。統一中原的大舉，正是時候了。願陛下獨斷聖慮，用不著再請教所謂仁人智士了！”慕容暐看了奏表後非常高興，打算采納，然而慕容評固執地堅持不肯。

魏公苻廋知道慕容評和燕王慕容暐都沒有遠大抱負。他擔心救兵不來，便寫信給前燕吳王慕容垂以及皇甫真說：“苻堅和王猛都是人傑，他們打算對付貴國已經很久了。今天不趁機攻取，隻怕改天燕的君臣將有當年夫差那般的悔恨！”慕容垂看到來信後，私下跟皇甫真說：“如今會成為國家禍患的必定是秦。主上年齡還輕，我看太傅的見識和氣度，怎能與苻堅和王猛匹敵？”皇甫真說：“的確如此。但我們雖然心知肚明，上麵不采用我們的建議又有什麽辦法！”

三月，楊成世被趙公苻雙的部將苟興打敗，毛嵩也被燕公苻武打敗，都逃了回來。苻堅又派武衛將軍王鑒、寧朔將軍呂光、將軍馮翊人郭將和翟傉等人率領部眾三萬人去討伐，派左衛將軍苻雅和左禁將軍竇衝率領羽林騎兵七千作為後繼。夏四月，苻雙和苻武乘勝來到榆眉，以苟興為前鋒。王鑒想速戰速決，呂光說：“苟興新近得誌，氣勢正十分尖銳。我們應當持重，嚴陣以待。他們的軍糧用完之後，必得退兵。等到他們退兵時再出擊，還怕不成功嗎？”二十天後苟興果然退兵。呂光說：“現在可以打敗苟興了。”便率軍追趕，結果苟興大敗。王鑒等人於是趁機攻擊苻雙和苻武，徹底打敗他們，殺死和俘虜了一萬五千人。苻武丟棄安定，和苻雙一道逃到上邽。王鑒等人繼續進攻他們。

晉公苻柳多次出城挑戰，王猛關閉壁壘不肯應戰。苻柳以為王猛害怕他，便在五月，留下他世子苻良守衛蒲阪，自己率領部眾二萬西奔長安。在離蒲阪一百多裏的地方，鄧羌率領精銳騎兵七千夜襲苻柳，把他打敗。苻柳率軍回來，又遭到王猛的伏擊，俘虜他們所有的部眾。苻柳隻帶著幾百騎入城。王猛和鄧羌繼續進攻他。

秋七月，王鑒等人攻拔上邽，殺了苻雙和苻武，但寬宥了他們的妻兒。苻堅接著任命左衛將軍苻雅為秦州刺史。八月，苻堅任命長樂公苻丕為雍州刺史。

九月，王猛等人攻拔蒲阪，殺了苻柳及其妻兒。王猛進駐蒲阪，派鄧羌與王鑒等人會合攻打陝城。

十二月，王猛等人攻拔陝城，俘獲了魏公苻廋，把他送到長安。苻堅問他為什麽反叛，苻廋說：“臣本來並無反心，但因為弟兄們屢次商議叛亂，臣害怕終歸要死，所以也跟著反叛。”苻堅哭著說：“你曆來是位長者，朕的確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況且高祖（指苻健）也不能沒有後代。”便賜苻廋死，但原諒了他的七個兒子，讓長子世襲魏公，其他兒子則封縣公，繼承厲王（指苻生）及其沒有後代的弟弟們。苻堅生母苟太後也是苻雙的母親，問道：“苻廋與苻雙同時反叛，而苻雙卻單獨沒有安排後嗣。這是為什麽？”苻堅答道：“天下是高祖的天下，高祖的兒子不能無後。至於仲群（苻雙的字），他不顧太後，陰謀危害宗廟。天下的法律，是不能徇私的。”苻堅接著任命範陽公苻抑為征東大將軍兼並州刺史，出鎮蒲阪；任命鄧羌為建武將軍兼洛州刺史，出鎮陝城；提擢姚眺為汲郡太守。

苻堅平定四公的叛亂後，前燕征服前秦的機會轉瞬而逝。在慕容評的攝政下，前燕的眾多王公貴戚開始霸占平民成為他們的屬民，因此國有的戶口居然比貴族擁有的戶口還少，以至國庫空虛，國家開支用度不足。

公元368年九月，尚書左仆射悅綰進言說：“如今三方鼎峙，各自都有吞並對方的打算。而國家政法混亂，豪強貴族恣橫霸道，致使民間戶口急劇下降，幾乎沒了稅收，官吏的平常俸祿跟不上，戰士的軍餉也斷絕了，官員得靠借貸糧食和布匹才能自給。這一境況既不能讓敵對的鄰國知道，我們也不能這樣治國。現在應當罷免所有貴族占有的戶口，讓他們盡數歸還給各個郡縣。”慕容暐采納了，便命令悅綰專門負責這事。悅綰大刀闊斧地揭露舉發隱秘的奸人和壞事，以至沒人再敢私藏戶口，結果清理出二十多萬私戶，都回歸國有。悅綰的這一措施，得罪了所有王公大臣，因此舉朝官吏無不對他怨恨憤怒。悅綰起先就有病，自從進行清理戶籍這件事後，病情加重，在十一月就去世了（晉書說是被慕容評殺害了）。前燕從此開始走向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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